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听冯启瑞此番话里有话只能苦笑着皱皱眉，然后将头埋得更低了。冯启瑞像是一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也没有继续为难，于是二人便将话头重新绕回到那个过来讨要衣裳的年轻人身上。
“是那位派来的？”这是冯启瑞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冯启瑞敲了敲桌子，赵管家会意，忙上前两步给茶盏续上水然后才退回到原位回他的话，赵管家说：“瞧着”
“怎么，卸下一身担子，便是连辨明个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此时冯启瑞的声音已经不复方才的柔和，赵管家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未敢显示分毫，只能如实说：“不是小的不能明辨是非，着实是力不能及，再来，此人气度不凡，小的也不好妄自揣度。”
“哦？”冯启瑞听到这会儿竟是笑了起来，他说，“上次听你夸赞人气度不凡还是六年前，岭南王之子冯世水冯小侯爷到晋睿王府上拜见老王爷之时，莫不是，这容乡镇当真如世人所说的这般人杰地灵，随随便便跳出个人都能跟皇天贵胄相提并论？”
赵管家无声苦笑，只得道：“瞧着那位公子的眉眼气度，确实卓尔不凡，小的不敢逾越，特来将此事禀报给王爷，一切仅凭王爷定夺。”
冯启瑞将书倒扣在书案上，理了理衣摆站了起来，他负手而立，看着赵官家笑道：“如此，孤便去会会赵管家口中的那位‘气度不凡’的讨衣人罢。”
赵管家躬身退到一旁，让出条道来供冯启瑞通行，待他出门后，赵管家才带上门出去。
“这位公子”
万稔觅听到声音忙转过身，对上赵管家的视线时，照例露出他亲疏不辨的完美笑容来，万稔觅故作惊诧，拱手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该不会是因为小生行事莽撞，令先生受了家主责罚吧？”
“未曾。”赵管家低垂着眼睛也不瞧他，只道：“我家老爷有请，请公子随我来。”
万稔觅闻言又是一拜，待赵管家躬身抬手做出个请的手势提脚走了几步之后，万稔觅嘴边的笑意才扩大了几分，眼中多了些许狡黠之意。
“不是我说，只要我出马，没有什么撩不到的男主。”万稔觅飘飘然地说，“看看，这场雨是不是没有白淋？要我不装得惨一点，这会儿我进得来吗？”
系统说：“恕我直言，你要是长了一张王二麻子的脸，哪怕你现在泡在水里，也没谁会动恻隐之心。”
万稔觅摸了摸鼻子，脑子里闪过“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根本没法反驳”这行字。
“所以，这份功劳应该算在美工部。”系统做出总结陈词。
“可是淋雨的点子是我想的，怎么你都该夸夸我吧？”
“哦，等等”说着系统开始在数据库翻找起来。
万稔觅一脸懵逼地问：“随便夸一下而已，你是准备照着辞海把所有褒义词都念一遍吗？”
“我上任宿主说，我一点都不接地气，连表情包都不会用，任务结束后，我想技术部申请了表情包播放功能。”
“等等”万稔觅尔康手。
“你真的真的很不错gif”
“真的不用夸得这么走心。”奈何那张gif已经在他脑子里以高清模式循环播放。
万稔觅实在说不准时跟他互怼的上任系统让他头疼，还是剑走偏锋跟他玩起了斗图的这任系统让他更胸闷。
怎么技术部就不能研究出一个只报好感度、任务完成度的安安静静的美系统呢？
赵管家领着万稔觅进了中堂，朝着主位上的年轻人行了个礼之后，退下了。万稔觅在赵管家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侧头浅浅地笑了笑。
“不知公子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冯启瑞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撇了茶末，缓缓地吹出口气，待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才细品起来。
冯启瑞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便知道管家领着人来了，他只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缘由无他，不过是自己见这人的第一面时，便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厌恶之情，这股厌恶来的蹊跷也来的迅猛，甚至让他恨不能丢下此人拂袖而去，冯启瑞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自己的头风病复犯，心中烦闷罢了。
“男主好感度…100，宿主，你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情，能把对方的好感度刷负刷成这样？”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万稔觅该喊冤了，但是今天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或者说是，没法说出口，因为此刻他的目光黏在冯启瑞的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过去他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但是今天，他知道了。
你能想象出那种人流穿梭偏偏他的头顶有束光照投影将他衬得不似世人的场景吗？或者那种被一击即中的电流俘获，心脏的跳动从此由他不由你的彷徨，这种玄而又玄的老梗已经泛滥成灾，却又真实再现在了万稔觅的身上。
完了完了完了
万稔觅的脑子已经被这两个字组成的弹幕刷屏。
第032章（）
万稔觅绝望地询问系统：“老实说吧，这次技术部又给我装了什么奇怪的光环，比如‘看见主角第一眼就爱上他’光环、‘既然是你犯下的罪那就用你的心来偿还吧’光环或者‘相爱相杀才是这个剧本的灵魂所在’光环。”
系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五花八门莫名其妙光环的系统在万稔觅脑子里又刷了一张新的表情包：“一脸茫然jpg”
万稔觅：“”自从有了表情包，系统的情绪倒是越来越好猜个屁啊，谁愿意自己的脑子毫无预警地突然弹出一个暴漫风还糊糊的表情包。
系统又调出一个眨巴眼的小兔子表情包，配音道：“糊糊的表情包才能表现出其精髓，所有高清表情包都是异端！”
万稔觅：“”这技术部究竟都教给了系统什么鬼知识？
赵管家见万稔觅痴痴地盯着自己王爷也不说话，站在一旁清咳了几声，万稔觅把神游天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扯起两旁的唇角，笑着说：“我来贵府借件衣裳。”
别看只是小小的一个笑容，万稔觅却对着铜镜练习了不下千百次，哪个角度能把狐狸精的纯与媚最大限度的释放出来，又有哪个角度看上去最叫人心生好感不忍拒绝，差之分毫谬以千里，马虎不得，美工给了他一副颠倒众生的皮囊，他自然不能浪费，不仅要好好利用，还得利用到极致。
果然，看到万稔觅这个笑容，冯启瑞的眸色更深了。
有戏！万稔觅在心里欢呼一声。
“送客。”冯启瑞收回目光，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盏，拇指与食指并拢捏起杯盖，轻轻地撇去最上层的茶末，与其动作毫不相符的，是他的冰冷语调，“送客”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跟“拖出去喂狗”没什么两样。
万稔觅：“”男主不愧是反套路之王，我喜！
被下了逐客令，万稔觅也不恼，要是男主个个都那么好接近，事务所又何必派他这个老资历出马。今天能见识到了男主的真面目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他拱手作了一揖，跟在赵管家身后风度翩翩地离去。
“被赶出来你还这么开心，宿主你的心也是蛮大的吼。”系统说。
万稔觅露出一个初沐爱河的恶心表情说：“感觉到了吗？他的视线一直停在我身上，从我转过身开始！他就！一直！在！看我！”
系统：“”
“他是不是爱上我了？”万稔觅羞赧道。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主数据库选中它绑定万稔觅时，上任被选定的系统的表情会那么精彩。
是个系统都不想碰到这样的宿主吧？！
系统：“妈的智障jpg”
万稔觅沉默半晌说：“别以为用的是表情包就不算人身攻击了，回了事务所，我照样可以投诉你。”
“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有一天会开始期待被宿主投诉呢”
万稔觅：“”现在的系统怎么都这样啊？
“走走走，回去想个能接近男主的一劳永逸的办法。”万稔觅被冯启瑞盯得干劲满满，完全看不出前几天他还因为自己长了张狐狸精脸消极怠工到跟龙套角色拼演技，自然也懒得跟原先温柔可爱现在却粗暴难缠的系统计较。
然而万稔觅回到他的长醉居时，最先想到的不是办法而是碰到在他屋前等候多时的韦修然。
“今天刮的什么风，竟然把韦二少给吹到这里来了？”闻风楼的探子无孔不入，万稔觅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行踪被对方掌控，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
“尽欢，适可而止吧。”韦修然伸手握住正准备推开房门走进去的万稔觅的手腕，神色很是痛心疾首。
万稔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韦修然，他并没有带上明显的情绪，所谓的盯，也确实只是用眼睛看，那双眼睛里没有轻蔑、没有不耐，没有任何能够用词语形容的情绪。
“面无表情”这种表情很少会出现在万稔觅的脸上，打韦修然跟万稔觅结交以来，看到的，就是他各种各样的笑脸，微笑、大笑、冷笑、诡笑、嗤笑，不管什么情绪，在万稔觅脸上表现出来的时候，都很生动，这几乎让韦修然忘记了万稔觅冷着脸的模样。
“尽欢”韦修然手劲减轻，态度也跟着软化下来，“我总不会害你，你就听听我的劝吧。”
“我劝你不要心悦于我，你办得到吗？”万稔觅头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我”韦修然震惊地看着万稔觅，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下面的话，这让向来波澜不惊的他感到害怕。
“那么我也做不到。”
韦修然握着万稔觅手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震惊地看着万稔觅，那难以置信神情很难说是出自于不愿相信万稔觅所说的话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万稔觅轻轻一拧便挣脱了韦修然的束缚，作为本方小世界原主唯一一位朋友，韦修然在万稔觅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大冷天的，韦修然也不顾桌上的茶水是凉是热，自顾自地斟了一杯仰头一口倒进嘴里，好在万稔觅不在，下人不敢随便进他的房间，这壶茶从早晨放到现在丁点儿热气不剩，这才没把闻风楼少当家烫出个好歹来。
喝了杯凉茶也没能败下多少火气的韦修然仍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看得万稔觅牙疼的紧。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怎么了呢。”万稔觅偷偷跟系统吐槽。
系统给他发了个翻白眼的gif动图才开口说：“你确实把他怎么了，就在刚刚，你用简单质朴的语言，破碎了对方一颗水晶版纯净的少男心。”
心想我才该一脸懵逼jpg的万稔觅：“”
“你不过见了他一面。”韦修然苦苦挣扎。
“当初你也不过多看了我一眼。”万稔觅实力补刀。
“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韦修然仍不示弱。
“你倒是知晓我是个什么德行，不仍深陷其中吗？”万稔觅四两拨千斤。
系统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地互戳着心窝子，突然觉得自己的系生没有这样纠葛的感情也挺好。
“修然，”终于万稔觅软下了心，“我不是你的良人。”
看到韦修然蓦然通红的双眼，万稔觅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他对系统说：“诶，谁年轻的时候，不曾碰到过一两个人渣呢。”
系统简直要被万稔觅的无耻刷新下限，他说：“冷漠jgp你这么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就是人渣本人吧？”
万稔觅应道：“我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成长中的一环，抛开了我的桎梏，他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蓝天！”
系统咂摸着这段话，怎么读怎么觉得泛着一股初中生叙事作文片尾直抒胸臆的陈词滥调味儿。
“尽欢，我可以做到更好，我真的”
万稔觅伸出双手捧住韦修然的脸，成功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万稔觅说：“修然，如果那个人爱你，绝不愿看你如此卑微地祈求；如果那个人不爱你，你纵使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也只会被弃如鞋履。”
“我不在”
“可是我在意。”万稔觅太了解韦修然了，他甚至仅从对方的表情就能断定他下一句要说出的话，“我不想你因为我变成这副模样，我宁可你还是从未认识我之前的闻风楼那位孤高少主，天生就是睥睨众生、瞰俯尘世的主，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皱皱眉头。”
“我”
“修然，我会帮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得到。”万稔觅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对于韦修然而言最残忍的话，“除了我的心。”
系统说：“像你这么渣的人，在电视剧里活不过两集。”
万稔觅跟着苦笑：“我原身就是个没有心的狐狸。”
对吼，忘了这一茬。系统恍然大悟，它说：“虽然只是实事求是地摆事实讲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宿主你嘴里讲出来，就格外地戳人心窝。”
万稔觅：“”又不是没明着说我渣，何必这会儿跟我打哑谜呢。
“我”韦修然被刺激得厉害，他踉跄地站起来，借着桌子才没在起身的那瞬间摔倒，“我先回去，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回去吧。”万稔觅没挽留，多说无益，不如让他自己想个明白。
韦修然一只脚迈出门槛一只脚留在门内，就在他那只脚也要跨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惊恐地回头问道：“我还能来的吧？”
万稔觅笑道：“我这长醉居的门，从来都是对你敞开着的。”
韦修然点了点头，这才安心地离开。
“造孽哦。”系统说。
“长痛不如短痛，我明知他对我的心意还利用这点来使用闻风楼的资源那才叫造孽。”
系统想了想，惊奇地觉得人渣万稔觅这话居然带着点人味儿。
韦修然这一想就想了五六日，五六日的时间够让万稔觅列出接近男主计划表abcd也足以让一个消息传遍容乡镇的街头巷尾。
“你们可知住在远山居的是哪位爷？孝先皇后嫡出的第二子，当今圣上钦点的贤德王爷！”几碟瓜子脆果半盏浓茶淡酒就足以让往来容乡镇的人把那位深入浅出的远山居主人的身份传得远近皆知。
“喝，来头这么大？”
“可不是么？虽说是削了藩没了封地来这穷乡僻壤避祸，可到底是皇天贵胄，我等怕是拍马难及。”那人又接。
一人恍然大悟称：“怪不得尽欢公子对其青眼有加呢。”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嗨，既然如此还说来干嘛，喝酒喝酒”
“爷，最近外边儿传闻很是扎耳，莫不是让小的”
冯启瑞还真是个沉得住的主，他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浮上水面的茶末，浅浅地啄了一口，等茶香一直延伸到喉头了才说：“随他们去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等时日长了，自然也就忘却了，这容乡镇，旁的事儿没有，这乐子，还不是一天一个样？”
“可爷乃万金之躯，哪能同那市井小民相提并论，更何况，那些人谈论的话题实在是”赵管家越想越是觉着这容乡镇的人不知轻重，什么玩笑都开得出来，最恼人的，还是哪个劳什子尽欢公子。
“左右吃亏的不是我。”
冯启瑞说完这么一长串话，竟然是觉着有些乏了，他放下茶盏，这后院冷风一吹，又觉得有些冷，于是吩咐赵管家拿了手炉来煨着，懒洋洋地倚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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