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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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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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来着?〃
  〃欧里庇得斯。〃
  阿绿笑得极其开心:〃你这人也真逗儿,居然向一个初次见面的垂死挣扎的病人突然大谈什么欧里庇得斯,少见少见。〃
  〃对着父亲遗像张开大腿的女儿也怕不多。〃我说。
  阿绿哧哧笑罢,摇了一下灵前小铃:
  〃爸爸,晚安。我俩这就寻欢作乐,您放心睡就是。不再痛苦了吧?已经死了,应该不会痛苦。要是现在还痛苦的话,那就找上帝算账去,就说这也太和人过不去了。在天国里见到我妈,两人好好云雨去吧。晚安!〃


  我们轮流洗过澡,换上睡衣。我借他父亲没穿几次而差不多崭新的睡衣穿上,有点小,但总比没有强。阿绿在摆着灵位的房间里摊开客用卧具。
  〃在灵位前不害怕?〃阿绿问。
  〃怕什么,又不干什么坏事。〃我笑道。
  〃可以在旁边抱我,一直到我睡着?〃
  〃可以〃
  于是我倒在阿绿那张小床边上,久久抱着她,好几次都险些跌下床去。阿绿把鼻子贴着我的胸口,手搭在我腰部。我右手搂着她的背,左手抓住床沿、以免身体跌落。这种环境,实在难以激起亢奋。鼻子底下就是阿绿的发,那剪得短短的秀发不时弄得我鼻端痒痒的。
  〃喂,喂喂,说点什么呀!〃阿绿把脸埋在我胸前说。
  〃说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我听着心里舒坦。〃
  〃可爱极了!〃
  〃阿绿,〃她说,〃要加上名宇。〃
  〃可爱极了,阿绿。〃我补充道。
  〃极了是怎么个程度?〃
  〃山崩海枯那样可爱。〃
  阿绿扬脸看看我:〃你用词倒还不同凡响。〃
  〃给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暖融融的。〃我笑道。
  〃来句更棒的。〃
  〃最最喜欢你,阿绿。〃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阿绿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阿绿紧紧贴住我的胸口,〃好上天了!〃阿绿说,〃既然这么喜欢,我,我说什么你都肯听?不生气?〃
  〃当然〃
  〃那么,你能永远不嫌弃我?〃
  〃那还用说。〃说着,我抚摸她像小男孩那般又短又软的头发。〃不要紧,放心,一切都会一帆风顺。〃
  〃可我就是怕。〃阿绿说。
  〃我温柔地搂住她的肩。不一会儿,她肩头开始规则地上下抖动,响起睡熟的声音。于是我溜下床,去厨房取了瓶啤酒喝。由于全无睡意,想看本什么书。但四处查看一下,根本见不到书本样的东酉。本想去阿房书间从书架找一册来,又怕扑扑腾腾地把她吵醒,只得作罢。


  我便呆呆地喝啤酒。喝着喝着,我猛然想起:对了,这里是书店!我下楼,拉开灯,在文库丛书架上找来找去。我想读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已读过。但由于反正必须读点什么,便挑了一本书脊已经变色、似乎长期滞销的赫尔曼·黑塞的《车轮下》,把书钱放在电子收款机旁边。小林书店的库存至少可以因此减少一点。
  我边喝啤酒,边对着厨房餐桌看《车轮下》。最初看这本书,还是刚上初中那年。就是说,时过8年,我又在一个少女家的厨房里,半夜穿着她亡父穿过的尺寸不够大的睡衣读同一本书。我总觉得有些鬼使神差,若非处在这种情况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至于重读什么《车轮下》。
  可话又说回来,《车轮下》尽管有的地方未免过时,但仍不失为一本不错的小说。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厨房里,我自得其乐地一行行细读下去。搁物架上有一瓶落满灰尘的白兰地,我拿下来往咖啡杯里斟了一点。白兰地喝得我身上一阵暖和,但睡意却硬是不肯光顾。
  时近3点,我去看了看阿绿。她大概确实很累,正醋然大睡。窗外商店街上的路灯光,宛似一派月华,给房间镀上一层若明若暗的银辉。她以背光姿势睡着,身体仿佛冻僵一般一动不动。凑耳近前,只听见喘息声。我发觉那睡姿竟和她父亲一模一样。
  床旁依然放着旅行包,白外套搭在椅背上。桌面拾掇得整整齐齐,桌前墙上挂着木偶画月历。我拨开一点窗帘,俯视阒无人息的街道。所有的店门都落着卷问,惟独酒店前排列的自动售货机瑟缩着身子静等黎明的来临。长途卡车胶轮的呻吟声时而滞重地摇颤一下周围的空气。我折回厨房,又喝了杯白兰地,继续读《车轮下》。
  书读完时,天已开始放亮。我烧水冲了杯速溶咖啡,拿起圆珠笔在桌面便笺上写了几句:喝了些白兰地。《车轮下》我买了。天已放亮,我这就回去。再见。我踌躇一下,又补上一句:〃熟睡中的你非常可爱。〃之后,我洗净咖啡杯,熄掉厨房灯,下楼悄悄抬起卷问,走出门外。我担心被附近的人发现招致怀疑,好在清早6点之前的街上尚无任何人通过。只有乌鸦照例蹲在房顶脾脱四周。我抬头望了一眼阿绿房间那垂有粉色布帘的窗口,旋即在都营电车站走去,乘到终点下来,步行赶回宿舍。一家供应早餐的定食店已经开了,我进去用了份热腾腾的米饭、酱汤和咸菜加煎蛋。之后绕到宿舍后院,轻声敲了敲一楼永泽房间的窗户。永泽马上开窗。我爬进他的房间。
  〃喝杯咖啡?〃他问道。我说不要,谢过他后,回到自己房间。刷过牙,脱去裤子。钻进被窝狠狠闭上眼睛。稍顷,那铅门一样沉重的无梦睡意便迎面压来。
  我每周都给直子写信,直子也来了几封信,信都不很长。进人11月后,直子信上说早晚渐渐冷了起来。
  〃 秋意的加深是与你返回东京同时开始的,因此我许久都捉摸不透自己心里仿佛出现一个大洞的感觉是由于你不在造成的,还是时令的更迭所致。我同玲子时常谈起你,她再三让我向你问好。玲子依然待我十分亲热。假如没有她,我恐怕很难忍受这里的生活。孤寂起来我就哭。玲子说能哭是好事。不过,孤寂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每当孤寂难耐,晚间我就从黑暗中对各种各样的人说话,而那些人也同我交谈,其声如同夜风吹得树木飒飒作响。同木月和姐姐也往往这样对话。他们也同样感到寂寞。渴望得到说话的对象。
  在寂寞而苦闷的夜晚,我时常反复读你的来信。外面来的东西大多使我感到惶惶不安,而你笔下你周围发生的一切却给我心灵以莫大慰藉。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样呢?所以我翻来覆去地读,玲子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两人还谈论里边的内容。信中写阿绿父亲那部分我十分中意。对我们来说,你每周一次的来信是为数极少的娱乐之读信娱乐。它使我们在这里充满欢欣与期待。
  我无时无刻不惦记挤时间回信,但眼前一摊开信笺,心情却总是消沉下去。这封信也是我拿出吃奶力气写的,因为玲子非叫我回信不可。但请你不要误解。其实我有满肚子话要告诉你,只是不能得心应手地写成文字。所以我非常害怕写信。
  阿绿那人看来很有趣。读罢那封信,我觉得她可能喜欢上了你。跟玲子一说,玲子说:〃那还不理所当然,连我都喜欢渡边。〃我们每天采蘑菇拾栗子吃。栗子饭、松菇饭已经连续吃好久了,但还是吃不厌,香得很。玲子还像以往那样,吃不多,一个劲儿吸烟。小鸟和小兔也都活蹦乱跳。
  再见〃
  过罢20岁生日的第四天,接到直子寄来的邮包。里面是一件圆领紫色毛衣和一封信。
  〃祝你生日快乐。〃直子写道,〃祝你20岁成为幸福的一年。我的2O岁看来势必在这凄凉光景中度过了,而你一定要活得幸福,把我那份也活出来,那样我才高兴,真的。这件毛衣是我和玲子织的,每人一半。织得好的那一半出自她手,不好的那一半是我织的。玲子这人干什么都心灵手巧。在她面前,我时常自我厌恶得不行。我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自豪的……哪怕一点。再见。保重身体。〃
  玲子也附了一封短信:
  〃好吗?对你来说,直子或许是至高无上的天使;而在我眼里,只不过是笨手笨脚的普通女孩儿。但不管怎样,总算把毛衣按时赶出来了。怎样,漂亮。巴?颜色和式样是两人商定的。祝你生日快乐。〃
第十一章 苦涩的爱河
  一九六九年那一年,令我一筹莫展地想起了泥沼。那是彷佛每跨出一步,鞋子就会完全脱落的黏性泥沼。我在那样的泥泞中非常艰苦地艘步。前前后后什么也看不见,无论走到何处,只有一望无际的灰暗泥沼在延续著。 
  甚至连时间也配合我的步伐瞒珊而行。周围的人早已跑到前方,只有我和我的时间在泥泞中拖沓看爬来爬去。在我周遭的世界发生很大的变化。例如约翰柯特连这些名人都死了。人人呼吁改革,彷佛看见改革就在不远的地方到来。然而那些变故,充其量只不过是毫无实际又无意义的背景昼。我几乎没台起脸来,只是日复一日地过日子。映现在我眼前的只有永无尽头的泥沼。右脚往前踏出一步。举起左脚,然后又是右脚。我无法找到自己的定位。也无法确信是否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只知道必须往前走,于是一步一步地往前。
  我踏入二十岁,秋去冬来,而我的生活丝毫不起变化。我继续不感兴趣地上大学,每周做三天兼职,偶尔重读《大亨小传》,到了星期天就洗衣服,写长长的信给直子。有时跟阿绿见见面。吃吃饭,跑跑动物园,看看电影。出售小林书店的事进展顺利,阿绿和姐姐就在茗荷谷一带租了一间两房…听的公寓单位合住。阿绿说,如果她姐姐结了婚,她就搬出去另外租房子。我曾受邀去那里吃过一次午餐,那是…间向阳的漂亮公寓,阿绿看起来比起住在小林书店时生活开心得多。
  永泽几次邀我去玩,每次我都以有事为理由推辞了。我只是嫌麻烦。当然我不是不想跟女孩子睡觉。但一想到只是在夜市里喝酒,找个适合的女伴搭讪,然后上酒店的过程,我便觉得厌倦起来。对于永远乐此不疲的永泽这个人,使我重新涌起敬畏之心。也许受到初美那番话影响。令我觉得与其跟陌生又无聊的女孩上床,不如回想直子的事更快乐。那天直子在草原中引导我She精的手指触觉,比任何事都鲜明地留在我心中。
  十一月初,我写信给直子,问她冬暇时,我可不可以去那里见她。玲子回信给我了。她说很欢迎我去。由于目前直子还无法顺利地写信,所以由她代笔。不过,直千的病情没有恶化,只是像波浪一样有起有伏,不必担心。
  大学一放假,我就把行李塞进背襄,穿上雪鞋去京都。就如那位奇妙的医生所言,被雪环绕的山中情景的确美不胜言。我和上次一样,在直子和玲子的房间住了两晚,度过跟上次差不多一样约三天。入夜后,玲子弹吉他,我们聊天。白天没去野餐,而是三个人玩越野滑雪。穿上滑雪鞋在山里走了一小时,不由气喘喘地汗流侠背。空闲时间里,我也帮帮大家除雪。那叫官田的怪医生偶尔加入我们的餐桌,告诉我们〃为何人的中指比食指长,而脚适得其反〃的事。看门的大村依然谈起东京的猪肉话题。玲子非常喜欢我带去当礼物的唱片,她把其中几首写成乐谱,用吉他弹奏。
  直子比起秋天时沈默寡言得多。三个人在一起时,她几乎没开口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微笑。玲子代替她说了许多。〃不要在意。〃直子说。〃现在就是这样,听你们说话比我自己说更开心嘛。〃
  当玲子借口有事外出时,我和直子就在床上拥抱。我轻吻她的脖子、肩膀和Ru房,她跟上次一样用手指引导我。She精之后,我抱看直子,告诉她说这两个月来,我一直记得你的手指触觉,而且一边想她一边手Yin。
  〃你没跟别人睡过?〃直子问。
  〃没有。〃我说。
  〃那么,这个也记住吧。〃说看,她的身体往下移,轻轻吻我那话儿,然后温存地里住它,用舌头舐来舐去。她的直发散落在我的下腹,配合她的嘴唇动作来回摆动。然后我再度She精。
  〃你会记住吗?〃事后直子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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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会永远记住。〃我说。我把直子搂过来,手指伸进内裤里而去碰她的荫道,干的。直子摇摇头,推开我的手。我们暂时一言不发地拥抱看。
  〃这个学年结束后,我想搬出宿舍,另外物色房子。〃我说。〃我对宿舍生活渐渐生厌,而且只要打工,生活费不成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生活?就如上次所说的。〃
  〃谢谢。听你这样说,我好高兴。〃直子说。
  〃我也搅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既安静,环境又好,玲子也是好人。可是不宜长居。因为这里太特殊了,住得愈久愈不容易离开。〃
  直子不说话,眼睛望向窗外。窗外只能看见雪〃雪云阴沈沈地低垂看,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和天空之间,只露出些许空间。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说。〃无论如何,我会在三月以前搬家,若是件想到我那里去,随时欢迎你来。〃
  直子点点头。我像捧住一件容易打破的玻璃工艺品般阵阵拥住她的身体。她的手臂绕看我的脖子。我赤裸看,她只穿看一条白色的小内裤。她的身体很美,怎么看都看不厌。
  〃为何我不会湿?〃直子小小声说。〃我真的只混过那么一次。在我四月的二十岁生日那天。那个被你占有的夜而已。为何我不行呢?〃
  〃那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过些时候就会很顺利,不必急。〃
  〃我的问题全是精神力面的。〃直子说。〃倘若我一辈子都不湿。一辈子都不能Zuo爱,你还会水远爱我么?你能永远忍受只有手和嘴唇的Xing爱么?抑或你跟别的女人七林来解决性问题?〃
  〃我在本质上是个乐观的人。〃找说〃
  直子从床上坐起来,套上T恤,穿上法兰绒衬大和蓝色牛仔裤。我也穿回大衣。
  〃让我好好想一想。〃直子说。〃你也好好想一想吧。〃
  〃我会的。〃我说。〃还有,你吹笛子的技巧不错。〃
  直子有点脸红,嫣然一笑。〃木月也这样说。〃
  〃我和他在意见和兴趣方面十分相投哪。〃说看。我笑起来。
  然后我们在厨房的桌子相对而生,一边喝咖啡一边谈往事。她逐渐可以谈…点木月的事了。她零零星星地选择词语来说。雪时下时停的。三天里从末见过晴空。分手之际我说我三月会来,然后隔看厚大衣抱看吻她。〃再见。〃直子说。
  一九七0年翩然来临,我的十多岁年代完全打上休止符,走进二十年华。然后我又踏入新的泥沼。期末考试,我比较轻松地通过了。因我无所事事,天天上学,不需要特别用功就轻睡松松地通过考试了。
  宿舍内部发生几件纠纷。加入学派活动那夥人在宿舍里藏起头盔和铁棒,为这件事而跟舍监锺爱的体育系学生互相冲突,造成两人受伤,六人被赶出宿舍。那件事留下很长的手尾,几乎每天都有小冲突。宿舍内笼罩看一股沈重的空气,大家都神经过敏起来。我也因此受到牵连,差点被体育系那班家伙打一顿,幸好永泽进来调停才解决了。不管怎样,这是我搬出宿舍的时机。
  考试告一段落后,我开始认真地找房子。花了整个星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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