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枪当做锤子和棍子使,还是当做核桃夹子用?
岑青脑海中不断地演示着各种战术的场景,石头精的躯体打不破,即便是噬魂枪也无法完全吞噬神灵千年以来的香火信仰,或者更直白地来说,不是很合它的胃口。
原来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啊,岑青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重新飞翔起来,继续冒着被劈成两半的危险放风筝。
石头成精,总得有一个原因吧,刀枪不入的阿基里斯也有脚跟上的弱点,当然要说是孙大圣,那就真的没辙了,直接跪下唱征服就好。
岑青一边飞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偶尔轻松片刻便把目光投向这尊河神的躯体,仔细观瞧。
它身为石翁仲,通体透彻并无明显弱点,也没有本能防护的地方,唯一的怪异之处便是那刀锋前的黑色裂痕,与它周身光华格格不入。然而这道裂痕同时又是刀光起的源泉,果然威力最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死门所在地吗?
谁信呐。
岑青现在已经非常相信自己这具躯体的直觉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旦靠近那道黑色裂痕,必将会被里面狂暴肆虐的乱流撕成碎片,这裂痕内的事物,是他此刻不能理解甚至不敢接近的东西。
该死的,法海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给自己。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身躯的反应却很真实,一个翻滚落到了山坡之后,伴随着轰然之声,碎石和泥土溅了他一头一脸。
原来一不小心又飞入了山区。
不能再向前了,岑青瞧见山的那边渐渐升起的灯火,和灯火下的连绵的营帐和旗帜,顿时嘴里一苦,怎么又是大宋的驻军之地。
他折转了一下方向,无数长在深山的树木顿时遭受了无妄之灾,夜鸟惊飞,远远地,已经有一哨军马执着火把朝这个方向奔袭而来,那半空中的石头精停顿了一下,目光左摇右摆,似乎想在岑青和那哨军马之间做一个选择。
“走你。”
岑青捡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投向石头精,在它身上撞得粉碎。
仇恨牢牢地被拉了回来,岑青拖着石头精继续向来路奔去,中途不断捡起之前崩裂的巨石朝那石头精飞蝗般砸过去,但无一例外,纷纷被湮没在漆黑刀痕之中。
“有意思,这把刀”岑青的眼珠转了转,眯起眼睛再次盯在石头精手中的长刀之上,也许是雕刻石翁仲的时候,那石匠刻意而为,因此石翁仲持刀的手是在背着的,而且为了突出那把刀,刀柄也只有一半露在身体外边,因此这石头精挥刀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一些迟滞,而且刀柄的后半截完全是虚化的光。
石匠,石匠,石匠,雕刻,雕刻,雕刻
这瞬间的灵光一闪,为岑青打开了一扇大门。
他仿佛看到无数人开山采石,挖下了这尊巨大的石块,运回到一个场地之中,有专业的老石匠仔细看了看,在心中已经生成了翁仲应有的样子,然后拿起斧凿,小心翼翼地沿着一个地方,凿下了第一片石屑。
那石匠凿子落下的第一处,就是这刀痕边沿啊。
岑青豁然开朗,整个石翁仲,居然是起始于这一刀刀痕雕刻而成,怪不得要做成关羽模样,怪不得这刀痕如此犀利,怪不得
只因这是后世的关圣帝君,唯一跟孔圣人并列的武圣人留下的痕迹,比之李藏锋的剑符应该也不遑多让吧。
“既然让我看破了,亲爱的河神大人”岑青放声大笑,脚底灵力飞旋,化虹再现,噬魂长枪护住周身七尺,飞蛾扑火一般冲入了袭来的刀光,“那就结束吧。”
匹练般的光幕之中,被撕扯开一条长长的暗影,那是七尺在中途不断湮灭的刀势,长枪如虹,破开了声音和空间的限制,在刀痕还没有触及身体的时候,噬魂枪的枪尖已然点上了刀柄。
石翁仲出刀前后的一瞬迟滞,被岑青抓到了破局的时机。
“咔嚓!”
圆融无暇的神明光芒中,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吼
石翁仲仰天怒吼,试图挥舞着长刀再次劈向岑青,然而裂痕继续扩大,仿佛是顽童撕裂的画像一般,那截漆黑的刀芒剥离了河神的躯体,朝着下方坠落下去,轻轻一个闪光消失在空气里。
“咦?”
岑青出一声诧异的低呼,不过下一刻,他抬起头,用盯着美味般的目光幽幽地盯着石翁仲“请开始转身逃跑吧,现在轮到我追你了。”
第七十五章 神位空悬()
噬魂枪击断刀柄,刀痕破开虚空消失不见,虽然身体内的灵力和妖气几乎耗费一空,岑青依然在笑。
石翁仲的身躯停止在半空里,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吼了那一声之后,手臂挥舞了几下,发现再也伤不到岑青,便木然地放弃了徒劳的举动,既没有转身逃走,也没有开口求饶。
“真的是浑浑噩噩的神灵么?”岑青见它许久未动,飞到它的面前,抬起噬魂枪敲了敲石翁仲的头颅,发出笃笃的金石交击之声,“还是说河神的真灵已经随着那道刀痕遁走了?”
他围着石翁仲的身体转了一圈,抬头看看映照四野的神光,抬手把额前的乱发拢到耳后,喃喃道“法海留下来让我收取的,难道就是你这个大灯泡?不过我要你做什么?”
石翁仲不言不语,神光依旧。
“有意思。”岑青再次转到它的身后,忽然抬起手,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探入神光,按上了石翁仲的头颅。
“噼啪!”
石翁仲的前额裂出了一道伤痕,宛如之前剥落石皮一般,一块闪耀着金玉光泽的皮肤掉了下去,渐渐地变成灰白色,而等它掉出金光范围之外,便化成了一蓬石沫沙尘。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片又一片的肌肤脱落下来,石翁仲的整个身躯像是被快速的风化,转眼间便消失了大半,而之前映照四野的光芒收敛起来,宛如有生命的液体一般爬上了岑青的手掌,沿着白玉般的胳膊向上流去。岑青却仿如未觉,脸上的表情似悲似怒,似嗔似喜,映照在流动的光芒下,看上去也如同僵硬的神像一般。
“这是”
当手掌接触石翁仲的一刹那,岑青的神魂和注意力就仿佛被拉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空间遮蔽了他对外界身躯的感知,因此他并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
“法诀?”
神魂惊讶地望着眼前陌生却熟悉的事物,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同样看到玄奥难明的文字。
“打怪还掉宝吗?我看看”神魂打了个趣,向前伸出手去,让那些文字融入自己,瞬间明了了它们的含义和用法。
“嗯,呼风,唤雨,引火,召雷,御鬼真是驳杂,再看看还有催动波涛的法决,这难道是”神魂皱了皱眉,看向四周,忽然啊哈了一声,恍然大悟,“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厮居然还真的是个正神。”
神魂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小小的宫殿正中央,四周墙壁上的壁画刻着前任河神,也就是那石翁仲受封敕的经历。
它最初被雕成石像,矗立在某个陵墓之前,数百年过去,陵墓无踪,它的周围开始聚拢起居民,把它当做神灵崇拜,天长日久居然渐生感应。只是香火之力单薄,信仰的民众也不多,适逢乱世,民众渐渐的逃走了,它那点儿灵光宛如风中烛火转眼便要熄灭。直到有一天,某个打仗路过这里的将领看到了它,指着它道我若称帝,便封你为此地之神。
后来那将领果然打败了对手,建立了一任短命的王朝,完成了称帝的心愿,顺便也给这翁仲加了敕封,称其为“执掌三百里淮水分波将军”,又建了庙宇,粉刷了金身,虽然后来这小王朝和那帝王须臾破灭,但这庙宇和神位却保留了下来,日日受人香火,渐成气候。
“这石头脑袋的破庙被人拆了么?居然连神位都没保住,还吃血食变成了妖魔,真是越活越捯饬了。”
神魂走上小宫殿的高处,看到了座椅几案前成堆的文书和敕令,顺便翻了翻上面的日子。
“不对,它的神位还在。”
河神执掌三百里淮水,即便是周围数十个村庄废弃,也不至于让它失去信仰的来源,这些文书上最近的日期还是昨天,证明在其它地方还有人在信奉着这已化为妖魔的石翁仲。
神魂又伸手拿起敕令,顿时愣了愣,与融入身体的法诀一般,他瞬间明白了这敕令的用法,神魂通过敕令,他感受到长河上下三百里的一草一木,看到了三百里范围内生灵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是神灵。
他甚至看到早先沿河而去的法海和尚,这和尚脚程极快,几乎便要走出了敕令所笼罩的范围,可是他忽然停下脚步,似乎察觉到了岑青从虚空中的注视,回过头,收起钵盂,双手合十冲岑青微笑着深深一揖。
岑青悚然而惊!
这空闲的神位,才是法海和尚真正要留给自己的东西。
没有生出灵智的石翁仲,凭着浑浑噩噩的本能,就可以执掌三百里淮水,神通直逼金丹修士,若是自己接受了这神位,岂不是可以一步登天,成为神仙。
法海和尚,你果然好大的算计。
这是送到嘴边的极大的诱惑,以至于神魂沉默良久,手中的敕令几起几落。
“嗤这种莫名其妙的好事,真是让人感动莫名啊。”忽然之间,神魂又露出了熟悉的惫懒笑容,嘴角弯起,看上去有些坏,又有些小帅,“只可惜,我的志向是宽广无垠的星辰大海,区区三百里淮水就想让我停下脚步,法海禅师,你有些太小看我了。”
他丢下敕令,就像随手丢下了一颗嚼过的口香糖,在这片小宫殿里四下随意游荡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致。
“真是蜗居。”
他鄙弃地啐了一口,随后指尖升起一朵红红的火苗,甩向了几案上的那堆文书和敕令,嘴角挂着充满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一把火烧了你!”
淮水上空,正在向岑青身上蔓延的金光陡然间停滞,又渐渐地颤抖起来,随后发出了轻轻地“啵”的一声,向四外散碎爆裂成无数细小的微粒,消失无踪。
数百里之外,正在微笑前行的法海猛然间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远方的虚空,脸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最终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啊啊啊”空悬的神位与河神的敕令被他烧成一片废墟,岑青的神魂返回躯体,却猛地发现身躯中空荡荡的连一丝灵力妖气都没有了,再也无法维持腾空的姿态,手舞足蹈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噗通!”
水花四溅。
第七十六章 所谓神仙()
大水退过的河滩上,走上去黏黏答答的,还有些水草缠着树枝杂七杂八的散落在周围。
冲上来的大鱼扑腾了一夜,早已没有太多气力,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污泥里,虾蟹因为有足节的缘故,最初被冲的晕头转向,此刻在晨风中感受到河水湿润的气息,开始沿着低洼的泥坑爬上来,绕过深深的沟壑,朝着大河缓慢而执着地前进。
之前的村庄与渡口被巨浪催毁,房倒屋塌,树木倾斜,一丈多高的洪浪拍下来,一村人没有全部死掉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虽然实际上保佑他们的不是他们的祖宗,而是面前这个穿着文士衣衫头上扎着道髻的年轻道士。
道士姓张,从江南过来的,身边还带个分不清男女的娃娃,至于他那个跟河神打斗离去的同伴,这些人已经不愿意再想起。
道士和妖精走在一起,还是个长得祸水般的蛇妖,谁知道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知道那妖精最后是被河神降服了,还是降服了河神但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的视野只有房前屋下、田间地头,神佛妖魔的事情太高远,他们只要虔诚地尊敬就可以了。
幸好张道士还算和蔼,那蛇妖和河神离去后,让他们回屋子收拾些能用的家什,又送了些银两让他们去义阳安身。
其实即便张道士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如果说之前从山里搬回来还存着些侥幸的心思,但亲眼看到河神发洪水淹没家园,任谁也没有一点点的希望了。
因此天亮之前,这群村民给张铮磕了几个头,互相搀扶着哭哭啼啼地离去,按照张铮的指点,赶往西南方几十里外的义阳。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被岑青放在心上,张铮这厮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是个混蛋,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位“好人”,再加上出身入世的名门大派龙虎山,在处理这些普通人家的事情方面比起心思深沉的穷比秃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他漂浮在淮水水面上,用尾巴当做船桨和舵,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忽然觉得自己挺适合做一个妖怪的。
果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古人诚不我欺也,宰了一群烂污人,弄到一杆噬魂枪又宰了一群上古妖魔,修为狂飙了四百年眼下干掉了淮水河神,拿到了一堆法术法诀不说,还差点儿当了金光闪闪的神仙。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河神“洞府”那里拿来的法诀直接被他的神魂习得,无法像之前的“焚天”一样转教给别人,给狗蛋儿弄宝贝的承诺终究还是落空了。
“啧,好不容易掉个宝还是绑定的”
之前跟石头精追追打打飞得有些远,沿着河水向下漂流大约要漂到天亮了,抱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他决定检视一下从河神那里搞到的法诀,想看看有什么收获。
不得不说,这一次真的发了,先前离开汉阳的时候还有些遗憾,觉得自己只能走近战系而不是法术系,但这一次突然到手二三十种法术,让岑青眼花缭乱之余,之前放弃的法师梦想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呼风唤雨,引火召雷,布雾凝冰,不过是自然系的小法术,战斗时没什么大用,先放到一边。
御鬼唤灵,遣动力士,喔,是召唤系的,多多少少有些用途,不过自己已经有五鬼搬运术和福禄寿喜财了,多余多余。
催波助澜,惊涛骇浪,这个是操控系的,看起来应该是自然系的升级版,也就是那河神发大水时候用的法术。
岑青想了想,忽然撇了撇嘴。
这么说来在人间当神仙除了偶尔干点好事外,学到强力点的法术几乎都用来干坏事了,当然大多数时间它们什么都不干,安坐位子上等香火和信仰就可以了。
微微吐了个槽,岑青把这法术又忽略过去,从之前那河神实际应用来看貌似不错,不过还是有局限,适用性太比如说自己飞到天上它就没辙了,再说万一到了沙漠怎么办?
下一个,咦?好像是神秘系的。
显圣、托梦、幻化、**,这四个又是什么鬼?
定身、隐形、穿墙、地遁,这四个好像不错耶。
终于扒拉出在战斗中似乎有些帮助的法术,岑青还没有高兴片刻,看到后几种法术顿时眼角一跳,不过是一个河神,石头雕成的玩意儿,学什么房中术?
最后几个大抵就是医疗系了,基本上都是什么解毒,还魂,度元,消厄之类的
岑青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无语可以简单形容,脑海里许久未见的小恶魔们正在掀桌子砸玻璃闹闹哄哄地骂娘,这都是什么狗屁的法术啊,如果不是因为那道武圣人留下的刀痕,就凭它这些能耐,自己分分钟就能干掉这河神好不好。
“我不是针对某个神仙,我是说在人间的诸位,都是垃圾。”
怪不得传说中能够灭鬼诛妖的神仙只有寥寥几个,山神土地往往被妖魔拘去点卯做苦力,不是因为法力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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