内厅中并列着八口棺材,但却没有布置灵堂,厅门口处,站着两个抱刀大汉,大厅内点着一支火烛,显得有些阴森。
两个领队的黄领剑士奉到严厉约束属下的令谕,二十名剑士,合住在一所跨院中,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跨院一步,就算那跨院外,正展开激烈的恶斗,在未得令谕之前,亦不许行出跨院参战。
金剑门虽然十七年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但他们对第二代剑士的培养,并未稍停。除了成就特殊的剑士之外,金剑门下剑士,有着完善制度,他们有一定数量,分作八队,每队一人,由一个黄领剑土统率。八位领队剑士,也就是金剑门中的八大剑士。
除了正选八十名剑手之外,别有八十名预备剑士,准备递补正式剑士的伤亡。
金剑门中的剑士另一特色是,只负搏杀强敌的任务,从不参与江湖上斗智、用谋之争,以便他们能专心于剑术上的深造,也从不单独行动。所以,他们精于合搏和御众的搏斗。是故金剑门的剑士人数,并不太多,但他们在江湖上却获有极高的评价,昔年几场正、邪大决斗,他们表现了无与伦比的威力,使少林、武当都为之黯然失色。
整个金剑门中,除了八大剑士统率的剑手之外,就是纳贤的组织。刚好和剑士的组织相反。是个无所不包,专以罗致奇才异能之士的组织,这些人出身不同,但却各有成就,没有很明显的主从之分,都纳入门主的管辖之下,他们行走江湖,查访宵小,和各地的分舵暗作呼应。
表面上看去,纳贤堂似极涣散,其实,它亦有着极为严格的纪律。只因这些人的活动带有一些机密性,所以往来之间,亦都不着痕迹。
王宜中说虽然接了金剑门的门主之位,但他对门中事务涉入不深,幸得朱仑死前已有了很妥善的安排,由高万成和门中二老以及瞎仙穆元等分掌门主之权,也使得金剑门虽然息隐了十七年,但却一直能保持着没有解体。
且说刘庄中布置的充满着哀痛,但并未有出丧的举动。
双方都有着很大耐性,两天没有举动。
第三天晚上,二更时分。列棺内厅前面的院落中,突然像飞鸟一般,落下两个人。
他们直接由空中落下,使得庄院四周布置的暗卡防卫,全都失去了效用。但不论轻功如何高强的人,也不会飞,世间没有会飞的人,但那落下的两个,却明明是越渡过重重庄院、护卫、飞落在内厅前面。
两个守在厅门口的抱刀大汉,眼看两个人由空中飞落,不禁为之一呆。就在两人一呆之间,已经被人点中穴道。
大厅内棺木并列,火烛透射出微弱的灯光。
灯光下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后背上一左一右带着两个隆起之物,缓缓行入厅中。两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体削瘦,正是练习轻功的上佳体型。
两个人前脚跟后脚,进入了内厅。
敞大的内厅中,除了八口棺材之外,只燃着一支火烛。
夜色幽探,八棺并列,惨凄阴风,震栗人心。
两个黑衣人回顾了一眼,亦不禁有着头皮发炸的感觉。
左首的黑衣人轻轻咳了一声,壮壮胆子,道:“老二,我瞧这决不会是诡计了,他们援手都已赶到,迟迟不动,显然是因为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看看这八口棺材并列厅中,死去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庄丁等无名之人了。”
右首黑衣人道:“金剑门中人,小气的很,这么大的一个厅堂,只点着一支火烛。”
左首黑衣人道:“照常情而言,那毒蚊飞出之后,死伤的决不止这几个人,死后能放人棺木,停于此厅中,自然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如是金剑门新门主也死了,尸体定然在这八口棺材木之中。先掀开一口棺木瞧瞧。”
右手伸出搭在一口棺木盖上。
但闻一声冷笑,自身后传了过来。
那声冷笑,有着使人毛发树立,寒气透心的感觉。
两个黑衣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赤须垂胸的大汉,当门而立。
右边黑衣人道:“阁下是什么人?”
长衫大汉冷肃地说道:“赤须龙严照堂。”
也不问两人姓名,举步行入厅门。
赤须龙严照堂具有一种威严的气度,使人在一见之下,会生出敬畏之心。严照堂逼近两人身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冷然说道:“两位夜闯宅院,而且要启人棺木,难道不怕棺中厉鬼,生擒尔等吗?”
两个黑衣人,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探,各自拔出了一把宽面短刀。就在两人拔刀之时,靠近两人的棺盖,突然启开。严照堂大喝一声,掌力挥出,案上的火烛一闪而熄。
一切都配合的十分佳妙,大喝声掩去了棺盖开启的声音。烛光突然熄去,使两个黑衣人不得不运足目力注视严照堂的举动。
就这样,紧旁两人,棺盖启动中,伸出了两只手,悄无声息地点中了两个黑衣人的穴道。
一道火折子,突然亮起,逐走了黑暗。
棺盖启动中,跃出了刘坤、林宗。
林宗举起了火折子,燃起火烛,望望两个黑衣人,笑道:“高兄这法子,还真是有用,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两人。”
刘坤道:“只是这举动有欠光明,也没有动手搏杀过瘾。”
严照堂道:“这两人练的轻功很特殊,我隐在暗处,看到他们由夜空中直落而下。”
内厅一角,高万成缓步行出来,接道:“不足为奇,技巧在他们后臂两个包裹上。”
林宗道:“倒要见识见识,他们怎么一个飞法。”
伸手拨动黑衣人背后的包裹,拨动良久,仍无反应。
高万成伏下身子,很仔细的瞧了一阵,伸手在黑衣人背后突起包裹一按。一阵轻响,弹出一个巨大羽翼来。
那是用巨鸟的羽毛编织成的一个形如鸟翼之物,用弹簧扣在两腋下面。
严照堂叹息一声,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如是一个人的轻功,练到了某一种程度,用两臂张合之力,扇动这巨翼,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并非难事。”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动手解下两人背后的四扇羽翼,道:“我要我要仔细研究一下这四扇羽翼。”
林宗怔了怔,道:“高兄,可是想学此技?”
高万成笑一笑,道:“不是我,是门主。我见过他轻功的成就,就算先门主也难及得。
如若这羽翼能用在他的身上,或能真的成为一个越空百丈的飞人。”
林宗道:“为什么不逼问这两个人?”
高万成微微一笑,道:“别把对手估计太低,你们四大护法之名,江湖上有谁不知,我想他仍早已想到了遭擒的后果。”举手一挥,道:“林兄,还请躲入棺木中去,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今夜中还应该有人来此。”挟起两个黑衣人步出大厅。
片刻时光,内厅中又恢复阴森气势,一灯如萤,八棺并列。
被两个黑衣人点倒的抱刀守护之人,已被推活了穴道,但两人却仍然倚卧门口,装出穴道未解之状。厅中白烛,随风轻摇,已然燃去了大半。
第二十三回 尽入掌握
突然间,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般,飞跃而至。
那是一个白髯白发的老者,一袭青衫,脸若童颜。
只见他瞧了两个倒卧在门口的抱刀大汉,冷笑一声,举手一招,一把单刀自地上飞起落入手中。
两个装作晕倒之人,竟也沉着的很,那老人隔空取刀入手,两人仍然静卧未动。
青衫老人单刀一挥,冷森森的寒芒,掠着右面大汉的脸上扫过,刀风划面生寒。
伤卧在右侧的大汉早已得到了高万成的嘱咐,要忍受一切惊恐,那老人举手一招,刀自入手,武功已到隔空取物的能耐,就算是和人动手,也不是一招之敌,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
那老人钢刀掠面而过,却未伤人,但使他相信,两个人都还被制着穴道。举步跨入了室中。
并列的棺木,在一支白烛的光焰下,显得有些阴暗,内厅四周暗影幢幢。
白髯老人似是自视甚高,冷笑一声,举手向中间一座棺木上拍去。
就在掌势扬起之际,暗影中突然响起了人声,道:“那棺中都是石块、瓦片,这一掌下去,会浪费你不少功力。”
白髯老人急忙回目望去,只见赤须龙严照堂,肃然立在两丈开外。但闻两侧棺木轻响,出山虎林宗、狮王常顺、金钱豹刘坤,齐齐由棺木中飞身而出。
白髯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跟,淡淡一笑,道:“只有你们四个?”
严照堂缓步行了过来,道:“阁下觉着不够吗?”
白髯老人道:“贵门主不在吗?”
严照堂道:“阁下如若能对付了我们四个,敝门主自会现身。”
白髯老人道:“你们是……”
严照堂接道:“金剑门四大护法。阁下是何许人?”
白髯老人道:“你们如能留下老夫,再问姓名不迟。”
林宗怒道:“好狂妄的口气。”
右手一抬,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那白髯老人冷笑一声,左掌一拂,横里击去,看似不成章法,其实巧妙无比,林宗掌势刚刚可以击中老人时,老人的掌缘同时切到了林宗肘间关节。林宗急急挫腕收掌,疾退两步。
刘坤冷哼一声,五指半屈半伸,抓向老人的肩头。
白髯老人右手一场,单刀直出,后发先至,刺向刘坤前胸。刀如闪电,迫的刘坤疾快的向后闪退五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林宗、刘坤出手两招,已知遇了劲敌,严照堂与狮王常顺,也瞧出了这白髯老人的厉害,以林宗和刘坤之能,一出手就被人逼退,实是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四个护法,迅速地布成了合围之势。
严照堂道:“阁下高明得很,决非江湖上无名之人。”
白髯老人道:“如是你们无能留下老夫,老夫纵然说出姓名,于事何补。”
白髯老人单刀突然一挥,严照堂等四个人都感觉到刀光向自己刺来,有如四把刀同时刺出一般。
严照常大喝一声,右手一拂,硬向刀上迎去。林宗、刘坤,同时挥出兵刃,两道寒芒,卷了出去。常顺却疾退了两步,突然又欺身而上,扬手发出一片乌光,迎头撤下。
金剑门中四大护法,各具有特殊武功,或是硬接攻势,或是全力抢攻,或是攻守兼俱。
四个人,采取了四种不同的方法。
白髯老人长啸一声,单刀疾收,幻起了一片绕身刀光。
但闻一阵兵刃相触之声,攻来的兵刃被刀光震退。攻入的拳都被刀光迫开。
白髯老人防守中不忘攻敌,刀握右手,左手攻出一掌。这一掌在刀光掩护下攻了出来,有着突如其来之妙。掌势直逼向严照堂的前胸。
原来,他和四大护法交手一招之中,已感觉到四人之中,严照堂堂的功力最为深厚,是以,先对付严照堂。
严照堂刚刚收回攻出的一招,白髯老人的掌势已到前胸,当下运运气出掌,硬接下一击。
双掌接实,响起了一声大震。
严照堂只觉那掌力重逾干钧,在他记忆之中,从未接受过如此沉沉重的掌力,胸前气血浮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三步。
但这一掌的瞬间,林宗、常顺、刘坤,已从三方位攻了过去。
配合的佳妙,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白髯老人单刀盘顶,涌出一片刀花,逼开了三人攻势,口中大声喝道:“严照堂,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欺身跨步,又是一掌,劈向严照堂的前胸。
一样的掌法,一样的攻势,但却逼的严照堂非要硬接不可。
情势逼人,无暇多思,严照堂只好又举右掌接下一掌。
严照堂虽然又接下了一掌,但人又被震退三步。
他本以掌力见长成名江湖,但这白髯老人两记掌力,却逼得严照照堂气血翻动,摇摇欲倒。
白髯老人回刀疾劈数招,又把林宗等三人逼开,第三掌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但听暗影中一人喝道:“住手!”
白髯老人留劲不发,道:“什么人?”
那人应道:“金剑门主。”
白髯老人回头望去,只见王宜中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缓缓行来来。王宜中的身旁,紧随着高万成。
王宜中打量了那老人一眼,忽然想了起来,道:“是你,那赶车的的人。”
白髯老人淡淡一笑,接道:“正是老夫。”
打量了内厅中的棺木一眼,冷然道:“哪个人想出这等装死的办法,全然没有丈夫气概。”
高万成道:“把毒蚊藏于软球之中的办法,实也有欠光明。”
白髯老人冷哼一声,道:“可是你们搜购了这多棺木,但仍未能骗过老夫。”
高万成道:“但阁下竟然来了。”
白髯老人道:“老夫到此,只是为了和贵门主作最后一次谈判。”
高万成道:“可以。但咱们先要知道你阁下的身份。”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是不能做得主,也不会来了。”
高万成道:“说的太简单了,就凭你阁下这几句空口白话,就让我们答允合作吗?”
白髯老人缓缓说道:“老夫等手握智珠,如操胜券,今夜之来,只不过再作一番商量,如是贵门仍然不肯答允,明日午时开始,对贵门即将大展屠杀。”
王宜中突然哈哈一笑,接道:“阁下是威胁本门了。”
白髯老人道:“并非威吓,过了明日午时,令堂是首先遭殃之人。”
这几句话,有如千斤巨锤,击打在王宜中的前胸之上,顿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连番凶险的历练,使得王宜中学会了控制自己,定定神,道:“这手段很卑下,家母全然不会武功,诸位竟然以她生死作为对在的要挟。”
白髯老人冷冷说道:“王门主如若觉着老夫是恐吓之言,咱们就不用再谈了,老夫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严照堂一招手,四个护法突集于一处,拦住去路。
白髯老人道:“好!这既是贵门中的待客之道,那就别怪老夫手下毒辣了。”
严照堂沉声说道:“他内功雄厚,掌力万钧,不可和他硬拼。”
他连接了那白髯老人两掌,几乎当场重伤,严照堂心里明白,以那白髯老入的掌力,林宗、常顺、刘坤等三人,任何人也无法接下他一掌之力。
王宜中冷然喝道:“阁下来见我王某人,既然见到了,也该留下些什么才是。”
白髯老人霍然回过身子,道:“好大的口气。”
王宜中缓缓行近那白髯老人,道:“在下希望你留下来,等过明日中午。”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若要走,你如何能把老夫留下?”
王宜中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凭这个,成吗?”
长剑一摆,突然指向那白髯老人。就在他长剑探出的同时,眉宇间也突然泛现出一片浓重的杀机。
一道森寒的剑气,直逼过去。
严照堂等不知那白髯老人的感受如何,但他自己知觉着那闪动的剑芒,似乎笼罩了整个丈余方圆,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我一生经过了不少的恶斗,会过不少高人,但从未见过这等奇幻的剑势。
那白髯老者进入这摆满棺木的内厅之后,虽然有时声色俱厉,他的神情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轻松。但王宜中长剑一出,顿然使那白髯老人神色一变。只见他脸上的肌肉颤动,颚下白髯,似乎是根根都竖了起来。全身的衣服,也开始膨胀起来,双目圆睁,盯在王宜中的长剑之上。
显然,王宜中伸出的一剑,使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