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神官,”薇妮轻声念道。她没有拒绝神官的好意。于是跟着他去了教堂。
小镇的教堂很小,祈祷室里住满了人。乔神官介绍说:“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暂时住在教堂里。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去,也可以暂时留在教堂,只不过这里的住宿条件不太好。”说着,乔神官看了看薇妮的靴子。
薇妮还穿着那双白鱼皮长靴。虽然她如今看上去很落魄,但是靴子的价值却无法隐藏。
乔神官对薇妮施了一个治愈术。他的神术等级很低,治愈术的对于薇妮身上的伤口来说,就好像用清水洗去了表面的血。不过薇妮对此仍然表示感激,说:“我从前也认识一个名叫乔的神官。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乔纳森神官说:“是吗?大概因为我们的心中都接受着神的指引。不过我相信。他的神术可不像我这么糟。”
这么多天来,薇妮第一次笑了,但是语气却很难过:“他的心很好。也很有神术天赋,梦想是去佛兰教廷。”
乔纳森神官问:“后来呢?他去了吗?”
薇妮摇头,语气淡淡地陈述说:“后来他去世了,被一个坏人杀死了。”
乔纳森神官的眼里露出了惋惜,说:“主神保佑他。他一定已经去了天国。”
薇妮突然问:“这里有忏悔室吗?”
“当然,”乔纳森神官也不多问,直接领薇妮去了忏悔室。这座小教堂的忏悔室很小,石墙粗糙,连带上面刻的花纹既不对称也没有磨光。
这不是薇妮第一次来忏悔室,但却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站在《圣典》面前。诚心的,毫无抵触情绪地站在《圣典》面前。
“如果你用心认真地对神祷告,神必定会听见。”
“当你虔诚地接受神的指引时。你能听到神的指示。”
“神在陪伴着你,无时无刻,无所不在。有神的陪伴,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变得有意义你的生活这些都是劳里从前对她说过的话。
从前劳里对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是抵触和抗拒。而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薇妮第一次想要尝试去接受他一心追随的神。
薇妮双手交叠在胸口。对着虚空默默地说:“创世之神,万王之王。我需要向你忏悔,我有罪。我曾犯下所有可能的罪孽,杀戮、欺骗、背叛、抢劫、说谎、亵渎??过去的时间不可能重来,做过的错事无法补偿。但是,我却仍然想要向你祈祷。祈祷我的朋友,您虔诚的信徒劳里平安无恙。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给我以指引,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余下的生命去作补偿。我同样希望,莉莉安——虽然她信仰黑暗,但是黑暗同样为您所创造——能够平安回来。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承担亵渎神祗的惩罚,挖出我的心填补她空洞的胸腔。”
等到薇妮从忏悔室出来,乔神官给了她一只苹果和一块面包作为晚餐。
薇妮谢过他,说:“我很感动,教堂为民众做了这么多事。”
乔神官说:“这些都是教堂应该做的。多谢教皇回来了,这些都是他的指示。当然,也要多谢弗雷德。韦伯爵士,多谢他资助这些物资。”
薇妮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韦伯爵士,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是个慈善家。”
“莫顿伯爵公开站在王室这一边,作为莫顿二小姐的丈夫,韦伯爵士虽然不能上战场,但是他为普通民众所作出的贡献,在我看来,不输给胸前佩戴勋章的骑士们,”乔神官接着提议说,“如果您暂时没有其他打算的话,您也许不介意接受这个小教堂的简单工作。我之前从市集上路过的时候,见识了您的身手。教堂总是受到一些流寇骚扰,或许,您愿意帮忙保护教堂的物资。当然,我没有办法给您太高的薪资。”
281。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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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妮在教堂做了一个星期的工。她的工作很简单,白天维护教堂的秩序,晚上睡在储物间,防止有人进行盗窃。如今治安混乱,每天都会出现有人失踪,尸体在荒郊找到的事。
到了周末弥撒的时候,大厅里本来就住满了人,薇妮原本以为弥撒没有办法举行,却没有想到,当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整齐地站在了大厅里。不管是病弱的老人,还是孱弱的小孩,都帮忙将大厅整理得干净整齐。
镇上的居民也一齐聚到了教堂来,座位不够,人们就肩并肩,脚抵脚地站在走廊里,站在墙边。当镇上唯一的钢琴家弹奏起《朱利尔斯的圣咏第二章》时,所有人都分享着为数不多的音乐书,开始唱起来。走调的,错词的,破嗓的的声音混在一起,在失调偏音的钢琴伴奏下,却偏偏有一种沉静安心的的力量。
创世之神,王者之王。
如今我左右四顾,
无人识我,无人眷顾。
你是我的避难所。
我的灵魂饱受煎熬,我心荒凉干枯。
我向你呼求,请你救我去一个安稳之地;
我向你呼求,请你领我离开苦难的生活。
人们双手交叠在胸前,向着教堂顶上投下金色日光的彩绘玻璃窗望过去,似乎隔着玻璃上的圣像,隔着洁白的云,创始之神隐在苍穹里,俯瞰着众人,听到了他们的祷告。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高高扬起,薇妮似乎看到了白鸽拍打着翅膀齐齐飞向空中,又似乎看到了头上顶着金色光环的长着白色翅膀的神之使者降临。
信仰是一种力量。
大厅里的一双双眼睛里,有绝望,有悲伤。有悲痛,但是当他们唱起圣咏的时候,眼底都露出了渴求希望,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随着泪水的流下,仿佛内心的消极也随着泪水一同流出,他们重新坚定了神的眷顾,重新燃起了希望。
薇妮不是光明教徒,因此当人们在祈祷的时候,她只是站在一旁观看。
人们手牵手,低着头。闭上眼睛,从第一个人开始,诉说自己的祈祷。
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人是一个父亲:“我希望我的女儿克莱尔的病早日好起来。”接着。所有的人都说“愿主神保佑你,阿门。”
和这位父亲牵着手站在他右边的是一个是三四岁的干瘦男孩,男孩说:“我希望,父亲不要再打母亲,希望母亲生气的时候。不要再摔东西。”
“阿门!”
“我的儿子前日战死在了前线,我希望他的灵魂能获得安宁。”
“阿门!”
“我希望弟弟在战场上能够平安无事。”
“我希望明年战争能够结束。”
“我希望未婚夫能够回来和我一起庆祝迦勒节。”
“我希望创世神能告诉妈妈,我现在很乖。我很想念她。”
“我希望再听祖父讲一次关于灰马的故事,这一次,我不会再打断他了。”
“我希望能在吃一次草莓蛋糕。”
“……”
“阿门。”
“……”
神官乔的声音平和又宽慈:“创世神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们。如今的苦难,只是因为我们中有人背弃了神。所以我们必须承受神的愤怒。经过了考验的人,会重新得到神的眷顾。黑暗的日子不会太久,我们必须相信。幸福的天国就在前方。”
众人齐声诵道:“阿门。”
等到弥撒结束之后,神官乔看着一直站在人群边沿的薇妮,说:“看到这些,有没有让你产生信仰?”
薇妮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说:“我不知道。”
神官乔说:“你总会感受到神的存在的。或者是在你绝望的时候。或者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薇妮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得到过救赎。”
神官乔问:“你很憎恨现在的生活?厌恶身边的一切?”
薇妮摇头:“不。恰恰相反,我没有什么可憎恨的。我才知道,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关心我的生命,更甚于他的生命──”
在这个陌生的神官面前,薇妮突然愿意将自己内心的话说给他听。其实这些本来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想过同人分享。
薇妮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漾着微笑:“在我小时候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一杯热巧克力,让我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过来;在我失去所有一切虚弱无助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颗翡翠绿松石,告诉我好运一定会眷顾;当我在面对强大的妖魔的时候,有人自己留下,却强行用卷轴将我送走。”
神官乔欣慰地笑了:“或许你从前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你一直都在被神所眷顾。”
薇妮不置可否:“或许吧。神是否的眷顾,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事。”
神官乔说:“这么听起来,你是打算要离开。”
薇妮肯定地点头,说:“是啊。无论是否真是神的眷顾,我都心存感激。我不知道祈祷是否有用,但是我知道,有的事,如果我去做,就一定能看到结果。”
神官乔也不挽留。他感谢了薇妮这几日的勤奋工作,将工钱交付给她,然后送上了最后的祝福。
薇妮一路往北行进,途经了许多教堂。每一座教堂都在赈济贫民,神官们讲述着《圣典》上的故事,给人们以勇气。无论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勇气和希望却可以帮助绝望的人们度过难关。
为了缩短路程,薇妮选择了直接穿越群山和荒野。她在路上遇到了从勃艮第逃难而来的一家人。那家人的两个儿子已经在战场上死去,剩下的小女儿只有七岁。小姑娘穿着桃红色的棉袄,夜晚靠在妈妈的怀里,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走了,他们回来了,怎么知道去哪里找我们?”她妈妈只是勉强作出微笑。没有回答。
薇妮和他们一家人共同围在篝火边。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白天被父亲背着睡了一整天的小姑娘睡不着,玩着手指,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小姑娘终于累了,想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问:“妈妈,是不是王子和勃艮第公主结婚了,哥哥们就可以回来了?”
她的妈妈只是摸摸她的头,说:“睡吧。”
而后的路程中。薇妮几次遇上了盗匪。不过她的实力虽然不强,却也今非昔比。没有被打劫,反把盗匪打劫了之后。薇妮总算饥一餐,饱一餐地坚持了下去。她如今身无分文,又恰逢乱世,这是她一生中最落魄的时候,不过幸而有镜子和手腕上的红丝带。当她摸着红丝带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暖暖的。
夜晚走在没有月光的林间小路时,薇妮也会哼唱着“哪儿去了,甜的蔷薇?”
终于到了提坦城。帝国最繁华的艺术之都提坦城如今也萧条了许多。流浪诗人和瞎眼的乞丐混在一起,褪色的小提琴晚上就放在破碗边。
薇妮找到了黑市驿站,以免费保镖作为交换,跟着马车带她去了诺伯城。
到达王宫的时候。守卫王宫的侍卫似乎早就在等待她,薇妮还没有说话,就被迎了进去。
她刚一看到莉莉安和劳里。劳里原本已经张开了手臂。只不过看见了她腕间飘动的红丝带,犹豫了一下,正当他犹豫的时候,莉莉安已经扑上去抱住了薇妮。
莉莉安一边埋怨着薇妮身上真脏,一边又紧紧地拥抱着她。说:“我们都回来好多天了,还不见你。我都几乎要回烈日海岸去找你了。”
薇妮解释说:“我前一半的路程。是走回来的。因为我没有钱。”
莉莉安感叹够了,于是推开薇妮,说:“快去洗澡,真脏。我看,我也需要洗澡换一件衣服再出来。”
薇妮被莉莉安嫌弃,正要走,看着站在一旁的劳里,伸手想要拥抱他,却又觉得劳里同莉莉安一样有洁癖,还是作罢;想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没有想好开场白。
劳里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对她能够回来丝毫不意外,最后只用补充说明的语气说:“你已经不欠我钱了。”
薇妮下意识地翻了翻身上,想要找出一件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劳里作为感谢和补偿。但是她除了波藤和镜子,什么也没有。
侍女们带着薇妮去沐浴和休息。
其中一个侍女,薇妮见过很多次,只不过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侍女自我介绍说:“我叫玫兰达,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王宫里了。”
玫兰达给薇妮准备了干净的衣服,说:“赫格伦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王子一直很担心你。”
说到王子,薇妮按住了手腕上的红丝带。
玫兰达看了看红丝带,笑笑说:“前些日子,王子身体不太好,又因为忙碌,没有怎么休息。如果知道你回来了,王子一定会很开心的。祝福的红丝带是给恋人的礼物,意思是‘专属’。将红丝带戴在手上,其他对您有心思的人,都没有办法靠近您。”
薇妮一惊,随即淡淡的甜蜜止不住地泛上心头。原来祝福的红丝带是这样的意思。专属,专属,他不希望别人靠近她。她是他的专属。不过薇妮没有把心思表露出来,只问道:“那战争的情况怎么样了?”
玫兰达摇头:“我一直都生活在王宫里,不知道战争的情况。前段时间,和勃艮第打了几场硬仗,似乎两边都伤亡不轻。现在到处都物资短缺,就连王室的生活开销,也开始缩减。希望境况能尽快好起来吧。”
282。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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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旅途之后,薇妮终于能放松精神休息一会儿。她早早就去睡了,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薇妮披上温暖的丝绒睡袍,打开门,雪絮一团团地落进了房间。
威廉站在门外,头上肩上堆了雪,看样子是从外面赶回来的,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看到薇妮,威廉忽然笑了:“我吵醒你了吗?”
薇妮拉拉自己的睡袍。她这样的装束显然是刚从睡梦中出来,于是点点头,却说:“睡多了其实对身体也不好。”
一团雪花落到了薇妮的鼻子上,威廉伸出手指一抹,雪花触到皮肤就化了,但是他的手指却凉过雪花。
“外面冷,你还是先进来吧。”薇妮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为他让出了空间。
威廉作了个制止的手势,就着周身的雪,用冰凉的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他的怀抱一点也不暖和,全是雪的味道。
威廉紧紧地抱住她,冰凉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薇妮任他抱着,虽然丝丝寒气从威廉身上传入,她的脸颊却开始发烫。
威廉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就想自私地把你吵醒,看你一眼。让我抱抱你吧,抱完我就走。”
等到威廉走了,薇妮此时已经睡意全消。她在房里翻了翻书,练了练魔法,又在舒服的长椅上坐了坐,却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她的心里仿佛熬到沸腾的岩浆,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她此刻需要找一个人说话,来分享她滚烫的心情。
这个时间,显然莉莉安还没有睡。
薇妮换了衣服,一个人去了莉莉安的住处。
莉莉安正在看一支摊开的羊皮卷,见薇妮来了。端详了她白中透粉的肤色和愉悦精神的气色,感叹说:“刚回来的时候,还憔悴得骷髅似得,这么快就恢复了。”
薇妮坐下,说:“心里挂着你睡不着。”
莉莉安不相信地哼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腻腻的?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冷酷的好。”
薇妮不理会她的打趣,问:“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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