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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虽然并没有自己走路，但云涛仍然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他确实穿的很厚，但左手已经开始有冻疮蔓延。吃的食物热量很高，从不曾挨饿，但体重仍然再次减轻了。他期盼着能睡在屋子里的床上，当然能洗个澡就更好了。身上的感觉已经让他无法忍受，光是这一点就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精力。
幸运的是，这些都能实现。照旧有工作人员把他们迎接到小而明亮的那片灯火之中，这里是公司建立的临时基地。规模不大，每间房子都很拥挤。这次云涛他们不得不八人公用一间狭窄的小木屋，但无论如何，这是房子而不是帐篷。能睡在木床上，虽然得和老冯挤，但至少不用睡在雪地上。他们满足地叹息着，把狗儿交给训犬员统一喂养，然后安顿了下来。接着，安队长又在一间稍大的木屋里把他们召集了起来，简单地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
“我知道大家都想好好洗个澡，我也想。”安队长也像变了个人，胡子拉碴，长长的头发乱得像一丛松针，眼窝也有些凹陷，但目光中却带着笑意：“我已经申请了。旁边的那座山顶上就是温泉，不过那是变异人的地盘，根据公司和变异人的协议，我们不能随意靠近。要等这里的负责人派人去找变异人，带我们去那里洗澡。”
队员们欢呼起来。云涛也抑制不住地笑着，同时开始想象变异人的样子。他没有见过变异人，虽然看过一些照片，也听教官们介绍过，变异人其实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但他仍然好奇。
在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之后，安队长继续道：“任务开始的时间还没有确定。具体情况我也没有得到通知，应该还有人没到，我们要等命令。在这之前，我们安心休整，不要擅自离开基地范围，尤其不要随便靠近山那边的变异人村庄。”
这没什么问题。云涛对变异人多少还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看来其他队员们也差不多。
“另外，在这里要小心两件事：暴风雪和北极熊。”安队长的目光扫过队员们的脸，笑道：“你们待在基地就绝对不会有问题，但是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坐不住。如果你离开基地，就算只有一公里，遇到暴风雪也基本上就没什么希望活着回来了——你们只管笑，有你们哭的时候。这里是北极，现在是极夜。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在这里建基地的时候，挖出了公司在两百三十六年前失踪的几个人的尸体。”
云涛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而安队长则对他们的反应显得非常满意：“你们遇到暴风雪的话，可能也要等两百三十六年才能再被人找到。——好了，另外，我们是突击队员，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能在北极战胜北极熊。切记。”
第一百零五章 高斯顿（）
云涛注视着安队长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确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个子和云涛差不多，金色的头发有些蓬乱，用一根皮绳在脑后随意扎成辫子。皮肤很白，但有健康的血色，只有灰色的眼珠有些像动物的眼睛。
除此之外，这个人只穿着一件海豹皮的薄袍子，和突击队员们裹得严严实实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木屋内生着火，但仍然在零下十度以下，只有这个变异人脸颊有些发红，像是在出汗。
他们确实不怕冷。云涛默默地想着。他把目光从变异人肩上的长弓移到腰间的皮刀鞘上，暗中揣摩着自己如果和这样的变异人打起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因为身上的衣服会让他的动作变得非常笨拙。
和这些变异人签订互不侵犯协议确实是明智的选择。无论有没有胜算，云涛都不愿意在这里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正如他不愿在这里挑战一只北极熊。
“各位朋友，欢迎来到特里卡里。”幸好这变异人现在并不是对手，而是笑着用流利的普通话向突击队员们招呼道。
安队长带头，队员们一齐鼓掌。
变异人显得很高兴，举起手臂，继续道：“我叫高斯顿，现在带大家去温泉。”
云涛发现，这位变异人虽然普通话非常流利，但确实不是他的母语，因为语调完全一样，没有变化。
但至少交流没有任何问题，这就够了。
队员们早就等着这个时候了，纷纷欢呼起来。变异人显得非常麻利，马上走向门口：“各位客人，我们出发吧，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有暴风雪了。”
云涛当然没有看出任何暴风雪的征兆，因为屋外的天色和他这一个月来看到的几乎一样。但他相信变异人这么说自然有道理。突击队员们纷纷拿着干净的内衣，跟在高斯顿身后走出木屋，寒风马上像有质感的固体一样开始切割云涛的脸颊。
他们咯吱咯吱地走过基地，在基地入口处又看到了几个变异人。他们身边的雪橇上放着一只海豹，还有一堆鱼，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云涛马上明白了，自己刚刚吃的新鲜鱼和肉的来源。为首的变异人正在和基地的负责人友善地交谈着，只是风声完全淹没了交谈的内容。
两名守卫基地入口的保安队员跑上前来，检查了一下安队长出示的文件，便让开路放行了。他们走出基地，转向那座山尖凝结着云雾的小山。上山的路出乎意料的好走，因为从山脚开始，云涛就感觉到积雪迅速变薄。
而且，到了山腰之后，他们已经踏上了黑色的岩石。再一次踩在实地上让人说不出的感觉心里舒适，脚步一下子轻快了许多。而风虽然更大，却有了湿润的感觉，让云涛脸颊和嘴唇上的皲裂似乎都开始闭合，早就失去知觉的鼻腔粘膜也像是重生了一般。
接着，他们身边出现了一道凝结的溪流，但云涛仍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他盯着那条蜿蜒的冰块，正在思索水在哪里流淌，傅明芳已经忍不住发问了：“这里竟然还有水？”
“当然有。”高斯顿显然明白这是问他的，虽然语调奇怪，但回答却很热心：“这条溪水只是表面结冰了，冰面下还是活水。”
云涛马上有了一种打破冰面看看究竟的冲动。而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止不住了。安队长问道：“你们是爱斯基摩人的后代？”
高斯顿这次过了一会才做出回答：“并不是。爱斯基摩人已经灭绝了。我们是三百年前从大陆内部迁来的。”
虽然隐晦，但云涛学过的知识中也简单地提到过，无论是爱斯基摩人的灭绝还是变异人被赶到极地，都是公司曾经干的好事。所以大家没有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而是由朴副队长问道：“你们看起来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我们的基因和你们已经不一样了。”高斯顿简单直接地回答道：“我们不能通婚。”
“已经出现生殖隔离了？”安队长喃喃自语。接着又问道：“你们现在的生活条件很艰苦。有没有想过回温暖的地方生活？”
“我觉得很好。回去以后会被压迫，不见得比在这里更好。”
云涛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而是在仔细观察着脚边石缝里袅袅升起的蒸汽。一缕缕白雾蒸汽像是幽灵一般从乌黑的石头上凭空冒出来，然后缭绕而上，在头顶上开始汇聚。能见度开始变差，他们像走进了一片大雾，说话声也似乎变得遥远起来：
“你们应该没有用电吧。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我们习惯了，没有电也能生活的很好。”
“那你们是用什么作燃料的？怎么照明？”
“我们把肉和鱼风干了就可以直接吃，不需要燃料。照明可以用海豹油。”
“那你们的房子呢？”
“用石头。”
……
伴随着队员们和高斯顿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云涛听到前方逐渐传来一种奇怪的咕噜咕噜声。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煮沸了的水。云涛明白温泉已经不远了，但在缭绕的云雾间还没有看见什么东西。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紧接着就听到高斯顿的话：
“……啊，十年前我们在附近救了一个受伤的女人，是你们普通人，是她教给我们说普通话的。——好了，温泉到了。”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云涛眼前的云雾像是突然散开，出现了一片二三十米直径的泉眼。水面上还在咕噜咕噜地泛着气泡，让云涛有些担心水是不是沸腾了。然而高斯顿在泉水边弯下腰，探了探水温，微笑道：“我们会觉得有些烫，不过对你们来说应该很舒服。”
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再继续交谈了。很快，就连续不断地响起噗通噗通的声音。当云涛的皮肤被水淹没之后，他只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第一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
但轻松和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温泉非常舒服，舒服得让人迅速进入一种身体和思维都陷入迟钝的状态。云涛很快就觉得有些精神恍惚。所以，当温泉边再次出现几个在白雾中显得有些扭曲的身影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去注意来的是什么人。
但新来的人却主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穿过白雾，黏糊糊地钻进云涛的耳朵里，爬过他的神经，总算让他警觉了起来：“哎呀呀，竟然是公司的人。”
这不是高斯顿那样的语调，不是变异人说的话。这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友好。云涛慢吞吞地想着：来的人不是变异人，也不是公司的人，那会是谁？
而高斯顿的答案却让他浑身一震，马上从慵懒中恢复了戒备：“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神教的贵宾会这个时候来这里？长老不是安排好了，公司和神教的客人不会在同一时间来温泉吗？”
邪教？云涛在温泉里坐直了，愕然看向新来的那些人。他们领头的也是一位变异人，形象和高斯顿没有什么区别，而他们身后的三五名套着黑袍子的家伙却让云涛吃惊不小。
他见过那些黑袍子。他们就是邪教分子。
其他的突击队员们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的情况有些不妙，都泡在温泉里面，别说武器，身上连一根线都没有。如果邪教分子现在发动攻击，他们恐怕要糟。
云涛本能地在身边摸索着，却只能摸到水下光溜溜的石头。当然，他说不上慌张，因为他是突击队员，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如何应对威胁。而这时那位叫唐的变异人则像高斯顿一样用平淡而没有语调变化的声音回答道：“这次的暴风雪会持续很久，而神教的贵宾信奉的是水神，所以向长老请求来沐浴和祈祷一次。”
高斯顿的虽然还保持着没有感情的语调，但云涛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可是，这不太合适吧。唐，我们都知道公司和神教有冲突。”
唐也一样不安：“长老说，双方都签订了协议，绝不在我们这里发生冲突。”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地转向身后的邪教分子，问道：“各位，你们出发前向长老保证过的，对吧。”
刚才那位出声的邪教分子向前一步，举手指着温泉：“于水之前，以水为誓。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绝不在特里卡里主动攻击任何人。水神为证。我们只是爱好和平的平民而已。”
唐显然对这样的表态非常放心。而高斯顿则转过身来，看向突击队员们。此时此刻，安队长只能站了起来，朗声道：“我们这次有我们的任务，不会攻击任务目标之外的任何目标，更不会在特里卡里朋友的山上攻击别人。”
“那就好，抱歉了，各位。”高斯顿自然对突击队员们有些歉意。云涛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看着安队长。但安队长脸色虽然凝重戒备，却只是再次坐回水里。其他老队员们也是一样，没有作出任何动作。
那几位邪教分子却旁若无人，径直脱掉他们的袍子，和袍子下厚厚的衣物，然后鱼贯缓步步入温泉中。他们似乎毫不在意突击队员的存在，相反，突击队员们却都显得有些反应过度了。
为首的那位年轻人钻进水里，然后从水面上露出头来，甩着脑袋，看起来非常惬意。云涛这才看清他的相貌：也只有二十多岁而已，脸颊廋而且长，热水在他颧骨上染出的两团红晕显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生活一向清苦。而正当云涛端详着他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和云涛对视了一眼。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而且隔着缭绕的雾气，但云涛有一种莫名地想要退缩的感觉，仿佛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看穿了。
但云涛并没有觉得不安，因为他看出了对方没有敌意，至少现在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对视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他继续注视着对方，但现在相比戒备，更多的却是好奇。
很显然，之前听到邪教分子出现在变异人聚居地的说法是真的。他们有多少人来了这里？为什么来这里？是和这次任务有关吗？云涛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和邪教分子一起泡澡，这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那位年轻人的目光虽然让他有些难以直视，却仍然有一种不知道原因的亲切感。
这些人真奇怪。云涛想。而此时那位年轻人再次发话了，他对着安队长举起手，笑眯眯地问道：“你就是他们的队长吧。”
他是怎么判断出安队长的身份的？云涛更加好奇。因为这个时候突击队员们都泡在水里，完全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标记。
“阁下有何指教？”安队长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当然，安队长的反应实际上是一种默认。所以那位年轻人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竟然隐隐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安队长打起了招呼：“没有，就是混个脸熟而已。看来我们还免不了见面，不如趁现在互相认识一下。我姓华。队长贵姓？”
“免贵姓安。”安队长看起来也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仍然沉稳地作出了应对，而且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们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干什么？”
“传教啊，传播水神的教义。”对方笑眯眯地回答道：“你们呢？来消灭变异人吗？”
云涛吃了一惊，看向温泉边的高斯顿和唐。两位变异人的脸色多少都有些不安，而安队长仍然保持着镇定：“阁下用这么低劣的手法挑拨我们和特里卡里的关系，未免太卑鄙，也太可笑了。”
“啊啊。”年轻人一直笑嘻嘻的，仿佛对安队长的指责充耳不闻：“你们不是一向这么干的么？这次不一样了？改邪归正了？”
安队长还是没有动怒：“你们只会这样在别人的保护下占些言语上的便宜吗？也难怪，你们一直就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希望你们能永远呆在这里。”
“哎呀哎呀。”年轻人叹着气，摇了摇头：“真是太不客气了。”然后他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走向岸边：“我们回去吧。”
第一百零七章 争权夺利（）
这些家伙走得就像来得一样突然。云涛的感觉非常奇怪，似乎他们就是刻意在突击队员们面前现身一样。云涛当然想不到他们这种反常举动的目的，而安队长等人也是一脸迷惑。这些家伙，和突击队员们所熟知的，总是躲着突击队员的邪教分子实在太不一样了。
被这么打了个岔之后，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