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了。
她是封衡三年前在教乐坊寻出的歌姬,姿容虽算不上绝美,但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情态,加之自小学舞,身段柔软,又身带名器,勾的天子日日流连,最后甚至背着文皇后弄进了宫来。
她这肚子也算争气,进宫的头一年便怀上了,然而临盆那日,九死一生却诞下了一个死婴,惹了天子怒气,失宠了小一年。
后来,天子迷上了黄老之术,文皇后多次对此事进行劝阻,多次惹得天子不快,她却从中寻找出了新的出路,恢复了宠爱,甚至再次怀上了龙子。
“陛下这次进食了几粒丹药。”封衡扶着她在软椅上坐下了,同时也是在提醒着她定神。
“五粒。”王乐儿的声音低不可闻。
她这身子越来越重,然而那处却越发i旷i得紧。今日和天子一起看了些秘戏图本,更是想念那事儿得紧。奈何天子长久服食丹药,那处有些受影响,不吃丹药根本就硬不起来。她便多撺掇了几句。
“娘娘糊涂啊。”陈公公数落起来,“天子幼年时候不受宠,在这后宫中没少吃苦头,身子也一直不大好,也就是在得了皇长公主眼缘后,这日子才渐渐好了些。这丹药平常人吃得两粒,便觉得气血上涌难以忍耐,更何况天子身体本就虚,一下子服用五粒怎么受得。”
他打小便跟在天子身边,自然习惯了事事以天子为先。
“这丹药是陛下自己要服的,又不是本宫逼着服用的,跟本宫有什么干系。”王乐儿对封衡有种天然的惧怕,然而她却不怵这后宫除封衡和天子外的任何人,就连文皇后,她仗着自己有孕的肚子,时不时也要找找她的不痛快。更不要说,对待皇帝身边一个亲近的阉人了。
陈公公知道她现在正得宠,也暗恨自己这脑子没记性,赶忙跪下来告罪。但王乐儿这性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他心知,自己这次少不得得吃吃苦头。
“来人啊,把本宫的鞭子亲自取来。本宫好久好久没活络活络筋骨了。”天子昏倒在采阳殿,王乐儿心中本就不自在,现在陈公公闯到她这脾气上了,少不得脱层皮。
“娘娘就宽恕了陈公公和封衡吧。”封衡亲自跪地为陈公公求情。
三年前,在他被得宠的文皇后身边的李公公毒打的时候,他便明白,在这后宫,尊严是不能当饭吃的。
“既然九千岁都为陈公公求情了,本宫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了陈公公这次。只是陈公公下次要再惹了本宫不开心,可要小心本宫的鞭子了。”王乐儿见得封衡跪在自己面前十分不自在,但她知道这是封衡给自己在这采阳殿立威的机会,自然不会傻傻错过了。
文皇后的手段,她进宫时候就领教过了,这次可不会再次栽在同一处地方了。借着这次立威,应该能震慑住采阳殿里不少不安分的宫人。
与此同时,陈公公望着封衡老泪横流。他没想到自己当初一直狠命打压的封衡,会在这后宫多次搭救于他。
“九千岁和陈公公快快起来吧。陛下这一睡,本宫的心里就十分不得劲儿。”王乐儿能够再次复宠,自然不是一个傻的。此时已经换了概念,把天子的突然昏迷变成了普通的昏睡了。
“封衡已经派人去请邓大人过来了,对外的由头是给娘娘诊平安脉,等会儿还得请娘娘配合一二。”封衡扶着陈公公从地上起来,还贴心地给他拂去了膝盖上沾着的浮土,陈公公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本宫早就觉得这肚子有些沉得厉害,的确也该诊诊平安脉了。”王乐儿借坡下驴,假意用锦帕拭了拭眼角,“本宫只盼腹中龙子能够平安,也不枉陛下对本宫厚爱一场。”
“娘娘定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封衡半垂下眼,等待着邓闲的到来。
第305章 覆国的宦官(20)()
“陛下不过是一时气血攻心罢了,吃了清心丸休养休养,醒来便好了。”邓闲收回了诊脉的丝线。
“陛下吃了清心丸之后,当真能够平安无事?”王乐儿还是有些惧怕要因此担责。
“娘娘请安心。陛下这次突然昏厥是因为最近政事过于繁多,太过忧国忧民之故。”邓闲睁眼说着瞎话。
他只是个普通御医,并不想因此搅入这后宫的争斗之中。
“难怪本宫今日见到陛下进门的时候如此疲累。”王乐儿戏精附体,摸着自己的肚子动情道:“宝宝啊,你的父皇不顾身体,勤于政事,是大魏百年难得的好皇帝啊。”
在场知晓实情的一众宫人们,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然后赶忙低下了头掩饰。
深知王乐儿秉性的封衡,八风不动,甚至还十分配合地劝慰道:“娘娘,陛下为了天下已经劳累到如此地步了,您就更要顾全着自己身体和腹中的龙子了。”
“是啊。”王乐儿再次用锦帕拭泪,自责道:“这次也怪本宫,没有好好劝着陛下休息。”
“娘娘这话过于自责了,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娘娘您了。要是陛下醒来知晓娘娘为了此事伤心,定要责怪于奴才等宫人了。”陈公公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
王乐儿这次十分受用,连带着夸奖了陈公公一番,“还是陈公公这个一直跟着陛下的老人懂得心疼人。陛下醒来,本宫定会好好夸奖陈公公一番。”
“奴才不敢当。”陈公公连忙退后了几步。
邓闲刚当上御医的时候,十分不习惯这后宫中虚伪的一套规矩,但呆的久了,也不再抵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但不抵触是一回事儿,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封衡知晓邓闲有自己骨气,不会这一套,主动开口把邓闲送出宫门,心情转好的王乐儿自然应允了。
这场秋雨实在是太大,哪怕撑着伞,雨意也难免沾湿衣袍。封衡一路把邓闲送到了宫门处,这才准备转身回采阳殿。
邓闲却叫住了他,“九千岁最近日头正盛,然而物极必衰,一切还应当心啊。”
“多谢邓大人好意。”封衡停住了准备迈出去的双脚,手中的油纸伞则保持着撑开的状态。
“小官知道九千岁心中一直对自己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小官想说的是,当初的事情未必没有隐情啊。”华秀荣之死曾在这京都搅出水花,有心人只要打听一二便能知晓。
“邓大人的好意,封衡心领了。”封衡敛了敛目,掩饰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邓闲并不敢劝告九千岁放下怨怼,但邓闲当初不过是个市井间的赤脚医生,要不是得了皇长公主的青眼,得了巨资资助去学习医术,哪里会有今天这番荣华。推己及人,小官料想皇长公主定不会做出此等小人之事。”邓闲躬身向眼前如日中天的九千岁行礼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所以说,所有人都知道且相信皇长公主是清白的。只有自己这个局内人,一直傻傻痴迷于假象吗?!
封衡合起雨伞,走入雨中,举目望向天空,雨水混合着眼角的湿意滴落地上。
与此同时,吴阳。
“弥老头,你就亲自替我进京一趟医治那人吧。”简仪推了推秋千上的花白顽童。
“皇长公主啊,不是老朽不愿进京,而是老朽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四处折腾了,只想在这吴阳安生养老。”花白头发的顽童,挽了挽麻绳,脚尖在地上一荡,秋千往高处荡得更远了一些。
开始时候,他并不知道眼前女子是这大魏声名远扬的皇长公主,只以为她是这吴阳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相处起来自然是十分融洽。哪知道,因此入了眼前女子的局,时时刻刻都要被叨扰一番。
但他在进入吴阳的时候,便已经立下毒誓,此生不再出手,有违此誓,便一辈子不得沾油荤。
为了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闲人,放弃他无肉不欢的嗜好,他又不是傻,他才不会去做呢。更何况对方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完全没有挑战性,更加不值得他出手了。
“你是神医谷的传人,神医谷一向都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简仪继续好言好语劝着。
这三年时间里,她是一时一刻都没有闲着,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眼前的老顽童。然而弥老头心安理得接受了她提供的一切好处,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这又不会死。”弥老头翻了个白眼,“顶多是影响夫妻生活而已。你又不会和他做夫妻,担心这么多作甚。”
简仪被他这话噎得只能苦笑,沉吟了片刻后,道出了心中一直以来隐藏的歉疚。
“我一直以为若是那日我早点进入净身房便能救下他,从而改变他一生的命运的。然而,我去得太晚了。这种事情,晚一点点,都差很多了。”
每每回想起当日,少年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迷茫躺在长凳上,半眯着眼望向自己的场景,简仪只觉得心中沉闷,像是要窒息一般。
“丫头,你不要这么伤感。我会很不习惯的。”弥老头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泪花,有些不忍地别过了眼。
他虽为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一辈子最惧怕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因而这一辈子,他四处游荡,居无定所,身边都没个亲近的人。
也就是现在,碰到简仪这个对性子的人,才让他在这吴阳多待了些时日。假如眼前这女孩子一如既往地合他的意,或许他还真的会待在这吴阳养老。
“弥老头,等有朝一日,你也如我这般处境,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简仪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用笑意掩饰住了浓厚的悲哀,又一下没一下地晃荡起秋千来。
人心嘛,都是肉长的。就算手里捧块石头,也会有捂热的一天的。
“老朽一辈子一个人自由自在,才不会像你们一样生生死死情情爱爱遗憾感伤的。”弥老头十分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哎呀呀呀,这世间啊,话说得太满,很容易就会被打脸的啊。
第306章 覆国的宦官(21)()
芳菲殿。
“这是本宫的寝殿,你一介阉人,谁给你的权利,不经通报而入。”文舒柔轻柔梳着自己那如锦缎般光滑的秀发,眉目间满是戾气。
虽然她这寝殿早已冷清如同冷宫,但她从没放弃过对自己头发的保养。不为别的,只因为独处时候天子说过他爱极了她这满头乌黑秀发。
封衡停住脚步,收敛了凌厉的眉眼,望向眼前只着了单薄宫装的女子,话语间满是嘲讽,“皇后娘娘当真是好兴致。失宠了这么些日子,还有心思对镜梳妆。”
他娘亲惨死于她的计谋之下,却害得他误会皇长公主如此之久,她甚至还愚弄天子,把所有人当作蝼蚁践踏。谋算之深,心思之歹毒,实在是令人汗颜。
或许她的狠毒是一脉相承的吧。要不是封父的没落,又怎么会有他们文家的今天呢。
当然,他也回以手段,让她文家在这京都权贵圈子失势,让她失宠。
“不知九千岁今日有何指教。”文舒柔继续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假意没有受他干扰。
实则失宠的事情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低估了身后这个叫做封衡的阉人,他能在短短时间坐到如此位置,还能够调教出一个比她更会取得天子欢心的妃子取而代之,都是因为她当时太过自大和自以为是的缘故。
“指教倒是没有,只是封衡今日得了闲,便想着来看看皇后娘娘。”封衡走到她身后,亲自取过了她手中木梳,一下又一下拂过她的长发。
文舒柔身上沉闷的兰花香气,让他有些反感,不由得想起了皇长公主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双眼有一瞬间的放空。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他离不开这皇城,而她也进不了这京都了。
或许她只是不想进。因着她对他衍生出来的失望。
文舒柔只觉得浑身僵冷,仿佛伏饲着一只毒蛇,只等着吐露出冰凉信子给予致命一击,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下,色厉内荏道:“你给本宫滚开!本宫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封衡承袭了华秀荣年轻时候的美貌,偏偏眉目凌厉而又不带女相,眼神坚定而又摄人心魄,身材修长高伟,兼之又曾师从大魏全才普算子,身上一派遗世而独立的浊世公子形象。
因而这寂寞深宫中的小宫女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身体残缺的事实,然而仍然有不少人怀揣着懵懂情思恋慕于他,希望能够和他结为对食。
然而文舒柔自小便擅长伪装,对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看得分明,对他的恐惧不异于洪水猛兽。
封衡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皇后娘娘知道奴才不过是一介阉人,何故如此紧张。”
“你不过是这皇宫里的一条狗,本宫却是这大魏声名显赫的皇后。身份悬殊之大,岂是你能够轻易僭越的!”文舒柔努力板起威严面孔,竭力控制着自己衣袖下痉挛的双手。
封衡知晓她惧怕他,反而笑了,贴近她耳畔,“皇后娘娘如此色厉内荏,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备受天子宠爱的皇后娘娘吗?”
于后宫失宠一事,始终都是文舒柔心中掩藏的痛楚。封衡多次提起,她心中怒气如怒涛江水般横生翻涌,早就不能够忍耐,立刻反刺了回去,“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本宫的今天不过是九千岁的明日罢了!难道九千岁又以为自己能够在这后宫长久立足!”
“皇后娘娘果然生气了。”封衡手中握持着她那引以为傲的长发,狠狠往地上一拽,薄怒从喉中逸出,“皇后娘娘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不知道您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么?”
文舒柔头皮吃痛,狠狠往背后倒去,嘴上仍旧不饶人,“本宫是这大魏最尊贵的皇后,封衡你不过一介阉人,竟敢以下犯上!”
她行事一向谨慎,自以为一切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就从历经世事的皇长公主也被她瞒了过去便可知道她心机之深沉。
但她没能想到,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竟然还有被拆穿的那一天。还是被一个她百般看不起的阉人。
自从天子迷上丹药之后,对于政事开始荒废,她有心做个名留青史的贤后,自然百般劝阻,也因此惹了天子厌恶,在这后宫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而眼前这人却凭着王乐儿那个卑贱的歌姬,权势如日中天。
现在的处境如狠狠的巴掌般扇在她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那百无一用的骄傲是徒劳的。
封衡扳正了她的身子,扶了扶她发髻上的金簪,迫着她望向铜镜,里面映照出了她的秀美容貌,语气轻柔得不可思议,“娘娘这幅容貌就这样埋没在深宫之中倒真是可惜了。”
文舒柔目光触及铜镜中的自己,哀伤、愤怒、屈辱、不甘,纷杂闪过。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后宫之路,是她自己所选择的。
封衡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语气沉稳却又满是威胁,“封衡一向都是贴心的人,眼下有两个选择给皇后娘娘,一是永远待在这芳菲殿给奴才母亲抄经赎罪,二是因为失宠自尽于这芳菲殿中。”
“让本宫为一个贱婢抄经书,你也不怕折了她的阴寿。”透过铜镜,文舒柔狠狠剜了他一眼。
封衡怒气反笑,“看来皇后娘娘是不愿意做第一个选择了。那封衡不介意亲自动手。封衡保证,只一下,不会让您疼太久的。”
文舒柔竭力按住自己脉搏,为这威胁,也为自己现在的势微,她狠狠闭目,“我选第一个。”
“皇后娘娘果然是聪明人。”他松手,木梳坠地,瞬间裂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