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元朗说：“居然有人想要救你。”
“啊？”明棋又惊又喜，但他拼命压抑着自己，“元哥真会开玩笑，我烂命一条，谁会来救我？”
元朗冷笑着。
这时，外面有人拿来一瓶矿泉水，明棋眼巴巴瞅着。元朗接过瓶子，拧开盖，从明棋头顶浇下去。“爽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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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赎罪（3）
矿泉水从空中泼洒下来，明棋拼命仰起脸，张开嘴巴接水，勉强喝了几口，呛得直翻白眼。一瓶水糟蹋光了，尽管明棋没喝几口，脑袋上总算淌着水，感觉舒服了不少。
“谢谢元哥。”明棋用力喘了几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元哥，我上次跟你说过，当年我们在关路镇挑战桐桐，小康一刀刺透了海卢宏的手……”
元朗忽然截住话头，问：“小康为什么不杀了海卢宏？”
明棋一怔。“元哥，当年我们还小不懂事，小康他……不会杀人。”
“现在会了吗？”元朗冷冷地问。
明棋打个寒颤。“不知道。”
元朗笑了，笑得很阴沉。但他的笑容忽然顿了顿。他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在酒店闹事、想救明棋的那个人，会是小康？
这时，元朗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是秦宝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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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走到仓库另一边。“宝义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
“你个龟儿子，我怎么不能给你打电话？”秦宝义说，“我问你，六一募捐会，你准备好了没？”
“咱们真要去啊？”
“屁话！”
“人家都没请咱，不好意思吧……要不你去，我层次太低，抬不上席面。”
“你个龟儿子出尔反尔，上次不是讲好了吗？”秦宝义说。
元朗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我最近都掉到霉堆了，您还让我去办慈善事业？也许做做善事真能把我的运气变好？
“宝义哥，我最近太忙，没时间准备那个。”元朗说。
“你忙什么？”
元朗叹了口气，压低嗓音：“我也不瞒你，我刚抓了个小子，他和牡丹……”
秦宝义笑了。“原来你犯了桃花煞啊，谁那么大胆子，敢碰你的女人？”
“我上次跟你提过，他叫明棋，是我去赵家门工地谈判的时候，遇到的民工。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和牡丹有一腿？”
秦宝义静默片刻，在想别的事。“你说这个明棋认识石佛，还有小康？”
“对，就是这小子。”
秦宝义又静默片刻，说：“我想见见他。”
“你要见明棋？”元朗很惊讶。
“我看看是不是你说得那么厉害。”
“他本身并不厉害，是他认识的两个人厉害。”元朗提醒道。
“我晓得嘛。这样的人不好找哩。”秦宝义说，“你给我留着活口，我晚上过去。”
“啊？”元朗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抽一巴掌。
秦宝义却已经挂了电话。
…… …… ……
明棋这样的人，的确不好找，既认识狼派屠各人，又认识蛇派屠各人，而且跟他们很早以前便相识，知道他们的过去，这是非常难得的。
至少，秦宝义为了他和墨爷的打赌，也需要多了解一些东西。如果小康和海卢宏正式对抗，谁赢谁输，直接关系到秦宝义的1千万赌注，这些钱不是毛毛雨下来的。
秦宝义那边挂断电话以后，元朗还举着手机，正在出神，仓库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明棋仰起脸，盯着大铁门，脚步声停在外面，一个马仔跑进来。
“元哥，那个小子带来了。”
“让他进来！”元朗咬着牙关。现在谁来都无所谓，明棋已经被救了。
叶克飞出现在门口，镇静自若地望着元朗，然后将视线投向墙边的明棋。两人隔空相望，突然间时光回转，仿佛到了雾锁蓝天的关路镇——那一年、那一天，他们去救小康，叶克飞提着镰刀，猛标扛着铁锨，柳素素和沙君伟结伴而行，最终小康破门而出，亲手结束了战斗……
想到这里，明棋的喉头发紧，要喊一句什么，却被热泪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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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个秘密（1）
叶克飞走进仓库，元朗冷冷地打量叶克飞。元朗身旁站着五个打手，随时准备出击。
元朗低沉地说：“你在我的酒店闹事？”
“是我。”叶克飞望着元朗。
“你吃了狗胆。”元朗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知道我是谁吗？”
“我就是要找你。”叶克飞说。
明棋蜷在墙角，为叶克飞捏着一把汗。此情此景，又使明棋想起了当年的关路镇，那次混战之前，桐桐也像元朗这样，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尿得高的人物都喜欢以这种姿态迎接挑战。
元朗吸了口烟，问道：“你找我有事？”
“带走我的朋友。”
元朗笑了，笑得很开心。他问：“你老大是谁？”
叶克飞也笑了。“我没有老大。”
元朗不笑了。“人人都有老大。”
“我没有老大。”
“你自己就是老大？”元朗问。
“我不是混黑道的，我有正当职业。”叶克飞说。
“请问在哪里高就啊？”
“谈不上高就，我只是刚刚应聘到一家公司，从事保安工作。”叶克飞说。
元朗的眼皮跳了跳，把嘴角的烟屁股抠下来，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碎了。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命运。
我的命真的这么苦吗？
先是三个没名堂的小混混砸了我的赌场，然后一个民工搞了我的女人，现在又有个保安在我面前要人。是不是最近我拜错神了？要不就是上个月的13号星期五，我拉过大便忘了洗手？
元朗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到一起，放在鼻尖闻了闻，不臭啊，可我怎么像吃了屎一样最近？
其实现在的元朗，和当年的桐桐遇到了相似的疑问。当年的桐桐并未发现：可怕的少年一代出现在身边——小康、叶克飞、明棋、海卢宏……他们或正或邪，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他们组成了狂飙般的漩涡。
时至今日，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大，正以不同的方式汇聚起来，为着不同梦想背负各自的嘱托。他们以天才的脚步迈向某个焦点，将在生与死的终极碰撞中，激起绚目的光彩，惊心动魄，排山倒海。
不是元朗不明白，实在是世道变化快！
…… …… ……
元朗指了指墙角的明棋，对叶克飞说：“你想带他走？”
“他是我的朋友。”
元朗越来越有兴趣。“你们的朋友混得很差劲啊，一个是民工，一个是保安。”元朗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个朋友小康，正在一所小学校打杂——那是秦宝义对他说过的，秦宝义曾经还想请小康吃饭。
叶克飞笑了。“混得好与坏，这种事说不准的。”
元朗一怔。这保安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甚至还在取笑他。不过人家说得也没错，老天爷的脾气，就像个任性的女人，反复无常，捉摸不定，比如对他元朗来说，命运以前给他吃香喝辣，最近突然给他换了口味，请他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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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点燃第三支烟，问道：“你凭什么带他走？”
“我要跟你做生意。”叶克飞说。
“嗯？”元朗斜着眼睛瞄了叶克飞一下，看这小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真会有生意可做？
叶克飞说：“本来我想卖给你一个东西，但我现在想跟你交换，如果你把我的朋友放开，我可以免费赠送。”
元朗还没什么反应，墙角的明棋有点着急了。叶克飞能有什么东西给元朗？他是不是在玩元朗？叶克飞，你玩元朗，元朗会玩死我的！
元朗冷漠地笑一笑。“我不相信你有什么东西。不过我提醒你，你这个朋友不值得救，他做的事，够他挨三刀。”
第七十章 一个秘密（2）
叶克飞朝墙角看了看，明棋忙低下头。其实明棋和叶克飞从小就不是一路人，两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行为处事的风格自然不同。叶克飞看似慵散、玩世不恭，其实很有原则，目标明确坚忍不拔，会主动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走的是硬派小生路线；明棋则善于见风使舵，花言巧语是他的强项，柔情蜜意是他的天赋，走的是奶油小生路线。
这世上的人，性格并没有对错之分，一方面是自己的生存环境造成的，另一方面，则是强大的外力推动内心。人的本能，就是要改变不利自己的现状，于是便产生了矛盾和冲突。
明棋因为命犯桃花，得罪了元朗，元朗好歹也是出来混场面的，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张脸一定会绿得很难看。元朗的愤怒，叶克飞能理解。
但，明棋是叶克飞的兄弟。
是兄弟就要护着，没有别的道理。
“明棋值得不值得救，是我的事。”叶克飞说，“我只想跟你做生意。”
元朗笑了，笑得很残酷。“你在我的地头上，跟我强买强卖？”
这时候，明棋开口说话了：
“叶克飞，老子不用你救！”
这一嗓子把元朗也唬住了。他有点怀疑，喊这一声的人，是刚才那个软怂蛋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是有点狗胆，否则也不敢和牡丹搞到一起。牡丹那个女人，元朗领教过，一般男人在床上走不过三个回合，而明棋居然能把牡丹捆起来玩SM，这是相当有素质的。
叶克飞没看明棋，继续对元朗说：“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元朗把烟屁股扔掉，搔了搔下巴。秦宝义已经摞下话，晚上要来见明棋，现在这个叶克飞也想把明棋带走。元朗似乎才明白，原来明棋是个抢手的香饽饽。
元朗决定和叶克飞玩一下。“你的朋友都不让你救，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因为我想救你。”
“嗯？”元朗瞪起眼睛。这小子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我来帮你解决麻烦。”
“我没有麻烦。”元朗冷冷地说。
“麻烦就在眼前。”叶克飞看了看明棋。
这时候的明棋比元朗更糊涂，他实在猜不透，叶克飞到底想搞什么！
“我随时可以一刀杀了他。”元朗咬着牙关说。“我就是这样解决麻烦的。”
明棋直着嗓门大喊：“叶克飞，老子再说一遍，不用你救！”他这样大喊大叫，是想让叶克飞快点离开这里，因为他已听出元朗声音里的杀意。
明棋一方面怕元朗真的被激怒，冲到墙边来，一刀宰了他；另一方面，实在担心元朗把叶克飞也拿下。
叶克飞并未理会明棋，兀自朝元朗走近几步。元朗身旁的打手高度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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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克飞说：“如果你现在不把明棋放开，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
“嗯？”这一声疑问是明棋发出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厉害。是不是我有什么特殊天分，自己并未发觉，叶克飞却已看了出来？可我对社会并没有什么特殊贡献，除了人长得帅一点点，头脑聪明一点点，和女人调情的水平高一点点，在床上的时间久一点点，我还有什么呢？我已经很低调了。
元朗冷冷地看着叶克飞，看了半分钟，似乎要看到叶克飞的骨头里。然后他从齿缝挤出一句话：“从来没人敢这样耍我。”
“我没跟你开玩笑。如果你现在不放了明棋，你的麻烦会越来越多。”叶克飞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要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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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个秘密（3）
元朗眯着眼睛，眼里的神情很奇怪。他真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叶克飞，同时他却在抑制自己。很多受过江湖正统教育的人，强烈反对滥杀，即使非杀不可，也由手下的人秘密处决，并且要谨慎万分，元朗就属于这样的人物。
人做事，天看着。性命，不是儿戏。黑道有黑道的规矩，杀人是一种法则，更是一种底线。
叶克飞说：“元哥，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自从进入这间仓库之后，叶克飞第一次使用了“元哥”这个尊称。元朗感动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还记得我是元哥啊？！
“有什么话，直说。”元朗不想让叶克飞咬耳朵。
叶克飞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一个秘密，我只想送给元哥一个人。”
元朗有些迟疑了。叶克飞触动了他心底某根弦儿，即使他想控制自己，不要接受，但是叶克飞用痒痒挠不断去撩拨，那根弦儿自己震动起来，想按都按不住。
叶克飞已经看透了元朗，深入到元朗的内心。
这世上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就是人心。
叶克飞说：“只要你把我的朋友放开，我就可以把这个秘密免费赠送。”
“这就是你做生意的东西？”元朗打量叶克飞。叶克飞太镇静了，镇静得让元朗摸不着头脑。一个人能在这种局面下保持如此镇静，至少说明，他的肚子里有料，而且，有大料！
仓库陡然沉寂下来，只有风，从铁门外面吹进来，在角落盘转，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这时候最紧张的人，当然是明棋。他的视线在叶克飞和元朗之间飘来飘去，脑子里嗡嗡直响。
元朗说道：“叶克飞，我希望你的东西有价值，要不然，你自己知道后果。”
“保证质量。”叶克飞笑着说。
元朗不再说话，默许了叶克飞。叶克飞慢慢走向元朗。元朗身边的打手们很紧张，死死盯着叶克飞的手。
叶克飞来到元朗的椅子旁，转脸看了看那些打手。
元朗挥了挥手，命令道：“你们让开。”
“元哥……”小头目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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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元朗挺着胸膛，“老子不是吃素的！”现在的情况，反倒像是他在受刑。
叶克飞真有颠倒黑白的本领？
这个问题，不仅元朗想问，明棋更想问。明棋闭起眼睛，怕自己看到什么可怕的事，当场崩溃。
叶克飞微微俯身，在元朗的耳畔轻声说了两个字：“高欢。”
“什么？”元朗一惊。“你怎么知道……”他把那个名字咽了回去。
叶克飞仍然俯在元朗耳畔，不露声色地问：“你也知道他？”
这不是废话吗！叶克飞是非黑道人士，都知道那个人，元朗是正牌黑道人士，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人？元朗不只一次听秦宝义念叨过那个人，而且二十年前高欢纵横江湖时，那个名字在道上如雷贯耳，虽然当初元朗只是个小混混，也要时时被震动。
假如元朗知道，叶克飞今天凌晨才听到高欢的名字，恐怕当场就会中风。叶克飞刚从墨爷那里批发来一个秘密，立刻就倒腾给元朗，而且还热乎乎的。只是这个东西，在元朗看来，一毛钱都不值。
一个死人有什么可说的？
“你提他干什么？”元朗用崩溃的语调问。
叶克飞轻声说：“我就是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元朗差点脑溢血。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叶克飞的目的，就是要活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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