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绝道:“大概是吧!”
阅二娘道:“这丫头真是有心人,今天下午来给我留个信,带我去她住的地方瞧瞧,想不到今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赵一绝道:“那就有劳二娘了。”
阎二娘道:“好吧!我去交代一声,就带你们去。”转身进屋,换了一身青布衣服,缓步而出,笑道:“暗们走吧!人家住的是清白宅院,我要换换衣服才成。”
赵一绝道:“二娘要不要坐个车子?”
阎二娘笑道:“赵大爷,你太客气,老身我担待不起。”
赵一绝道:“在下是由衷之言。”
阎二娘道:“不用了,咱们走吧!”举步带路。
三人随在阎二娘身后,穿过了两条街,转入了一个小巷之中,走到尽头,指着一个红漆大门,道:“小素喜就住在这里。”
赵一绝一欠身,道:“劳二娘叩门。”
二娘行近大门,举手叩动门环,片刻之后,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青衣,头梳双辫的小丫头,当门而立,欠身一笑道:“二娘。”
阎二娘笑一笑,谊:“我说小娟啊,这三位爷拜访姑娘,劳你驾通报一声。”
小娟打量了张岚等三人一眼,笑道:“二娘也进去坐吧!”
阎二娘道:“不成,班子里刚开始上客,我还得回去照顾生意,不进去了。”也不等小娟答话,回头就走。
小娟退了两步,说道:“三位请通个姓名,我去替三位通报。”
赵一绝道:“在下赵一绝,这两位是张岚、李闻天,专程拜候姑娘。”
小娟道:“三位请稍候片刻。”虚掩双门,转身而去。
赵一绝回顾了张岚一眼,低声说道:“想得到吗,班子里一个姑娘,架子大得要京畿总捕头在门口等候。”
张岚笑一笑,道:“京畿地面上江湖行,提起你赵兄,应该比兄弟的名气大得多了。”
谈话之间,木门又开,小娟一欠身,道:“姑娘在客房候驾。”
赵一绝抢先一步,道:“老赵带路。”放步直入。
这是一座小巧的宅院,院子不大,但却种植着不少花草。行过一段小庭院,就是客厅,小素喜早已坐在厅中等候。
这时,她换了一身绿,绿色罗衫,绿色裙,一对莲足,穿着一双绿面白花的绣鞋儿,粉面朱唇,弯弯两道柳眉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雅中自带有一种秀媚劲儿。
赵一绝抱抱拳,道:“打扰姑娘。”
小素喜站起身道:“三位请坐。”
小娟献上香茗,欠身退了出去。
赵一绝轻轻咳一声,道:“姑娘,咱们无事不敢惊扰,张总捕头,想请教姑娘几件事。”
小素喜道:“我先问,新科状元被他们暗施毒手,死在宾园,诸位准备怎么办?”
张岚道:“不管事情如何变化,我们都要守七日之约,所以,在下连提督也未晋见,先来拜会姑娘。”
小素喜道,“那很好,我一直担心你们轻举妄动。”语言一顿,接道:“还有那位独眼金钢刁佩,受了点伤,已经回到他的隐庐。”
赵一绝道:“咱们这番拜访姑娘,一来是问问那位刁佩兄的下落,二是想请教姑娘,对平辽王府中事,我们应该如何?”
小素喜淡淡一笑,道:“应该如何?似乎是不用问我。我小素喜只不过是素喜班中一个小窑姐罢啦!”
赵一绝道:“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在下有眼不识荆山玉,过去有甚么开罪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顶高帽子,送的是恰到好处,小素喜娇媚的脸蛋上,泛起了一片笑意。理理鬓边散发,道:“赵兄太客气啦,咱们会面的场合不同,也难怪你把我视作路柳墙花的小窑姐。”
目光转到张岚的身上,道:“大约你张大人心中很为难,七天之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时机稍纵即逝,何况七日之约,你身负京畿治安大任,深感难以向贵上交代,是吗?”
张岚道:“姑娘说的不错,但我们承姑娘相救,又订下七日不生是非之约,姑娘是保人,咱们绝不能叫你姑娘作难,拼着丢了这京畿总捕的前程,也不能毁去承诺。”
小素喜接道:“难得!做官的人,能守这样的信约倒是很少见到。”
张岚道:“但在下作难的是七天之后怎么办?”
小素喜道:“过了七天,我就卸去了担保的责任,你心想怎么做,就怎么下手,用不着顾虑我。”
张岚道:“在下之意是请姑娘指点指点。”
小素喜嗯了一声,道:“张大人,我不是京保提督,问我如何办,我很难答复。”
赵一绝道:“我等是一片诚心,还望姑娘指点一条明路。”
小素喜沉吟了一阵,道:“情面拘人,赵兄这样客气,倒叫我很难自处了。”
李闻天一抱拳,道:“姑娘兰心慧质,如能不吝赐教,可救不少人的性命。”
小素喜沉默良久,道:“张大人,小女子虽没有完善之策,但却奉劝大人几句话。”
张岚道:“姑娘之言,字字金玉,在下洗耳恭听。”
小素喜道:“新科状元虽然死去,但吏部中有不少刀笔凌厉的师爷,官官相护,他们自会设法掩遮,事情不至于牵连到你。”
张岚点点头,道:“姑娘身在江湖,但对官场中事,却是了解很多。”
小素喜道:“再说平辽王府那几个人,不是我小看三位,就算集中你们提督府所有的捕快高手,再加上怀安镖局的镖师,也无法是人家的敌手,若是勉强出手,必然闹一个灰头土脸。”
张岚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装聋作哑,不问此事?”
小素喜道:“官场中有一句名言说,明哲保身,张大人若是不想找麻烦,最好是一眼开一眼闭,不要理会此事。”
张岚道:“姑娘知道,在下是京畿提督府的总捕头,身负京畿治安的重任,如若是他们在京畿闹事,在下纵然不想管,只怕也无法不管。”
小素喜沉吟了片刻,道:“照我的看法,他们不会再闹事情。”
张岚道:“那么他们用心何在呢?”
小素喜道:“天下读书有成的才子,集于京畿,他们来这里,只不过是想找几个有才气的读书人罢了。”
张岚道:“作用何在呢?”
小素喜道:“张大人涉险王府,几乎丢了性命,难道就瞧不出一点苗头吗?”
张岚道:“瞧倒是瞧出了一点,但不知是否全对。”
小素喜道:“说说看!”
张岚道:“他们似乎在找一种人才,能够了解那种古怪的文字。”
小素喜道:“对,那是天竺文,这等人才,世间不多,只好求才京畿了。”
张岚道:“那文字中有什么隐秘呢?”
小素喜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张岚道:“最使在下不解的,这件事怎会牵扯上平辽王?”
小素喜缓缓站起身子,来回走动,久久不答。
赵一绝道:“姑娘可是有难言之隐?”
小素喜回目望了赵一绝一眼,道:“我是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你们内情。”
张岚听得怔了一怔,付道:这丫头似乎是知道很多事情,实叫人摸不清楚她是何来路。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道:“事情经过是我们亲身经历,人是我们亲自所见,老赵想不出,还有什么内情,我们不知道。”
小素喜笑一笑,道:“你知道?”
赵一绝道:“张大人是京畿捕头,不能随便说话,其实他心里早已雪亮,问你姑娘,只不过是想求证一下罢了。”
小素喜道:“我说你不知道。”
赵一绝哈哈一笑,豪情横飞地道:“武功方面在下自知不如姑娘,但如说察颜观色,在下相信不会在姑娘之下。”
小素喜道:“那你就说说看?”
赵一绝晃晃脑袋,道:“舌头是软的,头是扁的,在下若说对了,姑娘硬是说不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小素喜被赵丫绝一番说词,激起了好胜之心,道:“好,我先写在手上,你猜过之后,我伸手给你们看看,对不对,一目了然,就无法做假了。”
赵一绝道:“姑娘写吧!”
小素喜伸手取笔,在手上很快的写了几个字。
赵一绝看她举笔一挥而就,似乎是写的很快,想来,字数定然不多。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写了很少几十字。”
小素喜道:“字虽不多,但意义明显,决不能作两面解说。”
赵一绝道:“平辽王想造反,所以,他府中养了很多的武林高手……”
小素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笑声打断了赵一绝未完之言。
赵一绝顿一顿,道:“你笑什么?”
小素喜停下笑声,道:“我笑你猜错了。”
赵一绝一愣,道:“猜错了?”
小素喜道:“错的很远,很远。“
赵一绝伸手拍拍脑袋,道:“姑娘可否伸手给在下瞧瞧?”
小素喜道:“你们是浮光掠影的看法。唉!其实也难怪你们,看到了那等情景,除了大智大慧的人,能够洞察细微之外,又有几人能不作如是之观?”
赵一绝道:“想不通,还会有什么别的内情?”
小素喜缓缓伸出左手,张开五指。
张岚、赵一绝等凝目望去,只见小素喜雪白的掌心上,写着:“平辽王含冤难言。”
这七个字不但瞧的赵一绝、李闻天直皱眉头,连张岚也瞧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素喜笑一笑,招招手,女婢小娟应手而至,送上了一条湿毛巾,小素喜接过毛巾,抹去掌中字迹,笑道:“怎么样,诸位都瞧清楚了吧?”
张岚道:“瞧是瞧清楚了,但内中含意,在下却不太了解。”
小素喜摇摇头,道:“唉!你们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为什么连这点头脑也没有呢?”
张岚道:“还得请姑娘指点一下。”
小素喜道:“哼!你们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
张岚道:“自然是真的不知,岂有明知故问之理?”
小素喜道:“唉!你们这样不是逼着要我全部说出来吗?”
张岚道:“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不全部说出来呢?”
赵一绝道:“姑娘,有一句俗话说,杀人杀死,救人救活,你姑娘既然帮了我们的忙,为什么又不肯帮到底呢?”
张岚道:“姑娘对我们这番情意,在下等是感激不尽。”
小素喜嗤的一笑,道:“你们不用感激我,我帮你们的忙,是收了别人的代价。”
赵一绝道:“什么代价?”
小素喜道:“一是你的铜镜、墨玉,二是两招武功。”
李闻天道:“两招武功?”
小素喜道:“是的。两招武功,对我而言,这代价很高了。”
语声一顿,摇摇头,道:“不行,再要说下去,连底子也要抖搂了。”
张岚道:“姑娘的私事,咱们不敢多问,但平辽王的事,希望姑娘能说出一点眉目。”
小素喜道:“我那七个字,已经写的很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用心想想呢?”
张岚道:“如是只瞧了面上,姑娘之意,是说那平辽王含冤不明。”
小素喜道:“不错啊!我不是写的很明白吗?”
赵一绝一掌拍在大腿上,道:“我明白了,他们压迫着平辽王,听他们之命。”
小素喜笑一笑,道:“嗯!终于猜对了。”
赵一绝道:“不过,有一点在下想不通,平辽王权高位重,怎么会受制于人?”
小素喜道:“因为他只有一条命,如是他不想死,只好听命于人了。”
张岚脸上神色连变,似乎是陷入了一种甚深的痛苦之中。
小素喜回目一顾,道:“张大人,你在想什么?”
张岚道:“我在想那平辽王如是受了压迫,不得不听强徒的吩咐,这又将是一桩大大的麻烦事了。”
小素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道:“你担心些什么?”
张岚道:“唉!他们如是伤了平辽王府中人,那将又是一个震动京师的大案子了。”
小素喜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据我所知,他们并无伤害平辽王府中人的企图,只要你们不操之过急,遵守七天之约,他们就不至于伤害到平辽王府中人。”语声一顿,接道:
“至于平辽王,我想他不敢再自找麻烦,一则这件事说出去,十分丢人,再则他还怕遭到报复。”
张岚道:“但愿姑娘的推断不错,在下也可以减少一些麻烦了”
小素喜道:“你们要问的事,大概已经问完了,我家没有男人招呼诸位,坐久了不大不便。”
赵一绝一抱拳,道:“在下心中还有两件事,要请教姑娘。”
小素喜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答复你。”
赵一绝道:“第一件事,姑娘曾经说过,受人之托来帮助我们,不知道这人是谁?”
小素喜道:“恕不奉告。”
赵一绝呵了一声,道:“他又为什么救我们呢?”
小素喜道:“大约是他在放帐。”
赵一绝道:“放帐,放什么帐?”
小素喜道:“就我所知,他放的是高利贷,不到一年,就要滚一个对本对利。”
李闻天接道:“好高的利息,他救了我们三条命,我们要如何还债?”
小素喜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从来不做吃亏的生意。”
张岚道:“在下想不出天下还有什么比人命值钱,至多将来还他一命就是。”
小素喜道:“一条命只怕不成。”
张岚道:“可惜的是一个人只有一条命。”
赵一绝道:“姑娘,收银子放钱,可收高利,放命么,他就亏定了。”
小素喜道:“这话怎么说?”
赵一绝道:“银子钱是越多越好,但命却是越老越贱,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再有数十年,他连本也要亏光,人活七十古来稀,就算他今晚上来收帐,我们也多活了两天。”
小素喜道:“他怎么收回本利,和我无关,但我知他向不做赔钱生意。这次,用两招武功,要我救了你们,对我而言,这票生意赚定了。”
赵一绝道:“姑娘,别忘了,七天之后,你和那万花剑还有一场生死约会,是赔是赚,目下还未见分晓。”
小素喜笑道:“这个,不用你赵大爷费心,我既然敢赌,就有几分必胜的把握。”
张岚道:“在下想再请教姑娘一事。”
小素喜道:“希望你们问的是最后一次。”
张岚道:“姑娘和那黑衣人似是早已相识?”
小素喜道:“我们也是初见,只不过我们彼此之间都知晓来历罢了。”
张岚道:“能使那万花剑听命行事,那人自非平常人物,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
小素喜道:“不错,他算得是一位大有名望的人。”
张岚道:“他是谁?”
小素喜摇摇头,道:“这些事,不用问我,你们自己想法子打听罢!”站起身子,接道:“三位来的很久了,我还有事,恕我要下逐客令了。”
张岚等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
小素喜笑道:“三位是否很失望?”
张岚道:“姑娘已然指点我们很多了。”
小素喜举步而行,到门口之处,道:“三位请记着一件事。”
赵一绝道:“什么事?”
小素喜道:“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诸位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赵一绝道:“很难说啊!山不转路转,也许咱们还有碰面的机会。”
小素喜道:“至少不是在这里。”
赵一绝哈哈一笑,道:“姑娘留步,咱们告别了。”当先抱拳一礼。张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