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受过训练一样,顺从地退了回去。我跟了过去,站到了他们和长枪之间。我仍然举着枪,继续说:“现在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就你们几个人在山谷里吗?”
“不。”他立即承认。他或许以为,我听到他说还有更多的人在山谷的消息时,会失去勇气。
“他们在哪里?”我继续问。
“离这里不大远。”
“你们常到贝德山谷来吗?”
“是的。”
“这里有没有一个有三棵枯树的地方?”
他迟疑着不想回答。
“快,快回答,否则我就开枪!”我追问。
“我们扎营的地方就有三棵枯树。”
“噢,命运!噢,奇迹!”我显得吃惊地喊了起来,“你们是从尼罗河到穆拉德水井来的吗?”
“是的。”
我立刻把长枪放了下来,也让本尼罗把枪放下,然后走近那个小头目,向他伸出了双手。
“我差一点把你打死。感谢先知,我没有这样做,如果你死了,我会悲伤一辈子的。但你也有责任,因为你威胁我,而我不习惯别人这样对待我。你们既然扎营在三棵枯树下,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他没有握住我的手,仍保持着阴郁的面孔。
“你找我们?这是撒谎!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你说我撒谎,但我还是不会惩罚你的。这就证明,我把你看成是朋友。我敢肯定,你们是勇敢者伊本阿西的人,对不对?”
“我不能回答你,我们不认识你。”
“但你还是会告诉我的,如果我告诉你说,我是被派来警告你们留心总督的船长的副官和一个你们希望下地狱的异教徒的。”
“安拉!你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
“是派我来的人告诉我的,是巴腊克,卡蒂里纳兄弟会的主持和他的同伴卖艺人奴巴尔。”
“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但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是在哪里遇到他们的?他们又怎么会派你到这里来警告我们呢?我真不明白。”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我现在就向你解释。把你们的武器拿回去吧!请到我们这里坐一会儿!我们相互不必害怕,很快就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我坐到了我的临时小炉灶旁,里面的火这时已经熄灭,本尼罗也蹲到了我身边。刚才10个猎奴匪顺从的样子,实在令人发笑。无论如何他们都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我胜过了他们10个人。这也使他们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尴尬,这在他们的脸上明显表现了出来。他们缓慢拿起自己的武器,坐到了我的周围,由于我没有立即说话,那个头目问道:“你说的话对我们是个谜。我们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一个商人。但你住在哪里,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来自达米特。但在我继续讲下去之前,你们先要告诉我,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名字?我们以前并不认识。”
“我们听到了枪声,所以派了两个探子来看看情况。他们来到这里,看到了你们并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相互称呼了名字,并谈了关于黑奴、褐奴和其卡希女奴的价格问题。”
“正是这样,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在岩石那边出现了一只野兽,我放了一枪,它逃走了,但不久又返了回来,我又放了一枪,它才最后消失,这就是放枪的原因。好,现在说点别的,你们认识一个商人叫纳西尔吗?”
“是的,我们认识他。”
“他来自伊斯梅尔附近的尼夫,是我的一位商友。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同样在做秘密奴隶生意,你们不会出卖我的,可能正相反,我们今后还可能一起做几笔好生意。纳西尔到埃及来了,准备进行大批采购,他到达米特去找我,但没有找到,因为我正好不在家。后来我赶到开罗去找他,但他也已经离开。我来到艾斯尤特,还是没有遇到他,听说他去了科罗斯克。”
“是这样,是这样,”小头目说,“纳西尔租了一艘快船。”
“你也知道?”
“是的。昨天晚上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当时在穆拉德水井,和我们在一起,给我们讲了不少稀奇的经历。”
“就是说,你们已经见到他了,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我需要奴隶,所以必须赶上他,在科罗斯克我听说,他又坐快船走了。我又追他,在汉达克赶上了他的船,但非常可惜,船长说纳西尔已经在科罗斯克下船,准备陆路前往阿布哈迈德。我又乘船到了杜盖特,从那里租了一头骆驼,准备去柏柏尔,同纳西尔会合。”
小头目的脸色,随着我的这个童话变得明显欢快一些了,他开始信任我,他的同伴甚至用友好的目光来看我了。可惜我的讲述中有一个漏洞,但我无法改变它,就是如果纳西尔从科罗斯克走近路直接去了阿布哈迈德,而我在他之后才来到科罗斯克,而且是在尼罗河上乘船走了更多的路,那么我是不可能先于他到达柏柏尔的,同时我也不可能走了这么长的沙漠之路现在就来到了贝德山谷。这里面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差,也就是说,是一个大谎话。多亏听话的人并没有注意这一点,他们也没有去计算,为了不让他们有时间思考,我赶紧越过这个话头,继续讲下去:“在柏柏尔我高兴地碰到了两个朋友,”我往下说,“我是圣卡蒂里纳兄弟会的成员,所以进入了一家兄弟会介绍的咖啡馆,在那里我遇到了主持和卖艺人。他们也很高兴见到我,而且有其特殊的理由。他们向我讲述了你们到费萨拉村寨的行动,说你们这次收获丰厚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次行动的呢?”我被打断了。
“让我讲下去!你们的抢劫行动引起了政府巨大的震惊,总督的船长决定截捕你们。他想在阿特穆尔沙漠拦住你们的去路,于是派了他的副官带领一支部队去科罗斯克找一个外国的基督徒,他是总督的船长的同盟者,而他自己则驻扎在柏柏尔,并从喀土穆调来了军队。所幸的是部队里有一名卡蒂里纳的成员,他的名字叫本梅勒德,所以——”
“正是这样,正是这样,一切都说对了!”小头目喊道,“这个本梅勒德我们付了钱,他为我们做了不少好事。我现在看到,我们完全可以信任你了,你确是我们的朋友,现在我想表示一下对你的热烈欢迎。”
他向我伸出了手,然后我又按当地的习俗同其他人握了手。多亏我今天下午偷听了主持和卖艺人的谈话,而且知道了本梅勒德这个名字!我把知道得很少的情况编成一个故事,而且还得让这些谨慎多疑的人相信,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又坐近了一些,听我继续讲下去:“巴腊克知道你们的秘密沙漠路线,他想警告你们,但他没有时间,因为喀土穆还有人在等他。那个外国佬看来是个危险人物,他是这样给我讲的。主持知道我想买奴隶,建议我不要再通过纳西尔,而是直接向你们、向伊本阿西购买。他让我立即找伊本阿西,告诉他那个异教徒外国佬正在沙漠里准备伏击他们,我很愿意做这件事。他给我描述了这个山谷的情况,告诉我在三棵枯树旁一定会遇到你们。但我对沙漠不熟悉,所以从莫那希酋长梅内利克那里租了——”
“我听到过他,”小头目插话说,“他是一个十分虔诚的穆斯林,是基督教狗崽子的对头,而且不反对贩卖奴隶。”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这是我的向导、他的儿子本梅内利克。因为他自己不能来,所以派他的儿子来,这个年轻人也已经到这个山谷来过几次了。”
“这也使我们很满意。既然这个年轻人是勇敢的莫那希人首脑的儿子,我们也就不必怕他会出卖我们了。和这个部落建立友好的关系,对我们有利,也是我们的愿望。我也衷心欢迎你,祝你晚上好。”
这时本尼罗也得和10个人握手了,但他保持了一个年轻的贝杜印人的严肃和距离,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勇敢的大部落首脑。
为了把故事讲圆满,我又简短地解释说:“我们带了必要的装备,上路经过内志穆水井和车贝尔,向施格尔方向进发。我们下午来到东山谷时,就再向西走,想找到那三棵枯树。但天黑了下来,所以我们就停下,打算在这里过夜,明天再去找。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不需要我再说。没想在这里到能遇到你们,我感到很幸运,因为差一点发生流血事件,但先知制止了它发生。我们应该感谢他和圣加力夫!”
我对这次谈话的进程异常满意。从各方面看,他们对我的讲述,已经深信无疑。看起来我的计划至少不会碰到不可逾越的困难了。正如上面叙述的那样,我的打算就是用计取胜,下一步如何做,我现在当然还不知道。
我必须根据猎奴匪的情况见机行事,因为我们身处敌群之中。当我给骆驼备鞍的时候,本尼罗轻声对我耳语道:“先生,我现在相信,你不必再怕任何敌人了。你的机智更胜过你的勇敢。我确信,我们可以克服一切危险。”
我们牵着骆驼,跟猎奴匪们向水井走去。那里一片黑暗,我们到了以后,有人点起了几支火把。
现在的关键是小头目的举动了。如果他真诚地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不必怕有什么阴谋了。按照沙漠的规矩,他应该递给我们一点吃的,而且他自己也得吃一点儿,哪怕只是一颗枣子,贝社印人也要把它分成两半,只要双方各吃掉这半个枣子,那就不可能再出现任何背叛行为了。小头目命令把我们的骆驼也领到他们的骆驼那里去,然后请我和他一起坐到水井旁。但他没有提到本尼罗,这使我为他的安全感到有些担心。
“那么,我的同伴本梅内利克呢?他应该在哪里休息?”我问。
“他可以到我的人那里去。”他不屑一顾地回答说。
“这我可不愿意看到,”我说,“一路上他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仆人,因此我希望他能坐在我的身旁。”
“这不行。我是这个驼队的头目,是一个军官,我不能坐在下级的旁边。”
“但你必须看到,本梅内利克是一个著名的大部落酋长的儿子呀!”
“那又怎么样?尽管如此他仍和我不是同级的。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现在允许你这个商人坐在我的身旁,我已经是屈尊了。你坐下吧,不要再反对了。”
我的手又在颤动,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光。但我必须摆出和善的面孔把戏演下去。如果和他对立,不仅会危及我的计划,而且还会危及我的性命。现在的问题是先要从他那里得到待客和安全的信号,如果继续和他对抗,就会错过这个机会。我要等待,到那时我很可能把本尼罗从险境中解救出来,所以我不再说话,坐在了他和那个五八怪的身旁。小头目拿出几个枣子来和我分吃,又给一个南瓜瓶装满清水,自己先喝了几口,然后递给了我。
“欢迎!吃点东西,喝点水吧!你是我的客人!”
我很快喝了一口,嘴里放了一颗枣子,向站在旁边严密注视着我们的本尼罗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就明白了,急速走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水瓶和枣子,喝了一口水,嘴里放了一个枣子,转过身去对小头目说:
“我吃了、喝了你的礼物,现在我也在你的羽翼之下了,你的每一个朋友都是我的朋友,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这都是在瞬间里发生的,小头目没有时间进行制止。他气愤地对我喊道:“你怎么把我的礼物给了别人,是我让你这样做的吗?”
我已经是他的客人,所以不必有什么担心,也不必再像刚才那样有顾忌了。
“我让本梅内利克分享你的礼物,是因为他和我是一起的,当然也和我一样是你的客人了。你只是出于理智和聪慧才没有下命令让我这样做。”
“出于理智?为什么?”
“为什么?”我假装吃惊地重复着他的问题,“因为你不能向我下命令。”
“你错了!我是这里的头目和主人。”
“但不是我们的。一个酋长的儿子没有其他主人,而我在旅行中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我实际是达米特的市长,什么是市长,你是知道的。能够坐到我的身边,是你的骄傲。本梅内利克,过来,坐到我这里来!你是一名忠实而优秀的向导和莫那希部落的自由战士,你的衣服触到我的衣服上,对我不是无礼。”
年轻人立即按我的要求做了,当然是违背了小头目的意愿。看来这个“达米特市长”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但他仍然想纠正我的行为,他说:“你这是自以为是。如果你真知道了我是谁,那么你就不会这样自信了。”
“我在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失掉过自信,但你到现在还没有说出你的名字,我希望现在能知道它。”
“我是本卡萨沃,我主人的军官。”
本卡萨沃是“残酷之子”的意思,这当然是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他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用眼睛盯着我,显然期待着我的惊愕。但我却立即给予了回击:“而我在达米特有个外号,叫‘恐怖之父’,由此你可以看出,我是一个散布恐惧的人,而我自己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你们刚才已经有了切身体会,你们本想抓住我,但却陷入了我们的手里。这些是不是应该告诉你的朋友和你的主人呢?还是我应该对此闭口不谈?”
这回,本卡萨沃陷入了窘境。我可以从他对我的回答中明显地听出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想你会闭口不谈的。如果伊本阿西明天来了,我将向他报告,说我见到了你们。细节问题他也不必知道,在这里的人都怕我,他们会保持沉默。一切都没有问题了,我们该休息了,祝你晚安!”
“祝你晚安!”
“我们已经很困了。祝你夜间没有沙漠跳蚤的骚扰!”本尼罗说。
这个小家伙即使身居险境,仍然不忘他的幽默顽皮,表明他并不害怕危险。在沙漠中确实是要注意沙漠跳蚤的,因为它不仅让人烦恼,而且也常常很危险,母跳蚤会在手脚指缝中下卵最后使手脚肿胀,并会引起发炎,等小跳蚤往外爬的时候,病症就会进一步恶化。除了用刀把虫卵挖出来,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夜里注意这种小动物,确实很重要,但作为夜间的祝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夜里很安静。劳累一天的骆驼和人一样都熟睡了,但也有几个例外。
有四个人过了半个多小时以后仍然无法入睡。那就是我、勇敢的本尼罗、本卡萨沃和那个丑八怪。
那两个人没有睡,决不是因为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客人和保护对象,这我立即就猜出来了。可以肯定,他们还是在防着我们。我虽然是他们的正式客人,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他们要做的事情,必须秘密进行,而且很可能是在今夜,所以他们不会睡觉。我们必须留心。
他们装出已经睡熟了的样子,一动也不动。我也发出了深深的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像一个熟睡的人那样,而且故意要让他们听到声音。本尼罗甚至在打鼾,但我确信,他是装出来的。我们四个人都睡在一起,连轻声耳语都会被别人听到,有人醒来,也会被人发现。但我们却看不见彼此。虽然已是满天星斗,但星光却无法照明岩石旁的地面,我分辨不出白色的大袍和地下的白沙和石块。两个猎奴匪必须相互通气,但在此地不可能,所以估计他们要离开,他们只能向我和本尼罗这一侧相反的方向走。我决定更换一个地方,以便监视他们的行动。
我挪了一下使身体靠近本尼罗,对着他耳朵小声说了两个字:“别动!”
他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