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随着他的动作,立于坛下的近两万人马,也随之运动,两千人的亲卫骑兵,首先催动战马紧随在他的身后,而后各营人马依次而动,化作一条长龙,望北而去。
苏观生等人,以及出城观看的广州百姓,望着了绵延向北的人马,心中不禁一阵感叹。
明与清的战争,在岭南山脉之南的广东百姓,感受并不迫切,仿佛是发生在遥远的天边一样。
他们觉得大明那么大,北方闹了那么多年的流寇,他们还不是一样生活,所以明清之争,或许不能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但这次王彦祭天出征,却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们离战争已经这么近了。
王彦的军队离开广州后,不几日就到了韶关,在往前走就是绵绵不绝的岭南山脉。
彼时天气已经转凉,王彦让大军稍作休息,重新换上了鸳鸯战袍,才继续赶路,但天公却不作美,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时王彦站在路旁的小坡上,看着绵延数里的道路上,明军踩着泥泞而进,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名喊着号子,努力推动炮车的士卒,他的心头不禁担心起来。
一旁的戴之藩见此,随道:“国公爷,山路难行,加上昨天下了一场冬雨,我军的炮车基本都陷入了泥泞之中,恐怕还要半月,才能赶到湖南。”
王彦的军队,除了编制了一个两千人的骑营和一千八人的步营之外,剩下的就是仿照戚公编练了四个三千多人车营。
其中忠武营七千五百人,为两个车营和一个一千多人的指挥使亲兵队,而王彦的督标亲军,亦是两个车营加上一个亲卫马军和亲卫步军。
车营的编制,使得王彦大军携带了四百余辆大车,大小佛郎机六七百门。
如此多的装备,辎重,想要翻越岭南山脉,其中的困难也就可想而知,但车营是明军最大战力所在,也是王彦对抗清军的依仗,顿时使他陷入两难。
这时王彦听了戴之藩的话语,又看了在泥泞中,挥鞭抽打骡马的士卒,不禁摇了摇头,“大军速度太慢了,本督在韶关时,看见朝廷邸报,何腾蛟与堵胤锡已经准备与清军开战,本督这个速度,怕是走到湖南,仗已经打完了。”
戴之藩闻言,皱眉思考后道:“末将看着天气,近几日内可能还有雨下,车营实在难以通过岭南,不如国公率马营和步营先行,末将留后,待天气稍晴,再督军入湖南与国公会合。”
王彦看了一眼山路上,绵绵数里疲惫不堪的大军,只得点了点头,“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当下王彦便让大军在前面的乐昌暂住,他则在带足半月口粮,银十万两后,先行翻越岭南。
十二月中旬,一只四千余人的兵马出现在章宜境内,湖南郴州府的官员得之后,连忙派人查看,才知是王彦人马。
十二月二十日王彦带兵来到郴州城外,彼时兵马早以没了出广府时的精锐模样,郴州官员出来相迎,但却只同意他带着少量亲卫入城,大军必须驻扎在城外。
王彦见此,也不生气,毕竟这年头官军比匪军的明声好不了多少,当下王彦也没有进城,而是给予郴州令白银两千两,让他帮忙采购一批粮草,送到军中来。
当夜王彦就在这郴州城外杀鸡宰羊,令士卒饱食,次日一早便率兵北上,进入衡阳府的地界。
与在郴州的冷遇不同,王彦进入衡阳府时,却得到了士绅的接待,而其中原由,自然是王彦先一步,派遣快马报给了衡阳王氏家族。
王家文士很多,王彦之大伯王朝聘曾两中副榜,三伯和四伯也都是郡文学,三家子弟中多承习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王氏乃是衡阳一带有名的大族。
二十五日时,王彦进达耒阳县,知县与王氏族人出城相迎,王彦的父亲虽是偏房,也已经与衡阳王氏分家,迁往长沙发展,但宗族之间的联系却不会断。
如今王彦位居大明国公,地位尊贵无比,衡阳王氏自然也因此沾光,所以族中长老,居来拜见。
王彦与诸人一一见礼,而后依然驻兵城外,便随族人会到族中。
在拜祭祖先之后,王彦才开始与族老交谈,才得知族兄王夫之已经被湖南巡抚堵胤锡征召,让他将族兄招入麾下的盘算顿时落空,不过他的另一位堂兄王介之却在家乡讲学,王彦随决定稍作休整后,顺路前去拜见。
第184章弱冠系虏请长缨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陷长沙,下衡州,原本世居衡阳的王氏家族,为避兵祸,南迁至耒阳。
张献中入川后,一部分王姓族人迁回衡阳,但大部分却留在了耒阳。
王彦拜祭宗祠后,在耒阳休息一日,而后便起兵往衡阳而去,不过此时在他的队伍中,却多了二十多名王氏子弟
王氏乃书香门第,这些子弟都是识文断字的年青士子,不少人已经得了秀才功名,王彦作为王氏家族在朝中官位最高之人,自然要对族中小子进行提携。
王彦离开耒阳之时,还与族中长老商议,说服了王氏宗族,继续南迁到粤地,助他经营诸多生意。
自耒阳北上的道路,因为有耒水之便,又有王氏备好的舟船,所以王彦两日间就到了衡阳城外。
大伯与大哥讲学的书院就在城外,王彦随在王氏子弟的带领下,去书院拜见大伯王朝聘和大哥王介之。
书院建在山角竹林之中,有溪流穿行而过,颇具魏晋之风。王彦来到书院外之时,里面正传出阵阵诵读之声,让王彦不禁想起来了他年少时,跟随王夫之治学的日子。
这时他走进书院,王朝聘与王介之早以知他到来,连忙起身行礼,口道:“拜见楚国公。”
王彦先受一礼,而后才回礼,拜见王朝聘与王介之。
王朝聘有三子,大子王介之,二子王参之,三子王夫之,其中二子王参之死于大西兵之手,而王彦小王夫之十于岁,所以他与王介之虽然同辈,但年龄上却相差甚远。
王彦与二人已有数年为见,此时相见心中不禁唏嘘不已,彼时他未及弱冠,现今他已经蓄上胡须,而大伯与大哥都已经两鬓斑白,过了半百之年。
王彦本是想请王介之出山,辅佐于他,但看见他的年纪,怕是受不了战场上的奔波,恐怕只能作罢了。
三人坐定,除了叙旧之外,身为士大夫,难免忧心国事,随在不知不觉间又将话题拉回到眼下局势上来。
不觉之间,王朝聘便讲到了湖广总督何腾蛟,这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身上,“腾蛟奉便宜之命,招降闯军,本该加以任用,当有一番作为,但其轻信傅上瑞之言,一心排斥闯军,而与章旷一起,认为用北人不如用南人,用外镇不如用亲兵,养望敌而逃之响马,不如养战得住脚跟之南兵。想靠新募之军来弹压闯军,驾驭外镇,但事实上,却既弹压不了响马,也驾驭不了外镇,反而耗费了楚地民力,使百姓离心。”
王介之亦道:“何督急于拼凑一帮心腹班底,不用闯军,而是派遣下属前往广西、贵州等地招募兵将,凑齐了一只三万人的督标、抚标亲军,但新募之兵,哪能与闯军相比,其结果除了让闯军离心,就是加重三湘四水的负担。今岁朝廷所征之税,每亩已经是往昔的六倍以上,湘民恨腾蛟,不下于恨土寇也!”
王彦听两人之语,随知招抚顺军之事,并非像朝廷邸报上所言的那么顺利,而湖南的局势也并非他之前想的那么乐观。
这时王彦不禁庆幸,他带足了银饷,不然只凭那三十万两白银来到楚地的话,不知道面临多少麻烦。
此时他得知楚地真实情况之后,心中又有了一丝忧郁,明军内部如此离心离得,那何腾蛟同堵胤锡发动的攻伐湖北之役,恐怕将不会那么顺利,甚至还将有失败之危险。
彼时国朝与清廷做战,除了他在扬州大胜一场之外,几乎每战皆败,如此之下明军士气已经跌至谷底,若此次又败,那必然动摇朝廷在西南的根基,而王彦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失败。
这时王彦心中有了心事,在衡阳便待不下去,王朝聘知王彦之意,也知道他远本是想请他与王介之出山,只是他二人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无法帮他出谋划策,但却为他推荐了一名得意弟子,衡东人谢旷,字道武,帮他参赞。
王彦在书院中与那谢道武相谈,见他不卑不亢,颇有才学,善于兵事,随收在帐下作为参军。
王彦离开书院时,王朝聘将书院两百余名弟子集合起来,要求王彦给他们讲上一课。
对此王彦不好拒绝,随答应下来。
竹林开辟的书院中,两百余名方巾道服的学子坐在各自桌前,看着一身铠甲的王彦,眼中满是好奇。
大明朝重文轻武,但国家危难之时,哪个书生又不曾想起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呢?
王彦看着眼前的学子,本想引经据典,讲些忠君爱国之事,只是他却不知从何讲起,但这时他的脑海中却突然涌现出一首词曲,于是他开口唱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众对多学子忽闻词曲,不禁纷纷一楞,但王彦已经接着唱道:“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志士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建奴不顾身~~”
王彦本是举人,但在国家危亡之际,弃文从军,他的境遇与着歌声和其相似,于是他唱得也越发动情。
这歌声与曲词仿佛有一股魔力,让书院中的两百名学子,完全沉浸在其中,哪怕王彦的歌声并不那么动听,但其中的情感和家国情怀,却打动了他们,使他们的内心,仿佛受到了召唤。
是啊~国朝之危,甚于累卵。
是啊~剃发易服,北虏要亡我衣冠。
是啊~岂能让儒冠,误我报国之门。
是啊~男儿因提刀在手,杀尽胡儿方罢手。
一时间,学子们脑中,满是终子云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的豪气,满是班超投笔从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然,更有不少学子在口中跟着轻喝道:“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志士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王朝聘与王介之见此,不禁面面相觑,而刚被他推荐给王彦的得意弟子谢道武,却已经双眼一亮,痴痴的注视着王彦。
(shyion赞助的角色,终于登场,还在看吗?人物上有什么设定吗?不说我就瞎整了。)
第185章文人士子齐从军
王彦在书院内作歌一曲,引得书院内诸多学子心中一片共鸣,纷纷欲投笔从戎,从军报国。
王朝聘在听完王彦唱第一段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与王介之相视苦笑,或许他们很快就无徒可授矣。
古语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书院中两百名学子寒窗苦读,本就是为了将来能够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如今胡虏南侵,家国危亡,他们弃文从武,有何不可呢?
王彦位居楚国公,官居极品,学子投到他的麾下,远比在书院中读书,然后再走一步一步的科举之路,要更加容易进入官场,实现抱负,所以王朝聘与王介之都没有出言阻止。
古人尊师重教,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供奉于中堂,《国语》有云,“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所以,师生关系,乃是最为可靠的关系之一。
王彦位居高位,掌握一方,但其毕竟为官之日上短,身边缺乏心腹人才,王朝聘同王介之乃在座两百名学子的恩师,他们两人因为年岁的关系,不能辅助王彦,但这两百名弟子却可以成为王彦值得信奈的一大助力。
离开衡阳时,书院中两百名学子,有近一百八十人相随,正好于王氏的二十名子弟编在一起。
这些学子,对于王彦来说,可是难得的人才,明时武人地位不高,能识文断字的简直是凤毛菱角,而现在军中许多事物都需要文士来处理。
如操炮之事,如后勤管理又如军功赏罚,都需要文人,所以现在有这样一群文人士子的加入,对王彦而言,却可以使得许多工作,更容易胜任起来。
对于这批士子,王彦决定好好培养,但邝露与武院都留在广州,并没有随王彦出征,所以他便只有先将这两百名士子编为亲卫,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因为学子之事,王彦在衡阳多留了一日,于二十八日才启程北上。
自衡阳往长沙的路上,因为有湘水之便,王彦便弃马上船,顺江而下。
这时立于他身边的谢旷终于有了机会,他向王彦作揖一礼后,诚恳道:“国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国公成全。”
王彦本注视着湘水两岸的风采,闻语不由回过头来,他这几日与谢旷相谈甚多,自然知道他的一些想法,“道武可是想要从军?”
谢旷微微一愣,随即一抱拳,“还望国公成全。”
王彦却沉吟片刻后才道:“道武乃谢文正公之孙,世代书香,又有举人功名在身,只需在为本督幕僚期间,积累一些经验,不需几年就可为封疆之吏,而此时从军,却要为士林之人不耻,而且还要历经战阵凶险,尚不知前途何在,道武觉得值否?”
大明重文轻武之风由来日久,文臣地位远高于武将,虽说如今已是乱世,但观念的转变,却要一定时间,而且王彦确实看到了谢旷的才华,准备将他培养成管理地方的人才,所以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希望他能看清自己的选择,走一条稳妥的道路。
谢旷闻语后,却没有动摇,显然这几日已经仔细权衡过得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国公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已经决定弃文从武,在沙场上报效大明。”
王彦显然也料到了他的回答,因而并不感到惊讶,而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问道:“道武能告知本督,你心中的想法吗?”
谢旷见此,先是一喜,而后答道:“天下间能治理地方的文臣多的是,但能够带兵打仗的儒将却少之又少。此国家危亡之际,正须武将扫平天下之时,而国朝历来重文轻武,使得军中吸引不到人才,军队难有战力。今我以举人之身,投身军中,除了能亲手杀虏之外,便想给世人看看,从军并非什么贱业,希望更多的有志之士,加入军中,从而使武人的地位上升,使军队更有战力。”
大明朝一向以文统武,正二品的袁崇焕矫杀位居武将极品的毛文龙,就能不报朝廷,将堂堂的江东大帅直接杀害,这其中除了袁崇焕的个人原因之外,武将地位受文官压制,也是一个方面。
如今乱世降临,武将地位必然有所提升,王彦对此也多有思考,他希望武将的地位提升,但却不希望他们都成为江北四镇与左良玉、郑芝龙那样,仅仅是因为靠着手中的兵力,要挟朝廷,来提高他们个人的地位。
这样的提升,对大明朝毫无意义,甚至会使朝廷受武将胁迫,无法统一大局,对抗清廷。
王彦希望的提升,是整个社会对军队的认可,从而慢慢改变军队和武人的地位,他要的是尊重,而不是百姓对官军的恐惧。
这时他听完谢旷之语,心中不禁一阵思索,“道武之言,让本督有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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