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劳驾你蓝爷,实是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就兄弟所知,刑部尚书,已下令兵马司,飞诏山海关,调回马步精锐,锦衣卫、御林军,都奉到随时出动之命,刘编修无缘无故的失踪,自非普通人物所为,这案子如是不能早破,皇上震怒,天下武林人,都可能身遭池鱼之殃。”
蓝侗道:“我不信,皇上能下降圣谕,杀光天下会武功的人。”
张岚道:“有道是龙威布测,这话很难说,万一下了这道诏旨,贵门距离京师最近,自然是首当锐锋的了。”
蓝侗怔了一怔,道:“张大人说的也许有理。”
赵一绝道:“蓝掌门人,你老德高望重,极受武林同道敬仰,但也是安分守己的清白良民,别说事犯龙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是提督府这个衙门,张总捕的权柄,就可使之生,使之死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劝蓝侗,民不和官斗,北派太极门势力再大,也不能和提督府斗。
蓝侗是一派掌门之才,如何会听不懂赵一绝言外之意,捻髯一笑,道:“对!北派太极门虽然不是吃的公粮,但也不能让匪徒们在卧榻之侧猖狂,老夫愿尽出本门高手,助你张总捕一臂之力。”
张岚哈哈一笑,道:“四位都愿挺身相助,张某人是感激不尽,其实,我可以随便抓一个武林人物,屈打成扰招,施点手脚,以了此案,但我张某,还不是这等人。”
这当儿,突闻一个急促的步履之声,奔了进来,直闯厅堂。
张岚回头看去,只见来人身穿青绸子劲装,足登抓地快靴,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自己第一号得力助手,督府副总捕快,飞刀手于得旺。不禁一皱眉头,道:“得旺,我要你守在提督府,你到此作甚?”
于得旺欠身一礼,道:“属下是奉了提督面愉而来。”
滴溜溜眼核一转,瞧了蓝侗等一眼,住口不言。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得旺,你说下去,这四位都是够义气的好朋友,一言九鼎,都已经答允出手助咱们追查凶手。”
于得旺在腿上半步,右腿半躬,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大爷,得旺这里代总捕谢过诸位。”
这一来,蓝侗和李闻天等四人,不得不起身还了一礼。
张岚道:“得旺,什么事,快说下去。”
于得旺道:“这一科殿试第一名,钦点状元,昨夜回到行馆之后……”
张岚呆了一呆,接道:“昨夜中事,为什么今天才来禀报。”
于得旺道:“回总捕的话,提督府也是适才接得吏部通知,新科状元失踪,要咱们严密查访,如果找到人时,不必张扬,把他送回行馆,自有吏部派人照顾。”
张岚突然出一头大汗,黄豆似是一颗接一颗,由脸上滚落下来,口中却很沉着他说道:
“那是说,这消息还未泄漏?”
于得旺道:“丢了新科状元,吏部和咱们提督一样担待不起,他们想找着人就算了,不过,这件事不能拖延,后天就是新科状元挂红游街之日,咱们时间很急促,只有明天一日时间,加上两个夜晚,至迟要后天天未亮交出人去。”
张岚似是逐渐的静了下来,头上的汗水减少,取出手帕,拭了下,道:“大人怎么说?”
于得旺道:“大人没有讲话,只苦笑一下,要属下以最快的方法禀报总捕。”
张岚道:“这几天,他连受御史弹奏,皇上责骂,实也够烦的了,唉!只怪我张某无能……”
于得旺接道:“禀总捕,提督交下了御赐金牌,五城兵马司,十哨人马,悉凭总捕调度。”一面从怀中摸了一面刻有印字的金牌,递了过去。
张岚苦笑一下,道:“提督大人一直对我恩宠有加,破不了这个案子,张某人只有以死谢罪了。”接过金牌,收入怀中,接道:“得旺,这不是你我的事。”目光一掠蓝侗、李闻天等四人,道:“四位有何高见?”
独目金刚刁佩道:“那新科状元的行馆,现在何处?”
于得旺道:“距此不远的吏部宾园。”
刁佩道:“那宾园中是否有防守之人?”
于得旺道:“吏部宾园,从来没有出过事情,而且都是用作招待殿试三鼎甲行馆,里面仆从、下人,倒有十几位长住听差。”
刁佩道:“这消息下人等可曾知晓?”
于得旺道:“听吏部中来人的口气,似乎是知晓的人不多,最多是三五个伺候状元的仆从、女婢知晓。”
刁佩目光转到张岚身上,道:“张兄,那刘编修失踪已久,卧室现场,可能早遭破坏,这位状元郎,失踪不久,现场中可能留有蛛丝马迹,咱们去瞧瞧再说。”
张岚道:“不错,兄弟是乱了章法。”回目一顾,道:“得旺,你带几个人先去,宾园行馆中所有仆从人等,一律留下听候回话。”
于得旺应了一声,欠身而去。
张岚强举起酒杯,道:“诸位隆情高谊,张某人是感激十分,咱们进点酒食再去。”
蓝侗当先举杯,一饮而尽,道:“事不宜迟,咱们得早些到行馆瞧瞧。”
赵一绝道:“蓝老掌门人说的不错,咱们早一些赶到宾园,就多一分机会,破了此案之后,赵某作东,请诸位痛痛快快的喝一次。”
张岚道:“诸位酒食未进,兄弟如何安心。”
李闻天站起身子,道:“张爷,咱们走了。”当先向外行去。
张岚只好抢先带路,群豪鱼贯随行。
吏部宾园,是一座很广大的宅院,亭台搂阁,花木繁茂,中分三进,那失踪的新科状元,就住在景物最美的桂香轩中。
轩中桂树数十,秋菊百盆,每年此时,桂花飘香,百菊含蕊,置身其间,杂念顿消,想来,吏部这宾园行馆,设计上也下过一番工夫。
于得旺早已带着十二位捕快赶到,封锁了桂香轩四面通路。
大厅中燃烧着四支儿臂粗细的红烛,一片通明,烛光下,只见厅中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张岚行人厅中,于得旺立时迎了上来,道:“这桂香轩有五个听差,都在厅中候询。”
刁佩道:“他们动过床铺、现场没有?”
但见一个中年妇人应道:“老身整过了状元郎的被褥。”
刁佩道:“别的地方呢?”
中年妇人应道:“未曾动过。”
刁佩向后退了两步,不再多问,独目中神光闪闪,在大厅四周打量。
赵一绝低声说道:“张大人仔细的问问他们,再查看他们的房间。”
张岚点点头,望着第一个人问道:“你在这桂香轩中,是何身份?”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像十分老实,欠身应道:“小的是位厨子。”
张岚道:“你管新科状元的膳食,对那新科状元的生活,定然知晓了。”
那中年厨子应道:“这位新科状元不吃酒,小的给他做的都是饭和菜,昨晚上小的做的是软炸里脊、红烧鸡块……”
张岚一皱眉头,接道:“谁问你菜名了,我问你新科状元的生活情形。”
中年厨子道:“小的只管做菜,昨夜晚饭新科状元还在轩中食用,今晨小的做好了早餐,却不见福儿来取。”
张岚接道:“谁叫福儿?”
一个青衣童子,欠身应道:“我叫福儿,是新科状元的书童。”
张岚道:“你追随新状元多久了?”
青衣童子道:“小的是吏部派来宾园的书童。”
张岚啊了一声,道:“你几时发觉状元失踪了?”
青衣童子道:“今天早晨日上三竿,还不见新状元起身,小的敲门又不闻回应,因此,小的斗胆推门而入……”
张岚接道:“门没有上拴吗?”
青衣堂子道:“没有上拴,小的看室中被褥零乱,似乎是新状元起身的十分急促,小的还道新状元赏花去了,寻遍了整座宾园,不见踪影,小的才觉着情形有些不对,就报了宾园总管,总管就报了吏部。”
张岚道:“那位总管在吗?”
只见一个健壮大汉道:“总管不在,小的是昨夜巡值,这宾园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无什么防守,实则巡更值夜,防守甚严,小的昨夜当值,一夜之中,未闻警兆。”
张岚道:“你认识新状元吗?”
那大汉应道:“小的我责有专司,暗中保护三鼎甲,新状元不认识我们,我们都认识新状元。”
张岚道:“你们有好多人?”
那中年大汉应道:“我们有十二个人,分为日夜两班。”
张岚道:“都会武功吗?”
中年大汉应道:“讲不上武功,但都是身体很健壮的中年汉子,小的已把昨夜中当值的六人集中,听候问话。”
张岚一挥手,道:“你先退下。”
那大汉一欠身,道:“小的们都是吏部中记名巡夜,人人都当了十年以上的差了,小的在守夜室中候命,大人随传随到。”转身而出。
张岚目光转到一个绿衣少女身上,道:“你是干什么的?”
绿衣少女应道:“小婢是侍候新状元的丫头。”
张岚一皱眉头,道:“有厨子、书童、老妈子,还要你这个丫头作甚?”
绿衣少女长的窈窕身材,粉面朱唇,是个十分俊俏的人,听得张岚问话,不禁粉脸一红,垂下头去,半晌答不上话。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侍候何事?”
绿衣少女道:“小婢侍候状元读书、品茶、上香。”
那中年妇人突然接道:“大人,这是吏部对新科状元的一番美意,凡是无眷在京的新科状元,都由吏部请一位美貌女婢侍候。”
妙在那句无眷在京,张岚是何等人物,早已心中了然,微一颔首,道:“我明白了。”
张岚锐利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掠了一阵,挥手说道:“你们都给我坐到壁角去,没有得我允许,不能离开。”
厨师、书童、丫头、老妈子,心中甚感不愿,互相望了一眼,由那书童说道:“大人是……”
张岚接道:“我是京畿提督辖下的总捕,哪里不对了?”
福儿应道:“原来是总捕大人,不过,小的们也是吏部记名的人,大家都是当差的……”
张岚冷笑一声,接道:“你既是当差的,可知丢了新科状元是什么罪名?”
福儿道:“这个么,小的倒是不知。”
张岚道:“那是灭门的大罪,别说你是吏部的记名当差,就是国家正品官员,案子未清之前,也一样待罪。”回目一顾于得旺,道:“得旺,哪一个不听话,敢于妄动一步,先给我掌他二十个嘴巴!”
于得旺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福儿骇的噤若寒蝉,退了两步,躲在那厨师身后。
李闻天低声说道:“张爷,咱们到新状元的卧室中看看,如若这书童和老妈子,都未说假话,新状元是昨天夜里失踪。”
刁佩接道:“最好先问问昨夜中那一个最后离开新状元?”
那绿衣少女一欠身,道:“是小婢。”
赵一绝道:“张爷,要问个清楚。”
张岚微一颔首,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少女道:“小婢叫桂香。”
张岚道:“桂香,你昨夜伺陪新状元,几时离开?”
桂香道:“不到二更。”
赵一绝接道:“在书房分手?”
桂香道:“小婢送新状元进入卧房。”
赵一绝嗯了一声,道:“你没有进去?”
桂香道:“小婢送到门口,就被状元遣了回来。”
赵一绝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那新科状元倒也是一位洁身自爱的人了。”
桂香羞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前胸,用极低的声音答道:“小婢不知,一切唯新状元之命是从。”
张岚道:“你跟我们来,”转身行入卧室。
这是一间布置很高雅的卧房,紫缓慢壁,索缎垂帘,紫色宫灯,紫缎被面,房里是一色紫。一个捕快,高举着手中的灯笼,站在卧室门口。
张岚道:“点起那盏宫灯,再拿两支粗烛来,愈亮愈好。”
站在门口的捕快应了一声,转身而去,片刻之间,捧着两支高燃的巨烛而入,卧房中,陡然光耀如昼。
蓝侗、李闻天、刁佩三个人,五只眼睛,不阵在卧室中搜寻。
赵一绝却一直望着那女婢桂香,似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些什么。
张岚眉头深锁,望着那紫色的宫灯出神,显然,这一连两件大案子,已把这位咸震京畿的名捕给闹的六神无主。
突闻独目金刚刁佩嗯了一声,举步行近窗下,伏下身去,捡起一片泥上。
群豪转目望去,只见刁佩小心算翼的掏出了一方白绢,把一片泥上包入帕中。
张岚低声说道:“刁兄,发现了什么?”
刁佩还未及答话,赵一绝已挥手对桂香说道:“你出去吧!有事情,张大人自会派人找你。”
张岚随手掩上了房门,沉声道:“刁兄,那一片……”
刁佩打开绢帕,道:“这卧房之中,打扫的纤尘不染,但却在窗下很显眼的地方,留下了这一片泥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那片泥土,只不过绿豆大小,亏他一只眼睛,竟然看得如此清楚。
蓝侗双目眨动了一下,伸手取过那一片泥土,托在掌心,很仔细的瞧了一阵,又放回原位。
张岚低声问道:“蓝老哥,瞧出了什么?”
蓝侗道:“老朽久居乡野,对泥上还可辩识一二,这块泥土,是黑砂土,而且很坚硬。”
赵一绝伸手一拍脑袋,道:“黑砂上,又十分坚硬,那是说这块泥土,在那人的靴子上沾了很久。”
蓝侗道:“不错,这块黑砂土,沾在靴上很牢,碰上了很硬的东西,跌落了下来。”
张岚道:“那是说有人在半夜之中,进入卧室,掳走了新科状元,留下了这块黑砂土。”
刁佩道:“如果张大人的料断不错,来人的武功十分高明,手脚干净利落,而且十分沉着,毁去了留下的痕迹,才从容而去。”
蓝恫道:“在燕山一处山谷中,有这种黑砂土,黑砂中带有黏汁,所以沾在靴子上,十分坚牢,但那地方距京城,不下百里,那人走了百里以上的路,土还在靴子上,在室中留下这块泥上,似乎是有些不太可能,除非他是坐车而来,或是京城之中,亦有此等砂土混成带有黏性的黑土。”
独眼金刚刁佩道:“十年前,在下常做没有本钱的买卖,依以往“经验,就这桂香轩中形势查看,来人定是由窗口进来。”
张岚伸手一推,但觉窗口紧闭,一皱眉头,道:“刁兄,来人带走了新科状元之后,难道还会重回室中,扣上窗拴,再行出去不成?”
刁佩道:“这一点,兄弟也曾想过,这窗子可能是那老妈子,收拾房间时顺手上了木拴。”
张岚道:“这个不难查出,我去问过。”
刁佩一伸手,拦住张岚,道:“此时此情,最好不要讲出去。”
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的时间不多,如若能找出一点路道,最好是愈快愈好。”
刁佩道:“咱们还有一日夜的时间,是吗?”
张岚道:“不错,要后天五更之前把他我回来,才不至误了大事。”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闻天,突然开口说道:“新状元似乎是和恩怨名利无关,照兄弟的看法,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张岚道:“什么原因?”
李闻天道:“那位刘编修失踪之后,张大人是否找出了特殊之处?”
张岚道:“他正在翻译一部经文。”
李闻天道:“张大人可知晓那是什么文字?”
张岚道:“天竺文。”
李闻天道:“这位新科状元呢,是否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