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五年了,就算没有喜欢之情,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同于一般人。
对简仪,他是敬佩的,亦是感激的。可唯独没有牵肠挂肚的喜欢。
所以,他们是真的做不成真正的夫妻的。
“付修白,你心中是不是还放不下温蓁蓁。”
简仪语气坦然,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简仪在心中叹息着,她这次真是太不容易了。等她到来的时候,付修白的心上人温蓁蓁已经被坚帝接进了宫中当了温妃,而付修白便已经遵从坚帝圣旨和简仪成亲了。原主想要她保住南阳王府和简家军,她私下里早就有所动作了。而至于让付修白幸福这一点,她本打算从生活的日常小事入手的,但这么小几年,效果好像总是不佳。
而付修白忘不掉温蓁蓁这明明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呢。无非就是再次让付修白确认他内心的真实心思。
如果他真的还喜欢很喜欢温蓁蓁,那么她就替他把温蓁蓁给他“抢来”。哪怕是颠覆这整个朝纲。
付修白听到温蓁蓁的名字,收回来的手指一愣,整个人忽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温蓁蓁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道不能够触碰的伤疤了。平时能够感受到它一直在那儿,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更是生疼。可就算再忘不掉又能怎么样呢,他和她已经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过了良久,他才把头偏向了窗外。月亮已经西斜,隐没到乌云层中去了。
简仪见他神色躲闪,便知他心中一直是有温蓁蓁的,因此不再提了,反而走到桌前揭开了红布,取出了端砚。
“这是我从战场给你带回来的,或许沾有血腥味,如果你不喜欢,你便随意处置了吧。”
本就是为了让付修白开心,少折腾自己身体。有些东西,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她这个外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19章 惨死女将军(3)()
简仪说完话,抬腿便往内室外走去,再次走到水纱帘幕那儿,停下了脚步,思索了半晌,语气里含了关切和无奈,“你头疼还是少吹些风为好。早些睡。明日我会进宫一趟,替你看看她在宫里好不好。”
还是不能由着付修白自己的性子,把自己的身体给折腾坏了,到时候她把温蓁蓁给他抢来了,他却英年早逝,这应该也算是不幸福了吧?!
付修白没想到简仪是如此的大度和关心他,亲自转过身,语气虔诚:“谢谢将军。”
简仪大手一掀帘幕,脚步急切,走了出去。她还有许多军务没有处理呢。
许是吹凉风吹久了,付修白躺下睡着没多久,头就疼了起来,在床上翻滚着,却执着地咬着薄唇,不发出半点声音。他怕,怕自己给府里众人带来麻烦,更是再把简仪给招徕了。他觉得自己有愧于简仪。
简仪想到之前见到付修白的脸色不大好,害怕他半夜发生什么状况无人照料,于是处理完军务随手披了件外衫悄悄过了来,却正好撞到他发病的这一幕。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就要离开去叫府医,却被付修白一把抓住了手,“不要走。”
若是在平时,付修白恨不得和自己离上那么个十万八千里,哪里会和自己有肢体接触。简仪心中更是清楚他病得糊涂了。
“不要走。蓁蓁,不要走。”早已烧得陷在梦魇中的付修白只知道紧紧抓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却全然不知它到底是谁的。或者应该这么说,他内心里清楚他是谁的,却自欺欺人而已。
“付修白,你醒醒,我去给你叫府医。”人在生病时候念叨的就是自己内心最想念的人了。简仪在这种时候听到温蓁蓁的名字,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宫里的温蓁蓁给他抢来的想法。但现在时机还没到,还需要多等待。她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希望他能够清醒些。她害怕他烧糊涂了,把脑子烧坏了。
可付修白早就陷入了梦魇,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微微有的意识,也只让他只知道紧紧抓住自己手中的手,半点放开的迹象都没有。
简仪挣扎不脱,只好再次用空出来的手探了探付修白的脸颊,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转,却发现他的体温越来越烫,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烧成傻子的。发烧变成傻子的情况,军营里不是没有过先例。
若是付修白烧成了一个傻子,是不是她完成起来就更轻松了。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瞬,她便毫不犹豫地取出了自己怀里的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到了他嘴中。那也是小瓶子里的最后一粒药丸。
若是付修白真烧成了个傻子,估计宿主对自己的任务估分会万分的不满了。
当然,若是付修白真的烧成了一个傻子,估计温蓁蓁便不会喜欢他了。毕竟天天和一个傻子一起玩儿,想起来似乎还是挺开心的,实际情况肯定就万分的讨厌了。
昏昏绰绰中,付修白先是梦到了和温蓁蓁在一起的年少往事,后又梦到了温蓁蓁被自己皇叔父改了名字接进了皇宫,然后便是他被自己父亲拘在府中书房整整三月,哪里也去不得,最后,便是他到将军府以后和将军简仪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了。
还有一处断了片的记忆,是他在一个黑乎乎的通道里,身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和他说话,“你不要睡,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等他大梦一场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床幔上挂着的清心符,他清楚记得这是将军从战场归来后在昭觉寺给他求来的。
身边伺候着的三子赶紧递上了热毛巾给自己世子擦脸。等到自家世子擦完脸后,在床上坐了起来,他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开了口道:“世子,你好些了么。”
付修白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点了点头,“将军呢?将军去哪里了。”
昨晚他虽然梦魇,却也清楚记得手中握着的有粗茧的手在这府中只能是一个人的。
昨晚梦魇了整整一夜,把今生发生的事情全部再次体验了一遍,却突然看开了一些事情了。
他现在既然已经和将军成婚了,那么就该尝试着和将军好好过日子,而不是一直想着温蓁蓁这个已经消失在世上了的人。他会尝试着把和未进宫前的那个蓁蓁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全部储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等到时间逐渐来把它遗忘。
可他自己心情却怅惘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做得到。
“世子,将军已经进宫去了。估计要晌午才能回来。”三子接过了热毛巾放进了水盆里。
“哦。”付修白也不知道此刻没有见到简仪心中是轻松还是失落了。
御花园。
打扮得花枝招展,万分俏丽的温妃,在小宫女的伺候下坐在了简仪的面前,翘着小兰花指,鲜红的唇瓣上下一阖:
“将军,皇上说你点名要见本妃,本妃来了。”
“娘娘在宫中过得好么。”简仪始终记得自己臣子的本分,并没有直视温妃的容颜。
温蓁蓁看着面前男子打扮的简仪,捂住了樱桃小嘴,哈哈大笑,“好,怎么不好,本妃在这宫中好得很呐。”
也只有付修白那个傻子才会以为自己一直对他恋恋不忘。可他也不想想,他除了年轻英俊温柔体贴些,还有些什么。不,就因为他年轻英俊温柔体贴,她当初也是喜欢过他的。
可她温蓁蓁自小便被术士批了,那是天生凰命。一个小小的世子妃怎么会是她想要的。更何况,就连她这个后宅的女儿都能够看得出来坚帝是容不下南阳王府的,也不知道那南阳王是怎么想的,以为长年待在府里避世就可以躲避坚帝的屠刀了。
当然,她现在成为了坚帝的枕边人,心中更是明白南阳王府一直都是坚帝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这也是南阳王府活该,谁让南阳王年轻时候不长眼,要和坚帝抢这皇位呢?!
第20章 惨死女将军(4)()
似乎温蓁蓁并没有付修白心中所想象的那样还喜欢着他。不过这是付修白和温蓁蓁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不对,如果付修白以后和温蓁蓁在一起了,不能够幸福,她这次攻略仍然是失败的。
感情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简仪低低叹了一声,“盼娘娘日后能够一直安好。”
温蓁蓁现在仍是付修白心里的白月光、红玫瑰。只有温蓁蓁在这宫里过好了,在将军府里的付修白才能够好过。付修白好过了,不会折腾自己身体,她的任务也好做了,自然也好过了。
“承将军吉言。既然将军已经见了本妃了,话也说完了,那本妃便先行回宫了。”温蓁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今早精心收拾好的发髻,没有一点松散,仍然十分的完美,心情也十分的愉悦。
“温妃娘娘就没有什么对简仪所说的么。”简仪身上有着朝廷官职,却在温蓁蓁面前自称名字主动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也是想唤起她对付修白的怀念之心。
可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像只孔雀般打扮美丽的温蓁蓁头也没回地便领着小宫女离开了。
“娘娘,我们不理简仪将军没事么?”那可是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大将军诶,自家主子就这样离开了真的好么。小宫女和自己主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同时又把声音控制在正好可以让自己主子听到的程度。
温蓁蓁轻哂了一声,“绿萝,你还是太天真了。”
简仪怎么会平白无故点名要见自己,还不是因为受了付修白的请托才来的。可她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再和当初的未婚夫纠缠不休,那她这名声可往哪里搁。闹不好,就会被后宫这些女人抓住,成为把柄。她现在正得皇帝的宠爱,可得步步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呢。她可是以后要荣登后位的女人,半点岔子都出不得。
“娘娘,绿萝省得了。”温蓁蓁身后跟着的绿萝,只一个眼神,便体会出了自家主子想要表达的深意,身子躬得越发低了。明明她已经在这些后宫斗争中吃了暗亏了,却还是没有学会吸取教训
温蓁蓁也对自己从后宫里扒拉搭救出来的小丫鬟的悟性很满意。
见完了温蓁蓁的简仪,拿着皇帝给的诏书匆匆出了宫门。
换下了拜见皇帝的朝服之后,仍旧是用熏香熏染了几遍衣服,才往付修白所住的院子走去。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他不开心。
月国在换了新的掌权人之后,气势越发猖獗,近来甚至大肆扰乱边境人民生活,使他们无家可居,只得四处流离。她作为国家重臣,又是大将军的身份,特地被皇帝派去镇守边疆。
若是月国不知趣,两国交战,估计一年半载她就能回来了,可若是月国受到威吓,表面上臣服,私底下搞动作,没个三年五载她还真的可能回不来。
自从成婚后,她和付修白便聚少离多。此次一别,估计又得好几年。也倒是她顾虑太多,付修白心中只有着宫中备受宠爱的温妃娘娘,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在不在府中完全没有必要。再者,这次于她而言,也是个适当的时机。
想到这里,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的简仪,脚步突然就停下了,想到他昨晚和自己认真道谢的样子,以及温蓁蓁今天的态度,心中到底有些为他不值,也有些不落忍,抬脚走了进去。
付修白正在练字,从笔法以及走势不难看得出是飞白体。
飞白是书法中的一种特殊笔法,它的笔画有的部分呈枯丝平行,转折处笔画突出,在书写中产生力度,使枯笔产生“飞白“,与浓墨、涨墨产生对比,以加强作品的韵律感和节奏感。当朝书法大家黄伯思曾说:“取其发丝的笔迹谓之白,其势若飞举者谓之飞。“书法的功力能够在“飞白“中充分体现出来。
当然,南阳王世子酷爱飞白体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简仪走近,付修白正好写完放下了纸笔,拿了一方端木压好。
付修白的飞白正如他人,清丽秀逸,完全蕴涵着自我强烈的书法风格。有的字笔画似流星划过苍穹,有的如快艇急驰水面,有的如悬崖瀑布飞纵,有的像织布细线伸展,有的若女子秀发随风飘动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付修白写的这首诗出自诗经•桃夭。其中的两字飞白“蓁蓁”和其他笔画虚实相生,具有图画美,十分的抢眼。
简仪心中更是叹息,面上却仍旧不显。只问道:“为何你不用我昨日给你带来的端砚。”
付修白低着头,审度着自己随手写成的一幅字,声音低沉,道:
“端砚,是用端石制成的。端石,出产于羌国一带,其颜色以紫色为主调又,其中分为青紫、红紫十多种,另有灰色、青黑色、青色和绿色等。
其主要特点是石纹丰富,有青花纹(砚面上带有青黑色花纹)、朱砂钉(如坚硬的红色钉头般的斑点)、五彩钉等,另有形似动物眼睛的“石眼”。端石的“石眼”为辉绿岩凝结物,也有石连虫化石。其中的“鸲鹆眼”形似八哥眼,圆晕中还有“瞳仁”,是“眼”中上品。
鉴别砚时,用手指敲打砚,听其声。发出金属声的,表明石质坚硬、密度高;木声表明石质温和,密度低;若发出的声音似瓦声,则表明石质粗糙。而上品的端砚,“温润如玉,扣之无声,缩墨不腐”。当然,无声”并不是指敲打时听不到声音,而是发出的声音温和、细微。
将军带来的砚台,“石眼”为形似八哥眼的“鸲鹆眼”,圆晕中还有“瞳仁”,敲打时发出的声音温和、细微。当属端砚中的上品兼上品。
修白受之有愧。”
第21章 惨死女将军(5)()
只不过是打仗时寻来的一方砚台,死物而已,他却有这么多的话来讲。不喜欢便说不喜欢罢了。
而既然他一直放不下温蓁蓁,若是他当初勇敢些,带着温蓁蓁一起私奔了,不和原主之间有什么牵绊,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
简仪心中怒火早就起了,可到底碍于外面有着下人,不好对他直接发作,只伸手去取了他刚写好的桃夭,一手揉成了团子,心中仍不解气,又几下撕成了碎片,扔到了窗外,声音冰凉:“世子真是博览群书才华横溢,简仪佩服之至。”
付修白自然能够听得出简仪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怒气了,但他却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念念不忘温蓁蓁而吃醋生气。
他昨夜大梦一场,醒来后,还想着和她好好过日子,哪里知道她心中对他半分信任也无。也是,他喜欢了那人那么久,影子都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上了,他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忘掉,更何况别人呢。他这剩下的余生,估计也就只能和记忆里的那些虚幻日子和残书古籍一起过了。
忽然只见得他低低笑了起来,“将军,你我不过是因为一道赐婚圣旨而在一起的夫妻罢了,何苦要各自折磨。你自去寻找你的良人罢了。”
简仪暴怒之下毁了他刚写好的字画,心中还有些愧疚,听到他如此说话后,愧疚没了,只有那逐渐升腾起来的怒火。可到底顾忌着他的面子,咬着唇,压低了声音,像小兽一般轻轻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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