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各处敌台和马面上,明军将士们紧张的戒备着,火铳手们装好弹药,正捕捉着目标,各门火炮旁炮手则正观察着敌军的大型器械。
谢迁等人一路走到北面的瓮城处,蒙古人的士卒已经冲过来,炮群也正在架设。
他看了片刻已经明白蒙古人的战术,就是前面的刀盾手负责登城厮杀,弓箭手压制城头,掩护刀盾上城,车则轰击城墙,破坏敌台和马面,摧毁城墙上的防御工事。
古代的城墙,并不是一条直线,他上面也有从城墙上凸出来的部分,便于射杀城墙脚下和攀爬上城的敌军,这些工事就是马面和敌台。
“大帅,撞城槌!”明军将校指着一根由近百人推动的巨木惊呼道。
辽宁四处都是森林,这为蒙古人制造器械,提供了便利,不过蒙古人毕竟不善于攻城,制造的器械还是有些不足,只会造些弄他们祖宗学会的几样东西,并没有什么创新。
如果是明军攻城,别的不说,至少整出一排盾车出来,推到城下形成一道墙,以保护弓手。
眼下蒙古人的器械,对于蒙古人来说,可以算做豪华了,但是在善于攻城拔寨的明军看来,就简陋许多,只有数百架登城梯,一辆攻城槌,十多架抛石机而已。
其实这到不是吴克善不想造更多的器械出来,一是他觉得这已经很多了,二是时间不允许,他既怕明军赶来支援,又怕粮草消耗太快,所以准备这么多便开始进攻了。
这些器械,其他的都没放在谢迁眼里,唯一的威胁就是那十多架车,他看了看,当即抬手指道,“先用实心弹,轰击群,再换散弹轰击弓手!”
在城上的佛郎机换上装着实心弹的子铳时,城下的蒙古兵挥着弯刀,已经杀到一百五十步内。
这时城墙上的明军火铳手,率先开火,城头上一排火铳同时射击,打出一排弹雨。
冲在前面的蒙古人,只听见“砰砰砰”的铳声连成一片,城头冒起团团的白烟,身边的同伴就接连被打得倒飞出去。
一时间,蒙古人密集的阵型,就像被梳子梳过一样,蒙古士卒连连倒地,等他们进入一百步内,更是像割草一样被打倒。
不过巨大的伤亡,并没有阻止他们的步伐,蒙古人很快就冲到城下。
因为天气太冷,护城河早已被冻住,所以蒙古兵能直接冲到城下,这大大提高了攻城的便利。
这也是明军准备不足,如果时间充裕,在城外挖几条壕,在火铳射程内布满鹿角和拒马桩,保证蒙古人根本无法接近城墙。
蒙古人开始竖起梯子,顺着城墙攀爬,弓手则站在城墙下,齐齐拉开弓箭,射出一片箭雨,城上的明军和青壮,顿时出现了伤亡。
这时城头的青壮,开始用滚石檑木,砸攀爬的蒙古人,爬到一半的蒙古人惨叫着被砸得头破血流,同擂木一起掉到地上,檑木压在身上,士卒不停的吐出鲜血。
还有青壮抱着一节木头,撞击着搭上城墙的梯子,没撞几下,就将梯子顶端的铁钩撞脱,然后齐力将梯子推到,便见梯子上一串蒙古人与梯子一起重重摔在雪地里。
城上的明军火铳手,则与城下的弓手对射,蒙古人连连被射倒,大片的雪地已经染成了红色,不过蒙古人毕竟人多,他们射起的箭雨,腾空而起,如飞蝗般落在城头,明军也连连中箭,使得蒙古刀盾手得到掩护,可以不停的上爬。
这时一个蒙古百夫长,顺着梯子,蹭蹭的窜到了城头,他刚欲跳上城头,背后忽然一声铳响,身上中弹,整个人便直接栽下城头。
躲在马面和敌台上的明军火铳手,正不断的从城墙凸起的部分,从侧面射杀城墙角下和攀爬的蒙古士卒。
从角度而言,城上的明军铳手无法攻击城墙角下和顺着墙体攀爬的敌军,但是马面上的明军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时马面上两名士卒,不停的装填、射击,已经连续射杀了四五人,其中一人正抬枪瞄准,准备射杀第六人,空中却忽然一黑,一枚石正中马面,立刻将砖石砸碎,正面凸出部分被砸得垮塌下去。
这时明军的火炮,早已轰击,无数的炮弹打向蒙古人的炮群。
谢迁部是地方镇军的级别,最近才开始换装,装备自生火铳,但是火炮还只是佛郎机炮。
离城两百步处,近二十架抛石机,正吱吱嘎嘎的响着,长长的抛弹起,将皮兜内的石块甩出,呼啸着砸向城头。
这时城上的佛郎机炮也打来了数十枚铁弹,虽然炮弹只有拳头大小,比不得甩出的巨石,但是一旦击中车,木制的车便立刻被打的木屑飞溅。
佛郎机再怎么也是炮,一枚铁弹击中抛杆,顿时就将抛杆砸断,前面的配重立时掉落下来,整个抛石机瞬间瘫痪。
攻城战持续没多,蒙古的抛石机就先后被射击精度更高的火炮击毁,而击毁之后,明军炮手立刻就将实心弹换成了散弹。
城下的蒙古弓手,正站成一片,齐齐弯弓搭箭,向城头射击,忽然四名炮手将点燃引线的佛郎机炮抬了起来,然后压低炮口,“轰”的一声响,城下面的弓手,立时就倒了一片。
十多名蒙古弓手,同时倒地哀嚎起来,他们被散弹击中,虽未必会死,但是却也受伤不能再战。
散弹打出去的主要是铁砂,威力不大,并不致命,但是他一打一片,却能使得大片的敌人受伤,不能再战。
有火炮的压制,原本凭借人数优势与城上明军打个平手的蒙古弓手,顿时大乱,而他们一乱,城上的明军少了压制,登城的蒙古刀盾手,不一会儿就被明军赶了下来。
在城外观察攻城的吴克善,见蒙古至少死了两千多人,车被毁,城上刀盾又溃退下来,不禁心痛之极的大喊一声,“撤回来!”
北城的蒙古军如潮水而退,东西两面城墙佯攻的蒙古人也同样退下,城上明军欢呼一片
第1256章发兵救援
攻城失败,吴克善只能令大军暂时回营。
他根据攻城的情况,发现准备还是不足,特别是抛石机太少,没几下就被明军击毁,没能牵制住明军的火炮,让明军火炮给了攻城人马巨大的杀伤,所以才进攻失利。
回营之后,吴克善就留下一万人监视城内,剩下的人马全都去砍伐树木,准备再做一些器械之后,方进行大举的进攻。
就在吴克善领着大军,围攻沈阳的同时,座镇北京的高一功,以及被王彦调到北直的王夫之,已经得到了蒙古人攻击辽宁的消息。
王夫之被王彦弄到北直,是对王氏宗族的一个打压。
王彦如今身份不同,监国相当于国之储君,考虑是整个国家,而不在是为某一家谋得利益,他首要的目的是稳定天下,保持平衡。
从一定程度上讲,他是站在百姓一边的,所以必须限制一下王氏宗族,免得他们尾大不掉。
不过王氏宗族又是他能坐稳监国之宝的依靠,他也不能自废手脚,所以他有他的尺度,王氏宗族在谋取家族的利益时,也必须有个尺度,不能毫无节制。
将王夫之赶出中央,就是个警告,让宗族把握分寸。
王夫之对出任北直总督,到没有什么排斥。这些年衡阳王氏从一个湖广的二流宗族,一下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宗族,整个湖南的湘绣收购,长沙窑的瓷器买办,几乎都被王氏族人和亲属垄断,另外王氏族人名下的良田也数万顷,确实有些过份了。
这些东西,到不一定是王彦和王夫之所得,事实上王夫之一家,还是比较清廉,并不在乎这些钱财,他们想要的是政治权益。
他们有吃五德号的红利,便足够开销了,但是其他各房甚至还有些远房之人,就不管那么多了,而他们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住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是数千年来的常态,官员只要知道,谁是王家的人,便会特别优待,这不是王彦说一视同仁就能制止和避免的。
毕竟下面的人也不知道,监国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总有些人想要走邪门来巴结王彦。
这是几千年人情社会的常态,即便今天也未曾解决,总是有许多潜规则存在。
王彦在对待王氏宗族的态度上,即是依靠,但也得防止他们乱来。
在传统的宗法社会内,王彦也不能避免,要重用族人和乡党。
他将王夫之赶出中央,是一种限制,但是也不能限制太狠,所以北直总督的位子,还是比较合适的。
王夫之接手北直总督之后,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处理迁民填辽的问题。
辽宁虽然设省,但是因为人口稀少,所以暂时由北直总督监管。
河南那么多失地佃农,王彦把帐记他的身下,他来北直做总督,也是为了解决此事,将屁股擦干净。
从去年开始,王夫之对于河南等地的失地佃户,进行了统计,不少人已经到了北直,只等大雪融化,便出山海关前往辽宁。
这个时候,传来蒙古人进攻沈阳的消息,无疑将影响迁民填辽的计划,而计划一旦拖延,朝廷就得再养这些佃户一段时间。
几十万人吃喝都得从南方运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得到消息,王夫之马上便召集高一功,还很有北直众多官员商谈。
此时在北直总督衙门内,高一功、刘体纯等将,还有布政使邓士廉并三司官员,早早到来。
总督府的小吏领着众人进入节堂,里面十分宽敞,上手摆着座椅,后面是一面木雕屏风,两侧摆着红木座椅,古香古气,堂中间则留出一条通路。
众多文武官员,很快就分文武官阶坐好,高一功坐在右首,他对面则是布政使邓士廉。
这邓士廉按着历史原有的走向,会成为永历朝的大学士,最后追随永历入缅甸,死于咒水之难。
不过现在他命运改变,原是在广西任臬台,明朝光复北方之后,缺少官员治理北方,所以被调入北直做布政使。
堂上高一功向他微微抱拳,后者点了点头,便各自与身边人交谈起来。
等该来的人都到了,头戴乌沙帽,身穿一件补着仙鹤的绯色官袍的王夫之,才从屏风后面大步走出来,直接在中堂坐下。
他一进来,在场的文武便齐齐起身,等身形和脸颊都有些清瘦的王夫之在正位坐定,用一双非常有神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众人便忙齐齐拱手,大声道:“参见中堂!”
“都坐!”王夫之轻轻挥手,等众人坐回,便直接开口说道:“朝廷在关外设辽宁省,目的在于巩固疆土,安置关内失地佃农,解决关内土地兼并的矛盾。监国对此事,十分关注,又将迁民填辽之事,交给了本官,本官不敢怠慢。”
王夫之顿了下,接着说道,“对此本官与邓藩台商议了许多。要将迁民填辽之事做好,得有两条,一是要保证辽宁的稳定,二是要保证辽宁的富足。有此两点,辽宁的人口才能逐年增长,我朝就能长久的控制此地!”
“辽宁之地,想要稳定,首先是有边军的保障,其次要鼓励农耕,让百姓有粮吃,但是想要富足,那光种粮食也不行。邓藩台说,像江南有织机,江西有瓷器,湖南有湘绣、棉花,四川有蜀锦和药田,都有自身的特色,所以才能富起来。”
一个地方要稳定,有粮食吃就行了,但想要富裕起来,便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有特殊的物产或者产品。
随着明朝社会的商品经济发展,加上明朝获得了南洋这个经济殖民地后,粮食相对充足,许多省份的官员,便开始意识到,完全靠种地,是做不出政绩了,而且只会让地方越来越穷,所以他们不禁纷纷开动脑筋,种植经济作物,或是制造新的产品。
“在辽宁方面,本官细究之后,此地虽然苦寒,但是土地甚为肥沃,适合大豆的种植,此物可以吃,可用来榨油,剩下的豆粕还能喂养牲畜,这便是特色。另外关外的毛皮,也是关内急需之物。我们如果好好规划,是能在辽宁做出一份政绩出来的!”
关外气候寒冷,适合种植的作物并不多,大豆就是其中之一。
“为此,本官与北直官府已经做了许多前期的准备,只等冰雪消融,就放民出关,只是不想这个时候,蒙古人居然忽然攻击沈阳,影响了本官的筹划!”
从中央的宰相,被放到地方做总督,王夫之虽然接受,但是心里还是有落差的,他并不想一直待在地方,他还想再次进入中央,但这需要政绩。
迁民填辽是个麻烦事儿,可也是个好的机会,这是十年百年的大计,如果能做好,那紧靠此事,待四年考核之期一到,他便有机会再入中央。
为此,他对整个辽宁的将来,进行了精心的规划,他不允许有什么意外,打乱他的筹划。
说道这里,王夫之坐直了身子,威严的看向诸位将官,“本官打算于二月开关,然而蒙古入寇,肆虐辽宁,坏我朝大计,可恶至极!几位将军是领兵打仗的,说一说,该怎么将蒙古人赶出辽宁,不影响朝廷大计呀?”
王夫之这么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已经准备二月开关,实行迁民填辽的国策,他不希望事情受到影响,所以要求大军在二月份之内,解决沈阳之围,将蒙古人赶回草原去。
现在是正月,关外的积雪几乎淹过膝盖,明军不是长年生活在关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根本没什么法子行军。
堂下的将领鸦雀无声,高一功和刘体纯也是一脸严肃,过了半响,刘体纯才站起来行礼道:“中堂大人,蒙古人不过残兵败将,不足为虑,只是现今天时于我不利,关外积雪甚厚,不便大军行进,末将觉得,还是等雪融后再行发兵,才能避免大军不必要的损失。”
“第一批入辽之民,共三十二万三千六百人。如不能在开春入辽,将大豆种下去,朝廷还需要养他们多久?”王夫之皱了下眉头,不容置疑的道:“况且,张巡抚、高苑候现在沈阳城中。朝廷使他们镇守此地,今若弃之不救,对外是纵容蒙古人的气焰,对内则是伤军民之心,朝廷今后如何驱使军民?”
听王夫之这么说,高一功沉思一下后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走海路,沿着结冰的浑河而上了。”
渤海被山东和辽东半岛包裹,风浪要小一些,虽说现在不顺风,船可能会慢一点,但是总比趟雪而行要强。
走海路到辽河入口,河面上的冰面比覆盖大雪的到路要容易走一些,士卒可以踩着冰面,沿着辽河而上,然后转向浑河去沈阳。蒙古人兵力不多,只要援兵一到,蒙古人就休想拿下沈阳
第1257章最后的疯狂
关外被大雪覆盖,连道路都很难找到,明军决定渡海支援沈阳城。
在做出决定后,明军一面调集船只到天津卫外的海面上,一面从宣大借调了一万北军,赶到天津卫准备上船。
二月初二,在辽河口外海,一只船队慢慢靠近海湾,前头的船只先放下小船,士卒们慢慢划到岸边,然后砍伐树木,从海滩上搭起一座木桥,伸向大海。
当简易的码头搭起后,大船开始靠到桥边,抛锚固定船身,搭好船板,上面穿着臃肿的棉衣,戴着棉帽,踩着皮靴的明军士兵,开始从船上下来。
在一艘福船上,甲板上站着十多名将领,为首的是刘体纯,他身后站着姜有光和杨彦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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