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都是实情,我一讲你就会理解的。”
“若要我相信,你必须在先知的胡须面前发誓。”
“这我做不到,因为我是一个基督徒,基督徒是不发誓的。”
“基督徒?噢,安拉!你是不是那个在穆拉德水井单身一人制服马拉夫和他的同伴、而且解救了俘虏的先生?”
“是的。那就是我。”
“我相信了,等一等,我就来!”
帐篷里出现了连续不断的啰啰嗦嗦的穿衣声和磨擦声,以及细声细气的耳语:玛尔芭在叫醒她的女伴们。
“我在外面可能被人发现,在帐篷里面更安全些,能允许我进来吗?”
我从门帘下面爬了进去,坐到了门旁。
“看在安拉的分上,你不能进来,”玛尔芭请求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进入女人的帐篷里。”
“对这个规矩,今天必须有个例外。我如果被发现并被抓住,就无法解救你们了。”
“你说得对,因为你是一名基督徒,所以我们也可以宽容一次。告诉我们,你想解救我们,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们找到了伊本阿西的踪迹,一支部队已经包围了这个营地。等到天亮猎奴匪们醒来时,我们就开始行动。”
“是我的父亲派你来的吗?”
“不,是禁止贩卖奴隶的总督派我们来的。刚才你称我为先生,有人在你面前谈到我吗?”
玛尔芭似乎已走过来坐到我的身边,因为我可以听出,她说话的声音离我很近。
“他们不知道我在偷听。那是昨天,有很多男子来到我们的营地,其中一个是土耳其人,另一个是苦行僧。我们的营地扎在穆拉德水井旁的棕榈林中我正靠在一棵棕榈树旁休息。他们走到我附近的地方,在谈论你。”
“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有一个叫总督的船长的人,派他的副官找你,为了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但我发现,他们都很惧怕你。两个新来的人,讲了一些关于你的故事,都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你肯定把我当成坏人了?”
“不,先生,如果坏人说别人是坏人,那他说的肯定是好人,如果他们还惧怕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是个双倍的好人了。”
“但我是一个基督徒,你们能把一个其它信仰的人称为好人吗?”
“为什么不能?费萨拉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呆板的穆斯林。我们那里曾来过一些弗兰肯人,他们都是基督徒,他们都很聪明,都是很好的人。但绑架我们的人却是穆斯林,到底哪种人更好呢?”
“是基督教,请你相信我,基督徒反对奴隶制,他们是永恒的爱的儿子,主张忍耐、宽容、友善和怜悯。猎奴匪们不仅绑架了你们,而且还殴打你们。”
她沉默了,我听到了轻微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知道我触动了她的痛处。
“我将好好惩罚本卡萨沃和他的帮凶,”我又继续说,“他们已经跑不掉了,就连伊本阿西本人也将落入我们的手中。”
“你们必须在这里等他。他和几个随从留在了穆拉德水井,打算潜伏在那里,从背后把你杀死。”
“我听说,他今天会到这里来,我将在这里接待他。”
“你要特别留心里班!”
“谁是里班?”
“他原来是个士兵,曾长期在苏丹王那里服务,在那里他学会了射箭的技艺,能百发百中。前不久,塔卡雷酋长送给猎奴匪帮一批毒箭。本卡萨沃留下了自己的一份,剩下的都给了里班,因为他是最好的射手,现在他就在伊本阿西身边,他们打算用毒箭杀害你。伊本阿西说,一颗子弹有时只能使人受伤,而中了毒箭的人必死无疑。”
“这个人想法不错,我还得为此感谢他。”
“去干吧,先生!就我听到的情况来看,你是替我们报仇的最好人选。你无法知道,我们受了多少罪,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但以后我会对你讲的。可惜这里很黑暗!如果能看到你的面孔,我将十分高兴。你如果能把我们重新带回我们父兄那里,他们将会用欢呼招待你,而且费萨拉的子孙们将永远不会忘记,是你使他们的妻女免遭受奴役的耻辱的。”
“我坚信,你们会看到你们亲人的。”
“还有被害亲人的坟墓!你会把凶手交给我们的勇士吗?”
“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回答,因为强盗们的命运不完全掌握在我一人手上。我现在必须离开了。我只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前来告诉你们,帮助你们的人已经来到营地附近。否则如果一旦发生战斗,你们会惊惶失措的。现在你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请你们一定要保持镇静,这样有利于我的人完成他们的使命。”
“感谢安拉!强盗们再也不能打我了。他们的皮鞭也不会再打别人了。”
玛尔芭这句话说得很快也很坚定,似乎她在决定着这两个强盗的命运。我还问她们是否有备用的火把,得知在帐篷中尚有两到三支,我让他们交给我,然后就离开了帐篷。我顺利穿过了熟睡的猎奴匪们,又去找法立德。
我向他发了指令,让他带着队伍按刚才已经描述过的方案去进行安排。我和本尼罗以及看守俘虏的士兵留了下来。
我们的位置是山谷的一个转弯处,因此我们即使点上篝火,营地的人也无法看到,于是我点燃一支火把,想看一看我的两个俘虏。守卫说,他们只是有些小的动作,我让把他们嘴里的东西取出来,拿出匕首,警告他们说:“不许大声说话!谁要是敢喊一声,立即就会挨我一刀!你们可以讲话,但要小声。”
他们盯着我。在这里见到我,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还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打倒在地的呢。
“是你?”本卡萨沃喊道,“你怎么竟敢这样!你怎么能够这样来对待你的东道主呢?”
“我的真诚的朋友,必须是我的同路人。”
“我们就是啊。”
“不,你们想杀他,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你们想让他永远沉默,而且你们以为,我会把毒箭尖头当成毒蛇的牙齿。这样的杀人凶手,不能成为我的朋友,安拉会回报人的每一个行为,你们也得为自己的行为得到报应。”
“安拉是法官,但你不是。快放开我们!如果伊本阿西来了,他会对你的行为发怒的。”
“当然!但他的愤怒主要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你们。他不可能想到,像你们这样的人会这样容易被人抓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和我们开了个不恰当的玩笑。”
“开玩笑?不,和你们这种人我从来不开玩笑。”
“你不是想和我们做生意吗?你想从伊本阿西那里得到奴隶。”
“这是实话,我是要得到他们,但不会付钱的。我只用子弹来换这些奴隶。”
“你还在开玩笑。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好让我们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把我们解开,否则伊本阿西不会饶恕你的!”
“算了吧!你们不是也不想饶恕我们吗?那么结果如何呢?你们现在是第二次落入我的手中,你们的头领我就更不怕了。我认识伊本阿西,也知道他的意图,他现在潜伏在穆拉德水井处,想让里班用毒箭对付我。”
“里班!你知道他什么?我根本没提起他。那支毒箭也不是为你准备的。”
“是为我。”
“不,那是为那个外国人,那个基督徒狗崽子。”
“那就是为我了!”
“为——!”
本卡萨沃只说出这一个字,便和那个丑八怪一样,停住嘴惊恐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口吃地说:“怎么?你——你就——就是——那个外国人?”
“正是!”
“你竟敢如此大胆,潜入到敌人中间?”
“不错!你是个世上少有的大笨蛋。你听到过关于我的事情。当我把你们10个人制服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就是那个弗兰肯人。总督的船长命令我截获你们并解救那些女奴。现在,著名的伊本阿西还在穆拉德水井那里,安拉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已经在这里截获了整个奴隶驼队。”
“这是很困难的!我们的人将进行反抗。”
“反抗?他们还都在睡觉。我派了我的部队到水井旁,取回了你们轻率地放在那里的武器,它们都在这里,你们看!”
那些长枪就在旁边,我用火把照给他们看。
“噢,安拉!噢,先知!噢,加力夫!”本卡萨沃咬着牙喊道,“这确实是我们的武器!”
“是的,确实是你们的武器。现在我的部队已经包围了你们的营地,我只要一发信号,他们就会发起进攻。我有足够的士兵可以制服你们而且我也告诉了玛尔芭,说我们已来解救她们。女奴们知道有我们在保护她们,也就是说,在你们的人中还有很多仇恨你们的妇女,她们也会使你们的反抗加倍困难。”
“噢,安拉!在这个魔鬼和他的帮凶面前保护我们吧!万万没有想到,你欺骗了我们,无耻地欺骗了我们!你这个阴险的——”
“住嘴!不要骂人,否则你会受到皮鞭惩罚的!我用计谋战胜了你们,事情就是这样!这谈不上什么阴险。如果一只豹在窥视你们的羊群,你们绕到它的身后,要把它杀死,难道这也是阴险吗?不,这只是自卫。然而捕捉奴隶的人还不如这些野兽,大自然赋予野兽通过猎捕来维持生存的权力,但人类应该是上帝的原型,应体现永恒的爱,可你们已不是人,而是地球上最卑鄙、最残暴的生灵,任何一个正直的人都有义务把你们消灭。作为猪奴匪,你们将由法官审判,但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们算,你们想毒死我的同伴,按沙漠上的规矩,为了我们的安全,你们必须死去。你们准备好吧!我将用最快的办法结束你们。”
“你不能这么办!”本卡萨沃喊了起来,“我们都是总督的臣民,但你是一个陌生人。”
“你们违抗总督的法令行事,所以否认了他是你们的主人和首脑,因此,我们只能按照沙漠的规矩来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将在骆驼的脚蹄下,像虫子一样被碾碎。”
“我们知道你在执行总督的船长的命令,你必须把我们交给他。”
好,“残酷之子”害怕了,他以为我要杀死他。平时他们最怕被移送给总督的船长,而今天却把这看成了他们获救的出路,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这样我就不必对他们做出什么许诺,让他们制止手下的人进行反抗了。我现在可以期望不流血了。但不久我就发现,这个期望是不现实的,因为从岩石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站住,站住!不要跑,不要跑!”
这是吹牛大王赛里姆的声音。
我立刻就猜到,他的喊叫是什么意思了:一个俘虏,或者两个俘虏都逃跑了。他的声音是会惊醒猎奴匪的,现在这个家伙正用真正的狮子般吼叫的声音从上往下喊道:“先生,先生!要小心!巴腊克和奴巴尔跑了!”
这个可怜的人!我对他十分气愤。现在他让我小心,而他自己却那么不小心。谁能在黑暗中看到逃犯呢?又怎么去追赶和捕获呢?这是不可能的,只好让他们跑了。这同时也使我感到,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我立刻命令守卫:“你留在本卡萨沃这里,必须用脑袋为我担保看住他。如果逃犯来到这里,立即开枪射击!”
然后我转向丑八怪,继续说:“我现在要带你去已经包围了营地的我们的战线,让你去告诉你们的人,说他们已被包围。我已经下了命令,营地里有谁敢冒险突围,立即开枪打死。你要告诉你们的人,要警告他们!如果他们听话,我或许会对他们宽大处理。”
“我解开他的绳索,揪住他的领子,推他走在前面,本尼罗跟着我。到了我们的战线,我放开他,让他立即跑了过去。现在我们得等待看猎奴匪们将采取什么行动。我的士兵现在都卧倒在地上,因为从这个姿势向上看,可以看见一切活动的物体。我让本尼罗拿着我的长枪,我自己向敌营爬去,一直到第一个帐篷的位置。在帐篷附近,我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一群猎奴匪的身影,同时听到五八怪在对他们说话。我只能听到个别字句,但这已足够理解其中的含义了:一些人留在营地里,另一部分人向本卡萨沃躺着的方向冲出去,把他救出来。如果他们真能得手,我就又会失去一张王牌。
对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敌人让过去,然后占领他们的营地。
但这是有缺陷的办法,因为我们不仅想要营地,而且还想抓住猎奴匪帮,所以我决定不放他们过去。既然我们已经发出警告,他们仍然我行我素,那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我赶快返了回去,把一半士兵集中到可能出事的地点,让他们跪着摆好位置,子弹上胜准备射击。刚刚部署好,就听见敌人过来的声音。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他们:他们是爬着来的。我们的枪口瞄准了下方,我一声令下,枪便齐响了。回音从岩石上反射了回来,还夹杂着中弹者的嚎叫声和逃跑的脚步声。
是的,他们逃跑了、退却了,他们失去了勇气。因此我估计他们的损失不会小。士兵们又退回到原来的阵地,保持着完整的半圆形包围圈。
这时从后面跑来一个人,我迎了上去。还没等我们会合,他就站住了喊道:“先生,先生,你在哪里?我在找你!”
这是赛里姆,这个可怜的赛里姆,这个笨蛋要把一切都弄糟!“闭上你的嘴!”我对他说,“你为什么这样喊叫?”
“好让你听见,先生!”
“胡说!你怎么不想一想,这样敌人也会听见呢?”
“这没有关系,我的声音也能让敌人发抖。”
“不要吹牛了!你的喊叫差一点儿把我们的事情搞坏了。现在发生了流血,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安拉可怜我!我刚才听到了岩石的回声。我们的士兵被打死了吗?”
“是的。所有的人,一个也没有剩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就让我们快跑吧!快,快,先生!”
他抓住我的胳膊,想拉我走。
“回来,傻瓜!是我们放的枪,敌人后退了。”
“乌拉!我就知道,我的声音会把他们呼退的。我只要一喊,所有的英雄和飞鸟都会逃之夭夭,因为我的声音是费萨拉部族中最伟大勇士的吼声。”
“不。你的声音是我见到过的最蠢的驴叫,而在一头驴的面前,是不会有一只青蛙和老鼠逃不掉的。赛里姆,你还是请安拉在你的生命中赐给你哪怕是唯一一次的正确思想吧!俘虏跑了吧?”
“是莫那希的酋长放他们走的。”
“梅内利克酋长?是把他们交给他看管吗?”
“不,是交给我看管,现在我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你从中可以看出,这不是我的过错,正相反,是我采取了一切措施,让敌人始终处在恐惧之中的。我当时坐在俘虏旁边,酋长也坐在那里。我考虑,一个勇敢的战士在这责任重大的时刻应该做些什么。我想,你们下面可能发生战斗,我的两个俘虏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企图逃跑。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必须整装待发。为了对付下面山谷里的敌人和看住上面的两个俘虏,我在手枪里装了两粒子弹,在长枪里装了三粒。”
“都装了双倍的火药了吗?”
“甚至三倍的火药,因为子弹越多,火药也得越多,这是每一个英雄的老规矩。”
“你疯了吗?你那支破枪如果射击是会破裂的,连你也会被打伤。”
“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尽管酋长也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