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鸾儿的意思,”
说到这里,皇上顾舒示意宫女把他扶了起来,背后垫着枕头半坐半靠在锦榻上。
“是说幕后之人神通广大,不仅在江宁府和临山府府衙均安插有眼线,包括郑王府,甚至彩凤宫也有他的眼线?”
“父皇,除此之外,无法解释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
皇上顾舒听到这里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双眼,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
“吴峥怎么样了?”
足有一刻钟左右,终于睁开眼睛的皇上顾舒似乎才想起来问问吴峥的情况。
当顾鸾把吴峥的情况详细讲出来之后,皇上的眉头明显皱的更紧了,只是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反而开口催促顾鸾:
“鸾儿先回宫歇息去吧,最近一段时间切莫再离开皇宫。”
正当顾鸾犹豫之际,听父皇突然向身边的宫女摆摆手说了一句:
“都下去吧。”
顾鸾知道自己是该离开了。刚刚进入养心殿就已经发现,今日的养心殿内与往日大不相同。不仅是侍候父皇的宫女几乎都是新人,就是门外值守的内侍,顾鸾也几乎都不认识。也就是说,父皇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任何人了。
辞别皇上返回彩凤宫后,顾鸾虽然毫无情绪,却也不得不先洗了个热水澡,换下穿了两天的衣服,满怀心事歪倒在床上,脑子里一会是八皇兄被打死时的惨状,一会是吴峥在自己面前,被对方的长剑贯胸而出的情景。
终于,顾鸾的心思还是集中到了,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江宁府府衙,临山府府衙,郑王府,甚至是彩凤宫中安插眼线的问题上。
屈指算来,朝廷中由此能力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个。
其一是左丞相贾奕,因其主管吏部,朝廷所有官员的任命,特别是外放官员的任命,全部出自他的手,只不过最终要报到皇上那里走个过场而已。
只是有一点贾奕做起来很难,一是在郑王府安插眼线,因为八皇子尚未大婚,附中下人大都是来自皇宫内院。
当然,最难的还是在彩凤宫安插眼线。毕竟彩凤宫是在皇宫内院,贾奕的手再长,也很难触及到这里来。
贾奕之外的第二个人则是外公,也就是太师柳史青。
“会是外公吗?”
顾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外公柳史青极力想要辅佐大皇兄争夺太子之位,不过,以他的心胸应该还做不出如此缜密的事情来。而且,即便柳史青有什么其他想法,也的确没有那个能力。
最后一人则是吏部尚书景向阳。
有能力并不代表一定会做。比如景向阳,一向沉稳本分,虽说在吏部尚书位子上坐了足有四年,可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近年来朝廷一切官员的任命,他只不过是左丞相贾奕的一名书记官而已。一切均以左丞相马首是瞻,从来不会自作主张。
真要论起来,身为尚书的景向阳,还没有吏部侍郎章几道的权利和胆量大。
章几道的名字,也只是在顾鸾脑海中一闪就过去了,压根就没过多考虑。
“难道真的是他?”
如果真是左丞相贾奕的话,那么他必定还有一个内应。也就是说,宫内必有一个同伙。不然,是无法在郑王府和彩凤宫安插眼线的。即便能够凑巧混进一两个人来,也绝不可能得到重用的。
这一点彩凤公主心中非常有把握。不论是她的彩凤宫,还是郑王府,亦或者陈王府,等等尚未大婚的皇兄府上所用的关键人物,无不是来自宫中。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彩凤公主顾鸾才能够如此肯定,假如那幕后之人是左丞相贾奕的话,宫内则必有其一位内应。而且,这位内应的身份地位,在宫内应该还不低。(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一 养心殿
随着顾鸾和宫女的离开,养心殿一角的帐幔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娇小,一身黑衣的人影。莲步轻移,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已是来到塌前,轻轻跪倒磕头之后,一言不发站起来,微微垂头面向病榻上的皇上顾舒。
“怎么样?”
“应该很快就要有行动了。”
“详细一点。”
“是。近一段时间出入相府,尤其是深夜进出相府的人明显增多起来。而且,其中有不少朝廷大臣。”
“都是何人?”
“兵部尚书陈成明,户部侍郎赵瑞,吏部侍郎章几道,……。”
听到黑衣人报出来的姓名,皇上顾舒的脸几乎都要被气得变形了。
“武林中都有哪些人来过,有没有武林总盟的人?”
“大都是些生面孔,未发现武林总盟的人。”
“还有其他人吗?”
“三皇子和六皇子也出现过两次。不过都是在白天。”
“这次袭击顾野和顾鸾的人马是从哪里调来的?”
“事前就住在城内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中,只是当奴家赶到时,早已空无一人了。”
“查到宫里的卧底了吗?”
“没有把握。”
“说说看。”
“由公主和郑王爷遇袭一事分析,能够在两处安插眼线的人,也只有胡总管一人能够轻易办到。”
“灵猫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来自南方一位降头师,不过以奴家的了解,降头师并不擅长阵法,其背后应该还有他人。”
皇上顾舒接下来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打发眼前的黑衣人离开,再一次闭目沉思起来。
良久,黑衣人不是很肯定地说到:
“奴家怀疑,真正的幕后之人可能不是他。”
顾舒似乎没有听见,兀自闭着眼睛,约莫过了十几个呼吸才开口说:
“朕知道是谁。”
显然黑衣人有些吃惊,等了一会见皇上始终没有下文,自然不敢追问,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多少年了,竟然还是阴魂不散。”
皇上顾舒自言自语一句之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听得出来,皇上的语气之中满是厌恶的味道。
终于再次等来皇上开口,却已经改变了话题。
“暗中跟踪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吴峥怎么样?”
“不知皇上是指其人品,还是能力?”
“都说说。”
“人品、能力俱佳。”
“难道就没有缺点吗?”
“心太善良,容易上当。而且,”
“什么?”
“不懂拒绝。”
“哈哈,少年心性大都如此。”
“只是公主那里怕是……?”
“此事不急,再等等看吧。听鸾儿说吴峥这次情况很不好,你不想去看看吗?”
“……。”
并没有因为黑衣人的无语而感到不快,皇上再次开口道:
“你们这日月双使早晚是要见面的,具体什么时候,什么机会下相见,你自己拿主意吧。”
似乎是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黑衣人第一次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马上低下了。
“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等吴峥醒来那天,也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皇上就如此有把握吴峥会醒过来?”
皇上顾舒闻言侧头,仔细盯着眼前的黑衣人看了一会,才若有所有地说了一句:
“原来你早就去看过了。”
见黑衣人把头垂得更低了些,皇上竟然长叹一声,说出了更加让黑衣人想不到的一句话。
“从来美人爱英雄,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只是,”
没有再看锦榻边的黑衣人,而是挪开略显空洞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帐幔继续说道:
“朕老喽。”
话语中满是凄凉的味道,以至于眼前的黑衣人不由自主又抬起了头。
“这些年苦了你了,朕心里很清楚,为了朕的江山,让一个弱女子在外抛头露面,风餐露宿。朕实在是于心不忍。”
“皇上……。”
没让黑衣人说完,皇上顾舒打断她的话接着说:
“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朕下旨赐婚,把你嫁于吴峥。”
“皇上,奴家已经二十八岁了。”
虽然声音低不可闻,可是却一点没有流露出不愿意的意思。
“年龄不是问题,尤其是对于你们这些江湖儿女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若是还有其他要求,也一并告诉朕。”
良久没有听到回音,皇上这才收回目光看了黑衣人一眼,继而吩咐道:
“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不用你再出面了。若是能帮得上吴峥,不妨趁现在这个机会,多与他亲近亲近。”
黑衣人闻言,急忙跪倒磕头,之后又悄无声息由刚才现身的那个角落中消失不见了。
“来人。”
皇上话音落地,一位小太监低头弯腰走进来。
“皇上。”
“宣宁泽中。”
“是。”
由于皇上突然病倒,朝中大臣几乎全部在养心殿一侧的偏殿中候着,宁泽中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不大会功夫,宁泽中就在那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进入养心殿。
跪倒在锦榻前,行大礼参拜之后,皇上再次招呼一声刚才的小太监:
“赐座。”
宁泽中小心翼翼坐到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静等皇上开口。
“去看过吴峥了?”
“是,万岁。”
“不用担心,吴峥不是那种短命的人。”
“谢万岁。”
“传旨。”
那名小太监随手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圣旨展开来,嘴里朗声说道:
“左庶子宁泽中接旨。”
不用小太监说,宁泽中见殿内就他一位,听到皇上说传旨,早已跪下了。
“擢左庶子宁泽中官复原职,即可就任右丞相,统领兵部,及各州节度府。钦此。”
作为朝中老臣的宁泽中怎能感觉不到朝廷上下的暗潮汹涌,所以,即便圣旨非常简单,他还是马上就知道皇上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了。于是,伸手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圣旨后,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转了一下方向,面向病榻上的皇上顾舒,仰起头静等皇上的吩咐。
“连夜征调并州节度府、顺天节度府,以及冀、华二州节度府官兵暗中接近京城待命。调遣心腹之人前往徐、荆、青、兖、梁等州,接任节度使。”
“万岁,城内……?”
“无须过虑,朕已有妥善安排。”
“老臣明白。”(未完待续。)
三百二十二 宁府
就在宁泽中于养心殿官复原职的同时,远在城西,欧阳琴心暖棚旁的篱笆小院中,时刻忧心依然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吴峥,坐卧不宁的宁云举也接到了圣旨。
“擢江南东道八府巡按宁云举为统领御林军中郎将,接旨即刻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中郎将,虽然也是正三品,与八府巡按同级,可是实权却远大于八府巡按。尤其是统领御林军的中郎将,那可是负责整个京师,负责皇上安危的要职。
宁云举接过圣旨,转头以晚辈之礼与樊老太君告别,又与常青剑等人告别,虽然心中担心吴峥,却又不得不跟随传旨太监回城面圣。不仅要听从皇上当面的吩咐,还要领取上任的官凭印信。这个可不同于八府巡按要到吏部去领,御林军说白了就是皇上的侍卫,自然归属皇上直接调遣。所谓中郎将,实际上是直接受皇上指挥,品阶低于将军的武职。
由于宁云举一直在外为官,虽然新年期间也多曾听父亲宁泽中简略提起过当前朝廷中几股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而且由其他人口中也听说过一些,可毕竟不如常年在京的父亲宁泽中明白。所以,接到圣旨的时候,一路上心里还是不停嘀咕。
心道:按照上次罢免父亲右丞相一职,赐婚宁小倩宁小坤为王妃,调宁天珏入京为御林军副都统的举动分析,皇上应该是在打算重用吴峥之前,采用的帝王家的平衡之术。现在看来,好像当时分析错了。
直到在养心殿面见皇上,于上任之前匆匆回府见到父亲宁泽中之后,宁云举总算是明白了。
当初并非皇上使用了什么平衡之术,而是故意让父亲宁泽中暂时淡出朝中几股势力的视线,其目的就是为今天做准备。皇上一番安排的用意,即便是为官几十年的父亲宁泽中当时也没有猜到。
“峥儿什么情况了?”
“还是那样。不过,听樊老太君说,其体内真气似乎越来越强了。”
“先去见见小倩小坤吧,她们都在你母亲房中。”
宁云举当然理解两个女儿的心情,尤其是宁小坤。毕竟是已经赐婚于八皇子郑王顾野,如今顾野一死,尚未出阁已成了望门寡,先不说宁小坤的心情如何,就是他这做父亲的心情,一时也是苦涩难言。
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女儿都红着眼睛望着自己,尤其是老太太,开口就问:
“峥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醒来了吗?”
“母亲莫急,虽然峥儿还没有醒来,不过体内真气却是越来越充沛了。”
“可有呼吸心跳了?”
“还没有。”
即便宁小倩宁小坤是从小练武,一听到吴峥到现在都过去整整两天两夜了,依然没有呼吸心跳,顿时又轻声啜泣起来。
若不是姐俩早已被皇上赐婚,若不是这次吴峥又是在救八皇子和彩凤公主时受的伤,姐妹俩早就不管不顾跑去了。可偏偏彩凤公主一直在不说,宫里也时刻有人守候在那里,这让姐妹俩如何能去?只能在府中急如热锅上蚂蚁,芳心大乱之下,唯有哭泣而已。
好不容易等回来的消息,竟然是吴峥依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算是当着父亲的面,二女还是再也无法忍住眼中的泪水。
“哎,苦命的孩子。”
随着老太太一声长叹,宁小坤一下扑进奶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虽然担心女儿的痛哭会加重老太太的伤心,可宁云举却实在不好劝。毕竟宁小坤的哭泣可不仅仅是为吴峥,应该有一半是为自己哭的。转头没有看到妻子,不由疑惑地询问宁小倩道:
“你母亲呢?”
“娘和伯母前往后花园的观音堂为表弟祈福去了。”
“快劝劝小坤,别哭坏了身子。”
因皇上说得明白,必须马上走马上任,宁云举不敢耽搁,和母亲道别后,来到前院见过父亲,爷俩联袂出府去了。
就在宁小坤痛哭不止,宁小倩和老太太怎么劝都没用的时候,突然有下人来报:
“太夫人,萧英萧姑老爷到了。”
“哼!”
“奶奶。”
老太太一直因女儿宁云燕的死对萧英父子耿耿于怀,一听女婿萧英前来,自然不愿待见。听到宁小倩略带祈求的叫了一声,又想到此时昏迷不醒的吴峥,正需要武林人士相救,才淡淡说道:
“让他进来吧。”
萧英是在彩凤公主之前就进城了,当时只是说进城探听一下消息,具体什么消息并没有明说。他不说,众人自然不好询问。
进门看到不用正眼看他的老太太,还是规规矩矩跪倒在地,口称:
“萧英叩见岳母大人。”
“哼!”
“姑丈快快请起。”
萧英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接过宁小倩递过来的茶水。这时宁小坤也已止住哭声,从老太太怀里站了起来。虽然嘴上没说,还是希望能听到关于吴峥的好消息。
“岳母大人无需过于担心峥儿,家父最迟明天傍晚就会赶到……。”
“他来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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