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骑士实践课的时间在下午。那些因为通宵运动而体力透支的男生们经过了一个上午的休息,又终于精神恹恹地出现在了课堂上。
一向积极爱表现的诺德低头着,一只手遮着被艾维揍肿的眼睛,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中午不在现场的学生们不明所以。纷纷好奇地回头张望。诺德好面子,被这么围观。只觉得全身别扭。他掩耳盗铃将头扭向一边,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玛格教授的目光打量打量了蔫蔫的男生们,学生们原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是哈哈一笑,说:“冲锋开始了吗?乔治又出了什么整人的主意?”
“他让我们在冰界里回答问题,三秒钟答不上来就要脱一件衣服。”亚伦抢着说,说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玛格教授耸耸肩:“这是逆转入门第一关的传统。没什么大不了。”
“昨晚穿着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女装和女式高跟靴在操场上跑了整晚。那双鞋不合脚,我的脚趾头简直像是被锉刀挫去了一块,痛到麻木了。”亚伦一边扭动着脚,一边抱怨道。
玛格教授说:“麻木了好,免得待会儿练习的时候喊痛。”
亚伦嚷嚷:“玛格教授,您真残忍!”
玛格教授纠正说:“这不是残忍,这是凡事都从好的一面去看。这是乐观的表现。”这时,她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诺德。
玛格教授拨开站在前面的学生们,朝诺德走去,牵起了一片看热闹的目光。
玛格教授比诺德稍高一些,她微微俯下身体,和诺德平视,眼睛凑近了诺德额头上的大包仔细端详了片刻,说:“来,让我看看。”
诺德不自然地往后侧了侧身,坚决不肯放下盖在眼睛上的手。
玛格教授假装板起脸,说:“看你这样子,肯定还没有去看过神官。眼睛被打了吧,不及时治疗,小心眼睛会慢慢瞎掉。”
她这话危言耸听,诺德似乎有些动容,再三犹豫,终于慢慢放下了手。
他的一只眼睛又红又肿,好像龙眼金鱼。
玛格教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得出结论说:“我不是神官,具体有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你还是下课之后自己去教堂请神官诊治吧。”
她刚才说那么多,根本就是好奇。
诺德气恼地将头偏向一边,拿后脑对着玛格教授以示抗议。
玛格教授也不生气。她轻快地走回了队伍前面,说:“好吧。下面开始新的任务。”
练习开始,一向活跃的诺德独自坐在场地边,捂着眼睛,背对着大家。
玛格教授上前拿脚踢了踢他,说:“不就是眼睛给人打肿了,至于连课也不上了吗?你要再不多加练习,下一次,也许就是整个脑袋都给人打成猪头。”
诺德不服气地反驳:“才不会呢!这次只是——”说到这里,他及时住了嘴。
玛格教授也没管他“只是”后面想要说什么,她将手搭在诺德的肩上,说:“男生么,偶尔被人揍几次也没有关系。脸受没有受伤有什么关系,你这次输了,丢人的不是这张被打坏了脸,而是你的尊严。”
诺德抿着唇,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深思。
玛格教授上下看了看他整张被打了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不过你的脸被人打成这样,还真滑稽。就跟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茄子一样。”
她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惹来了诺德羞愤的眼光。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诺德还是决定拖着一身的伤,参加对练。
薇妮傍晚回寝室的路上意外遇见了诺德。诺德应该是刚从教堂回来,他脸上的伤好了许多,眼睛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自从凯特蜜和劳拉。凯双双“冲锋”失败之后,两人的关系奇怪地好了起来。薇妮回到寝室的时候,凯特蜜正和劳拉。凯聊得开心。
“薇妮,你知道吗?诺德今天向艾维。伦纳德当众表白,是他抽到的‘冲锋’任务。”劳拉。凯得意地告诉薇妮说。
薇妮礼貌地表示了好奇,顺着她的话问:“那他今天这样,算是任务失败了吗?”
劳拉。凯说:“没有,任务期限是四天。只要在四天之内成功就行。”
那他这次肯定没有希望了。
薇妮心里想着,说出来的话却是:“那就祝他好运吧。“
劳拉。凯接着垮了眉,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费奇抽中的任务是去‘佛兰花园’假扮歌女,唱一个晚上的歌。”
佛兰阁楼是诺伯城最有名的酒吧,处在城北黑市最混乱的街区。那片区域混杂了各色各样的人,酒吧遍地,但是,连薇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佛兰阁楼却永远是最受欢迎的一家。
佛兰阁楼有固定的歌女,但是如果有人愿意上台献唱,老板也并不会阻拦。只不过,如果唱得不好,台下的客人们绝对会毫不客气地掷以西红柿。投掷西红柿,也就成了佛兰阁楼的特色之一。
费奇扮歌女,唱一晚上的歌而不被赶下来。这任务的难度,绝对不比诺德的差。
160。歌女费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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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管薇妮在哪里遇见艾维,艾维的身后都有诺德跟着。诺德手捧红玫瑰,用热情却又幽怨,期待却又敬畏的目光望着艾维。
艾维觉得他无处不在,十分讨厌,但是看着他仍旧浮肿着的半张脸,最后放弃再揍他一顿的打算。
艾维亲热地挽起薇妮的手臂,说:“几天没有遇到乔治那个混蛋,哼,他肯定不敢再出现。如果让我再看到他,我要把他冻成冰块,放到花台上作展览。不,要先拔光他的衣服,再把他冻成冰雕。”
薇妮失笑。
艾维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诺德,忿忿地说:“不用说,这个馊主意肯定是乔治出的。”似乎是怕薇妮不明白,她又解释说,“逆转的成员每个人都会给参加冲锋的新生们出一条任务,任务匿名写在字条上,由新生们自己抽签。”
薇妮想着逆转俱乐部中那群平日看上去一本正经,私下里却放荡不羁的人们,为新生们默哀。
艾维后悔地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出那个去佛兰花园扮歌女的任务了。我该写:和乔治当众拥吻。”想到心不在焉的乔治触防不及,被胆大的一年级男生当众强吻,艾维开心地抿唇一笑,随即又垮下了脸,“唉,可惜乔治今年就毕业了,不然,我明年一定写这个任务。”
薇妮想着的却是,原来费奇抽中的任务是艾维出的。
劳拉。凯和凯特蜜混在一起,整天都在为费奇担心,出了包括“凯特蜜假扮作费奇蒙混过关”在内的各种各样的主意。不过身为主角的费奇,却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大概是在一个人想办法吧。
艾维似想起什么,问:“对了。听塞西莉娅说,你也参加了冲锋,你的任务是什么?完成了吗?”
薇妮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我的运气好,只是治愈元素卷轴楼枯死的菀藤。”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只不过对于你来说相对容易而已,”艾维说,“冲锋虽然疯狂,但是只是针对男生, “任何人都不能刻意为难一位女士。”
薇妮说:“这么说。女生应该比较容易通过冲锋吧。”
艾维摇头:“不为难女士,只是不让女士难堪而已。但是筛选的严格性却不会因此降低。面试那晚你不在,没有看到有几个人听说没通过。就当场哭哭啼啼,就好像我们怎么欺负了她们似的。真是让人头痛。这样的人,能通过才奇怪呢。”
薇妮问:“那佛兰花园的歌女表演你会不会去看?”
艾维偷笑:“当然。听说抽中的是个叫费奇的一年级新生。你认识吗?”
薇妮肯定道:“认识。现在很多人在帮他出主意呢。”
艾维骄傲地皱了皱鼻子,说:“随便他们出主意去吧。对了,表演就是今天晚上。薇妮你要一起去吗?”
薇妮说:“伊丽莎白约了我今晚去冒险工会,如果顺道,我和她一起去。”
艾维迫切地点头,说:“好啊,那你们一定要来。反正通宵呢。”
薇妮在冒险工会接受的任务提前做晚了,正好伊丽莎白也需要去一趟冒险工会。于是她们下课之后一起乘公共马车去。
伊丽莎白的任务属于保密任务,她去房间里单独和人讨论。薇妮很快拿到了报酬。她请老板把银币换成了晶石,然后喝着红茶在楼下等伊丽莎白。
今晚来冒险工会的人并不太多。年轻的服务生无事可做,于是和看上去单纯可爱的薇妮搭讪。
服务生问:“小姐,你是第一次来冒险工会做任务吗?”
薇妮淡淡一笑说,:“是啊。”并没有多接茬的意思。
服务生却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犹自感叹说:“你看上去年纪好小。你多大了?十一岁?有没有十三岁?”
薇妮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服务生却并不气馁,换了话题问:“刚才进去的那位小姐是您的朋友吗?”
薇妮简单地说:“是的。”
服务生羡慕地说:“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接到这么高级别的任务。那位小姐可真了不起。我刚才还看到了她的初级会员铜质徽章,好多人做了很多年的冒险者,都没能挣得一枚徽章。这小姑娘前途无限啊,也许过几年,她就是另一个伊芙。”
服务生滔滔不绝地说着,薇妮只是面带微笑地默默听着,不过仅仅是这样,也足以鼓励服务生说下去。服务生难得找到了肯听他说话的人,从每天往来的形形色色的人,到听来的冒险故事,会都绘声绘色地给薇妮讲述了一遍。
等到伊丽莎白回来,服务生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伊丽莎白的手里多了一只封了火漆的大信封,她冲着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说了一声“记在我的帐上”,领着薇妮走出了酒馆。
薇妮知道,凡事拿到徽章的人,在酒馆都有自己的帐户。
到了车马驿站,伊丽莎白说:“我记得你刚才说要去佛兰花园,你累了没,现在还要去吗?”
薇妮觉得费奇扮歌女肯定有趣,更不知道劳拉。凯和凯特蜜最后到底有没有选出最好的主意,于是说:“去看看吧,肯定很有意思。”
一走进佛兰花园就闻到了隐约的西红柿的香甜,客人们年年日日扔番茄的习惯使得每以一丝砖缝,每一方墙壁上都沾上了番茄汁。纵然歌女们再喷上多么味道浓烈的香水,也抵消不了入地三寸的番茄味。好在,聪明的酒吧老板选择了朱红色的墙和红木地板,因此,除非凑近了仔细查看,一般人不会发现墙上斑驳的红色水渍。
来到黑市,怎么能不来佛兰花园。
闻到遥远记忆中的熟悉味道,薇妮忽地眼眶一热。那种往昔岁月恍若隔世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想要流泪。她已经慢慢适应了学院的生活。习惯和伊丽莎白讨论冒险方案,习惯了听艾维胡说八道,习惯了每天写作业,穿梭于教室和图书馆之间。
虽然不肯承认,但是维克多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印入了她的心底,维克多说:“我一直希望你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不用聪慧绝顶,不用天赋过人,每天只为裙子不够时髦而烦恼。”
就好像真正的薇洛妮卡。赫格伦那样。
从前的伊芙过得很累,背叛、阴谋、暗杀、欺骗。每天都在重复上演。凡事她都必须精确计算,每一行步皆如履薄冰。纵然她力量强大到无人匹敌,但是她却仍然只是时代洪流中摇摇欲坠的一帆小船。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可抗拒因素推着向前走。
强大的魔法并没有为她赢得选择自由的权力。
而现在,躲在薇妮这副躯壳里,她终于可以放慢脚步,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这样一个天生废柴,没有人需要去刻意讨好。或者欺骗利用。
这样的她,是自由的。
可是,这样的人生,又该有怎样的出路呢?她不会像林赛。莫顿那样把嫁人当作人生的唯一目标。但是,她的人生目标又是什么呢?
薇妮觉得迷惘,不过不等她多想。眼睛已经很容易地在舞台上捕捉到了妆容华丽的费奇。
厚厚的白粉、长长的假睫毛、高高的花瓣领、以及蓬松的长裙企图掩盖住费奇的真正性别,不过薇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伊丽莎白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台上那个浓妆艳抹的歌女,终于艰难地认出了他就是平日里安静端正的费奇。她失笑出声。表情又好笑又无奈。
费奇显然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扮作女人来娱乐众人。他年纪小,身量不足,难堪和羞愤给他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青涩。华丽妆容和青涩的表情,极致的矛盾给了他别样的魅力。
薇妮和伊丽莎白坐到了艾维身边。她们不打算喝酒,只是一人点了一杯苹果汁。劳拉。凯和凯特蜜显然也来了。她们坐在前排靠近费奇的地方,每一首歌之后。她们都带头鼓掌叫好。见到有人将西红柿拿到手上,劳拉。凯会立刻过去和那个人说话,分散那个人的注意力。
艾维皱眉看了看做法夸张的劳拉。凯和凯特蜜,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两个人真讨厌。”
这么说着,她拿起一只西红柿,猛地朝费奇扔了过去。
劳拉。凯眼见一只西红柿飞来,她来不及追查是谁扔的,下意识地结印,大火球包围住了西红柿,将它烧成了一堆黑色的灰。
突然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楞住了。劳拉。凯这么做,显然违反了酒吧的规矩。
等到劳拉。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艾维带头起哄说:“这不是作弊吗?”说着又将更多的西红柿投了过去。
劳拉。凯蹬蹬蹬地跑上台去,挡在费奇面前。她张口想要辩解,犹豫了一瞬间,说:“大家停下!今晚我请客!”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劳拉。凯的声音有着转瞬即逝的轻微迟疑。
薇妮知道,劳拉。凯出身于普通市民家庭,家里并不富有。难得她肯为费奇这样用心。
在场的人听到劳拉。凯的话,纷纷一愣。有人听说她请客,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番茄。
劳拉。凯趁热打铁地说:“如果今晚没有一个人扔番茄,那么今晚的酒水钱我请。”
说到这里,那些贪图小利的人开始劝说身旁的人住手。
劳拉。凯眼见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她这才松了口气,鼻尖早已浸出了汗珠。费奇由始至终都站在她的身后,下垂的双手握成了拳。他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一样,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劳拉。凯这么做,显然惹得艾维非常不满。
艾维笑着举杯说:“既然是你请客,那么我的酒喝完了,能不能再点一杯呢?”
劳拉。凯紧抿了唇,她知道一旦给出这样的承诺,台下的那些人肯定会点最贵的酒,毫无节制地狂喝滥饮。
但是,到了现在,她已经骑虎难下。于是说,“我请每个人再多喝一杯蜂蜜酒。”
底下的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是勉强接受了。
薇妮算了一下,现在酒吧里大约有四五十人,一杯蜂蜜酒一枚银币,加上之前那些人喝的酒,劳拉。凯今晚大概得付出两百多枚银币。
两百多枚银币是普通人家两个月的支出。
明天还有课,薇妮和伊丽莎白又坐了一会儿,便和艾维告别。
离开的时候,薇妮的手还握着一枚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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