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试想一下,若赵士程此时真的掉转方向,回去接了圣旨,恐怕陆唐两家之事怕早已瓜熟蒂落,哪还有挽回的余地,自己辛辛苦苦的一番筹划全部付之东流;可若一意孤行,坚持向前,自古便有说法,“见旨如面圣”,古往今来,从无耽误之理,他赵士程是皇亲国戚,更毁不得祖宗的纲纪,倘若真被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是向前?还是退后?……不对,什么圣旨,怎么突然就有圣旨,会不会是沈梦搞错了?沈梦这个姑娘,人看着机灵得很,但是性子急,搞不好就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弄混了,这种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了,这次还真说不准。想到这里,赵士程内心又凭空升起了几分希望,忙问道,“什么圣旨?”
沈梦一双眼睛瞅着他,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暗想,赵哥哥这是怎么了,圣旨不就是圣旨吗?口中便说道,“还能什么圣旨,当然是皇上的圣旨啊!”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听得赵士程直叹息,又道,“这我当然知道是皇上的圣旨,我的意思是圣旨是关于什么事的?”
沈梦回道,“赵哥哥真会说笑,你不去接,我们这些人又怎么会得知是关于什么!”
沈梦一语点醒赵士程,是呀,他不去接,谁会知道是关于什么事情的,当真是被着急给冲昏头脑了。赵士程又追问道,“当真是我要去接?你没搞错?”
沈梦心里更觉得委屈了,赵哥哥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她说的话,乃至不信任她这个人,赵哥哥这是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她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沈梦的这番想法着实冤枉赵士程了,他此时真是********想着事情会有转机,希望从沈梦的口中寻得希望,如果这次真的是沈梦一时糊涂搞错了,赵士程不仅不会责怪于她,反而会感激她。可是沈梦接下来的这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公公点名是赵公仲湜之子,赵士程,咱们这里除了赵哥哥你,还能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是呀,圣旨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办差的人怎么会搞错呢?看来此次真的是天不助我也。赵士程心里暗自慨叹。
沈梦看他始终面露难色,可却无法理会他为何而难,便追问道,“赵哥哥,你还在犹豫什么?误了接旨时辰,你可担得了这个罪?”
赵乐虽为下人,但在王府里待得久了,自然明白很多事情,经过一番寻思,很快便理清了接旨与不接旨之间的利害关系,赶紧凑到赵士程身边,低声道,“小王爷,路看似有两条,可是我们能选的怕只有一条,不得不回呀。”
赵士程难道不知道这个局面吗,以他的见闻,那是远远高过赵乐不知道多少,领悟这个道理自然不在话下!此时的他只不过是最后还抱有一丝幻想罢了。可这会儿听了赵乐的话,心里的那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哎,什么幻想?不过是自己的妄想或是幻象罢了,凡事存了妄念,便免不了会有破灭的那一刻。回到现实的赵士程脑袋微侧,表情捉摸不定地看着身旁的赵乐,一会儿摇了摇头,一会儿又是点了点头,最后又转身坐进了轿内。
沈梦看得迷迷糊糊,摸不清赵士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这会儿又什么话都不说就钻进了轿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沈梦正准备上去再揭了轿帘,刚伸出的手却被谁给拦住了。沈梦的大小姐脾气立即犯起来,谁这么大胆,敢来拦她,真是不长眼了。刚想开口骂几句,却被一张凑到眼前的嬉皮笑脸吓了一跳。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赵乐,除了他,怕也没人敢这么没大没小地对待沈梦了,只听他说道,“大小姐,我们王爷这就准备回府呢,小姐若还有话要说,也得等接了圣旨了,不然这大逆不道之罪,我们可担不起啊。”
“你······”沈梦刚想对他兴师问罪,结果赵乐的这句话呛得她无言以对,便顺了顺气,道,“好吧,好吧,这次先不跟你计较,我可是识得大体的人,以要事为重。”
赵乐与沈梦回礼罢,便领着几个壮汉重新抬起轿子,就地折转方向赶紧往回赶。轿子一路颠簸,轿内的人一路恍惚。街边的喧嚣热闹声还是原先那般,可是轿内的人却早已不是原先那般的心情。此时的赵士程两眼无光,神情落寞,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而且是越陷越深,身体只随着轿子无意识地摆动着。在这片空白里,突然窜出一丛丛拔地而起的烟火,接着鼎沸的人声涌了上来,在烟火即将坠落的那一刻,又是那张被映照得格外清晰的面孔出现在视线里······这个画面几乎每天都在赵士程的脑海里出现好几遍,这张面孔的主人正是唐琬,而这个画面,正是上元节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可能说相遇不太恰当,因为赵士程无法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他。爱情的产生往往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无需赘言,也就在那一刻,赵士程放佛觉得眼前的那个人便是自己今生所寻之人,从那之后,他便将这个如花般绽放在烟火里脸孔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晚川流不息的人群让他难以接近心仪之人,寻寻觅觅终不得见,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打听到姑娘门户,本想将心事告知父亲,请他老人家做主,请媒说亲,怎料,父亲竟突然辞世,如今一年守孝期将满,终于可以重新谋划此事,却被陆家捷足先登。什么命运多舛,怕也不过如此,赵士程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给了他一个那么美的开始,却没有给他一个美的延续,为什么让他追求的一切就这么硬生生地戛然而止?为什么?
第九章 一旨班回终落憾2()
心里就算是有千万个不情愿,行动上却容不得半点疏忽,这就是身为皇室后人的命。赵士程火急火燎地赶到府上,立即焚香祷告,准备接旨。前来宣旨的正是平日里伺候皇帝的李公公,看来此次圣旨所要宣告之事不一般。只见公公铺开卷轴,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来皇帝得知士程之父赵仲湜过世,辍朝几日,只恨未来得及见上一面,如今周年将至,特颁圣旨一道,追封赵仲湜为仪王,谥恭孝,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供其子孙受用,并急召其子赵士程入宫觐见。
李公公将圣旨递于赵士程手中,道,“小王爷赶紧收拾了,跟我回宫面圣吧,皇上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再者,念及与你先父之情义,如今却天各一方,更是心痛不已。你此次进宫定要好好宽慰圣上。”
沈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赵府,刚到门口便听得公公这话,立马跳了进来,说道“怎么突然要带赵哥哥走?这是要去哪里?要走多久?”
李公公不知背后什么时候跳出来个人,还突然这么咋呼地叫嚷,猝不及防,着实吓了一跳。
赵士程见沈梦如此失礼,忙叫住她,“沈梦,还不赶紧给公公赔礼,怎么这么冒失。”又转身对公公说道,“公公,这位是沈正的千金,沈梦,年幼无礼,还请公公不要见怪。”
沈梦一听是位“公公”,稀奇地围着李公公打量起来,一张脸距离公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竟差不多只剩睫毛那么长的空间了。
公公被她这么一打量,浑身都发憷了,心里道,这小丫头片子要么就是眼神不好使,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世间哪有这么瞧人的。得亏赵士程在场,赶紧把沈梦拉倒开了,“小梦,怎么越发地无礼了,你这是在干嘛?”
沈梦乐呵呵地说道,“以前只听说过,倒没见过,今日难得遇见,当然要好好端详一番。”
赵士程立即明白这话的意思,她这是把公公当做珍稀动物在观赏呢,再这么说下去,岂不是要惹恼了李公公,非闯出祸来,便赶紧把她拉到身后去。所幸,沈梦刚刚的那番话只是对着赵士程小声言语,未传到公公耳朵里。再者,被沈梦那么近地瞧着,公公只觉得周身不自在,这会儿正到处掸灰呢。
沈梦隔着赵士程的身子,探出小脑袋,笑着问道,“公公,真的要带赵哥哥走吗?要走多久?”
李公公理顺了衣服,捏着嗓子说道,“姑娘,皇上急召公子入宫一叙亲情,一年半载怕是要的。”
“什么?这么久!”沈梦差点又跳出来,幸亏赵士程拉住了她,但是那张嘴却是谁也拦不住地,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怎么可以去这么久?不可以不去吗?”
赵士程真是拿她没办法,“好了,小梦,这是公事,来不得胡闹。”
沈梦撅着小嘴道,“好吧,既然是皇命难违,你便去吧。不过,赵哥哥,临安府花多柳多,你可不要乐不思蜀,忘了这穷乡僻壤的人等。”
“你呀,真是小丫头鬼话多。什么花啊柳的,你当临安府、皇宫是什么地方?看你以后嫁了官人,少不得是个管家婆。”赵士程说着话,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一旁人等见了二人景象,也纷纷暗笑不已。
且说士程听得马上就要启程,便问了道,“公公,我们此行可否绕个道。”
“所为何事?”
“去那街孙家铺买些芙蓉饼。说来这饼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自是比不上皇宫里的珍稀佳肴,可爹爹在世时每次面圣必带此物,皇上甚是喜欢,说口味不错。我知道公公赶路急,可是若遣下人前去,挑得毕竟不如我细致。倒不如我们绕个道,经过街铺,顺手买了,耽搁不了多少路程。”
“好好,小王爷想得倒甚是周到。”
公公只想赵士程是一片圣心,他哪里知得其中真相。这孙家铺,好巧不巧,正与丰乐楼就门对门而立,不言自明,赵士程这是打了买饼的名号,好趁机去丰乐楼探听陆唐两家的事情。
且说赵士程收拾一番,别了沈家一门,只带了小童赵乐一人,随了公公一道回宫。一路走着,士程甚是心神不宁,想想,当下已过饭时,且不说那唐琬已和陆家公子见上了面,恐怕亲事都已定下了,还有什么必要去打听消息呢!可是再转念一想,相亲也有不成的,说不定就遂了自己心愿,真未成事。如此想来,赵士程心情倒也好了几分。
临近丰乐楼,赵士程让公公稍作休息,带了赵乐,便径直往丰乐楼方向去了。两个人一人买饼,一人打探消息。这打探消息的差事自然落在了赵乐头上。赵乐见了门口杂役,上前道,“打扰了,今日可曾见得唐家小娘子来此。”
杂役不明就里,只道未曾见过。
赵乐此前曾多番打听唐琬消息,也见过其花容月貌,便与杂役详细描述了一番。
“哦,你说的是与那陆公子做亲的小娘子,来过,来过。”杂役听得描述,幡然大悟。
“那亲事成是不成?”赵乐追问道。
“这个啊,我这看门的倒不知。我们掌柜的肯定知道,客官不妨进去问问。”
“怎么,客官也来凑那陆公子的热闹。”里屋一店小二听得门外对话,出来说道。看这小二模样,不是别人,真是那位迷糊小二。
“呵呵,我乃唐家外亲,听得此事,顺道来问个明细。”赵乐慌忙找了个由头说道。
“哦,那要恭喜了!”
“怎么说?”
“亲事成啦!客官您说我们丰乐楼是何等地方,在我们这儿有什么事会不成的。您说是不是?”店小二自是洋洋得意。
那赵乐听了这话又怎么乐得出来,听得“成啦”二字便不禁为自家公子一番难受,只恨当初未及时为公子出主意了了这桩心事。
赵乐心想着,眼下见了公子该如何回话是好,转了身,正撞见自家公子期盼的眼神,更是心痛不已,直拧了眉头,连连摇头摆手。
此时的赵士程刚接了饼铺老板娘包好的饼,转身欲寻那赵乐。一回头却只见他连连摇头的模样,当即心领神会,结果已是再清楚不过了,当下便愣住了,手中饼瞬间坠了一地。怎么陆唐两家就定在今日相亲?怎么皇帝圣旨就在今日到了?怎么命运要如此这般地不眷顾他?看来老天还是没有站在他赵士程这边,事实还是应验了那卖卦先生的言语。
赵乐看得公子这般,连忙上去捡起了地上的饼,解开了布头,只见那饼身已是碎了一摊,不堪入目,一如公子此时之心,怎么还能见得圣上?
“公子,不如我们告了病假,暂且休息几日吧。”赵乐安慰道。
赵士程听得话,醒了过来,“无妨,但去无妨。圣上好意推拖不得,况且,别了此地也好,也好。”赵士程口中的“好”,是暂时离了这伤心之地的好,也是无奈的好,不然又该如何!
于是主仆二人回了头,重新买了一份饼,匆匆归了回宫队伍,策马绝尘而去。若真真个断念而去,倒也罢了,可依那卖卦先生之言,怕是这份痴念终究难舍难断,日后必定还有后话。
第十章 禹迹僧人惹变故1()
次日,天还未明,朦胧的黑色笼罩着越州城,只东方泛起一道白。远远听得禹迹寺鸣了几声早钟,寺内的僧人便各分地方,打着木鱼儿,沿街报晓。一路走,一路敲,当官的听了赶紧起身朝会,做生意的听了纷纷准备开铺迎客,街头的小食店也点上灯卖起了早点。
此时的唐府还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只有那后院老爷夫人的卧房中亮起了灯光,恐怕是听得这报晓声音提醒,赶紧起来操办一些事情了。
天渐明亮起来,只见唐家后房中,三个丫鬟来回走动,忙着张罗些什么。一位样貌端庄、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夫人,都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一位年纪稍长的丫鬟上来回话道。看来,眼前这位端庄的夫人便是唐琬的母亲唐夫人了。
唐夫人走近瞧了瞧,“嗯,好,都齐了,那僧人沿路报晓,估计也要得一时半会儿才能过来。”
原来,昨日唐家小女唐琬与陆家公子定下亲事,算得上是府上的一件大事。唐家老爷夫人平日里就是乐善好施之人,今日想趁着禹迹寺的僧人来化缘之际,多赠予些斋食物品,讨得他在佛祖面前多多念好,保佑唐府一门平平安安,当然更多的是为自家小女唐琬乞得天怜,诸事平顺。
唐夫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来,转身问了问旁边丫鬟,“你去看看蕙仙起了没有?若是起了,让她赶紧收拾了过来。我在偏房等她。”
丫鬟听了令,便往后院小姐房间走去,还未走到门口,迎面便见着小姐已经出来了。这母女俩倒也真是心有灵犀,唐琬今日早早地就起了床,这会儿正想过来请她娘亲的安。丫鬟见了唐琬,叫了万福,传了老夫人的话,便领着唐琬一同往偏房去了。
唐琬一只脚刚踏入偏房的门,便假装嗔怪,嚷嚷道,“娘,一大早您便差人来寻我,做什么打紧的事情?”
要是在平时,唐夫人早就迎了上来询问宝贝女儿昨晚睡得如何,等等。可是今日,唐夫人听了唐琬的话竟无任何回应。唐琬眼睛滴溜一转,立刻从中觉察到气氛与往常不同,再看看母亲那张脸,往日的慈眉善目今日都变了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唐琬从未见过如此严厉的母亲,心里觉得很是奇怪,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怎么啦?”
唐夫人一直在观察她,这会儿摇头道,“哎,你呀,都已经是定了亲的人,怎么行事还是这么莽撞,这万一到了夫家,你……”唐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句话还没讲完,便气得直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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