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过八个小时,雷切尔知道她又不得不回到集合厅,面对同样的男人。格兰特不守信用,告诉了警长“停下再走”抢劫现场所发生的事。说不定他已经告诉了参加聚会的每一个人。她可以想象当格兰特告诉他们她如何愚蠢地把钥匙锁在车里时,他们聚在一起,又是大笑又是嘘叫的样子。他有没有把擦去电话上的指纹一事也告诉警长了呢?他会不会歪曲事实,声称是她干的?
当她想起自己醒来时格兰特压在她上面,一副喝醉酒后色迷迷乜斜她的样子时肠胃直翻腾。他眼中的光芒,那残忍的表情——她从前见过这种样子,那是她的童年可怕的最后一天,在她最后看到绑架她的人将枕套套住她的头然后将她扔进车尾行李箱时的那种样子……
汽车一路颠簸急速穿过城市的街道。它倾斜着拐过街角的时候,雷切尔滚到了车的一边。几分钟后,车胎撞到了一个巨大的路面凸块,她被抛到空中,头撞到了行李箱盖上。猛烈的撞击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吐了出来。枕套闷得她几乎要窒息。她不断地将枕套上的纤维吸进嘴里。
几分钟后,她身下的震动停止了。雷切尔认为她听到了汽车的开关声。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这人打开行李箱后说:“如果你不大声嚷嚷,就不会出什么事。”
雷切尔在绑架人的臂膀里挣扎着,后来筋疲力尽瘫软了下来。他的双臂像两根铁条。她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当这个人最后将枕套拿开时,她已是软弱无力,不知所措了。在眼睛习惯了白光以后,她看见了一张床,一把绿色的塑料椅子,和靠窗户的角落里放着的一张小桌子。窗帘垂着,房间有股陈腐的麝香气味。
这个人拽着雷切尔的两手,双膝跪地面对着她。“你真是漂亮得很。”他说,眼里露出一种奇怪的恳求的眼光。“不要害怕,我保证一定不会伤害你。我以前从来没有看到像你这么迷人的女孩。我只是想给你拍几张照。我拍完后,保证一定带你回家交给你母亲。”
雷切尔愤怒地盯着他,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她脸上粘结着呕吐的秽物,心的狂跳声在耳朵里怦怦直响。这人把枕套拿开后,呕吐物又淌到了她红色T恤衫的胸前。他用一块湿毛巾给她擦了一下。
“我自己有个小女孩。”他说着用手托着她的下巴。“我决不会伤害一个孩子。看看这个,雷切尔。”他从地板上拿起了一个洋娃娃给她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就可以把这个玩具带回家。她难道不是全世界最特别的洋娃娃吗?我为自己的小女儿买的,但我决定送给你。”
雷切尔盯着洋娃娃看,就好像有什么飞出了她的记忆。洋娃娃的脸和手都是细瓷做的,她有真的眼睫毛和丝一般的红头发。她的手颤抖地伸过去抚摸了一下粉红色的缎子裙子。“我要回家。”她说,声音因哭喊而沙哑了。“把人家硬放在你的汽车行李箱里是不对的。我害怕。要是我妈妈知道了你这样对我,她会用鞭子狠狠揍你。”
“请原谅我。”这个人说,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我不想吓你的。你长得实在可爱,我最喜欢有红头发的小女孩了。要知道我是个摄影师。我只想为我工作的这家杂志社拍几张你的照片。如果你静静地坐着,让我拍几张照片,我就让你把洋娃娃带回去。你知道你想要她的,我从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想想看要是你的朋友看到你的这个新玩具他们会多么嫉妒。”
雷切尔对着这个人的胸部推了一把。“带我回家。”她说。“我不要你的坏玩具。我得去拿我的自行车,要不然会给别人偷走的。”
这人的眼光变了。他抓起雷切尔的手臂把她扔到了床上,然后开始剥她的衣服。她拼命地踢他。“不。”她尖叫,两手紧紧抓住短裤的腰带。很快,这个人就把她的短裤拉了下来,接着使劲拉她的衬裤。她吓得尿在了床上。她的衬裤被拉下来以后,他又把她的T恤衫往头上拉去。
绑架她的人在她嘴里塞了一块手帕,再用遮避胶带封住。他用刚才用过的领带又把她的双手反绑了起来,把她放在绿色塑料椅里,旁边放着那只洋娃娃。这人用宝丽来一次成像照相机对着她的裸体拍照,镜头的嚓嚓声不断,闪光灯的闪亮使她眼前出现跳动的黑色斑点。
雷切尔在椅子里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她浑身发抖,膀子上的肌肉又紧又痛。手帕几乎缠到了她的喉头,使她感到阵阵作呕。但她的胃里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使她反胃的了。这个人身上很难闻。他碰到了她那决不能让任何人碰的地方。她要母亲,她想回家。她现在知道这个人没什么小女孩,他告诉她的全都是假话。他会把她杀了,杀死她以后再把她剁成碎片。
当这人蹲下身拍另一张照片时,雷切尔听到了一声大喊。“警察。我们知道你这儿有个女孩,理查森。放她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这个人奔到窗口,将窗帘拉下后从缝里往外看。房间突然间被强烈的聚光灯照得通亮。这个人冲到房间的另一头,从一只部队行李袋中取出了一把左轮手枪,很快又跑到窗口。“我有枪。”他叫道,身子贴着墙壁。“走开,要不然我会朝女孩开枪。”“只有一条出路。”从电子喇叭筒中传来了同一个声音。“住手,理查森,假释你的警官就在这里。他说只要你把武器放下,把孩子安全放出来,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们把你送回监狱。别逼我们进来抓你。”这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沁出了一身冷汗。过一会儿就走到窗口使劲往外看,然后又折回来,继续走来走去。
“我们只是想要这个女孩。”这声音说。“我们不想有任何人流血,理查森。”雷切尔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这个人压低着嗓子在咕咕哝哝地骂娘。窗外的声音嗡嗡叫个不停,这是警官们在劝说这个人。她的眼皮在抖动接着就闭上了眼睛。当她醒来时,这个人在给她松绑。他将雷切尔置于胸前,手枪对着她的头部,把她往门口推。“我出来了。”他叫。“谁要敢靠近我,我就杀了这女孩。”这个人把门猛地踢开,雷切尔感到一阵冷气迎面扑来。现在已是夜晚,警官们手持电筒将光束对着旅馆的门照来。她只能看到一圈白光,白光后面像墨一样的漆黑。这人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她的双脚荡在空中,头顶擦着他的下巴。她感到手枪坚硬的金属枪管对着她的太阳穴。这人的手就像一条大蟒蛇压迫着她的内脏。雷切尔的身子僵直着,她不能一丝不挂地走出去。这个人也很害怕,她可以从背后感到他心脏的跳动。她将纤细的身子往旁边一扭,挣脱了他的手臂,摔倒在地上。一声剧烈的枪声在她耳边响起,这个人随即倒在了她的旁边。
雷切尔盯着他看,吓得叫了起来。这个人的头盖骨被掀掉了一块。她的头发浸着他的鲜血,皮肤上溅着了点点红色的血迹。她赶快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白光处冲去,投入了警官的怀抱。
“好了,宝贝。”劳伦斯·迪安警长说着将她搂在自己宽阔的胸前。“拿条毯子来。”他对身旁的一名警官说。“可怜的孩子什么也没有穿。”
警长轻轻地将遮避胶带从雷切尔的脸上撕掉,把她嘴里的手帕拉了出来,然后将她瑟瑟发抖的身躯裹在他尼龙风雪大衣的衣褶里轻轻摇荡。远处响起了警报器的声音,周围响起了脚步声。当迪安轻轻摇她时,雷切尔抬起眼睛朝他看去。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她的舌头又肿又沉,身体紧紫缩成一团,拳头压在嘴上。“没事了,亲爱的。”迪安警长告诉她,他的眼睛和蔼地眯缝起来。“他是个坏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想他发生的事。坏人应该受到惩罚。”雷切尔伸长了脖子,看着地上的这个人。他的眼睛张着,但身体已经不动了,双臂和两腿在身体下面扭曲着。
她回过脸来看迪安警长,记住了他的脸。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眼睛周围分布着细细的皱纹,嘴唇柔软又厚实。她伸出手,用手指触摸别在他警服上的警徽。雷切尔的头埋在手里,她听到了一声喇叭响。喇叭不断的鸣响让她从回忆的海洋中浮了上来。她抬起头看到露西坐在她的旅行车里,头从驾驶窗里探出来。“上帝,”她朋友惊呼,“发生了什么事了,你看上去难看死了。”仍处在迷迷糊糊半磕睡状态的雷切尔绕过去到了汽车的客座一边上了车。她把尿布和快餐包装纸扔到了后座上。露西·福尔杰是个娇小的女人,长着一副和善的笑脸。她接受了化学治疗和放射治疗以后头发掉光了,但现在又开始长出来了,露西为此感到骄傲。虽然她曾经有一头浓密的头发而现在又稀又疏,但她拒绝带假发。她为人朴实,心胸宽阔。特雷西有时也会抱怨她,但两个孩子都非常爱她。“谁在看孩子?”雷切尔问,因为她知道露西的丈夫星期日得去上班。“特雷西。”这个女人在座位上侧过身来回答她。“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的汽车在哪儿?为什么一起的警官没有一个人能开车送你回家?并不是我对来接你有意见,雷切尔、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像发了狂,我怕你出了什么事故。”雷切尔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开始告诉她邻居在海滩上所发生的事。“我真是懊悔极了。”她说着鼻子呼哧呼哧将眼泪忍了回去。“我决不应该去参加那个该死的聚会,我去是因为格兰特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他会告诉警长在商场发生的事。这个混蛋说话不算数。”
露西发动旅行车开到了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上。“他们不能干了这种事而逃之夭夭。”她说,眼光迅速移向雷切尔。“那是强奸未遂罪,是不是?不能因为他们是警官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他们不能欺侮你而不受惩治。”
“可能还不只是强奸未遂。”雷切尔有气无力他说。“说不定他们当中有人奸污了我。”“我不太相信。”露西说着摸了摸她的手。“当然要是被人奸污了你一定会知道的。你是不是只喝了一两杯啤酒?你不是这样告诉我的吗?我想你不会醉得这样不省人事。别把事情说得比事实上更坏。”“警长逼我喝了一些杰克·丹尼尔酒。”雷切尔告诉她。“我觉得喝了那东西昏沉沉的。我记得的最后一桩事是热狗从盘子上滑下来。手表是6点钟停的,露西,我们到达海滩差不多是7点钟。我醒来时,已是1点钟了。我裤子的拉链被拉开了1恤衫一直拉到了脖子。我在露天呆了很长的时间。不用说他们在我身上干了些什么。”
“那么,去告那些愚驴。”露西吼叫说,因为朋友告诉她的这些事而愤怒。“我不能。”雷切尔说。“你不懂,露西。我一定会丢了这份工作。他们会扬言我喝醉了……说这些都是我编造出来的。然后警长就会报复我,把那天晚上我在抢劫现场出的乱子都兜出来。我怎么知道格兰特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会数落我不胜任工作然后解雇我。即使我设法让内务部站在我一边,我还是会最终败在他们手里。”她又开始发抖了。“我不能丢了这个职业,我需要它,我甚至连乔的医疗费还没还清呢。”
“你早应该申请破产。”露西说着把汽车驶上了高速公路的引桥。“我已经跟你讲了几十遍了,雷切尔。怎么可以指望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妇女去偿付如此多的账单呢?”“申请破产和靠政府的福利救济是一回事。”雷切尔说着用手指轻拭一下眼睛。“我不想让孩子们过那种生活。卡里和苏珊离家以后,母亲没办法只好靠福利救济过日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我用购物票去买杂货时人们对我的脸色。”露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们已有好多次谈到了这个话题。她不愿看到朋友埋在一大堆的账单里,另外却有个合法的方式可以使她得到一笔救济金。“破产,”她说,“和靠福利救济过日子完全是两回事。没有人会小看你。甚至没有人会知道。”“如果按照你说的去做,我就永远也不能重新买一幢房子了。”雷切尔告诉她。“我得让特雷西有她自己的房间,露西。她已十几岁了。她需要有自己的隐私。”出了高速公路,露西在红灯下停住,她将雷切尔拉到自己怀里。“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苦恼。要不是有了你,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别犯傻。”雷切尔说。“你的病不是我治好的,露西,是医生治好的。”“当格伦离开我时,我简直想自杀。”她继续说。“治好一个人不仅仅靠药品,雷切尔。你给我们打扫房子,照看孩子,烧饭。你帮助我坚强起来。没有你,我是绝对过不了化疗这一关的。你不知道我对这些事都明明白白吗?如果你按计划的那样进了警官学校,你就不会留下这么多还没付清的账单了。”“你所做的远远超过了该偿还我的。”雷切尔告诉她。“我真担心上班时叫你照看待雷西和乔让你太辛苦了。我在考虑换个白班,可以把乔放到日托所里。”“我壮得像头牛。”露西坚持道,她的脸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孩子们只是晚上来和我住住。让两个孩子睡在起居室地板上一点也不费事。特雷西是个招人爱的小妞。她总是帮我给所有的孩子洗澡、上床。你可没有理由去花钱上日托。格伦有很多个晚上上班很晚才回来,特雷西可成了我的好伴侣呢。”“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和这些人同值一个班了。”雷切尔说着,朝外面看去。“今天在海滩上发生的事使我又清晰地想起了绑架那天的所有细节。我还以为自己最终忘却了这件事,但如今一切又都回到了记忆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亲爱的。”露西说。“我们送你回家,淋个热水浴,然后让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来对付这些该死的警察。”
第九章
雷切尔带着特雷西和乔走出露西的房子时,看到了一辆红色汽车停在她家的车道上。过了一会儿,卡里的长腿从驾驶座上跨了出来。“你上哪儿去的?”她姐姐说着,把太阳眼镜摘了下来。“我一上午不断给你家打电话。最后下决心开车来看看你这儿有什么事儿。你不记得我今天会来?”
卡里是一名律师。她住在旧金山,是个民事诉讼方面的专家。她对雷切尔说过那天上午她会出差回来,路过洛杉矶,可雷切尔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穿着白色亚麻布套装,肉色长筒袜和细高跟女皮鞋,头发染得乌黑,修剪得整整齐齐,衬托出她下巴的轮廓。她肤色白皙,就像雷切尔的一样。
“对不起。”雷切尔说着走上前和她拥抱。
“你能呆多久?吃过午饭没有?”
卡里扫了一下手表。“我本想和你一起度过一个上午,但现在我们得缩短时间了。我的飞机4点离开,而我还得还掉租来的这辆车。”她蹲下身子搂了搂乔,然后探过身去匆匆吻一下特雷西的面颊。“你长大了,孩子。你看上去像十六岁了。有男朋友啦?”
“她只有十四岁。”雷切尔说着注意到了她姐姐抛过光的红指甲,精心化过妆的脸和她身着的由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昂贵套装。卡里是个老练的有成就的女人。雷切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牛仔裤和弄脏了的T恤衫。她仍感到有些眩晕,太阳在烧的着她的眼睛。“咱干吗不进屋?我来冲一壶柠檬汁。”
“我带了些东西给孩子们。”卡里说着从行李箱里搬出了几个盒子,然后跟雷切尔进了屋。她的鼻子小而秀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