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妈妈,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我满意。”
池韦吓一跳,连忙松手。
姚仙女叹道:“真是我的女儿,母女果然连心哪。”
她老公瞪她一眼。“这个,”他抓过他女儿,“已经做爸爸啦。”
“没关系,”芭蕾舞伶仍痴痴望着池韦。“我不介意做继母。”
接着一声婴儿的号咷,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没看到那位美丽的少妇几时、如何坐在沙发上的。只见她迅速解开衣襟,将一只|乳头送进婴儿嘴里,婴儿立刻停止哭号,用力吸吮食粮。
“什么事呀,十万火急的?”少妇安抚了孩子,抬头不耐地大声问。
寻欢叹一口气,趋前拉拉他姊姊的衣服,遮盖住暴露的半边胸部。
一、二、三、四,池瑛默默数着。寻欢一共六个兄弟姊妹,还有两个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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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想见的是李少白。
不过,目前她最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没告诉她他的家人全都不是“人”。呃,普通“人”。
寻欢接到了池瑛质询的目光,他只能苦笑。现在实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们是……什么啊?”祖安扯扯他爸爸的衣袖,小声地问。他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和我们一样。”池韦回答,把儿子的手握在掌中。
“哇,厉害!”祖安一一看过去,最后他拉紧爸爸的手,决定道:“我还是和你一样就好了。”
因为那些对他来说奇装异服的人,正在互相质问、叫嚣,谁也不听谁的。
祖安在安宁、祥和的环境中长大,他身边及他所认识的大人,没有一个像这些人,他觉得他们不像正常人。
池韦目光闪亮,激动、欣喜地蹲下来搂搂儿子。
“对不起。”寻欢来到池瑛旁边,低声道歉。
她瞥瞥他。“待会儿再说。”
他露齿而笑,状甚偷快。
“笑什么?”
“你的口气像等一下要和老公好好算帐的老婆。我妈和我爸每好好算一次帐,就怀一次孕。”
“也许因此你的兄弟姊妹脾气都如此暴躁?”
“我只知道我的情况不同。”
“如何不同?”
“我是他们度第三次蜜月时产生的。据说那段时间我妈异于寻常地温柔、温驯。”
池瑛看看正在一手叉着柳腰,一手指着丈夫呱呱呱的姚仙女,想象不出她温柔、温驯的样子。
不过,池瑛必须承认,姚仙女即使凶巴巴的,仍然凶得十分优雅,而优雅中又有火辣辣的狂野之美。
“你母亲为什么叫你父亲‘皇上’?”
“猜猜他叫什么名字。”
“李后主。”她在他告诉过她的名字中选出一个。
“他还有个别名,叫天凡。”
“一个浪漫得无药可救的皇帝。”池瑛喃喃。
这时,池妈妈来了。
“肃静!”她高喊,一手高举着代表李家传令的金色令牌。
李氏一家立即给点了哑|穴般,站着或坐着,一动不动地张着嘴。
“她怎么会有我们家的令牌?”姚仙女先发出声音,指着池妈妈,问她丈夫。
“厨房里有个泡在酒桶里的男人,他要我来告诉你们,他到了。”池妈妈说。
一群人争先恐后涌向厨房。
池瑛以为“泡在酒桶”是池妈妈用来表示那人烂醉的说法。
结果不是。那男人真的在一个木制桶内,木桶在餐桌上,厨房里酒香四溢,一张和寻欢有几分酷似的俊脸露出木桶上缘。
“嗨,嗨,嗨,大家好。”他向大家打招呼。他很清醒。
池瑛正猜他是否即是李少白,便听到寻欢其中一个姊妹不以为然地喊———
“李鸿章,你在那里做什么?”
“就是嘛,还不出来!”
李鸿章嘿嘿笑着。“我没穿衣服。”
“真是的,穿上呀。”皇上说。
“亲爸爸,”李鸿章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不需要留太久,我想尽快回去。”
“没什么要紧事!”姚仙女瞪大一双美目,“没什么要紧事,会把你们全召来吗?”
她的儿女们,除了寻欢,统统转向她。
“什么事嘛?”他们一致不耐烦地问。
“也许我还来得及在化装舞会结束前赶回去。”宫廷贵妇说。
“我可不想错过下一场,”芭蕾舞伶说,然后向池韦送个秋波,“除非有人留我。”
池韦假装没看见。
“我的比赛还没完哪。”劲装骑师说。
“双胞胎的另外一个等一下醒了要吃奶。”美少妇说:“我老公不在。”
“少白还没到。”皇上举手威严地制止他们,“等他来了再说。”
他们马上七嘴八舌嚷起来。
“等他?我都又生一堆小孩了。”
“那个迟到大王,早知道要等他,我明年再来。”
“迟到?他根本常常不到。要等,你们等,我还有个卫冕赛在等我呢。”
“我的酒要变成醋了。”
“他有说要来吗?他如果说了,他根本不会到。他如果没说,更用不着等他。”
真的有个李少白。池瑛不禁后悔曾怀疑寻欢。
而且看起来,听起来,李少白还是个纪录不良的不守时、不守信的家伙。
“圣旨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空中某处宣布。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骑师咕哝。
但李少白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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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引颈张望、等待时———尤其已好奇到极点的池瑛———一支金黄|色,像画轴般的卷轴,绑在一个迷你降落伞上,变魔术似的冒出来,缓缓下降。
寻欢接住了它。
他打开卷轴,在他旁边的池瑛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还真的和古代帝王用的圣旨丝布一样呢。
里面夹卷着一支令牌。
“这小子,竟来对我下旨。”皇上大为不满。“他说什么?”
“令牌先到,他随后就到。”寻欢把“圣旨”和令牌一起递给父亲。“请大家稍安勿躁。”
“押韵。他还押韵。”姚仙女欣喜若狂。“皇上,我早跟你说了,这孩子有李白的诗才。”
“是哟,他出生时,边哭边吟‘春眠不觉晓’呢。”芭蕾舞伶讽刺地说。
“‘春眠不觉晓’和李白有什么关系?”骑师斥道,“‘把酒祝东风’才是李白的诗。有点常识好不好?”
“诗就是诗,和常识有什关系?”宫廷贵妇撇嘴嘲笑他们。“还有,你们都错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才是李白的诗。他是个酒鬼,懂了吗?他就是喝醉了,抓着酒壸问老天:‘为什么没有明月?’老天告诉他:‘没有就是没有。’那天不是十五,哪来的月亮?他为了要看明月,天天等,天天喝,喝到醉死。”
“那他死以前到底看到月亮没有?”美少妇问。
“我怎么知道?”宫廷贵妇白她一眼,“他又没有告诉我。”
他们几个驳来驳去时,皇上频频申吟。
“李白是看到水中月亮的倒影,醉眼蒙拢,以为那是真的月亮,突然近到伸手可及,他想捞月,因此淹死了。”
一干自以为是者,头转来转去寻找这个口齿清晰、头头是道的学者。
“‘春眠不觉晓’是孟浩然的诗,‘明月几时有’是苏拭写的,而且还是宋词,不是诗,和欧阳修的‘把酒祝东风’一样,都是宋词。啧,宋词三百首里面有嘛。”祖安又说。
当他们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小男孩,无不瞪圆了眼睛。
寻欢笑着为祖安鼓掌。
池韦向儿子竖起大拇指。池妈妈在一旁哈哈大笑。
皇上简直要气晕了。那长子李自成不懂诗便也罢了,三个女儿,李商隐、李靖、李清照,今天可是把史上伟大诗人们的诗誉糟塌得一乾二净啦。
“真的是好笑。”姚仙女评道,“一个小鬼,哪里晓得李白怎么死的?”
“书上写的。”祖安反驳。“而且我不是小鬼,我叫池祖安。”
芭蕾舞伶半蹲到他前面。“你几岁,小亲亲?”
祖安被她娇滴滴的声音吓得躲到他爸爸后面。
“他是我爸爸,你问他。”他说。
“你……”芭雷舞伶立刻回到她最初的心仪者。
“他是我丈夫。”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
※※※
池家从来不曾如此热闹、宾客云集过。
()
唔,闹是相当闹了。寻欢的家人的嘴似乎没有一刻能停息,对每件事,不管对错,或是否与他们相关,他们都各有各的意见。
寻欢显然是唯一的例外。
李少白始终没有出现。
不过祖安的妈妈的出现,使李氏一家的神奇式现身,变得相形失色。
她嫂子的突然回家,带给他家大小的惊喜和震撼,超过早她一天回来的池韦。
连整座屋子快要闹哄哄闹翻天都不见人的池爸爸,也从不知什么地方出来了。
祖安接受妈妈的反应,没有对他爸爸那么自然快速,他似乎吓着了,呆了一下,跑了出去。
当池韦要去追儿子,寻欢扯扯他,用眼神暗示他应该把握机会,和妻子谈谈,寻欢则自己去找男孩安抚他。
那一剎那,整个厨房安静得彷佛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后池韦一声不响牵着阔别十年的妻子的手,走了出去。
李氏一家立刻恢复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的主题仍是要不要等李少白。
“少一个人表决不算数。”最后姚仙女说。
“表决什么?”她的儿女们问。
她指着池瑛。“寻欢要娶这个鱼池。”
我没说要嫁他。池瑛想说。可是没有她开口发言的机会。
“亲亲,她叫池瑛。”皇上说。
“寻欢要结婚了?太好了。”李自成说。
“恭喜你。”美少妇亲切地握握池瑛的手。“要速战速决。”
她,池瑛后来知道,是李商隐,寻欢的大姊。
“既然是喜事,我原谅你们把我从舞会中拉出来。”
这是宫廷贵妇,寻欢的二姊,李靖。她在池瑛两颊印上两个鲜红层印,以示欢迎她加入李家。
酒桶里的,是李鸿章,寻欢的二哥。
他说:“你们喜宴上的喜酒由我包办。”
“我太高兴了。我说什么好?”李清照,芭雷舞伶,你们两张包厢票,来看我表演。欢哥从不肯去看我的演出。”
“为什么?”池瑛问。
“太多名媛贵妇了,他怕被绑架。”
接着这几个兄弟姊妹一齐问他们的母亲,“我们可以走了吧?”
姚仙女大大不悦。“还少了少白。”
“已经超过大半数啦,我们都同意。”李自成说。
“我看你根本不需要我们参与表决,”李商隐说,“你是叫我们来投你的指定票的。”
“为什么,妈?”李清照说,“池瑛有个那么帅的哥哥,她哥哥有个那么聪明的儿子,她配欢哥,再合适不过了。”
沉默老半天未发一语的池爸爸,忽然冒出一句话短评,“咦,这个说词有条有理。”
皇上瞄了眼池爸爸,告诉他的孩子们,“你们母后陆下因为反对而反对。”
“因为……什么?”他们问。
“她疑心我对月儿旧情难忘,把由妒生的醋,倒在池瑛身上。”
“你仲听见没有?”姚仙女立时发作,同儿女们寻求支持,“又是甜蜜蜜的月儿,又是鱼池,还把我说成醋,我看李白是给他淹死的。无怪给少白取名少白。少了一个白,意思就是少了李白。”
没有人听懂她的七拼八凑造句。
“谁是月儿?”酒桶里的李鸿章问。
“李白没捞着的那个。”姚仙女悻悻然地说。“你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老喜欢泡在酒桶里了吧?”
“不明白。”他老老实实回答。
“哎,反正今天是为寻欢的婚事集合的,”李自成说,“我赞成。我走了。”说着就消失了。
“我也赞成。我也走了。”
“我一样。”
“我也是。”“我……”
刚轮到李鸿章,姚仙女大喊一声威震八方———
“统统给我回来!”
咚咚咚咚,都走了的四个,彷佛树上的果子给摇了下来,一个个跌坐在地上申吟。
“还好我带着桶不方便,走得慢。”李鸿章庆幸地喃喃。
而池瑛一直还以为只有她的家人与众不同呢。
此刻,她坐在院子里,回想那一场乱哪,不禁摇头,简直不知该笑还是……笑。
真的是好笑。
他们吵吵闹闹之余,还有人记得要吃晚饭呢。
既然一时不被容许离开,李鸿章变走了酒桶,西装笔挺地现出全身。
寻欢的哥哥们个个像他们的父亲,高大英浚姊妹们尽皆美女,加上丝毫不见老、生了一群儿女依然苗条的姚仙女,李家可谓一门俊男,美女如云。
池妈妈今晚可是尽情地露了一手。她眨眼间变出了一桌山珍海味。
池爸爸照旧三两下吃完,去进行他的星期四饭后娱乐,其它一干人等,他全当他们不存在。
她哥哥、嫂嫂,寻欢和祖安,都没回来。
当李家兄弟姊妹忽然明白,原来他们的父母和池瑛的爸妈,年轻时有段四角之争,马上兴味盎然,话匣子一开越发不可收拾。
池瑛则逃了出来。
不知她哥哥和她嫂子谈得如何?希望他们能言归于好,倘若他们再度破裂,祖安今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未足月婴儿,他恐怕受不了这个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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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他妈妈为什么跑掉呢?
池瑛设法集中心力,想试试能否“听”到寻欢安抚男孩的情形。他们出去太久了。
但有人出来打断了她。
“呼,气都喘不过来了。”
池瑛怔怔看着坐在她旁边、着高雅名贵套装的女人。
她向池瑛笑了笑。“我是寻欢的二姊。”
“哦。”池瑛恍然大悟,“你换了衣服,卸了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做宫廷装打扮的冶艳,和此际的高雅、娴丽,判若两人。
从她的明亮会意眼神,池瑛知道她读到了她所想的。
“其实,”李靖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寻欢要来看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池瑛怔祝“看我?”
“亲爸爸跟他提起你。”
“亲……跟他提起我?”她似乎只会重复李靖的话。
李靖点点头。“他告诉寻欢,要摆脱妈妈不死心的给他撮合来、介绍去的最好方法,是自己找个他知道他会钟爱不渝的人。”
“而你父亲向寻欢推荐我?”
“提议。”李靖举一只手指,笑着修正。“有件事我妈没有疑心错。亲爸爸的确对池妈妈念念不忘。”
池瑛张着嘴。
“他有一次告诉我,他始终对池妈妈心怀歉意和愧疚。”
“我……不明白。”
“亲爸爸和池妈妈原是一对恋人,几乎要论及婚嫁了,他又认识了我妈。她的野性和热情奔放令他迷失———那是他用的字眼,我想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着迷。他着了魔似的为了这个狂野、艳光四射的人女神,拋弃了那个温柔婉约甜美的小仙女。”
池瑛笑了笑。“仙女不是你母亲的名字吗?”
“我是引述亲爸爸的话。”李靖眨眨眼睛。
“这些和寻欢来这有关吗?”
“告诉你一件事,你得保密哟。”李靖压低声音。
屋内声浪高得直冲云霄,池瑛不认为有人听得到她们说话。
她做个人格保证的手势。
“亲爸爸藏着一张你和池妈妈的相片。”
池瑛十分意外。“我妈和他有联络?”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总之,我不小心翻出那张相片,亲爸爸于是对我说了这个四角故事,他乘机缅怀一下往事。”
“他也给寻欢看了相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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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寻欢一见相片上的你,立刻钟情。 别说他了,我看了也好喜欢,几乎马上爱上相片中那个睁着乌黑明亮大眼睛、笑得好甜好美的宝宝哩。”
池瑛愕然。“宝宝?”
“那张相片是你满月那天拍的,亲爸爸瞒着我妈来看你,当然了,他也很想见见池妈妈。
回去以后,不用说,我妈大发雷霆,我们家的醋酸味隔了好久好久才散呢。”
池瑛被她的形容和表情逗得咯咯笑。
“何必瞒呢?你父亲可以约你母亲一起来嘛。”
“那又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些心结了。不过你别误会,他们还是很相爱的。咦,怎么说起他们上一代的事了?”
“你在告诉我令尊要寻欢到这来。”
“不,不完全是这样。寻欢在做一份关于台湾原居民的文化、历史,与美国印第安民族文化历史,有何异同的研究,他本来就要来台湾,只是不确定该自何地着手。那阵子我妈老想把他和某某人的女儿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