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兴当时摇得一卦,卦名为艮。艮者。止也。不问可知,隋兴所问秋闱之事定然不会如意。隋兴当时就有些沮丧,同时心内也有些不服气。
本就走南闯北,善于察言观色的算命先生岂能看不出隋兴内心所想。
“先生不必灰心。虽说富贵在天,不是还有句话叫事在人为吗?”
“以先生之意,是不是学生秋闱下场尚有可为之处?”
“艮者止也,卦者方位也,爻者气息也。天地气息本周流不止,何以艮卦偏偏为止呢?无外乎方位也。艮方东北,离此方向自然所止者破矣。”
本来《易经》也在四书五经之列,也是科举考试必读之书,所以隋兴对于艮卦的卦意并不陌生。
经算命先生提醒,隋兴立刻领会其意。自己的老家向阳镇正是位于铜锣城东北,而秋闱则是在铜锣城西偏南的临山府举行。因隋兴早就有直接前往临山府投奔开典当行的二叔隋景泰,以便备考乡试的打算。如此说来,此卦岂非正合乎心意?
“还请先生祥加指点。”
算命先生本就为财,见隋兴渐已上钩,岂能错过如此机会。两人可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几句话之后,隋兴便把算命先生请到了在铜锣城租赁的住处。
听隋兴越说越远,吴峥可不想听这么多废话,当即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止道:
“休要多说废话。”
“是。学生请算命先生到家,花费二十两银子做了禳解之后,先生临走,送给学生一个锦囊。……。”
“与你禽兽不如的行为有何干系?!”
吴峥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隋兴也听出来,马上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双手捧到头顶。
旁边的衙役走过去接过来,转身递到吴峥手里。
拆开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四四一十六个字:
无暗无明,无明无暗。遇明则暗,遇暗则明。
吴峥不由心头一动,马上问隋兴:
“那位算命先生多大年龄,是何等相貌,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年近六十,五短身材,面皮白净,自称姓吴名淦,临山府易县人氏。”
又是吴淦?!(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九 厌胜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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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时间,那时候自己还在天道门中勤修苦练。不过,由此可以得知,自从带着铁凝逃出顺天府之后,吴淦就始终没有放弃过。而且,三四年来应该是一直沿着自己逃离吴家堡后的线路反复寻找。
甚至可以想象,吴淦扮作算命先生与隋兴的相遇也绝不应该是一场意外,而是早有预谋。
“对此,算命先生吴淦有何解释?”
吴峥扬了扬手中写有十六个字的纸张问道。现在,吴峥已经不再厌烦听隋兴讲述与吴淦接触时的所有细节了。
“回府尹大人,算命的吴先生只是说好好保存,到时自然会明白。”
联系前几天从吴友仁口中得知的那个神秘的“暗神组织”,不能不让吴峥怀疑,吴淦在找寻自己的同时,也在努力为其身后组织发展成员。
“你为什么没去投奔在临山城典当行的隋景泰,却要自赁房屋单独居住?”
似乎惊讶于府尹何以会知道二叔隋景泰,不由自主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只是时隔四五年,吴峥的变化实在太大,隋兴也压根想不到当年考中秀才的小书童,短短五年不到就能做到如此大官。所以,隋兴并没有认出吴峥来。随即在心里猜测,或许是先自己而来的妻子罗依依透露的消息。
按理,吴峥上任府学学政之后,在临山城配合八府巡按端掉以司马岑吉为首合府官吏之事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居住在临山城内的隋兴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自从去年秋闱落榜后,性情大变的隋兴已经极少出门。更羞于与同窗来往。即便是二叔隋景泰一家,想要见到隋兴都十分困难。所以,对于前段时间发生在临山城的大事还真就一概不知。
“这也是算命先生吴淦指点学生如此做的。”
“详细讲来。”
“是。当时算命先生吴淦说,根据卦辞‘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推断,学生如要在乡试中有所斩获。则不宜与人接触,适合独居。而且,还说做学问讲究的是一个‘静’字,唯静方可以有所悟。所以,学生才听从了吴淦的意思,来到临山城后单独赁房而居。”
纯属胡说八道。吴峥岂能不知道艮卦卦辞的含义?而且,隋兴也应该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作为一心想要考中举人的隋兴。一时受了吴淦的迷惑也是有可能的。
“后来呢?”
“后来学生携妻带子来到临山城住下之后不久,又在街上遇到了算命先生吴淦。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当学生把吴淦再次请到家里,其故意环视一圈,告诉学生居所大不吉,且有碍学生前程。
按照学生本意,既然此处不祥,本是租赁的宅院。再换一家便是。可算命先生吴淦说有办法可解,而且无需学生破费。”
搬家终究是麻烦的。既然不用花钱就可以破解居所的不吉之处,隋兴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在吴淦的指点下,便又做了一次禳解。
“不料自此之后,学生精神便时有恍惚,起初并未在意。直到秋闱落榜,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每当精神恍惚之时。心中总有一种想要发泄的念头作祟。于是,于是……。”
“于是就拿妻子儿女下手?欺凌妻子尚可原谅,摧残幼女实乃禽兽不如!”
“每次事后精神恢复如常,内心无不痛苦万分。可总管不住自己。”
说到这里隋兴再次痛哭失声,并一头触地。接连磕起头来。
吴峥与钟离群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隋兴,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是算命先生吴淦私下对你做了什么手脚吗?”
“学生也曾怀疑过,却始终找不到丝毫痕迹。”
“你可曾对妻子提起过你内心的悔意,以及对算命先生的怀疑?”
“没有。”
“为何?”
隋兴没有回答。不过吴峥还是能够猜得出来。以隋兴家族长支长孙的身份,自然从小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个性。内心想当然就会把妻子儿女当成可以予取予求的其私有之物。尤其是,吴淦若果真在隋兴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的话,精神恍惚之下这种妄自尊大的心理会更加膨胀。
“后来可曾又遇见过吴淦?”
“未曾。”
命人把隋兴暂且押入大牢,吴峥便与钟离群商量起来。
“如果隋兴的状况是由吴淦所致,他会用什么办法?”
“无外乎道家的厌胜之术。”
“世上果有此术吗?”
“当然,不然茅山派何以长盛不衰?”
吴峥沉吟片刻,又问道:
“那么其妻罗氏何以只字不提吴淦之事?”
“想来应该是不想让隋兴身上的功名被剥夺。”
有道理。吴峥知道,如今朝廷上下独尊儒教。圣人不言怪力乱神,那么作为圣人的门徒,就更不能说是因为被厌胜而致性情大变。如果这话传到学政耳朵中,轻则受罚,重则将被剥夺功名。
哪个妻子不望夫成龙,又何况是一向聪慧的罗依依?
即便母子三人受尽了隋兴的摧残,心疼一双儿女没有活路,不得不寄望于官府的罗依依内心,还是没能下决心彻底放弃夫婿隋兴。
吴峥想了想,既然隋兴极有可能是中了吴淦的厌胜之术,那么有必要亲自到隋兴居住的院子里查看一番。到时最好有罗依依的配合,所以现在是应该去与之相认了。
吴峥与罗依依在后堂的相认并没有带给罗依依过多的惊讶。
“民妇多曾听闻老爷之名,虽不敢肯定就是,却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不然实不敢拿夫婿的功名做赌注。”
听了罗依依的话,吴峥不由更加佩服这位曾经的少奶奶。
“民妇早在铜锣城的时候,就亲耳听说过一名秀才因为误信游方道士之言,说妻子命硬妨碍其功名,而停妻再娶,便被县里革去功名,终生不得再考。”
“若不是我在府衙,你又将如何处理此事?”
“如果夫婿还不见好转,民妇打算偷偷带上儿女浪迹天涯。”
不用看罗依依的表情,仅是从她的语气里,吴峥就能听出来其内心的决绝。
“翠柳嫁于何人?”
“是城里一小门小户段姓人家的公子。男方三十不到的年龄,两年前丧妻,膝下还有一个女儿。虽是填房,不过日子倒也过得去,家中上下对翠柳都挺好。”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吴峥却知道翠柳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听罗依依如此说也就放心了。
“老爷要见翠柳吗?”
“不用了,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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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章 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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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依依的带领下,吴峥搜遍了他们居住的屋里屋外,包括床铺书架都仔细看过了,却没有发现丝毫关于厌胜之术的痕迹。
“当时算命先生都去过哪里,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只有夫婿陪着算命先生在屋子里,而民妇与旭儿梦儿,以及翠柳都只能在院子里等着。直到禳解结束后,才允许我们进屋。”
吴峥还带着吴淦写给隋兴的十六个字,于是取出来递给罗依依看。
“你见过吗?”
“从未见过。只是见夫婿有一只总不离身的锦囊。”
“这便是算命先生写给隋兴,并藏在那只锦囊之中的字纸。”
“老爷,这是何意?”
吴峥摇摇头,心想恐怕除了吴淦没有谁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爷。”
看着罗依依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峥知道她想说什么。
“至于隋兴暂时就让他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吧。如果他的情况没有好转,即便府衙不下令革去其功名,怕是铜锣县也不会放过他。”
见罗依依泫然欲泣的样子,吴峥只好安慰道:
“也许找到算命先生留下的厌胜之物,就可以让隋兴恢复如初。”
“老爷,民妇每天都要收拾屋子,从未见过特异之物。所以,会不会就是这张字纸,或者夫婿那个总不离身的锦囊作怪呢?”
罗依依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吴峥。
锦囊虽然还在隋兴身上,不过字纸现在这里。吴峥伸手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多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刚要收起来,打算回去后再要来隋兴身上的锦囊仔细研究时,只见手中的纸张竟然自燃起来。
“老爷!”
不要说罗依依惊讶了,吴峥也是大睁着眼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直到纸张烧的只剩下手指捏住的一角时,吴峥这才松开手。
由于刚才拿着燃烧的纸张。吴峥下意识调集真炁聚集于手指上,以抵御上面传来的温度。所以当松开手指时,蓦然发现仅余的纸角上,竟然隐隐透露出几道淡淡的笔画。
凑到眼前仔细观瞧时,才发现并非什么字迹的笔画,而更像是曾经见过的,庙里道士所画七拐八折符箓的一部分。
“错不了了,看来就是这纸张在作怪。”
“老爷,刚才自燃的纸张是符箓吗?”
“应该是。只不过应该是张暗符。”
说完,近来对“暗”字特别敏感的吴峥不由内心一动。是不是可以这样判断,——神秘的“暗神组织”极有可能是一个道教组织?
而就在吴峥沉思的时候,旁边的罗依依却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早已偏西的日头,嘴里呢喃道:
“无明无暗,无暗无明。遇明则暗,遇暗则明。遇明则暗……。老爷?”
“置于锦囊之中又随身携带,自然便是‘无明无暗。无暗无明’,‘遇明则暗’。日月为明,是不是说遇日月之光则暗符现?那么如何才是‘遇暗则明’呢?”
“老爷,符箓已毁,夫婿他……?”
显然罗依依还是心有余悸,并不敢肯定心中所想。
“走吧,我们回去一看便知。”
吴峥与罗依依刚刚回到府衙。就见一名衙役如飞来报:
“老爷,刚刚关入牢中的隋兴突然昏厥了过去。”
“人在何处?前面带路。”
看着吴峥在衙役带领下离开,罗依依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若不是遇到吴峥,别说解救儿女和隋兴了。恐怕连府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尽管心中担心隋兴的安慰,可更关切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直到看不见吴峥和衙役的身影后,便急忙转身向府衙后堂走去。
“娘。”
“娘。”
一儿一女,见到罗依依回来,一起跑上来,一左一右分别牵着罗依依一只手。尤其是小梦儿,仰着犹有泪痕的小脸怯生生地问道:
“娘去哪里了,梦儿好害怕。”
“梦儿不怕,以后再不会有人……。”
说到这里罗依依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六岁不到的女儿了。想起自去年秋后至今一段非人的日子,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掉落下来。下意识紧紧搂着隋旭和梦儿,娘仨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娘,爹爹还会打我们吗?”
本就怕提及此事,偏偏隋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从罗依依怀里扬起头来问道。
“旭儿,梦儿,爹爹不会再打我们了。”
“娘,是真的吗?”
下意识的,也许身上的伤口还疼,小梦儿抬起胳膊护在了自己瘦小身体的胸口。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还没等罗依依回头,怀里的儿子隋旭和女儿梦儿,已是一脸惊容地垂下了头。本来还啜泣的一对儿女,甚至马上止住了哭声。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罗依依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去,见隋兴正跪在自己脚边。并没有急于去拉他起来,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吴峥。看到吴峥用力点了点头,罗依依这才对跪在地上的隋兴说道:
“旭儿和梦儿都怕的要命,所以他们需要时间来接受你。从今天起,我带着孩子先到二叔家住段时日吧。”
隋兴看着紧紧躲在妻子身后的隋旭和隋梦儿,顿时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哽哽咽咽地说了声“好的”,便深深低下头,直到罗依依一手一个牵着一儿一女走过去跪倒在吴峥身前,磕头致谢并告辞后,隋兴才站起来,同样走到吴峥面前,再次跪了下去。
“草民隋兴叩谢吴大人的再生之恩。”
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的功名十有**不能保全,所以隋兴也不再自称学生,而干脆以“草民”自称。
“嗯,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静养思过。待收到铜锣县回函,如果县里并无意革去你的功名,本学政也并非不愿成人之美之人。不过,”
看着跪倒在脚边,当年做了自己半年主人的隋兴,吴峥语气凝重地说道:
“尚需得到梦儿小姐母子三人的谅解方可。还有,若是再得到算命先生吴淦的消息,不要惊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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