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我不是都同意了吗?”
“那只是你知道的事情,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的妹妹有父母吗?”
“没有,我是她们的唯一监护人,她们必须服从我说的一切。我对此毫不怀疑,所以现在就已经把你看成是她的丈夫了,因此想让你进入到我的生意图中来。”
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意图,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远方的雷鸣已经过去,我本想避免的闪电又打了下来。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问题,我也已经准备好好对答,我知道,我们会因此而不得不分手的。我不能总是在错误的旗帜下航行,我必须态度鲜明,而这实际上也不会产生什么灾难,因为决裂迟早要发生。
纳西尔又坐了下来,似乎正在寻找一个恰当的开头,他问道:
“你知道做什么生意收益最丰厚吗?”
“是的,做药材生意。”
“噢,我还知道另一种收益更大和更快的生意。药材商还得购买商品、还要付钱,而我说的这个生意,是可以白白得到商品的。”
“你是指偷盗或者抢劫吧?”
“你使用了过分刻薄的词句。”
“不。这是我想象中最坏的生意,因为它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可以白白得到商品,而且要付出比任何物件都昂贵的代价。”
“什么代价?”
“清白的良心和永恒的虔诚,这些都比金钱更为宝贵。”
“我指的不是那种卑鄙的抢劫和偷盗。”
“我知道。你说的是贩卖奴隶。”
“正是。”
“你还记得,对这个问题你在开罗是怎么说的吗?”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
“你当时说:你没有捕猎黑人的意图,现在看来你改变初衷了。”
“我现在的想法和当时完全一致。让我对我刚才说的话做一点补充!我说:我没有捕猎黑人的意图,但我决定去购买他们。”
“这就更坏了。教唆犯为什么要比普通的窃贼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呢?就因为他唆使别人去偷盗。这里也一样,如果没有奴隶贩子,也就不会有猎奴匪了。”
“你完全忘记了,奴隶制度是一种神圣的制度。早在我们祖先时代就有奴隶了。而我们这儿的人有自己的习俗,没有奴隶制,它是无法存在的。”
“对此我们可以争论不休,但我不愿意这样做。我谴责捕猎奴隶的行为。”
“你可以随意进行谴责,我并不反对。你也不必去捕猎,如果你能听我现在向你提的建议,你就会有另外一种想法了。”
“肯定不会!”
“你先听我说!我以前就认识你,一直把你看成是个勇敢和有作为的男子汉。你在过去几个星期所经历、所做的事情,再一次向我证明,你可以控制所有的危险,而且能在最危险的处境下找到出路。因此我才决定,把本想以后再对你说的事情现在就告诉你。我将尽量简单地说。”
“这是我最喜欢的。”
“好,我认识一个著名的猎奴者,他——”
“你是不是说勇敢者伊本阿西?”我打断他的话。
“我说的是谁,只有在你同意我的建议之后才能告诉你。我和这个人建立了联系,为了确保他对我忠诚可靠,我决定把大妹妹嫁给他为妻。”
“是他要求的吗?”
“是的,我们已经对此达成了协议。我将在喀土穆以北建立几个秘密据点,因为那里是禁止贩卖奴隶的,而我的妹夫则要开始捕猎奴隶,然后把他的猎物藏到尼罗河沿岸的某些地方。这一带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岛屿和河滩,你的任务是找到这些地点,把奴隶给我运送回来。这就是你的工作,为此你得到我的小妹妹为妻和所有收益的三分之一。此外我已告诉了你,我的妹妹是十分富有的。”
这和我估计的使命相似,但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我愣住了,看着纳西尔,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样,你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丰厚的回报吧!”他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会接受的,因为你并不是一个傻瓜。但我仍然给你时间考虑到明天,因为——”
“我不需要考虑时间,”我打断他的话,“此时此刻我就可以答复你。”
“那就说吧!我相信你会高兴地接受这个建议的。”
“等一等!就是说有三方参与这笔生意,捕猎奴隶者、奴隶贩子和我?”
“正是这样。”
“你建立秘密据点是为了贩卖和便于继续运输。这对你没有危险,因为你随时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而猎捕奴隶者也没有风险,因为在袭击黑人村庄时,他远离战斗。而我要夹在你们的中间,我要去秘密营地把奴隶接出来带给你,这就要经过荒野地区和敌人的领地。此外我还必须抵挡官兵的缉捕。”
“你说的都对。你正是可以对付这些危险的最佳人选,所以我才选择你。”
“我很高兴,你把我看成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我并不高兴,你让我的勇敢表现在这样一个领域里。奴隶制度是人类的耻辱,捕猎奴隶是犯罪、为天理所不容。我决不会为了钱而故意去犯哪怕最小的罪孽,更不会让我的良心沾上血污。你竟把这样一个使命交给我这个基督徒去干,实在难以置信。”
纳西尔完全失望了,我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这真是你要给我的答复吗?”他迟疑地说。
“正是这样。”
“请想一想收益!”
“我更需要一个清白的良心。”
“那么我的妹妹卡兰菲尔呢?”
*随你给谁去吧!”
“你蔑视她吗?”
“不。你要把姑娘给我,这是违背你们习俗的。我本应为此感到荣幸,可惜没有福分享受这位妩媚和绝色姑娘的青睐。我不想侮辱你,请你原谅,我是根据我的信仰准则而行事的,让我们和平地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我站起身来。纳西尔也站了起来,生气地把烟袋扔到了地上。
“和平地分手?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们就成了敌人,是毕生的死敌。”
“我看没这个必要。”
“这是很清楚的,你给我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是总督的船长的朋友,而且要在喀土穆拜访他。另外你还想寻找奴隶贩子伊本阿西,而且——”
“噢,你是在承认,同你建立联系的就是他了?”
“我什么都没有承认,你从我这里什么都没听到!你现在对我知道得太多了,如果我们分手,你就比任何人对我都更加危险。所以请你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改变你的决定!”
“我不需要考虑了。”
“好吧!我们分手吧,我很遗憾,为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
他的脸色完全改变,谦逊和真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威胁和仇恨。从他闪光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从现在开始,他已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了。
“做了好事?”我平静地问,“我吃在你那里睡在你那里,是因为你急切地邀请我。我如果拒绝,是很不礼貌的,你觉得这是做好事吗?”
“我替你付了路费,而且还给了你钱!”
现在可以看到这个人的下流嘴脸了,这正是一个奴隶贩子的嘴脸。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就会当面把这说出来,我没有这样做,而是拿出我的钱袋,把他给我的钱如数数出来,扔到了地毯上,然后我就走了。当我走到门口时,他又喊道:“站住!你真的不想再考——”
我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他的话。他突然在我身后吼了起来:“走吧,狗崽子!今后你要留神我!”
我无法睡觉,我必须先把激动的心情稳定下来。所以我走出旅店,越过守夜的卫兵,穿过村子向沙漠信步走去。我在开罗如此轻信这个纳西尔的胡言乱语,这种疏忽是不能原谅的。我把钱全部都还给了他,我现在站在遥远的努比亚沙漠里,身无分文等待着返乡,这并不使我害怕,使我震惊的是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的巨大失望。我确实没有想到,纳西尔竟会是这样一个人。
我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就听到远处传来奇特的声响,像是风吹过竖琴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我听出了是女人的歌声和六弦琴的弹奏。这时出现了一个骑骆驼的人,他手中的长矛在满月的光辉中闪着光芒,见到我,他有意从我身旁绕了一个大圈。他身后跟着12匹驮着轿子的骆驼,轿中传出女人们的歌声、笑声和说话声,她们身后跟着一些全副武装的男人。这些使我想起了诗人弗莱里希格拉特“幽灵的商队”中的诗句。
我立即猜出,这是将女奴秘密运往埃及的队伍。人们强制这些可怜人在途中唱歌和说笑,不让她们过于忧愁而最后失去出售的价值。队伍可能是来自阿布哈迈德,但不敢在科罗斯克停留,怕被人看见。
我返回去躺到了旅店的床上,但无法真正入睡。这并不是因为我失去了纳西尔的友谊,或者是惧怕他的威胁,不,我只是必须考虑其它的问题。
特别是关于他和猎奴匪伊本阿西的关系。我想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为了得知他的住处,我必须紧紧盯住纳西尔。现在我和这个土耳其人决裂了,得尽力为马布德的向导寻找他失踪的兄弟。
我很早就起了床,坐在旅店门口让店主端来咖啡。当我正在观察已经苏醒了的牲畜的活动时,看到一个骑骆驼的人向旅店奔来。他离得很远,还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他的骆驼却是一头好坐骑,因为它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接近,就好像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最后我认出他就是总督的船长的副官法立德,我站起身来想迎上去。他看到了我,让骆驼向我跑来,并让骆驼跪倒,跳下鞍来。
“你怎么会到科罗斯克来?”我惊奇地问,“我觉得埃米尔现在应该在喀土穆啊?”
“阿赫麦德本来是在那里的。他现在的驻地,我过一会儿再告诉你,我现在必须先找村长说话。”
“村长已经起床了。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茅屋前跪着做早祷。”
我指给他茅屋的方向,法立德迈步走了过去,向村长传达命令。
他的骆驼跪在我身旁。这是一头漂亮而昂贵的骆驼,全身呈鼠灰色,是一头真正的骑驼。副官这么急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这种骑驼有时一天可以不间断地跑一百公里的路程,而且它是受到很好训练的,当我抚摩它时,它睁大眼睛亲热地看着我,而不像有些野骆驼在生人面前又咬又踢,或者往人身上吐口水。我正在抚摩这头骆驼,赛里姆突然从房里走了出来。他好像在找我,因为他立即向我走来。
“先生,我听到了这个坏消息,我现在想向你提出一个紧急请求。”
“什么请求?”
“你和纳西尔结仇了?”
“谁说的?”
“他自己说的,而且严禁我再同你说话。”
“而你作为他的忠实总管却立即前来找我,违反了他的禁令?”
“是的,我这样做了,因为你知道,我更喜欢你而不喜欢他。”
“是的。当然,”我回答说,尽管他做了很多蠢事,使我很恼火,“你想向我提出什么请求?”
“我不想留在纳西尔身边了。”
“啊!为什么?你在主人那里不好吗?你对他不满意吗?”
“我在那里很好,也很满意。但从文斯尤特到这里的途中,他讲的很多事情,使我很不高兴。”
“什么事情?”
“我现在还是他的仆人,我不知道该不该出卖他——”
“你是说关于贩卖奴隶?”
“正是,正是这样!我听说,你已知道他是个奴隶贩子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那我跟你说这件事,就不算出卖他了。他要求我继续做他的仆人,如果我这样做了,要是被人逮住,后果是很糟糕的。”
“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害怕?不,你知道,我是所有贝杜印人的最大英雄,我可以和一千个勇士较量,我也愿意有机会向英雄一样战死,但我不想被牵连到奴隶贩子的营生中去。”
“你这种想法值得赞赏。”
“你赞成我?”
“是的。”
“那我立即就和他解除主仆关系。可以后我该怎么办呢?我如果不喜欢你,是不会向你提这个问题的。但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病,所以我想向你提一个建议。”
“说吧!”
“你看,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掌握所有的知识,能够深入到一切秘密中去,但你有一个缺陷。”
“是什么?”
“你缺少一个仆人,像我这样的仆人。如果我能时刻在你身边,你就会受到超过现在百倍的尊敬。”
“你是想到我身边来?”
“是的,先生。”
“这不行,因为你时刻挂在口头上的勇敢使我受不了。我随时都会遭到谋杀和袭击的。”
“噢,这你不必担心。我如果由于义愤填膺而开始一场战斗,我会自己去完成它,你会从中看清我的全貌。你不会为我而陷入危险之中的,恰恰相反,我将随时准备着为你牺牲我的英雄力量。”
“你还是留下这个力量不要牺牲为好,这样对我对你都有益处。”
“我很乐意听从你的调遣,完全按你的吩咐行事。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我还要考虑一下。”
“先生,这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世上没有一个人对待主人会像我对你那样敬重了。”
“可能,但我已有了一个仆人。”
“本尼罗?这个青年人会有什么用处呢?他打过几次仗?取得过多少胜利?”
“他还年轻,很可能会成为比你还要伟大的英雄。”
“这我不信。本尼罗不听取教诲,不服从我,而且老是反对我,不肯学习的人,是不会成大事的。”
“你经历多见识广,应该谅解他。如果你能接纳他,我会高兴的。”
“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这样做。我将容忍他的弱点,用坦然和耐心对待他的愚蠢。”
“你现在去找他,告诉他,你想留在我的身边,我将听他的意见,然后做出决定。”
“怎么?你作为一个著名的先生,竟服从一个仆人的意愿?”
“不是服从,但我要照顾他,因为本尼罗将和你共事。”
“先生,能够享受我存在的光辉,他会感到十分荣幸。既然你愿意,我就和他去谈,然后再报告你,他是如何对我的到来感到幸福的。”
赛里姆走了。我真想偷听他和本尼罗的谈话,因为在这两个仆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关系。他们相互很喜欢,但又从早到晚争执不休。赛里姆虽然有缺点,但心地善良,在处理不需要勇气的事务上,是个可靠和细致的人。对他时刻吹嘘自己是英雄的病态,人们应该原谅。本尼罗引起我的同情,他严肃寡言,虽然年轻,但却有自己的观点,甚至超出某些年纪大的人。他的敏锐令人赞叹,他的行为,尽管迄今只是表现在普通事情上,但可以看出,他会在需要的地方显现出他的勇气来的。
他们两人碰到一起,就是一场热闹的戏剧,会为无聊的寂寞带来乐趣,所以我倾向于接纳赛里姆到我身边,为此所需要的费用,我只能设法筹集。
这时我看到那个副官从村长的茅屋中走了出来,村长也跟了出来,并一反他作为村长的尊严,朝河边奔去。副官来到我的身边,从骆驼驮袋中拿出烟袋,装满烟草,坐到了我的身旁,我替他点着了烟。
“你骑的是一头多好的骆驼呀,”我开始说,“在它的背上飞越沙漠,肯定是一种享受。”
“这种享受你就会得到的,”法立德回答说,“因为你就要骑上它。这是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