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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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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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这下殿下才知道了,就派了几个侍卫、两辆车,把她们送回了家。”

晏天良摇头莞尔:“傻丫头!也亏得她,真耗得住。”

“阿弥陀佛!幸亏她总算走了,再这么耗下去,神仙也要上吊抹脖子……”于长顺一提女孩子,话就一下多起来了,“这个还不算最厉害的,厉害的是,隔三岔五,总会有个女孩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招数,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宫去。今年夏天有个女孩子居然摸进了王太后娘娘的嘉年殿。还好,我们的这位王太后娘娘最是仁慈心软的,没有怪罪下来,要换了别的王府,那些当班的侍卫、太监、宫女就都要倒血霉了。但总这样也终归不是办法呀,各位大爷请想,连这些个娇滴滴、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们都能溜进去,那要进去了个刺客,还不得坏了菜了?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当即下旨……”

他在那里口若悬河,这里晏家父子三人早笑得肚痛泪流。宁致远却不敢笑,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板住了面孔,但已涨得脸皮发红。

晏荷影又羞又恼,但却既不能阻止于长顺再说,也不能不让父兄发笑,她正咬牙沉思该如何打断于长顺的滔滔不绝时,却听他又道:“王宫的宫墙原本只有七丈,可为了挡住这些女孩子,前年皇上就下旨加高了一丈,本来这就已经大大地违制了,但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些女孩子们一个个都变成跟当年的‘花君子’花尽欢一样轻功绝顶的高手,今天翻进去一个,明天又越进去一双。殿下烦透了,同时也怕哪天‘咕咚’一声,从宫墙上掉下个‘轻功高手’来,那殿下却不是要吃人命官司?”

宁致远再也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腾地起身:“各位……稍坐……我……我……”话未完,人已离弦之箭般蹿出了帘外,速度身法倒比当年迎战颓唐老人还要快上百倍。

晏荷影涨红了脸,喃喃地道:“奇怪……奇怪。你家少掌门是不是被剑扎到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张涵扭头暗笑:“这个嘛……属下也不清楚。”

于长顺却还在愣愣地说:“今年年初,殿下只得又向皇上请旨,把宫墙从八丈加高到了九丈,倒比紫禁皇城的宫墙还要高。这下好了,任她就是个神仙,也决计飞不进来了,所以,各位大爷要是想进去,只怕不太容易。”

晏天良笑道:“多谢这位小兄弟的指点,小兄弟的一番话,真正令老夫茅塞顿开,如梦方醒,感激承情之至。”

于长顺纳闷:这位老伯谢得奇怪啊,什么茅塞顿开?如梦方醒?而坐对面的那个秀美书生却怒形于色地对着自己直瞪眼,这又是为何?他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吃过午饭,张涵提议到街上转转,众人各怀心事,都婉言谢绝了。晏荷影回房略坐了坐,估摸着碧云水筑中的所有人都已午憩了,遂轻手轻脚地出房,蹑手蹑足地下楼,花遮柳掩地往大门行去。看门的三名弟子见她过来,只瞟了一眼,居然也不询问拦阻,任由她出去了。

出了门,她却犹豫了:自己该到哪里去雇车呢?忽听身后有人问:“晏姑娘要去哪儿?”

她吓一跳,回头,正见宁致远的笑容。他什么时候跟来的?她恼他今早在酒楼中的举止,又恨他这时的不请自来,自然没好气:“鬼鬼祟祟的!我要去哪儿,还须向你禀告吗?”

宁致远苦笑道:“我怎敢要晏姑娘向我禀告?不过,晏姑娘要是想去宸王宫的话,现在却不太合适。”

晏荷影又吓了一跳,这个鬼人精,怎么一下就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心念急转,脸色忽然放晴:“宁公子,为什么现下去不合适?难道……”美目流转,“宁公子不想也进那里面去瞧瞧?”

宁致远何等聪明,立即道:“这个嘛……原本我倒是也想进去看看的,可于兄弟不是说了吗?宫里不但禁卫森严,地形也纷繁复杂,况且赵长安又不在……”

“我又不是去看他的。”晏荷影抢声道,随即发觉这样随意打断别人的话,既失仪,又无礼,遂歉然道,“我的意思,是进去瞧瞧,兴许……一进去,就能撞见那个尹……姓尹的,也说不定。”

“听姑娘这一说,看来这趟宸王宫之行还真是必不可少了?”

“本来嘛!”晏荷影见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对方说服,她微感得意,要宁致远马上就陪她去。这回轮到宁致远吓一跳了:“你的意思是,大中午的,我们两个去闯宸王宫?”

“是啊,怎么?不可以吗?中午的时候,宫里人齐全,正好去找姓尹的,不现在去,难不成还半夜里去呀?宁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晏荷影认真地道。

宁致远只好苦笑。她这话根本没道理,可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他还真不能驳了她,只得退而求其次,答应陪她一同前往宸王宫,但去之前,要先作一番准备。晏荷影听他说得有理,只得点头。于是二人返回碧云水筑,她回听荷雅居,宁致远则去准备入宫的物事。

晚饭后回房,晏荷影启门便见床头放着一套衣服。抖开一看,青衣褐甲,胸前后背均有个碗口大的黑字——“巡”,另外还有一把腰刀,一顶宽檐帽。她换了衣服,挨到将近戍时二刻,门上剥啄响了两下,然后是宁致远的招呼声。她开门,见他也与自己一样打扮,但他身材颀长,看起来极英俊潇洒。

二人下楼,从水筑侧门出去,门外已停了辆马车。二人上车,车夫扬鞭,宁致远对她道:“把帽子拉低些,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等下无论怎样也不要作声。”她刚要答应,想起他的嘱咐,于是只重重点头。宁致远微微一笑,眼色颇为嘉许。

行出约一盏茶的工夫,车夫为二人指明了路径,把车停在一个僻静处相候。两人下车,依车夫之言疾走,不多远,便望见了宸王宫巍峨壮丽的宫门。两人目不斜视,径往西边角门行去,端坐条凳上的宫门侍卫立即大声盘查喝问二人。

宁致远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一亮,粗声粗气地道:“永嘉门巡宫侍卫普家贤、汤天保该当今晚戌时的班。”

侍卫上下打量两人,狐疑地道:“咦?怎么瞅着你们俩面生得紧呢?”

宁致远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兄弟以前一直在清宁门当班,前天才换了永嘉门,莫非朱雀五所的董头没跟你们打过招呼?”

侍卫笑了:“清宁门当班不走这儿,难怪小弟看二位不熟。进去吧。”二人进侧门,下台阶,才抬头,俱是一愣。二人原以为,只须进了王宫正门,就会是一条排闼直入的大道,不料,就在二人眼前二十步远的地方,竟又是一圈突兀耸立的高大宫墙,十八名侍卫守在这第二道宫墙拱门的两侧。进这道拱门倒没人啰唆,只亮了亮木牌,二人便顺利地进去了。

进去就是大青石铺就的极宽阔平展的一块空地,再往里,是绵延不断的宫墙、楼阁、轩榭、殿宇。那不计其数的重楼叠宇,在苍茫的暮色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走了约半盏茶工夫,二人在一处墙角停下,宁致远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晏荷影探头,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线条,标注了亭台楼阁、宫殿的名称及道路的走向,是一张宸王宫的方位图。

看清了二人此时所处的方位,宁致远领着晏荷影复往前行,才出去百余步,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宁致远一拉晏荷影,疾向一尊大铜狮后一隐,一队侍卫列队而过。等这队侍卫走远,晏荷影悄问:“宁公子,我们也是巡宫侍卫,干吗要躲他们?”宁致远好笑:“老弟,王宫侍卫在巡查时,都是二十人一队,没有像我们俩这样晃来晃去的。刚才我俩要是让那队侍卫看见,当场就会穿帮露馅。”等四周已寂然无声,两人复向前,不足五十步,又一队侍卫过来了。但这时二人身周俱是宫墙,已无处可避。

宁致远托住晏荷影右肘,足尖轻轻一踮,没发出一丝声息,两人已轻飘飘地越过了一道三丈高的宫墙,但未待落地,从对面道上居然又过来了一队侍卫!变起仓促,晏荷影大惊。宁致远疾伸右手,向地下虚拍一掌,一股刚劲的掌风击至地面,随即便有一道大力反弹上来。借着这道反弹之力,二人不落反升,霎时间已上跃了两丈,宁致远一搭宫墙上的一扇花窗,于是两人凌空又越过了一道宫墙。

宁致远于顷刻间,已展示了武学中至高无上的轻功身法和掌法,而他的内功修为亦已到了令世人震骇的地步。但晏荷影对武功一窍不通,倒也不觉得他方才露的这一手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她也察觉到,那晚尹延年在朱宅内施展的轻功身法,与他相较,简直天差地别。

二人立足方稳,这才发觉已到了王宫的中心地带。只见眼前一座宫殿连着一座宫殿,汉白玉石栏一重接着一重,触目处无不是金描彩绘、玉檐飞升、庄严肃穆、富丽堂皇。

晏荷影虽生长于江南豪富之家,但平日所见,也不过是一些精致小巧的园林山水罢了,似今夜的这等天家气派,却是平生头一遭领略。一时间,她目眩神迷,张口结舌,连步子都迈不开了。但却听宁致远茌一旁低声自责,她一问,方知刚才他只顾着躲侍卫,几个起落,却走错了方向。

晏荷影也发急,正在这时,靴声橐橐,又一队侍卫过来了。等这队侍卫的脚步声远去,二人从汉白玉石栏下立起身来,面面相觑:原来,于长顺说的半个时辰一次的巡官,是一十八队侍卫一夜间轮流不断的巡查!宫禁如此森严,二人今晚就这么闯了进来,看来实在是有点儿冒失了。

晏荷影沮丧地摇头道:“唉!宁公子……”突有人大喝:“谁?谁在桥边说话?”紧接着,急促的跑动声往二人站立的地方飘来。

原来,宸王宫中规矩极严,夜间侍卫在巡宫时不得说话。且二人站立处是一座九孔雕栏汉白玉石桥,入夜便无人通行,是以那过来的一队侍卫一听到人声,立知有异。

宁致远一怔,但这时二人已无处可藏,因除了这正从东面猛扑而至的一队侍卫外,西面、北面也有侍卫的脚步声在响动,而二人的南面是烟水茫茫的一个大湖,仓促间却往哪躲去?

就这片刻工夫,东面侍卫已到了二人跟前。领头侍卫见二人虽作侍卫装扮,但巡宫侍卫哪有两人一队的?这两名“侍卫”,不问可知,必是假冒的!头领手一挥,身后的众侍卫立刻将二人的去路挡住了。这时西、北两面的侍卫也已赶到,不用号令,四十名侍卫四处散开,把二人团团围在当中。只看身法阵势就知,这些侍卫显然训练有素,极有章法。

晏荷影见这六十名侍卫,人人精干,个个老练,心不由得突突乱跳。宁致远沉声道:“莫慌!”她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发抖。

一名中年侍卫越众而前,到距二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抱拳一揖,不卑不亢地道:“敢问二位是何方高人?因何深夜擅闯宸王宫?”

宁致远心想,看这阵势,今夜探查押房已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尽快脱身。主意既定,他更不搭话,只微微一笑,双手抬起,往胸前虚虚一带,像是要还礼。但他双手堪堪才举,中年侍卫便觉一股汹涌的劲道扑面而至,这股劲的力道之强,立时令他的气息都要闭住了。他大惊之下,反应奇快,左胁微锉,身形陡转,右掌一翻,手中的厚背紫金刀已一招“力劈华山”斩向对方左肩,同时高声示警:“钟头!铁子!这小子招子硬,快攻他的下盘!”

宁致远方才使的是少林达摩掌的第二式“一苇渡江”。这一招须有极深厚的内力修为方可奏效,只须一出手,敌手便会被劲猛的内力所窒,立刻昏迷。他本心只是想趁乱携晏荷影突围,是以掌上只用了三分力,虽只是三分,但想这一名小小侍卫,定也耐受不住。未料对方只是身形一晃,且应变神速,非但立刻避开了自己的掌风,还反手一刀劈了过来。

这时听身后破空声急,不用回头便知,已有一根开山霸王鞭、一对子母连环钩疾攻自己的中脘、京门等穴。霸王鞭力沉劲猛,连环钩轻灵飘忽,而那迎面劈来的一刀也不容小觑,一刀中竟暗伏着五招攻式,三个后着,可进可退,可攻可守,竟是高手所为。宁致远微微一惊:三名寻常侍卫,竟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他左手疾伸,已搂住晏荷影,右手食、中指一骈,往上一抄。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中年侍卫忽觉自己的快刀被什么物事卡住了。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那疾如闪电的一刀,就在刃锋将及对方额头之际,竟被这个青年以食、中两根肉指夹住了。

他用力,但刀竟如在对方的手指上生了根般纹丝不动。而这时,霸王鞭和连环钩已刺破了宁致远的后背衣衫。宁致远微笑,往前滑出一步。疾攻他后背的两名侍卫眼前一花,不但刺出的兵刃双双落空,更不见了两名刺客的身影。与此同时,中年侍卫只觉掌中有股大力往外一扯,刀已被夺走了!

他又惊又怒:自己的一套龙虎伏魔刀算得上是入了一流高手之境的,只须一刀挥出,寻常三五敌手,就连自己身前三尺内都无法靠近。怎地今夜才一招,那青年刺客只用两根手指,便夺走了自己的金刀?

宁致远一招得手,立刻带晏荷影飞掠而去,几个起落就已在三丈开外。这时众侍卫才反应过来,执兵刃鼓噪着自后紧紧追赶。宁致远微笑,心知他们定然追不上。

但这时,忽然响起尖厉的哨声,立刻,先近后远,王宫各处便有相同的哨声次第响起,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同时伴随着急促的呼喝号令声:“朱雀五所往东,青龙三所往西,白虎六所往永嘉门,玄武二所快去守住延庆门,月坎正朔通令王宫九门,立刻封门上钥,决计不能让刺客逃走了……”王宫四处马上就都有了响应。同时一串串灯笼高高挑起,繁密耀眼,如夏夜的群星漫空闪烁,一时间,整个王宫都浸沐在了一片璀灿明亮的灯海之中。

宁致远眼见这种阵势,心一沉:王宫最外面的宫墙高达九丈,那可真是背生双翼也飞不出去。这些侍卫虽抓不住自己二人,但自己二人却也无法脱身,要是就这样被困住,情形可就大大不妙了……他心念电转,低声对晏荷影说道:“晏姑娘,你先在那石栏下躲一躲,等我引开这些人,再来带你出宫。”然后身形一振,拔足直往面前一座宽广的大殿疾奔而去。等到殿阶前,提一口真气,足尖在一根九龙石雕栏柱上轻点,身子陡然飞升高达六丈余,随即右手在大殿的一根立柱上一拍,已上了大殿殿顶。

其时月色清明,纤毫毕现。数百侍卫只见一道人影一闪,便到了大殿殿顶,这人影在月光的朗照下,凌空飞掠,飘然若仙。众侍卫皆目瞪口呆:天底下居然还会有这么高妙的轻功身法?数百人全愣了一愣,方始醒悟,齐声大呼:“喂!……刺客上了嘉年殿的殿顶了,快!堵住他,切莫让他下来……”

不料,喊声未歇,却见身影一闪,竟又从殿顶上飘然而下。众侍卫连忙赶过去,见那身影在石栏、殿柱间往复回旋,倏忽来去,随即左拐,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了。

耳听呼喝声渐渐远去,确定身周已再无一人时,晏荷影才从一组汉白玉石雕栏下慢慢探出头来。原来方才宁致远在掠上殿顶前,已以迅疾至极的手法,把她藏在大殿前的三重汉白玉石栏下的一个隐蔽处了。这时的她又悔又怕,望望黑黢黢的四周,惴惴不安:这里……该不会有老鼠之类的脏东西吧?还有……鬼!一想到鬼,她惊惶愈甚。偏偏一阵夜风袭来,穿栏过柱,发出呜呜的声响,她头皮发麻,立觉毛发竖立,不由自主地从石栏下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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