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眼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阿肯娜媚,他的一掷千金是对的,甚至不惜以权威从腓尼基商人的手上将这东方布料强买而来。阿肯娜媚已经是尼罗河一朵盛开的莲花,可只有法老知道她依然如初绽的花苞,内里带着抗拒而羞涩的姿态,仿佛碰触一片花瓣,都要轻轻地颤一颤。
她又承继了皇太后的雪白皮肤及絶丽容貌,就连法老下令给她塑一座雪花石膏的半身像,最后都似是玷污了她。因此阿肯娜媚没有一尊雕像供人瞻仰,也鲜少有人知道近东第一美人的纳菲尔提提名号其实早该换人。
一双绿眸像是雪白无暇上的一对露珠,惹人倾慕又不能碰触,唯恐惊碎一池涟漪。
法老爱看着皇妃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在座的人不过都是一笑了之,库玛塔却是不住地憋闷。先前见面,她瞧着阿肯娜媚倒像个疯婆子,心里的绮念便如野草疯长。事后一照面她就知道败得惨烈,却并不是因为那身裙子。那身裙子穿在阿肯娜媚身上,旁人会记住一个绝世美人。这裙子穿到她身上,旁人只会记住一条裙子。库玛塔能够奋斗到现在,并不缺少自知之明。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法老牵起阿肯娜媚的手安抚道:“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的眼前了?”
库玛塔立刻明智地开解自己,只要有个孩子,并且是个儿子,那么她有一天或许可以效仿皇太后了,皇妃又算的了什么?她立马开口解释道:“我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子,宰相大人却是我曾祖父的亲兄弟。”
阿伊连忙谄媚地接口道:“虽然在乡下长大,库玛塔却是个乖巧可人的孩子呢!”
乖巧可人的孩子这会儿还不放弃地对法老抛媚眼,迈里特蒙一肚子幸灾乐祸,扯着自己儿子撒亚顺势就示威道:“撒亚不爱进宫,就是因为缺少玩伴呢!库玛塔,你务必要好生服侍陛下,”她意味悠长道:“还有皇妃。”
图坦卡蒙才不理他们说什么,只默默和阿肯娜媚咬耳朵:“这个大姐姐,长得不美,话也很多。”
看法老从先前的笑颜以对变成不理不睬的模样,纳菲尔提提觉得很没趣,但是她有信心法老总要履行义务的,便先行离去。片刻之后,殿内就剩下了法老夫妇二人。
“别看了,没有反应。”见没人了,法老摊开四肢,裹腰布下没有任何起伏:“何况也不算什么美女。”
阿肯娜媚严肃道:“看她的模样,似乎很有手段,如果……”
“没有如果,阿肯娜媚。”法老把头靠在他肩上:“方才你不在,这位打着贵族小姐旗号的乡下娼妓已经展现了一切手段。既然她得不到种子,就不能让她知道事实。阿肯娜媚,你会帮我解决她吧。”
法老说这话的语气带着孩子般的任性,好像是让阿肯娜媚去厨房杀死一只肥鸭。阿肯娜媚怔了怔,半晌点了点头。
法老愉快起来,扯下缀了黄金眼镜蛇的纳美斯头巾照旁边一抛,拿自己的光头蹭阿肯娜媚颈侧的嫩肉:“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只身一人骑着驴子回来?你要是想体验村妇的生活,就该让我也扮演一个养驴的农人。”
“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塞克那蒙,祝祷碑文上你的法老真名全被人篡改了。”阿肯娜媚感觉法老一僵,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明知故问道:“改成了什么?”
阿肯娜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提起那个记忆中的名字:“图坦卡顿。”
沙漠中的埃赫那顿,曾经的首都与家乡。图坦卡蒙和阿肯娜媚生于斯、长于斯,等到那个骄傲的、固执的、敏感的父亲死去后,两个年幼的孩子和新寡的皇太后立刻成了别人眼里的鱼肉。皇太后虽然摆出了与丈夫决裂的姿态,可她的确保护了新法老。
但图坦卡顿这个名字,代表着强大的父亲以及光轮神阿顿保护着他们的记忆。
“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阴谋。”法老唏嘘道:“阿肯娜媚,你是否找到更换石板的嫌疑人?”
“文书总监将它交个我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祝祷文非常完美,后来我就将它一直放在檀木盒中未曾开启,应该是我进入神庙后被人替换的。”阿肯娜媚显然毫无头绪:“神庙是个人流来往众多的地方,每天进出不下几万,虽然祭司区域管理严格,但也不是毫无疏漏,我完全没有头绪。”
法老听完阿肯娜媚的经历,感慨她这回至少坚强地收拾了残局,又安抚她道:“阴谋者找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完美的地点施行计划,这不是你的错。”
但这话并不能安慰到阿肯娜媚,穆特女神如果发怒,恶兆必然降临在法老的身上。
“耶尔古拜虽然没能从档案中得到任何线索,但是我这几年在埃赫那顿派遣的人手有了重大收获,或许凭借这样东西,我们能够赢得主动。”法老显露出一种信心来:“阿肯娜媚,相信我,除了病魔,我不会败在人的手上。”
阿肯娜媚不知他何以这样自信,但是法老既然提出了要求,那个如今堂而皇之住进法老殿的女人就不能姑息。一旦被她发现秘密,法老的唯一结局就是下台,在幽禁中度过余生。
赛那沙摆弄着那只精美无比的开眼之盒,其中天青蓝、松石绿的眼影没有动过,烟灰色却已见底。下方暗格里有只羊毛金属棒,取出之后盒底却是用楔形文字写的女性名字“妲朵雅”,却是“最美丽的女性”之意,不禁让人对妆盒的主人浮想联翩。
典型的埃及饰物,却镌刻了楔形文字,似乎是一位从两河远嫁而来的女子。赛那沙想到埃及的那位皇太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伊尔邦尼垂头丧气地进门,看见赛那沙在摆弄一只女人妆盒,瞬间就猜测赛那沙情场得意,而自己却被人玩弄后无情抛弃。
这一下有了对比,伊尔邦尼心理落差就大了,他自己急于离开这片伤心地,便劝说赛那沙尽快离开埃及。
赛那沙自然无不可,反问伊尔邦尼要不要同御医们共享驴肉羹,伊尔邦尼欣然前往,半夜却又不得不去敲蒙妲丽的门。
蒙妲丽震惊于他的厚脸皮,伊尔邦尼却满脸血红地捂着胯~下道:“我吃了三大碗驴肉羹。”
黎明时分,伊尔邦尼趁着蒙妲丽精疲力尽之时,探听她父母所在,聘礼几何,被蒙妲丽连人带衣服赶了出去。
赛那沙见伊尔邦尼势起,料到他出去找女人,不想他却半夜被人赶回来,赛那沙忍住笑道:“看来,我们是要尽快回西台,不然第一书记官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底比斯皇宫里,阿肯娜媚睡到半夜被人从后推醒,她睡眼惺忪,恍惚看到一个戴着阿努比斯面具的人站在床前,那人见她醒来,摘去面具,赫然却是法老。
“塞克那蒙,你……”阿肯娜媚话才出口,却惊觉自己是被人从背后推醒的。
果然后面那人懒洋洋地开口:“怎样,阿肯娜媚,很奇妙吧,他能骗过毫无防备的你,就能骗过世上任何人。”
阿肯娜媚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那人跪在他们面前,法老在她耳边低诉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里如擂鼓一般:“没错,这就是父亲在死前,给我安排的替身。”
☆、第二十七章
阿肯娜媚从卢克索抱回的小狗悉多“呜呜”叫了两声,看见床头出现的陌生人,它摆出警戒的姿势,开始到处寻找照顾自己的安普苏。
但是法老夫妇夜晚就寝的时候,近前是没有任何人服侍的,以确保无人知道二人相处的细节。替身凑过去,捏住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小狗后腿一蹬,掉进了替身拿着的阿努比斯面具里,悉多本是胡狼混血,突然就不叫了。
阿肯娜媚的双眼已经习惯了黑暗,这时才发现那替身走起路来微微跛足,轮廓也与法老有极其微妙的不同。
想必父亲为九岁的图坦卡蒙找到的完美替身随着时光流转,气质以及骨骼都伴着所处环境不同有所区别,但如果不是极为亲密的人,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玄机。
替身将面具和悉多放到一边,燃起了松脂灯,这回阿肯娜媚看清了他。
年轻的男子,额头饱满,五官俊秀,与法老相像足有九分,但是手脚却出卖他,他的手是下等人的粗糙,左脚尖每次迈开,就会微微一旋,是个残疾人。但观他动作,似乎又很伶俐。
法老下床,与他并排站在一起,这下区别更明显了:“你看阿肯娜媚,即便父亲为我找了个替身,我仍然是独一无二的。这三年来,阿努比斯夜行者一直被我要求在旧都埃赫那顿寻找线索。事关你的二姐马凯特蒙,阿努比斯这次发现了她的棺材。”他转向替身催促,似乎是小孩子得意地问阿肯娜媚要糖果:“快,说给她听。”
阿努比斯的声音如拉破风箱一样,你似乎能想象他终日奔波,脚下所踩的那些碎石砂砾发出的“嘎吱”声,可是声音却如静谧河水那样平缓。他出身低下,却为皇室做事,看过太多秘闻,早已学会不动声色。
“是的,我发现了一位当年的助产士,她作证马凯特蒙公主死于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母子二人被抛弃在城外的天坑里。”阿努比斯想到自己在沙漠里跋涉三年,这贫穷不堪的助产士竟然还住在那里,也有些唏嘘。
阿肯娜媚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马凯特蒙的结局会是这样。父亲所选的国都埃赫那顿,既不像底比斯靠近尼罗河,也不像孟斐斯紧挨着三角洲。埃赫那顿是沙漠里的孤岛,这几乎也预示了父亲的失败。
因为沙漠的气候极度炎热干燥,平民们死去后只要经过简单处理往沙子里一埋,就会变成完美脱水的木乃伊。
因为不用支付死亡之家的昂贵费用,埃赫那顿周边的几处天坑是平民死后的理想去处,但在贵人眼里却是和乱葬岗无疑,出身高贵的马凯特蒙和她的孩子结局竟然如此凄凉。
“把他们带回来吧。”阿肯娜媚恳求法老。
阿努比斯的声音平板到让人愤怒:“皇妃,沙漠里的木乃伊一旦被起出,会迅速腐烂。当然你可以寻找专家帮忙,但是死亡之家的人通常很嘴碎,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和活人说话。”
阿肯娜媚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法老不太满意阿努比斯反常的多话,急躁道:“东西呢?”
阿努比斯从腰间的布口袋里掏出一个残破的纸卷小心翼翼地展开,而后递给法老:“请陛下务必手势放轻,这是我在马凯特蒙公主身上找到的唯一遗物,这份纸莎草纸卷埋在沙子里许多年,已经变得薄脆易碎。”
阿肯娜媚和法老凑着头一看,阿肯娜媚就脸红了。
法老似乎憋着笑,鼻子里发出一阵奇怪的气息声。
看得出,马凯特蒙愿意为之生孩子的男人,同样也非常爱她,这张马凯特蒙至死都带在身上的纸莎草纸卷上,写的是一首情诗。
我七日不见我的妹妹,
痛苦席卷了我的身体。
纵是高明的医生前来接诊,
他的药方也无济于事;
我的妹妹胜过一切药物,
胜过一切安慰人心的作品。
我看见她,从此不生热病。
她以双眼看我,让我重归往日欢乐,
她对我说话,让我力气倍增,
她在我的怀中,赶走我身上的阴霾。
而她已经离开,今天已是七日。
阿肯娜媚又默默读了两遍,她十岁的时候就嫁人,嫁的还是自己的弟弟,皇室的教养十分严格,她本人的性格内向沉静,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炙热如火的情诗,她捂住烫红的脸,低低叫了一声:“我的天呐……”
法老突然觉得明天应该召集全埃及的所有诗人,给自己捉刀写一首举世无双的情诗。
他正想嘲笑阿肯娜媚两句,阿肯娜媚脸上的红晕却迅速退去,作为一个女人,很显然她看到了情诗背后的东西:“塞克那蒙,如果马凯特蒙与她的情人如此相爱,那么马凯特蒙母子双亡、被遗弃在天坑,还被父亲砍去一只手,无法进入永生之国轮回,你说那个男人会多么恨父亲,恨我们这些无所作为的亲人。”
法老和阿努比斯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似乎都有了新的方向,法老的几次遇险,幕后策划的人都非常聪明而狡猾,甚至可能掌握了一定的权势。而这样的手笔,又绝非皇太后和阿伊粗暴的作风。
阿努比斯拿起自己的面具,准备趁夜离开继续自己的使命。他才走了两步,突然又返回室内,突兀地熄灭了松脂灯,法老接收到他的暗号,拉着阿肯娜媚躲到了床后月光投下的阴影里。
悉多因为掉在地上,就往门边跑去。所有人都以为是刺客,门吱呀一声打开后,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声轻轻惊讶道:“咦?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狗?”
库玛塔迫不及待了,在她住进法老殿的第一夜,在阿伊的提点和催促下,她打扮成侍女潜伏在法老寝室附近足足半天,耐心地等待夜色给予的机会,而且她意外地发现寝室周围没有女官和卫兵。
阿伊告诉她,就算法老不喜欢她,男人也会怜惜自己孩子的母亲。所以最重要的关键,就是那个孩子。
库玛塔妖娆风流的伙伴曾经给她传授过秘笈,譬如女人何时容易受孕,库玛塔的算术不好,但是她算得清就是最近的几天。
哪怕事后被法老踢出去,她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得到一点种子。
屋内有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坐在床上,却没有女人,库玛塔摸了摸胸口松了一口气,又轻视起阿肯娜媚来:外界传说法老夫妇形影不离,看来名不副实。
头次摸上男人的床,她还是有些犹豫和羞涩。阿努比斯正在等她上前好一把掐死她,他身后的法老却突然发声:“库玛塔,这么晚了,你潜入我的寝室做什么?”
库玛塔觉得法老的声音似乎有点远,但她下意识把原因归咎于房间太大太空旷,她拿捏着一把甜美的嗓音诉说自己的相思:“白天见过您之后,我实在睡不着,想再看一眼……就一眼……”
法老差点失笑,阿肯娜媚却在他腰间偷偷捏了一把,法老倒吸一口气,忍着疼道:“那你现在看到了,怎么还不走?”
库玛塔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心里窃喜,摆着腰臀走上前去,跪在了阿努比斯的脚下,没错,法老就如白天看到时一般伟岸。
她想去牵法老的手,但是被避开了,阿努比斯不愿意被她发现手上的粗糙。库玛塔心一横,把手从裹腰布里伸进去,直接攻击要害。阿努比斯理解了法老的想法,也想到了法老对他的承诺,他闭了闭眼睛,将库玛塔抱到了一边的榻上。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阿肯娜媚,无数次他在黑夜里觐见法老,都看到过这位皇妃的睡颜,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皇妃有一双碧波一般美极的绿眸。
阿努比斯没法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样的事情。
榻上的动静仍然不可避免地传到法老夫妇的耳朵里,阿肯娜媚臊得浑身发热,像是正午太阳底下的沙漠。可是环抱着她的图坦卡蒙,却冷静得不正常,仿佛午夜沙漠的寒风。
阿肯娜媚想,图坦卡蒙是对的,再一次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库玛塔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孓然一身的阿努比斯可以有个后代,而法老得以摆脱生不出孩子的嫌疑。阿肯娜媚得到了缓刑,她可以等到库玛塔生完孩子再对这一无所知的母亲动手。至于孩子,阿努比斯可以带走。
阿肯娜媚思绪纷乱的时候,却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裸~露的肩颈上。她猜到那是什么,但不敢置信。
法老捏着她的手放进裹腰布里,那里毫无动静,弱小得就像没有发育的男孩,他的嘴唇贴着阿肯娜媚的耳垂,突然无比悲怆:“阿肯娜媚,我绝望了。”
☆、第二十八章
夜色掩盖了一切的秘密,隔天谁都没发现法老殿前夜发生的秘事。阿努比斯被暂时要求留在底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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