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万成接过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了一粒解药,道:“朋友,先吃下一粒。”
黑衣郎中一张口,吞下了一粒药物。
高万成见黑衣即中吞了一粒药丸,缓缓说道:“阁下带着成药而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黑衣郎中道:“我说实话,这玉瓶中的药物,只是一种治标的药物,也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之后,只能暂时堵住那毒蚁的毒性发作,却无法阻止那毒性蔓延。”
高万成啊了一声,道:“服了这药物之后,是否还有解救之法?”
黑衣郎中道:“有,不过,那不是在下所能为的。”
高万成回顾了王宜中一眼,只见他脸上泛起一片蒙蒙青气。
暗暗叹息一声,道:“门主,快服下一粒药物。”
王宜中应了一声,接过一粒药,吞了下去。
这是对症下药,只是药力不够和别含奇毒,但对那毒蚁之毒,却是很快的见效。
王宜中服下之后,霎时间,脸上的青气就退了下去。
高万成看那玉瓶中,还有四粒药物,缓缓把玉瓶交给了王宜中,道:“门主收着。”
王宜中本已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但服下那药物之后,立时头脑清醒。
高万成一面和那黑衣郎中谈话,一面右手仍然不停的加力,五个手指已然深入那黑衣郎中肉内半寸,鲜血由黑袍中流了出来。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万先生,放开他。”
高万成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王宜中道:“不是他谋算我的。”
高万成道:“他们是一伙的,对敌人一分仁慈,对咱们就多一分伤害。”
王宜中道:“我知道。对这句话我体会得很深刻,但你还是要放了他。”
高万成道:“门主的气度,在下是佩服得很。”
一松手,放开了那黑衣郎中的右肩。
那黑衣郎中缓缓站起身子,望了王宜中一眼,轻叹一声,道:“金剑门主的风度,果然与众不同。”
高万成道:“阁下能保住这条命,全是我们门主气度过人,还不谢过。”
黑衣郎中望了高万成一眼,欲言又止。
王宜中道:“高先生,别要他谢我,我们彼此为敌,他想法子陷害我,那也是情理之常。”
黑衣郎中听得怔了怔,道;“在下阅人多矣,却从未见过像你王门主这等气度,在下告辞了。”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你去吧!”
黑衣郎中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道:“王门主,这玉瓶中共有九粒药物,每三日服用一粒,三九二十七天……”
高万成伸手去取药瓶,那黑衣郎中却突然缩回手去,接道:“我要亲手交给王门主。”
高万成冷笑一声道:“人心难测,在下要先行看过。”
王宜中摇摇头,伸手接过玉瓶,道:“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不用检查了。”
黑衣郎中道:“王门主这般相信在下,在下感到荣幸得很。”转身向外行去。
王宜中道:“朋友好走,王某人不送了。”
黑衣郎中一躬身,道:“不敢有劳。”提起药箱,大步向外行去。
那黑衣郎中刚刚行出大门,突然惨叫一声,又转入店中。
王宜中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郎中前胸之上,正插着一把飞刀,飞刀把柄之上,飘着一条白绫,上面写着“叛逆者死”四个大红字。
高万成一把抓住黑衣郎中,道:“你受了伤?”伸手去拔他前胸的飞刀。
黑衣郎中急急说道:“不要动我,刀上有奇毒,离身即死。”
高万成手已抓住刀柄,却不敢拔出。
那黑衣郎中苦笑一下,道:“扶找到王门主的身侧,我有话对他说。”
其实,王宜中早已行了过来,忙道:“我在这里。”
黑衣郎中道:“刀上毒性至烈,我已无法看到三尺外的景物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我已经到了将要死亡的时刻,我想趁还有一口元气未散,让把我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高万成道:“你朋友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黑衣郎中长叹一声,道:“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准备对付整个江湖。金剑门,是他们首先要对付的门派。”
高万成道:“这个,我们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黑衣郎中道:“我也是被他们役用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但是我,整个江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知道他们是谁。”
高万成道:“你朋友又是何许人呢?”
黑衣郎中道:“在下王培。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人役用,变作了走方郎中。”
高万成道:“原来是王神医,在下失敬了。适才,在下十分莽撞,开罪之处,还望王神医多多原谅。”
王培苦笑一下,道:“贵门主服下我九粒药物之后,可保三个月内,毒伤不会发作。不过,三个月后,在下就不敢保证。你们有三个月的时间找寻出一种药物,救治贵门主的毒伤。如是三个月内,你们仍然无法找到解毒药物,那就只好为贵门主办理后事了。”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王神医,当真无法可想吗?”
王培道:“能救贵门主的人,只有一个……”
话到此处,似乎无法继续,突然闭上了嘴巴。
高万成大吃一惊,道:“王神医、王神医……”
伸手摸去,王培气息已绝。
高万成望了店小二一眼,道:“此地有卖棺材的店吗?”
店小二急急应道:“有,有,”
高万成拿出一锭黄金,放在木案上道:“这锭黄金用来掩埋这具尸体,你要小心为之。”
店小二连连躬身,道:“小的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咱们走吧!”大步向外行去。
王宜中紧随身后,行出了店门。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高先生,现在,咱们要到哪里去?”
高万成苦笑一下,道:“严照堂说的对,我不该让你冒险,我什么都防到了,就是没有防到他们会施放毒虫,就这一着失算,酿成了今日的惨局。”
王宜中摇摇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目下也不便说出去。何况那王神医临死之际,要我们寻找药物,那是说世间还有解药可寻了。”
高万成心中懊恼,叹道:“连王神医也开不出的药方子,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解去你身中之毒?”
王宜中道:“有人能配制这些药物出来,自然会有人解得。”
高万成道:“可惜,他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人是谁,就已经气绝而逝。”
突然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说道:“有人能配制出这种药。就有人能够解得,对!解铃还是系解铃人。”
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脸上,接道:“门主,世间有一处地方,有解毒之药。”
王宜中道:“什么地方?”
高万成道:“那神秘组织之中。”
王宜中道:“可是,咱们到那里去找呢?”
高万成奇道:“不用找,要他们带你去。”
王宜中奇道:“带我去?”
高万成道:“不错,带你去!我想他们对付金剑门,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你。只要你装作毒发,他们就会带你去。”
王宜中道:“不错。”
高万成接道:“可是,决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王宜中微微一笑:“我已经中了毒,至多还能再活三个月,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是死定了。”
高万成似是对自己估算的错误,有着极大惭愧,仰脸望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有了这一次教训,在下实不敢再请门主涉险了。”
王宜中道:“我记得有一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万成道:“身入虎穴,也可能使人受伤。”
王宜中道:“高先生,这一次恐怕由不得你拿主意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他初度听得王宜中坚持己见,心中喜忧参半。
王宜中道:“我只能活三个月,生死由命,这件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有一个地方,可以医治我的毒伤,为什么不去冒险试试。我活着如是对金剑门很重要,我自然不便轻言一死。”
高万成道:“可是门主……”
王宜中挥挥手,道:“你替我设计一下,我如何才能被他们发觉?”
高方成道:“如是属下的推想不错,我们用不着作什么设计,他们早已在暗中监视咱们了。”
王宜中脸上泛现出一股很奇异的表情,道:“有这等事?”
高万成回顾了一眼,道:“不错。只不过他们的易容术十分高明,咱们没有法子瞧出来。”
王宜中道:“如是先生说对了,咱们可能在人监视之下,我不能无缘无故的躺下去啊。”
高万成道:“咱们得做作一番,我扶你赶路。”
两人相扶奔行,一面低声计议着对付敌人的策略。
高万成发觉到王宜中已渐成熟,成熟得出于他意料之外。
原来,他本具有上乘的才慧,只是和人间事物接触的太少,一旦接触,又处在险难危恶之中,这就使王宜中极快的学会了用脑思索。
奔行一段路之后,高万成背起了王宜中走。
又行十余里,到了一座土岗下小庙前面。小庙紧傍着一个广大的水池。
王宜中低声道:“这地方很好,把我放下来吧!”
高万成道:“门主小心,千万记着,多和我们连络。”
低头行入了小庙,放下了王宜中,急步而去。
王宜中在庙中等了一个时辰之久,仍然不见动静,心中暗暗忖道:要糟,如是高先生想错了,没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难道我永远等候在这里不成?
他已和高万成研究好了很多方法,心中念转,缓缓向外爬去。
此刻装作毒性发作,爬出了小庙,并在小庙中留下了暗记。
深秋初冬的天气,水池边的青草,已泛现萎枯前的黄淡。王宜中爬过青草,爬向水际。
水中倒映出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左面臂弯里,挂着一个竹篮,脸上却泛现出轻淡的笑意。
因为她紧靠着小庙背后的山墙而立,所以,王宜中先从水中发现她倒映的人影。
王宜中双手按地,挣扎而起,望了那中年妇人一眼道:“什么人?”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道:“回娘家的。”
右手伸入竹篮子里,抓出了一条金色的小蛇,极快速的投向王宜中。
高万成和王宜中设想了十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却未想到,对方会抓出一条金色的小蛇,作为试验之法。
玉宜中几乎要挣扎而起,挥掌劈蛇,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那金色小蛇极快地缠在王宜中右腕上,昂首吐出红色的蛇信,伸缩在王宜中的手臂之上。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测验,任何人都无法忍受、控制那激动的情绪。
但王宜中深厚的内功,使他有着过人的耐受力,望着那缠在手腕上的金色小蛇,默然不语。
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这是天下最毒的三种毒蛇之一,名叫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上一口,大象、猛虎也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死亡。”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我已被那长腿毒蚁咬伤,毒性已经发作,很快地就要死了,就算是再被你毒蛇咬伤,也不过是一死罢了。”
中年妇人淡淡一笑,道:“你碰上了我,就不会死了。”
王宜中道:“为什么?”
中年妇人道:“因为,我要疗治好你的毒伤,不过……”突然住口不言。
王宣中接道:“我还不想死,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就是。”
中年妇人道:“那很好,你如是不想死,那就好谈了。”
王宜中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是人呢。”
中年妇人道:“第一,我治好你的毒伤之后,你要听我之命。”
王宜中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听你之命了。”
中年妇人道:“第二,这条金线蛇永远缠在你手腕之上,你如是不听我的话,随时可以咬你一口。”
王宜中道:“那是说我永远在你的控制之下了。”
中年妇人道:“不错,永远听我的话。”
王宜中叹道:“如是每刻都有一条蛇缠在手腕之上,那就生不如死了。”
中年妇人道:“这是条件,你如是不肯答应,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王宜中道:“这样吧!每天睡觉的时候,要这条毒蛇离开我的手腕。”
中年妇人嗤的一笑,道:“好吧!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王宜中道:“我身上毒性发作,行动不便,如何能跟你走?”
中年妇人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道:“张开嘴巴!”
王宜中依言张开嘴巴,那中年妇人屈指一弹,一粒药丸,直飞入王宜中的口内。
中年妇人合上瓶盖,藏入怀中,笑道:“吞下去,就可以解去那长脚蚂蚁的毒性,不过要记住一件事,你手腕上还缠着一条金线蛇,如是被它咬一口,那就麻烦大了。除非我在你的身边,否则,无法施救。”
王宜中道:“你的药物,真的那样灵吗?”
中年妇人道:“灵不灵服下便知。”
王宜中本来把那位丹丸含于舌下,听完这话,口中才应道:“果然很灵,在下已经觉着好多了。”
中年妇人道:“好!你现在站起来,咱们要赶路了。”
王宜中紧跟在那中年妇人身后,不时低头望望缠在手腕上的金线蛇。
那中年妇人行约两三里路,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这点年纪,就当了金剑门的门主,想来你这一身武功,定然一分高强了。”
玉宜中道:“在下这点武功么,登不得大雅之堂。”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啊,你这点年纪,就学得如此滑头。”
王宜中道:“客气,客气,在下说几句谦虚之言,不过表示一下礼貌罢了。”
中年妇人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接道:“这么说来,你的武功很高强了。”
王宜中初度和这些人物接触,言词之间,还有些词不达意,沉吟了一阵,道:“我的武功,不算顶好,但也不能算坏。”
又行约五六里路,到了一座枣林旁边。中年妇人打了一个呼哨,枣林中行出了一辆马车,赶车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红光,手执长鞭,但神情却很冷漠。明明瞧到了王宜中和那中年妇人,但他连头也未转一次。
马车驰在两人身前,突然停了下来。
那中年妇人对那赶车老者,似是十分敬重,一欠身道:“老爷子,小妇人幸未辱命,带来了金剑门的王门主。”
白髯老者目不转顾,头未回望,冷冷淡淡说道:“要他上车吧!”
中年妇人一手掀起车帘,口中却冷冷说道:“记着,你腕上还有一条金线蛇,只要我一声呼号,它会咬你一口。”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知道。”举步登上马车。
车上的布置,十分豪华,鹅黄色的毡垫子,鹅黄色的幔帐,一阵阵清雅的香气,扑入鼻中。
那中年妇人正待举步登车,那白髯老者却突然出手拉下垂帘,道:“你坐在外面吧。”
话说完,篷车突然快速如箭,向前奔驰而去。
外面是黑色的厚布,但车内的布置,却是讲究得很,越是看的仔细,越是发觉每一个地方,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王宜中暗暗忖道:这篷车的主人,定然是很有身份的人物。他坐在车上,伸展了一下双臂,坐的更安适一些。
篷车快速,但行的又十分平稳,显然这篷车不但经过特殊的设计,而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