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呀!这是很困难的。需要多长时间呢?”
“一直到危险过去为止。到时我会告诉你。”
“可我必须吃喝啊?安拉知道,这是不能用鼻子进行的。”
“吃饭和喝水是允许的。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但决不能同时呼吸和说话!”
“我就这样做,先生,我会做到这一切的。我宁肯一段时间不说话,也不愿意让这个可怕的血中毒症发作而死去。我在先知的胡须面前发誓,我决不说一句话。”
三个俘虏和他们的骆驼都被带到了上面的隐蔽营地。我们又把水井盖上了,并且还采取措施把痕迹清除了干净。然后我向副官和军士交代了今晚行动应注意的事项。
由于我要去偷听商队的谈话情况,所以两部分部队,将由他们两个人指挥。我给赛里姆在脖子上抹了一些阿莫尼亚药水以后,向他们两个人指定了带部队冲下山谷的位置,其它行动方式得视情况而定了,我再次巡视了有关的地方,以便在夜间不至于出现失误,然后满意地回到了营地,我尤其高兴的是,我的两个最可恶的敌人已经落到我的手上。
我们拿他们怎么办呢?我问自己,也问坐在我身边的法立德和穆斯塔法。为了不让俘虏听到我们的谈话,我们把他们放到了离我们稍远的地方,派了两个士兵看守。赛里姆按阿拉伯人的习惯盘着腿坐在本尼罗的身边,本尼罗正在滔滔不绝地和他说话,从他活泼的脸上可以猜出,他是想引诱赛里姆开口说话。然而大个子坚决不受骗,不敢违反我的指示行动,以最大的“勇气”沉默着。
“真是奇怪,先生,你的决策总是能取得最好的结果,”副官说,“你知道,我常常和你想的不一样。但现在我认识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听从你的安排。我们现在有了很大的收获,我确信我们也会成功地从伊本阿西手中把被绑架的妇女解救下来的。”
“仅仅如此我不会满意,”我回答说,“我不仅想解救那些妇女,而且想把他和他的人抓住,交到总督的船长那里。”
“那将是一个大行动、大胜利,这样就可以使成百的黑人获得生命和自由。但这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很可能。但可能性还不是现实。我们不一定按常规的办法做事,我们要寻找和把握时机,让它朝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想知道,我们现在如何开始。今天的情况是这样的:伊本阿西将要到来,并且将在水井旁扎营。我们向他的卫兵发起攻击,和他们战斗,尽可能多地杀死他们,把剩下的俘虏起来。这种状况如何才能改变并做另外的安排,不用战斗和流血制服他们的50个男人呢?”
“我现在也还不知道。我把一个人的生命看成是地球上至高无上的,因此一定要爱护它。能够不流血达到目的,我就会这样去做,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计谋来达到目的。现在看,我们必须按最简单的计划行事,我爬到下面去偷听他们的谈话,而你们从左右两面下去,在黑暗中等待我的信号,然后发起攻击。”
“什么信号?”
“你在睡觉时听到过秃鹫的叫声吗?”
“当然。”
“我将学秃鹫叫。这在沙漠里是常事,不会引起伊本阿西和他的卫兵的怀疑。”
“但我们不能所有的人都下去,需要有人看守俘虏和骆驼。”
“有两三个人就够了。俘虏要继续绑着,酋长除外,他没有打我们,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我们不知道他和他的族人是否会对我们有利,但最好对他还是温和一些。”
“我同意你的意见。你是否已经决定如何处理主持和卖艺人了?”
“我将把他们交给总督的船长。现在已证实,他们是猎奴匪帮同伙。”
“你不想报仇吗?他们曾要害你的性命。”
“这不应由我来裁决。我的信仰禁止我复仇。”
本尼罗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他说:“但我不是基督徒,先生。奴巴尔是苦行僧的同伙,巴腊克也是他们一块的,他们把我引诱到枯井中,想杀死我,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不在人间。这两个俘虏不属于总督的船长,而属于我。”
“你想杀死他们吗?”
“不,”年轻人骄傲地回答,“自从我和你在一起,你的思想也变成了我的。我不杀手无寸铁的人,尽管他们是我的最恶毒的敌人,但我要报仇,我要和他们进行公正的决斗。你把武器还给他们,让安拉来决定我们的胜负。”
“我可以考虑。”
我只是为了安慰他,并没有真想满足他的愿望。这个机灵的年轻人对我很宝贵,我不能允许他去冒险,我觉得,他还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我让人把莫那希的酋长带来。我让他坐在我们身旁,他立即问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你们把我像敌人一样对待?”
“你是我们敌人的同路人,这个理由就足已把你逮捕。另外你肯定也听到了对你不要过于严厉的命令。”
“我听到了。尽管如此我仍然像一个俘虏那样被捆绑着。你说的话很中听,但你的行为却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基督徒。”
“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你自己的利益,你对我的污辱性的语言,并不能改变我的观点。你是我的敌人的同路人,他们想要我的命,按照沙漠的规矩我立刻就可以把他们和你杀死。但刚才你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你们附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得知,你租给他们骆驼,但并不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释放你。”
“你说吧!”
他阴郁的脸色没有发生变化。梅内利克是个呆板的穆斯林,因而敌视一切其它信仰的人。此外,他也相信了巴腊克对他讲的关于我的谎言。
我简要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并补充说:“你可以看到,我并非像他描写的那样是个魔鬼。我知道莫那希人都是勇敢的战士,从来都不会食言。所以我提出下列建议:你在先知胡须面前保证,没有我的许可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你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解开你的绳索,并把武器还给你,在这期间你就是我们的客人。”
“那么你们走了以后呢?”
“你就完全自由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
“这是计谋还是实话?”
“我不骗人。”
“好,我在先知胡须面前发誓,我将满足你的要求!”
可以看出,他会守约的,我解开了他的绳索,还给了他武器。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客人,和我们坐在一起。你要感谢安拉,把你带到了我这个基督徒身边来!如果没有我,你就活不到明天了。”
梅内利克疑惑地从侧旁看着我。
“为什么?谁会想要我的命呢?不只有你吗?”
“最不会伤害你的人正是我。我的同伴会告诉你,我连我的最恶毒的敌人都不想杀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发你去找骆驼粪吗?”
“让我去找骆驼粪,我们打算生篝火。”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你就有一颗十分善良的心。在贝德山谷哪里来的骆驼粪呢?”
“是秘密到这里来的奴隶商队的骆驼留下来的。”
“每年能来多少商队呢?这个水井,只有伊本阿西的人才知道,他们每年能来两三次,就已经是很多了。那么会有多少骆驼粪呢?而且我想,没有任何一个驼队领队会把粪留在这里,这种燃料十分宝贵,他们是要收集起来自己用的。你可以看出,巴腊克事先就知道,你是不会有收获的。”
“那他们又为什么让我去找呢?”
“为了和卖艺人进行秘密谈话。我在那里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每一个字,他们在谈你的死亡。”
“安拉呀!你得证明你的话是真实的!”
“猎奴匪勇敢者伊本阿西,只有在这口秘密水井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派他的奴隶商队到沙漠中来。水井一旦被发现,他的生意和利润就结束了。如果有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我问你,对伊本阿西来说,是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他的高额利润重要?”
“当然是钱。但我只是跟着他们来的,并不想揭穿他们的秘密!”
“这是一样的。因为它已经被发现,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伊本阿西必须杀死你。”
“巴腊克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不,我相信你说了实话。可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坏,要把我骗到这个山谷里来呢?”
“你自己有责任,因为你不想把骆驼交给他们,而要求跟着来。”
“是这样的,我也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对我说明即将面临的危险了。他们也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有罪。现在我已经处在你的保护之下不必害怕了,所以我愿意原谅他们。”
这期间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先知的信徒们开始做他们的晚祷了。然后就吃饭。这时我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向周围张望,看到一个士兵正趴在地上使劲吹着一个微弱的火星。我跳了过去,把它踩灭。
“你想干什么?”我申斥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只是想生一小堆火,先生!”他天真地道歉说。
“你难道不知道,点火对我们很危险吗?这样的火人们从很远就能闻到,即使他们看不到火光。伊本阿西如果现在来了,会轻易发现我们的。”
“我没有想到这些。请原谅!”
我们扎营在山丘的洼地里,两个俘虏和我们在一起。洼地外面卧着我们的骆驼,由两名士兵看守着。
在山丘上我们派出了岗哨,他们密切地注视着西南方向的动静。因为我习惯于依靠自己而不是别人,所以我也来到岗哨身旁,后来军士也爬了上来。
过了一会儿,月亮升了起来,月光照亮了对面的山岩。我们可以分辨出岩石上的深暗和明亮,现在大约是十点钟,我发现远处有物体在运动。在远处阴暗的背景上,我看到了闪亮的影子在移动。那是猪奴匪们身上穿着的白色大袍。我从隐蔽处爬下来,告诉副官我们等待的人已经到来,要求大家保持安静和提高警惕,把两个俘虏的嘴封住,防止他们呼叫而让猎奴匪们听到。然后我又从岩石阶梯上爬下去,以便在伊本阿西到来之前赶到我进行偷听的位置。月光还没有照到山谷的底部,星光又十分微弱,不能照亮下面的黑暗。我为了不被人发现把白色大袍留在了上面。
这时从山谷的对面传来了类似燕子的叫声,中间还不时夹杂着一阵较低的嗓音呼唤。燕叫是女奴们的高尖的声音,而中间夹杂的低音则是领队在发号施令,他正在指点着驼队行走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近,驼队来到了山谷低地,正朝着水源前进。我看到了骑手的白色大袍和妇女驼轿的棚顶,其它的一切仍隐蔽在黑暗之中。这时响起了领队的命令:“站住!感谢安拉和先知,我们已经顺利来到了清凉水源之前!”
然后就响起了像是几百人的声音:男人的喊声、叫声和骂声,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骆驼的哞叫声。突然亮了起来,火把点燃了,现在我可以看清他们在干些什么。
这确实是一支庞大的驼队。几支棕榈叶火把同时亮了起来,在它们的光亮下我数了数,发现有50头骆驼上驮着坐轿。妇女坐轿的样子各不相同,但都很奇异,尤其在火光下更是如此。除了这些轿驼之外,还有其他骆驼驮着水囊、食品和帐篷。骑驼也有来头。我无法详细计算。
这种看来无法安静下来的混乱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然后队伍就安静了。妇女的帐篷支了起来,这是女奴们自己做的工作。男人们从骆驼上卸下了物品。一部分人举着火把来到水井旁,准备开挖。
我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我虽然了解这些东方国家,但像这样一幅奇异的图像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我现在想的最多的是,这种和平景象很快就要变成一场血腥的战斗了。
营地的形势很容易看清楚,我就在水井的上方。右边已经有人铺开了被垫,左边妇女们搭起了帐篷,后面放着装满物品的驼鞍,再远一点的地方,是骆驼,它们被迫卧到了碎石地上。这种部署没有证实我原来对这位著名的或者臭名远扬的勇敢者伊本阿西的评价。这样一个人本应该十分谨慎才是,而现在这种布局确是比鼹鼠的窝还要轻率。总之,他们的坚定的出发点是,在这沙漠周围除了他们的驼队以外,是不会有任何其他人出没的。
在我的下面,水井已被挖开了。他们是用手挖掘的。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被太阳晒得黝黑、黑胡子的男子,他观看着,不时向左右发出一个命令。我想他就是匪首伊本阿西——那个奴隶贩子,他和他看来一身威严的苦行僧父亲阿布德阿西长得很不一样。现在挖掘者已经碰到石板了,他们搬开了它。那个首领拿过一支火把,跪到地上去照看。他骂了一句,失望地嘟囔说:“这还不足两尺水呀!魔鬼把雨水都弄到别处去了,我们无法灌满水囊了。这些水我们必须给女奴们,好让她们保持水灵和健康。安拉已经把这些女人的喉咙扎紧了。”
“这里或许还会注水的。”其中的一个男子说。
“这我知道,‘智慧之子和智慧之侄’。但需要多长时间呢?我们能在这里等上一整天吗?”
“请原谅!但我们反正得在这里等其他人来。”
“他们明天就来,然后我们必须立即上路。”
“他们将带来穆拉德水井的水。”
“你如果喜欢喝,就尽管喝吧!今天早上马拉夫带来的水,我一滴都没有喝。把那些女人叫过来!让她们打水!我要亲自监督,不能浪费一滴水。”
几名妇女过来了,她们默默地打完水,拿着水罐消失在她们的帐篷之中。这里的气氛很压抑,她们或许是惧怕这个首领,所以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水被打光以后,他坐到了水井旁边的地上,用手臂支撑着地面,把头托在了手上。他在这个位置上,观察着其他人的活动。
我又爬近一些,尽可能把一切看仔细一点。我发现,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带有长枪和手枪,所有的人只在腰间带着匕首,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火器都放到了妇女帐篷后面的行李那里了。大概是为了舒服吧。
这时从帐篷方向传来了燃烧骆驼粪的味道,妇女们在准备晚饭,男人们取来了几个水囊和装枣子的口袋,也都坐到了首领的身旁,准备稍吃一点东西。这是一个东拼西凑而成的团伙,他们皮肤的颜色从漆黑到浅褐色一应俱全。
他们在相互轻声交谈,看来也不敢在首领面前大声说话。帐篷中妇女们也在说话,但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所有来到井旁取水的妇女,都不辱其美貌出众的名声,因为她们都没有戴面纱,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了她们的庄美面容。
这时从骆驼那边过来一个男子,他坐到了首领身旁,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拿出一块干肉吃了起来。他还很年轻,但看来是身经百战,因为脸上尽是伤疤,恰似被乱刀砍成的一样。他把最后一口吃完,对首领说:“今天怎么样?她终于听话了吗?”
他的声音十分粗糙沙哑,和他脸上的伤疤一样丑陋。
“玛尔芭!”首领没有回答,却大喊了一声。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帐篷,但被喊的人没有出来。
“玛尔芭!”他又重复了一次,但仍无效果。他向旁边的两个人招了招手。他们站起来,到帐篷里带出一个年轻的姑娘,把她推到首领面前,然后自己便又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