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因为我们本以为洞口应是一片光明。我举着火把走过去,火光照着的石头看起来有些怪异,我伸手去摸,竟什么也没摸到,吓了一跳,以为是错觉,再试,果然什么也没摸到。我定睛看着,心里不解。杨巴在后面估计有点不耐烦,说:“发什么呆呢?”
“这里什么也没有。”我说。
“别开玩笑了,你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梨亚飞到我身边,说。
“你看。”我在她面前将伸向石头,并把火光移近,忘了她没有光也能看见。
梨亚目瞪口地看着我的手伸进了石头。“不可能啊……刚才我……”她喃喃说着,也将手伸了过去。但是石头挡住了她的手。我和她都很诧异。她的手握成拳头,敲了敲石头,发出“砰砰”的声响。
其他人都在周围看着。
“我来!”杨巴道。
只见他慢慢伸出手,十分谨慎,然后那只手慢慢伸进了石头。和我一样。
“什么也没感觉到,就像什么也没有,活他妈见鬼了。”他说。
施黛兰和邬若也纷纷尝试,她们的手也伸进了石头,就像那是一堆长得像石头的空气。
“哈勃,”我看着它,希望它能听懂我的话,“你过来试试。”
它绿色的眼睛灼灼亮着,迈开步子走过来。它先凑上去嗅了嗅气味,然后像人一样伸出前爪去试探。和我们一样,他的全抓伸进了石头。我蹲下身抚摸它,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它可以完全听懂我的话。
“这就是说,”杨巴说道,“我们都可以出去,只有她不行。”
梨亚表情忧伤,看到我们都看着她,她又露出微笑,“我本来就在这里,现在牛头死了,我可以更好地过下去了。”
“你一定很想出去。”邬若同情地看着她。
“我要是想出去,以前就可以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梨亚说。
“以前你不想出去,但现在你想出去,是不是?”我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马上就避开了我。她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以前你不想出去,是因为害怕外面的世界,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现在你想出去,是因为牛头死了,尽管他是个十足的恶魔,还一直想杀了你,但他好歹是个活物,他的死让你突然觉得无比孤独,于是你想去外面的世界了,对未知的恐惧抵不过对孤独的恐惧。”
他们都惊异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正确,这时我感到一丝愧疚,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应该当着众人说出来。
“抱歉,我胡说八道了。”我说。
梨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你说得对。但是出不去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我们不会丢下你的。”我说。
“是啊,我从没有丢下任何人。”杨巴说着,瞟了一眼地上的和尚。他刚才把他放在了地上。
“我们已经丢下了一些人。”我想起大李、林奇和出走的乔姬娜。
邬若抓住了我的手,紧紧握着。
“他们死了,”杨巴说,“我们不可能都像她一样,身上背个包裹。”他说的施黛兰。
“杨巴,别这样。”我觉得他的话伤害了施黛兰,虽然她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这是事实,我说错了吗?”他说。
“我们不应该在这时候争吵。”我说。
“我他妈想回家。见鬼,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们都想回家。”
“你们他妈都没有家,你们有家吗?操,你们都没有家,你们居然一个都没有家,我简直疯了,你们怎么可能了解想回家的感受!”
我不再说话,希望以沉默平息这场争吵。
“我有家,我走到哪里是家。”施黛兰突然说道。她在地上坐下,背靠着洞壁,将身上的包裹卸下,轻轻抱在怀里。
“啊!”我听到梨亚惊叫一声,“你背上流血了。”
“谁?”我问。
“她身上流血了。”她指着邬若。
我绕道邬若背后,将火光靠近。血迹渗透了她肩上一大块。那是那朵花的位置。她背上的花在血流。我立即让她撩起衣服。那朵花在光影下仿佛死去枯萎了。最下方的花瓣上缓慢地滴下来一滴血来。
“你在黑暗里能看得清,这花是什么样子?”我对梨亚说。我怕火光太暗,改变了花的颜色。
“红色的花……在滴血……不过很慢,不是很厉害……”
“伤口在哪里?”我打断她道。
“伤口……”她绕着那朵花飞舞,“没有伤口……我找不到伤口……”
“再找找。”我说。
“真的没有,我找不到。”
“那怎么会滴血?”
“我真的找不到伤口。”
我举着火把凑上去,差点烫到了梨亚,她快速躲开了。我正要寻找伤口,邬若却将衣服放下了。
“没事的,也许过一会儿就好了。”她说。
“以前从没有过,肯定哪里出问题了。”我说。
“这下好了,我们从没丢下任何人,现在,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杨巴抱怨着。
我们都没有接他的话,可是他自顾自还在说着:“自从苏懿雯他们的老窝里出来,她就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现在好了,我死在这里,她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谁?谁一直跟着你?”我问。
“还能有谁?那个女孩,那个要拿着斧头要砍死你的女孩。”他说,脸上挂着苦恼的笑。
“我们刚进迷雾时的那个女孩?”我说。
“当然是她,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见她,她现在就在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我,不管我睁眼还是闭眼,她都在看着我,那么大得眼睛,抬着头看着我。”
“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们……”
“告诉你们又怎么样,你们不会看见的。我应该勇敢地面对她,对不对?我已经面对了那么久了,可她还是像个鬼一样跟着我。”
他边说边朝洞口走去。
“你不是故意伤害她的。”我说。
“是的,我不是故意伤害她,我他妈杀了她。”
他伸出手摸着感觉不到的石头,仿佛在抓着一个影子。然后他伸出一只脚,跨进了石头。
“我可不想永远呆在这里,永远跟她在一起,我受够了,别那样看着我!”
“杨巴。”我听到施黛兰大叫一声。
他抬起了另一只脚。我冲上去想抓住他,我的手掠过空气般的石头,什么也没抓到。他已经进入了石头,消失无踪。
二十九、在洞裡5 发布时间:2012…06…03 10:25 字数:2839 浏览:8人
我不知道那被虚幻的石头堵住的洞口是否依然只是个洞口,还是变成了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抑或那后面根本就是万丈深渊。任何猜想都没有意义,唯一获得答案的方式是亲身去尝试,可是我不能那样做。尽管我们早已没有退路,可面对一个未知的洞口,我们都顾虑重重。况且,我们不能把梨亚独自留下。在这个黑暗、感觉不到生命的世界,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孤独地活着。我们长时间坐在那里,无声而慷慨地把自己的失落与绝望传递给其他人。
“如果你想走下去,你就必须赶走这种失落的情绪。”施黛兰跟我说。
“什么情绪才是对的?”我笑着问她。
她没有接我的茬。我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很没意思。
“其实我正在想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梨亚一起出去。”我说。
“出去和留在这里,哪个更好还不一定呢。”她说。
“如果我们一出去就会死,你还想出去吗?”我说问梨亚。
“留在这里我也随时会死,我不在乎能不能出去,你们不用管我,真的。”她坐在地上收拢了翅膀,双手抱着膝盖,就像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我们长时间沉默地坐在那里。坐得脚麻了,我便起来走动,走过那些虚幻的石头时,我把燃烧的石头从匕首上卸下,用匕首划着那些石头。匕首就像划过空气一样,毫无阻挡。
“拿着,”我把匕首递给梨亚,“你来试试。”
“我?”她犹豫地伸出手。她的手臂只比匕首粗一点。她用两只手吃力地握住刀柄,刺进石头。她失望地将匕首还给我,演练低垂,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那块从刀上卸下的石头还在角落里燃烧。
“你们要走就走吧,别陪我耗在这里了,反正我出去了也随时会死。”她坐回原地的时候说。
“这和你是不是随时会死没有关系。”我说。
我决定用匕首在为她另挖一个洞口出来。
“世事艰险。”我对施黛兰笑道。这是这把刀的名字。
“给你是对的。”她也笑道。
“它始终是你的,只不过现在在我手上。”我说。
“世事艰险”是一把真正的削铁如泥的刀,可当我将刀插进洞壁时,并没觉得轻松,就像一把普通的刀插进了一片坚硬的土地。我不断将刀狠狠砸进洞壁,掘出一个口子,越掘越大,手掌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我估计手掌上已经磨掉了一些皮,光线太暗看不清,也顾不上了。这活儿只能我来干,所以我得咬着牙。离梦山上不会出汗,不然我肯定早已被汗水湿透。
“你别这样,没必要,不值得,求你了……你让我觉得愧疚……”梨亚不断哀求我停下来。
“我在这里挖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没必要愧疚。”我喘着气说。
“可是你是为了我……”我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说。
我不知道我在那里挖了多久,我看到施黛兰、邬若还有哈勃在一边睡着了,又醒过来,然后再睡着。只有梨亚一直醒着,有时候会跟我说说话,多数时间沉默不语。我感到双手愈发无力,甚至有些发抖,但我一直咬牙坚持着。有那么几次,匕首竟然从手里掉落下来,我感到双手正在渐渐失去知觉。
“停下来歇歇吧。”梨亚说。其他人在睡觉,她说得很轻。
“不歇了,我甚至都不需要睡眠。”我笑道。
我脱下身上的衣服,交给梨亚,然后两只手紧紧握刀,伸到她面前,说:“来,缠住我的手,这样刀就不会掉了。”
她吃惊地看着我。我才恍然醒悟,她太小了,根本无力用衣服缠住我的手。我轻声叫醒了邬若,让她帮忙。
“一定要这么吗?你先歇着吧,我来挖。”她说。
“你挖得动吗?”我笑着嘲笑她。我尽量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我不知道在这样无望的处境下,这种苍白的玩笑是不是真的管用。
“你别小瞧我。”她说,从我手上拿走了匕首,在洞壁上挖起来,这时我才看到她的后背上的血迹已经扩大得几乎占了整个背部。她吃力地用刀挖着洞壁,我连忙让她停下来。
“天呐!”梨亚也看到了。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帮你止血,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说。我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因此死掉。
邬若茫然摇头,“没有。”
施黛兰也醒过来了,我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她走过来,掀起邬若的衣服,我重新举起燃烧的石头,为她照明。还是原先那张花瓣上滴着血,掉到地上消失无踪。
“还是找不到伤口。”施黛兰说。
“既然我都没有感觉,那应该没什么事情。”邬若说,脸上带着笑,试图安慰我们。
“我觉得在这里呆着不是办法,出去也许还能有办法。”施黛兰说。
“你们别管我,求你们了。”梨亚几乎带着哭腔说。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洞口是不是真的通向外面。”施黛兰说。
我再次扔掉燃烧的石头,双手紧握匕首,伸到施黛兰面前,长时间的挖掘让它们有些发抖。
“用衣服缠住我的手,越紧越好。”我说。
她照做了。
“再紧一点。再紧一点。”我告诉她。
最后我确定我的手在衣服里面已经无法动弹了,重又开始在洞壁上挖掘。手臂连着匕首,像一把锄头。脚下都是挖出来的石块和石屑。后来我感到匕首触碰到了某种不是石头的东西,它比石头柔软。我找来火光,石头内露出一点树皮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在它周围挖掘,试图将它挖出来。慢慢的,我看到碗口粗细的树干模样的东西,摸起来和树皮别无二致。谢天谢地,我还记得摸树皮的感觉。手来这棵树终于现出了它的模样,不大,是一颗小树,枝丫稀少,没有一片叶子,可是并没有枯死,摸上去还是能感觉生命的气息。
我抚摸着它,内心忽然无限伤感,而我不知道为何。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加快速度继续挖下来。我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快要举不起来,而手臂上的血液也似乎不再流动。但是就要成功了,我能感到光明就要照进来。原本缠紧的衣服已经松了,而我的双手毫无知觉,匕首又掉了出来。我想洞壁已经很薄,便没有捡起匕首,而是用脚去踹,一下又一下,这坚硬的山,铁一般的山,震得我全身发颤。终于,我看到了光明,刺眼的光明,从一个小口子里照进来。
她们兴奋地跑过来。这光明就像沙漠中的泉水,恨不能舀起一把扑到脸上。我似乎又有了力气,用匕首将口子扩大。一转头看到了邬若,光明照在她脸上,她笑着,可是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出去了就有希望,坚持。”我说。
她微笑着点头,可是在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接着她脚下一软,倒了下去。我扶着她,轻轻拍她的脸,手掌感到一阵冰凉。我慢慢将她放下,让她鲜红的背部靠着那颗树。透过挖出的洞,只能看到一片灰白。我走过去朝外探望,必须马上把邬若弄出去。当我把脑袋伸出去时,心里一片悲凉。这是一个寸草不生的悬崖,我们正在悬崖的中间,下不见底,上不见天,只有灰白的雾蒙蒙一片。世界终于不再是紫色的了。
“西野。”我听到邬若孱弱的声音。
我走过去,扶起她,“我在。”
“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问我,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而我没有告诉你?”她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
其实我早已不记得,我的记忆越来越差,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似梦似真,恍惚不已。我只是看着她,假装我还记得。施黛兰在抚摸着她的头。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她说。
她在努力地笑。而我哭了起来。她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扶我起来。”
我照她的话做了。她不断低下头,身体前倾,让我觉得怪异。这时我看到她背上那花的位置拱了起来。我撩起她的衣服,背上一片鲜红。而那花的中心处,鲜红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涌出,我慌了手脚。
“是个孩子!”施黛兰惊道。我第一次听到她以这样的口气说话。
“什么?”
“是个孩子,从花心里出来了。”
三十、從山上下來 发布时间:2012…06…06 23:24 字数:2860 浏览:8人
我惊得说不出话。那确实个孩子,紧闭着眼睛,濡湿的脸有些发皱,脑袋被施黛兰轻轻托着往外拖。
“天呐……天呐……”施黛兰嘴里喃喃念着。
伴着潺潺鲜血,这个孩子从花里慢慢出来,就好像是被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