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口谕的含义是宁小坤不必为八皇子守寡,可是宁家也都是明白人,即便宁小坤将来再嫁,也只能悄悄的,而且要避人耳目,不能传到御史耳朵里,不能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入夜之后,宁府的晚宴还是置办的极为丰盛。席间也是一扫多日来的重重阴翳,除了心中还牵挂着欧阳琴心篱笆小院中疗伤的吴峥外,气氛总归有了节日的些许味道。
尽管宁小坤不用去参加八皇子郑王的葬礼,不过身为右丞相的宁泽中,以及身为中郎将的宁云举都是要到场的。
因皇上为八皇子的葬礼废朝一日,所以一大早在京的王公大臣几乎都到了郑王府。
寅时三刻,正在众人等待主丧人左丞相贾奕的到来时,却首先等来了一道圣旨。
“郑王侧妃秦氏韵,一向谦恭婉淑,自聘入王府以来,相夫教子恪尽妇道之礼,特赐为郑王正妃。钦此。”
听到这道圣旨,虽然众人并不知道昨日傍晚皇上已经有口谕传到宁府,却是顿时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显然是废止了,先前赐婚宁府小姐为郑王正妃的那道旨意。
一时间,一众官员无不向宁泽中父子投来一丝安慰和示好的目光。同时,也在心中暗惊,何以皇上要如此看顾宁府?
自废旨意,这对于当今算得上是英明睿智,果敢刚毅的皇上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出人意料的事情,并非只有这一件,接下来出现在郑王府中的大皇子秦王顾凡,同样没有任何人预料到。
年前亲自率领百十名侍卫前往莫府抢人不成,反而惹皇上震怒被禁足,包括新年进宫贺岁都未曾被皇放出,何以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呢?
与大皇子顾凡同时到来的,还有同样许久未曾露面的太师柳史青。
不管心中有多少疑惑,众人还是一一上前参拜了二人。
直到这个时候,身为主丧人的左丞相贾奕才姗姗而来。与之同来的是六皇子顾通。紧随二人身后的,则是三皇子顾是,十皇子顾筠等其余众位皇子。
待众位皇子在大皇子顾凡的带领下,一一进入灵棚,在八皇子灵柩前祭奠之后,主丧人贾奕一声令下,所有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全部离开灵棚,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进入不同房间,并关上了门窗。
随即,众位公主,以及众位王妃、侧妃等由一条早就用白布搭起的通道进入灵棚。当然,彩凤公主顾鸾也在其列。
整个过程,刚刚被册封为郑王正妃的秦韵,一直怀抱着小皇子顾令瑾跪坐于灵柩一旁,不停向各位皇子、王妃,以及公主还礼。
当轮到顾鸾上前祭奠时,一身缟素的小皇子顾令瑾突然伸出一双小手,仰脸看着顾鸾,嘴里清脆地叫道:
“皇姑,抱抱。”(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八 护国寺魂魄示警
本就对八皇兄的死心怀愧疚的彩凤公主顾鸾,看到秦妃怀抱中粉雕玉琢般的小侄子顾令瑾如此惹人爱怜的举动,一双婆娑泪眼中的泪水更是肆意滂沱而下。
急忙拈香祭奠了八皇兄,走过去一把拉起正低头向她回礼的秦妃,并伸手把其怀抱中,依然伸着一双小手的顾令瑾抱了过来。
“皇姑姑,不哭。”
一边用稚嫩的童音说着,一边抬起小手试图为顾鸾擦拭脸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这反而更加激起了顾鸾内心无尽的悲痛,口中泣不成声地说着:
“好,好,姑姑不哭。”
由于八皇子顾野还十分年轻,其亡故又过于突然,并没有事先准备坟茔,所以按照礼仪,今天所谓的葬礼只不过是把八皇子装殓之后,运灵柩于北城门外四十里之处的“敕建护国寺”中。也就是俗称的停灵。直到修建好坟茔之后,才择吉日下葬。
不同于入土下葬时,女人不得进入陵地的规矩,像今日这般暂时于敕建护国寺内停灵,是允许女眷相送的。只是,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未婚女子前往。
囿于礼数,原本顾鸾是没打算陪八皇子灵柩前往护国寺的。却想不到小侄子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顾鸾的怀抱。即便秦妃生气,把小顾令瑾弄哭了,还是死活不肯离开下。
“皇嫂,就让我抱着令锦一起前去吧。”
“这如何使得?”
秦妃还是侧妃时,其子顾令瑾不过是八皇子的庶子,是没有资格引灵的。所谓引灵,就是身穿孝衣,头戴孝帽,肩扛引魂幡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引灵之人,一般都是由长子长孙充当。
所以,当早晨那道圣旨颁布之后,顾令瑾则是责无旁贷了。虽然人小不能扛幡,按照礼仪,须有直系亲属抱在怀里,依旧走在最前面。至于该长子长孙做的事情,也一律指派专人代替。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
主丧人左丞相贾奕也急忙上前试图阻止,可是彩凤公主坚持要抱着顾令瑾走在丧葬队伍前面,最后,众人也只能依她。此时的彩凤公主顾鸾,早已把那日由欧阳琴心的篱笆小院中回来后,父皇关于不得随意外出的叮嘱抛在了脑后。
并不是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要陪同灵柩一起前往护国寺,只是由几位年长的皇子,以及秦妃母子等直系亲人,以及四位礼部官员等,其余则多是家人奴仆之流。
左右丞相等王公大臣并无需随行,不过是等真正的下葬之日前去吊唁一番而已。
于是,顾鸾怀抱小令瑾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几位皇子,包括大皇子顾凡,三皇子顾是,五皇子顾铿,六皇子顾通,十皇子顾筠等尾随于后,于未时初刻离开京城。四十里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达护国寺时早已是酉时初刻,太阳已经落山,夜色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涌出。
按理,秦妃母子,以及几位皇子是要留下来守灵,只是顾令瑾还是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顾鸾的怀抱。没办法,本不该留下来的彩凤公主顾鸾,也只好破例留了下来。
因护国寺早就接到通知,所以并不会因为突然多出一位公主而显得慌张失措,一切都按步照班,把众人安顿的井井有条。
晚饭后,顾鸾抱着始终赖在其怀中的顾令瑾先是到八皇子灵柩前上了炷香,教顾令瑾跪在灵前像模像样磕了头,这才抱着他进入早已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
毕竟四十里路的颠簸,虽说出城后就坐到了马车里,小令瑾还是很快就因为疲劳而睡着了,而顾鸾却怎么都难以入睡。看着桌案上一寸寸缩短的蜡烛,顾鸾脑海中思绪纷飞。
一会是年迈的父皇,一会是各位明争暗斗的皇兄,一会是因自己而死的八皇兄顾野,一会是篱笆院中至今伤重未醒的吴峥。
一想到吴峥,顾鸾眼前顿时出现自金陵城要求吴峥沿路护送起,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临山府迎宾馆一战力竭。
四洄县冒险越城而出,连夜渡河时却意外船破坠河。水中嘴对嘴度气;荒野外被几乎赤身抱入怀中;荒芜小院破败的房间里,那双灼热的大手,总共摸过自己身上几处穴位?
城西卧云寺力战十五人,先是身中两支弩箭,又差点丧命于对手手中长剑之下,至今心跳呼吸皆无,死活难知。
“为什么?究竟是你上辈子欠我的?还是上天故意如此安排,让我欠你三条命,以便用余生的愧疚和不安还你?”
想着想着,顾鸾的眼睛里不由再次流下成串的泪水。不知是因为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蜡烛的芯捻子过短的缘故,顾鸾感觉房间的光线突然出现了一阵恍惚,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而且,心跳也没来由加快,在初春寂静的寒夜中,自己都能隐约听到莫名其妙砰砰声。
“鸾儿,抱着令锦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八哥?!”
分明是八皇兄的声音,顾鸾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眼前的烛光还是如刚才般明亮。
“是幻觉,还是梦境?”
熟读各种书籍,其中不乏野史笔记之类的顾鸾,不由心头一惊。
“难道是八皇兄的魂魄前来托梦吗?”
一念及此,想想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遭遇,以及父皇那日的嘱咐,顾鸾立刻起身穿衣,用一床薄被包裹住熟睡中的顾令瑾,扯下床帐来结成绳子绑在后背,一口吹熄桌案上蜡烛,蹑手蹑脚拉开房门,一闪身转过墙角,并没有惊动不远处宫里派来的侍卫,躲进了房后一片阴森,而又茂密的古柏林子里。
因为是十六,空中虽有一轮满月,却被薄薄的云层遮住了。借着朦胧的月光,顾鸾不敢沿着寺内的道路行走,而是专门在古柏青松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希望尽快离开护国寺。
并不敢走得太快,一是怕弄出动静,二是担心惊醒了背上的小令瑾。
好在,小令瑾睡得很死,呼吸绵长而又平稳。
不是没想过去提醒一下其他几位皇兄和十弟顾筠,一是顾鸾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究竟是梦,还是幻觉。二是心里清楚,一直都是自己麻烦不断,并没有发生对众位皇兄不利的事情。所以,顾鸾还是决定先带着小令瑾躲出去看看情况再说。(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九 横祸
冥冥之中如有神助,顾鸾背着小令瑾在护国寺内沿着朦胧月色中,稍显阴森的,古柏青松暗影下的小道七折八拐,竟然意外来到了寺院墙根下一排水口处。
虽然有一道粗大的木栅栏遮挡着,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顾鸾弯腰伸手轻轻一拉,木栅栏应手而倒,于是俯下身子贴着地面,从狭小的排水口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被常年排水冲刷出来的浅沟,沟内及两侧满是茂密的枯草荆棘。正当顾鸾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并无意外发生的迹象,刚要怀疑适才在房间里听到的八皇兄的声音是幻觉时,突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即无数黑影从旁边的树林灌木中冒了出来。
“神灵护佑,令瑾侄儿千万不要出声啊。”
心里默默祈祷着,顾鸾一头钻进了排水沟中茂密的枯草和荆棘之中。顾不上理会被荆棘在手腕脚腕,甚至脸上脖子上划破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身体紧紧贴着地面,一点点往前挪动着。
很快,顾鸾就听到了来自寺庙中的惨呼声,喊杀声。随即,冲天的火光传来,遮盖了朦胧的月光,把眼前的蒿草荆棘映照的纤毫毕现。
顾鸾一边手脚并用奋力往前爬着,眼睛里早已又是泪水滂沱,心也痛的一直在滴血。
虽然明知道护国寺中陪灵的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十弟顾筠,以及八皇嫂秦妃等人,十有**难以幸免于难,可顾鸾还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神灵护佑他们。
若不是背上有小令瑾,若不是适才得到了已故八皇兄魂灵的示警,而且示警中大有托孤之意,顾鸾真的不想独自逃走。在她的意识中,总以为来人还是奔她而来,是她连累了众位皇兄,皇弟,皇嫂。
只是,这一次顾鸾却猜错了。
前来袭击护国寺的黑衣人,虽然也有生擒顾鸾的目的在,却已经不是全部目的。就如初五那天在卧云寺毫不迟疑下手杀死了八皇子一样,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再顾忌什么皇亲国戚,什么皇子皇孙,什么皇家的威势了。
让顾鸾说什么都想不到的是,此时的京城同样也是风雨飘摇,也是杀声四起,火光映天。
平民百姓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半夜而起的战事转眼间就蔓延全京城,所有人家无不紧闭门窗而战战兢兢。
尤其是紧邻皇宫内院的人家,即便闭门不出,还是惨遭飞来横祸,被突如其来的大火,从熟睡中惊醒的人们,惊慌失措跑出门外来到大街上,不是死于乱箭之下,就是被纵横驰骋的战马连撞带踏而死于非命。
刚刚升为御林军中郎将的宁云举,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可已经是有二十多年的从军经历,尤其是在顺天节度府的十几年,由最初的偏将直做到三品节度使,期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如今晚这般事先毫无征兆的突发战事。
“大人,已经联系不到相爷了。”
平日里喜欢文官打扮,此时顶盔掼甲的钟立群,早已被鲜血染红了战袍。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要管我,必须保证相爷与皇宫的安全。”
“宁小将军将军正在与攻打皇宫午门的敌人激战。目前其他几道宫门尚在御林军手中。只是,军机处已被敌人攻破,相爷不知去向。”
“找,马上前去寻找。”
“是。”
钟立群转身离开后,宁云举身边已经只剩下不足三百名亲兵。心里很清楚,这点亲兵根本无济于事,即便派出去,面对今晚其中掺杂着少说有一成武林高手在内的敌人,也只能是任其宰割的命运。
虽然事先由父亲,右丞相宁泽中那里得到消息说,大哥宁云冲的并州节度府官兵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地,可是,都已过去两个时辰了,失守的西城门外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宁云举一直期盼着大哥的并州兵马到来,自己好率领身边仅存的三百来名亲兵冲出去,汇合一处后,再前往午门以解侄子,御林军副都统宁天珏之围。
“爹爹。”
看着突然冲进御林军督府衙门,衣衫凌乱,满身血渍,身形摇摇晃晃的宁小倩和宁小坤姐妹俩,宁云举马上厉声质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府中怎样了,老太太怎样了?”
“爹爹,……。”
宁小倩本就发红的眼圈,顿时流下成串的泪水,哽哽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爹爹,奶奶与母亲、伯母均已故去,府中下人逃的逃散的散,整座府邸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听到宁小坤的话,宁云举只觉胸口一痛,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瘫坐到椅子里。
“爹爹——。”
在宁小倩和宁小坤的喊叫声中幽幽醒来的宁云举,无限凄凉地问道:
“老太太与你们母亲伯母的尸骨何在?”
“因敌人众多,我和妹妹无力搬动,只能暂时藏入后花园的地窖中。”
“爹爹,爷爷何在?”
“刚刚钟立群来报,军机处已被敌人攻破,爷爷不知去向。”
宁小坤听完,转身就要朝门外走。
“小坤站住。”
“爹爹?!”
“如今京城大势已去,外面全是敌人的兵马,若是你们大伯的并州兵马,以及其他三州兵马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皇宫也将不保。如果为父所料不差,本来安排好的四路兵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早该到了。”
“这,爹爹,我们必须找到爷爷。”
“小坤听我说,”
宁云举仔细看了看眼前两位体力早已透支的女儿,听着外面街道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你们两个马上换上普通人家的服饰趁乱出城,一路之上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管,直奔城西那处小篱笆院中。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请在那里的武林盟主萧鹏举率领整个武林参与进来,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而且,吴峥那里也需要人手守护。”
“爹爹,我们绝不会离开你。”
“小坤,小倩,现在必须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必须拼死找到强援,才能救爷爷,救父亲,救朝廷,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可是,……。”
“爹爹,还是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