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薇妮笑笑:“你不用再照顾我。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威廉从善如流地站直了身体,又低声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开薇妮。不过,他没有再跳舞,而是走到一群男人中间,端着酒,和他们说起话来。
艾维从房间的另一端走过来,拉着薇妮,兴奋而八卦地说:“啊,薇妮,我看见了,刚才你和王子跳舞了?!”
薇妮说:“是啊。”即使艾维是她的朋友,但是根据艾维心里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也会觉得王子和这样一个权势的姑娘跳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艾维咯咯地笑了,说:“你今天真漂亮,连王子都被你吸引住了。”
薇妮玩笑地反击说:“你今天才是真漂亮,乔治除了你,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连他最喜欢的樱桃酒也视而不见。”
艾维又是得意又是害羞,只好轻轻地推了一下薇妮的手臂。
一整个晚上,威廉都没有再跳舞,薇妮也只是坐在墙边当壁花。但是她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舞会结束,就连回去的路上,也觉得天上的星星似乎是在朝她眨眼睛。
250。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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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薇妮去冒险工会用所有的积蓄购买了各种材料,然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绘制卷轴,制造幻阵,以及其他从维克多那里学来的小玩意。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必须有启动资金,制造魔械和卷轴出售,是最快积累本金的方法。
作为有贵族头衔的小姐,薇妮不能抛头露面去独立经商。于是,她选择去堪帕瑟拍卖场,将制好的物件卖出去。由于原料有限和受自身魔力水平的影响,薇妮制作出来的东西虽然卖出的价格不低,但是算不上名品,所以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而真正在诺伯城引起重视的,却是一个代号叫作“复仇的刃”的泄密者。泄密者就是靠拍卖秘密赚钱的人。而“复仇的刃”起初只是在堪帕瑟零星卖过几则小消息,虽然引起了小部分人的重视和探查,但是这样的泄密者不少,怎么查也没有查出结果。
但是最近一个月,复仇的刃卖出的消息却越来越多。消息虽然大多是陈年旧事,但是这些旧事却是很多人宁愿就此湮没,或者以为已经湮没的。
勃艮第公爵的一位侍臣曾经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勃艮第公爵的旗号,吞并了柯萨德家族的一处产业,现在事情败露,这位为勃艮第家族服务了四十年的老人被送上了绞刑架。
“伊芙回来了。”
伴随着光荣之柱上伊芙名字的重现。这条令人惊骇的消息迅速在人们之间传开。
复仇的刃,复仇的光荣之刃。
然而在最近的私人宴会上,愤怒的勃艮第公爵却当众宣布,所谓的复仇的刃,不过是王室的伎俩,企图从心理上瓦解掉勃艮第公爵一方。而光荣之柱上的名字,只是一个高级幻阵。一个蒙蔽人眼睛的小把戏。
勃艮第公爵重重地握住酒杯,恶狠狠地说:“别忘了,王宫里还住着那个不死的老巫婆。”
这些话,薇妮是听伊丽莎白说的。
勃艮第公爵驻守在勃艮第领地,而伊丽莎白则负责在诺伯城的活动。
三个月之后,就是王子的十九岁生日。在王子正式继承王位之前,王子党和勃艮第公爵党的斗争也越发激烈。毕竟等到王子收拢王权之后,再想对付王子,就会难上无数倍。
舞会之后,大概是因为避嫌的关系。许多勃艮第党的旧时同学,也尽量和薇妮保持了距离。这其中,也包括了艾维。
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里。艾维却没能来拜访薇妮。她有时会给薇妮写一些短笺。艾维不关心政治,她一心都沉浸在新婚的幸福里。只不过,蜜月刚过,乔治又回了欧斯托地区,艾维虽然想同他一起去。却被乔治劝阻。
艾维在伊斯顿学院也是资优生,毕业的时候,骑士等级已经达到了六级,但是乔治却说不舍得她出一点意外。
没想到,舞会之后,第一个正式来拜访薇妮的。却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没有着华丽的长裙,而是穿着款式改良的骑士制服。
薇妮同伊丽莎白在黄叶铺地的花园里坐着喝了下午茶。虽然只时过一年,但是两人之间的隔阂就仿佛断层错开两片岩石。经过了时间和事情的消磨,再也无法完美的拼合在一起。
薇妮和伊丽莎白分别有太多的秘密,即使在学院的时候,也鲜少敞开谈心。长时间的相处和对彼此的欣赏,使得她们之间建造成一种奇特的默契和友谊。但是随着身份和立场的清晰。这样的默契渐渐转为了不知所措的尴尬。
伊丽莎白说:“自从血腥玛丽的事件之后,我们都没有来得及说过话。没想到。一转眼,就已经一年过去了。”
薇妮故作轻松地说:“我原本还打算看你在毕业典礼上代表本年级发言的。”
伊丽莎白笑了笑,说:“以前不管做什么大胆的事,我都从来没有畏缩过。但是在索多玛之岭的时候,我真的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去。面对毒龙、血腥玛丽,还有大大小小看不完的魔兽时,那种无力的,有一瞬间真的挫败了我。”
“所以索多玛之岭是整个帝国最骇人听闻的地方。”薇妮想,幸好罗纳德校长提早去清理过一次路径,不然就凭她们俩,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伊丽莎白似乎是回想去当时的惊险,唇角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因为我是勃艮第公爵的女儿,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多少朋友。哥哥失踪了,母亲在我八岁那年病逝之后,我就一直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我任性自我,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我没有利用勃艮第公主的名号,而是依靠自己考入了伊斯顿学院。”
薇妮说:“你可是本年级排名第一的骑士,这样还不足够证明你自己。”
伊丽莎白摇摇头:“可是我还是很弱啊。不过是在索多玛之岭的边缘地带执行任务,就差点丢了半条命。其实在学院,我最欣赏的人还是你。”
薇妮“啊”地惊讶说:“我什么都不会,魔法武技都不行。”
伊丽莎白说:“是啊,你魔法武技都不行,但是你却毫无犹豫地接下了去索多玛之岭的任务。见到毒龙、血腥玛丽也始终没有怕过。依仗自己的能力拼搏的人很寻常,但是面对像山一样强大的敌人,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却积极面对的人,才很少见。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连薇妮都不害怕,都没有失去信心,所以我更要坚持下去。”
薇妮摇摇手:“你太高看了。我也是没有退路,不得不破釜沉舟。”
伊丽莎白说:“薇妮,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都是朋友。”
薇妮沉默,过了半晌才斟酌字句说:“伊丽莎白,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朋友。”
伊丽莎白咬咬唇,说:“可是,你还是要选择站在威利斯王子那一边,是么?”
薇妮没有回答。
伊丽莎白说:“华洛王室已经统治了帝国七百年。我承认,王室并没有出过什么大错。但是,凭什么王室的后代就永远世袭做国王。你已经也知道,勃艮第家族并非生为贵胄,我们家族的每一分土地和财产,都是辛苦挣得的。旧贵族已经统治这个国家太久了。他们的权势来自血统,而我们——所有的新贵族——都是凭借自己的手。没有人愿意做永远的追随者,屈膝跪在别人面前,哪怕他侍奉的主人英明仁慈。”
薇妮说:“其实王子想做的,不过是让帝国的每一个子民都过上好的生活。”
伊丽莎白冷笑一声:“王子还是这么理想主义。”
薇妮却难得认真地说:“但是未必不能实现。”
伊丽莎白眼神凛然:“这个世上,每一个都有**。不但是物资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每个人都希望被尊重被羡慕,希望高人一等。所以让人人都过上好生活,这种想法完全不切实际。”
薇妮说:“我知道。”
伊丽莎白:“薇妮,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贵族,不过是站在刀剑上跳舞。王子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惜,我不能压上整个家族和他一起去追寻的一个虚无的梦。”
薇妮说:“可我相信威廉。”
“威廉?”伊丽莎白略略提高了声调,重复了一遍,接着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原来你唤他作威廉。”
想法的迥异让她们都同时意识到,这样的谈话继续下去也根本争论不出究竟。然而虽然意见不同,但是两个相识多年的人心里却仍然把彼此当作朋友。
251。同时发生的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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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王室和勃艮第公爵的争斗渐渐升温,内政大臣一个月之内换了三任。在复仇的刃的持续爆料之下,勃艮第公爵属下的内部矛盾逐渐显露出来。勃艮第公爵对于这个看似小角色,却非常棘手的复仇的刃下了必杀令。
堪帕瑟家族在这场斗争之中尽量保持着中立,但是在勃艮第公爵所施加的压力之下,堪帕瑟拍卖场不得不接受,让勃艮第公爵手下的两位玫瑰骑士来堪帕瑟拍卖场“帮忙”。但许多匿名的泄密者却也因此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消息交易场的生意递减,惹得堪帕瑟家族的不满日日上升。
在遥远的欧斯托地区,光明正教和新教徒的斗争也愈演愈烈。
原本只是星星之火的新教徒,势力壮大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教廷宣布新教徒是异端,号召信徒们排斥打击新教徒,然而新教却也同时宣布朱利尔斯教皇通过了不正当的手段窃取了教皇之位,叱责教廷蒙蔽民众,以创世神的名义谋取私利。
新教宣布,将在近期推选出新的教皇。
曾经显赫一时的加略特家族逐渐呈现出衰败的颓势,老加略特公爵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幽居修养,对于治下的地方甚少关心。不过他宽容的税收政策,引起了民众的一致爱戴。
欧斯托地区长年疏于管理,即使和伦纳德家族联姻之后,所获得的经济支持也不可能立即显现出效果。
面对教皇的指责,乔治只能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此时此刻,教皇应该在佛兰城主持典礼,稳定人心。但是教皇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所有的宣言都是教皇内侍代为宣布的。
薇妮的疑惑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一则消息所打断。
佛兰教廷宣称。教廷在诺伯城抓住了传言中“沼泽地的女巫”——罪行累累的亡灵法师。
教廷此次一反从前做事过程冗长的风格。
沼泽地的女巫没有被押回佛兰城,反而是异端审判廷的成员齐聚到了诺伯城。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莉莉安的罪名就被宣布成立。火刑时间定在一个星期之后。
听到这则消息,薇妮一连捏碎两个杯子。
莉莉安现在被关在诺伯城大教堂的地下监狱里,有整整一队圣殿骑士作为看守。
沼泽地的女巫的名字原本只有常年出入沉暗沼泽的佣兵和冒险者才听过,但是这几日,随着教廷不动声色的宣传。邪恶的沼泽地的女巫的可怕事迹,很快传播开来。
民众们压抑太久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欢呼将莉莉安送上火刑台的声音也日夜高涨。
教皇适时的在诺伯城出现,表达了教廷对民众的关心;以消灭邪恶女巫为切入点。试图重塑教廷的声望。
似乎是对上次光荣之刃的囚犯被当众放走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教廷此刻提前一个星期,就派人守住了即将举行火刑的广场。防止任何人在刑场做手脚。
薇妮去远远观察刑场的时候,意外地在行刑广场旁边的爱诺戴特书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帕特里克虽然蓄了胡髭,打扮成了学者模样易了装,但是还是被她一眼就认了出帕特里克的称号“嗜血獠牙”给了很多人错觉。误以为他的名声来源于疯狂的杀戮。其实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帕特里克最擅长的是易装。所谓的易装,不是改变外表衣着,而是改变整个人气质。
此时,帕特里克站在艺术史类书架前,神态举止完完全全地像一个对书里内容十分感兴趣的学院教授。实际上。他这辈子看过的书,绝对不超过十本。
薇妮默默走到了帕特里克身边,取出《提坦城的两千年》假意翻看。听着旁边有个女学生问帕特里克是不是哪个学院的艺术史教授,问他觉得《普桑的写实主义》和《阿缇斯编年史》应该先读哪一本比较好。帕特里克看似仔细地翻读了两本书,其实他只是浏览了一下前言,然后把前言里面的语言修改了一下,用作自己的观点。有模有样地对比了一下两本书,然后用极具说服力的肯定语气告诉女学生。还是先读《普桑的写实主义》比较好。
等到女学生拿了《普桑的写实主义》去付钱。薇妮轻笑了一声,在帕特里克身边轻轻说:“帕特。”
帕特里克一怔,看向她的目光里随即竖起警惕。
薇妮绕到书店的另一边,取来一本《萨佛选集》,翻开其中一页,递给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看到那一页上的诗是“怜悯在上风只有瞬间,复仇才是永恒的基调”的时候,眼睛里的警惕已经漾成了激动和伤感。他的这副表情在旁人看来,却是一个热爱诗歌的学者看到一首好诗时,难以控制内心的激动和共鸣。
帕特里克合上书,轻声问薇妮:“你是谁?”
薇妮拿起那本书,向柜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谈谈诗?”
薇妮和帕特里克在向诺伯城中央花园走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正从他们身边驶过。黑色马车上的人,也因为专注于心事,而没有看到薇妮。
黑色马车转过街口,停在了诺伯城大教堂的侧门。
穿着普通神官长袍的教皇朱利尔斯在两位内侍的搀扶下,走进了诺伯城大教堂。
教廷的地牢与别的地牢不同。一个个小狱房都建造得像一间间小忏悔室。忏悔室上刻着圣徒的雕像和引述自《圣典》的经文。
莉莉安所在的忏悔室的墙上刻着的是“爱可以包容所有的罪,却不能原谅对神的背叛。引自《神迹。出荒原记》”。
朱利尔斯面沉如水,步伐沉稳。事实上,从很多很多年前起,他就早已学会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上冷静威严而无表情的面具下。内侍们虽然跟了他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在教皇身上看到过除了严肃以外的表情。因此,他们此刻也不知道,其实在一步步朝那间小小的忏悔室走过去的时候,教皇藏在宽敞袍袖里的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
252。教皇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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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忏悔室的门打开了。这间忏悔室缺乏修缮,门上已经有了斑斑锈迹。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在这里了,教皇在心里想。似乎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能够帮助他缓解内心的焦躁情绪。
莉莉安穿着浅灰蓝的外袍,长袍穿得松松垮垮的,露出她漂亮的锁骨,锁骨上纹有一颗紫色的星。她安静地坐在铺着一层薄毯的床上,似乎是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她两眼无神,似乎是在发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地下监狱,她看上更像是一个被关禁闭的教徒,而非一个囚犯。
莉莉安身上没有任何的刑具,甚至连普通杀人犯比戴的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