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四川局势对于整个明朝而言,并非像已以前那么紧迫,明朝的注意力也主要回到了南阳和两淮,但这并不表示明朝就不关心四川的情况了。
曲从直这么急着奏报,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消息,王彦听后,声音一沉,“战报上怎么说?”
众人一下屏住呼吸,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时曲从直将军报递给王彦,然后担心道:“九月间,豪格撕毁和议的消息,便被密探传入四川,袁督镇因此加强了合州方面的防御,十月间豪格果然进攻合州,双方在城下拉锯一段时间,豪格没有丝毫进展,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就当袁督镇以为豪格将要退兵之时,不想吴三桂居然翻过了川东大山,奇袭了万县,然后又包抄合州,占据了佛图关,将袁督镇包围在了合州,川督王应熊发兵支援,中了吴三桂埋伏,兵败自刎,四川局势立时糜烂。”
曲从直声音由大到小,要不是王彦等人都在屏息聆听,还真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从曲从直的话语中,整个四川战役的轮廓,被勾勒出来,豪格故意在合州吸引明军注意力,将明军引到合州,然后借着吴三桂的偏师,出其不意的翻越大山,包抄了袁宗第的后路,并将前往支援的川督王应熊击败。
袁宗第被困合州,总督王应熊战败自刎,那主持四川局势的,便只剩下巡抚樊一蘅,四川岂不危矣。
这个情况,让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们抱有很大希望的四川防御,居然这么快就崩溃了。
总督被杀,提督军事的袁宗第被困,这必然会给四川带来,急剧的震动。
“王得仁到哪儿呢?”唐王听后,不禁插了次嘴,急声说道。
明朝结合各方消息,以及被扣在金国的使者金堡的奏报,判断豪格可能会毁约后,王彦便调江西王得仁过湖南,经贵州入川。
王得仁是唐王派,仅次于金声桓、郑成功的战将,唐王听到曲从直的叙述后,立刻担心起来。
“回禀唐王殿下,军报正是王将军,派人送来。”
既然还能传回军报,那便说明王得仁部并没陷入战事遭遇惨败,唐王微微松了口气,但立时又因为四川危情,而提起心来。
他们在说话之间,王彦已经把军报看了一遍,他心中立时大惊失色。
对于四川的防御,王彦是充满信心的,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吴三桂会从川东大山杀出,打了四川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说起来,吴三桂会走川东大山,还是因为他的原因,要不是万县之战时,王彦将吴三桂逼得走投无路,钻入茫茫大山中,让他走了一遍川东大山,吴三桂这次绝对不敢翻越大山偷袭万县。
“既然是王得仁传回来的消息,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能否扭转四川战事?”
王得仁部没有事情,让唐王松了口气,可四川的问题要怎么办,唐王随即又急忙问道。
不待曲从直回复,看完战报的王彦便开口说道:“王得仁到了重庆后,便向佛图关进发,可是组织的两次援军,都被吴三桂打了回去。目前,因为袁宗第被围,王应熊战败自刎,四川的军队,士气已经十分消沉,王得仁希望朝廷立刻再发援兵进川。”
鲁王听了,对于四川的情况,不再看好,“虽然扬州战事已经了解,前几日江北又传回消息,合肥的清军已经从凤阳撤到淮北,我朝在淮河一线已经安全,可以抽调一部分人马援救四川,可是入川道路艰难,现在调集人马,是否还来得及呢?”
这正是王彦担心的问题之一,明朝虽然在贵州修了一些道路,明军进出容易了许多,但现在要调兵,恐怕还是慢了一些。
不过相比这一点,王彦更担心另一件事情,他怕孙可望这个时候再来落井下石。
贵州和广西的明军,这半年来与云南的孙可望,摩擦一直不断,孙可望的西军屡次跃过省界,试探明军防御,但是孙可望畏惧于明朝的实力,始终不敢有大的动作,如果让他知道明军在四川作战不利,他指不定会乘机大举进犯西南。
王彦想到此处,有些做不住了,“去,通知议事堂内的官员,今日议事暂停一日,再派人通知内阁和兵部官员,来此议事!”
唐王、鲁王听了,也没有反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确实要先进行处理,两人都没有反对,曲从直则忙躬身退出,前去通知。
第906章趁火打劫
王彦担心并没有错,孙可望是个野心极大的人物,他怎么可能愿意一辈子窝在云南。
孙可望整合云南少民与汉族势力之后,便一门心思想要谋取更多的地盘,所以才屡次进犯广西和贵州,不断的蚕食明朝的版图。
本来以孙可望的实力,他也不敢过分招惹明朝,只能乘着明朝与满清激战,无暇顾及西南时,搞搞小动作,劲量多占些地方,但他也害怕激怒明朝,招致大军碾压,所以他的挑衅,都十分注重分寸。
十月份,明军与金军在四川动手的消息,通过密探传入孙可望耳中,孙可望立时觉得等到了机会。
他立刻将五万兵马屯驻在云贵边境,准备等待时机,而正在这时,明军在四川战败,袁宗第被围,王应熊自刎的消息便传到了孙可望耳中。
明军四川战败,孙可望立时觉时机成熟,当即便率领大军扑向贵州,兵锋直指贵阳,可惜的是孙可望并没有势如破,大军推进到安南卫,就被陈友龙挡住了。
西南的作战,以山地战为主,两军很难找到开阔的场地对决,都是在山林之间,战斗极为复杂,也急考验指挥的能力。
孙可望收编了大批沙定州的叛军,这些都是土司兵马,极善于山林作战,在其中健步如飞,而明军一边,陈友龙也是屡次平定苗黎叛乱的悍将,对于山林作战可以说十分了解,况且明军也有贵州土司前来助战。
西南地形崎岖,道路不多,孙可望驻军在安南卫西南方一个山谷内,前路被陈友龙阻挡,两军便在安南卫陷入了僵持之态,双方都没有什么进展。
贵州不比别处,一路不通,马上绕道而走,迂回穿插,贵州山多路少,一但被占据要点,想要绕过去很难。
小股部队或许能够绕过,但辎重和粮食,还是要走大路,才能运输,所以孙可望想要杀奔贵阳,便必须冲开安南卫。
为了打破僵局,孙可望意图派遣一之人马,经过安南卫旁的山林,绕道明军背后,切断陈友龙的补给。
陈友龙也想派遣一之人马向孙可望后面渗透,双方抱着各自的目标,在山林中撞在了一起。
两军沿着山的两面进行攀爬,山林间四处都是穿行的人影。
在东面的山坡上,戴着铁盔,穿着鸳鸯战袍,拿着藤牌握着苗刀的明军士卒攀爬在前,后面握着铳的明军,紧随在后,已经爬到了山腰。
在东面山坡的背面,同样是数千人马正向上攀登,他们的衣甲就混乱了许多,兵器制式也不统一,不像是什么精锐,但在林中却健步如飞。
两只人马密密麻麻,像比赛一样,向山顶攀爬。
西军中少民众多,在山林中的速度,比明军要快上许多,很快一支先锋就登上了山顶。
西军将领并没有注意山坡下的情况,为首一名土将正凭山眺望,看向东南方的安南卫,只要翻过山头,再走一段距离,他们就能绕到安南卫的后面。
一名土兵往下一看,确实神色大变,他居高临下,只见坡下树林里,无数红色身影,正在向上攀爬,像是是绿树林中,夹杂着片片枫叶,最近的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士兵连忙用土话一声报警,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下面树林中,几名铳手抬铳向上一轮射击,下面树林中立刻腾起一团团硝烟,几名登顶的西军立时滚落下来。
突如来的变故,引得山坡两面的人都微微一愣,有些愕然,西面坡上的西军,见登上山顶的士卒,被突然打得滚落下来,纷纷震惊的停住了脚步,而东面坡上的明军,在愣神之后,却猛然发出一声嘶喊,爬在前面的藤牌手,立刻怒吼着向上攀爬。
西军一愣神,原本爬得快些的西军,却慢了一拍,几乎与明军同时爬上山顶,两军立刻就撞在一起。
几名土兵刚刚露头,就被锐利的苗刀捅入腹部,然后被一脚踹下山去,带血的战刀,随着明军士卒的很踹,从土兵腹部抽出,带出一阵血雾。
士兵惨叫着滚下山去,旁边的土兵挥刀还击,明军也被砍翻几人,后面的明军立刻补上,双方在山顶进行换命搏杀,不断有人从山顶滚落。
明军在装备方面,毕竟优于土兵,近战搏杀,明军很快就占了优势,撵着土兵下了山头。
明军千户,大吼一声,意图一鼓作气,将土兵撵山脚,士卒们从山顶冲下,但很快就遭到了土兵用弓弩射杀。
山林中,土兵衣甲不统一,不少人只是穿了一件步袍,防御力自是不如明军,但他们步袍的颜色却与山林接近,明军的鸳鸯战袍,则太过显眼。
一时间,追下山坡的明军,被躲藏的土兵弓弩射杀,顿时损失惨重。
一员千户被涂毒的弩箭,射穿咽喉,立时捂住脖子,面部扭曲的栽倒,冲下山的明军,一阵惶惶,纷纷又跑了回来,然后在山顶构筑阵线,铳炮不停的向山下射击。
贵州地形崎岖,整片山林地带,顿时响起漫天的喊杀声,在天地间回荡。
“轰隆”的炮声,密集的铳声,在山间起伏,一团团白烟在林间腾起,预示着战争的激烈。
战斗从午时,进行到傍晚,交战的声音,才慢慢停了下来。
西军营地,主帅营帐内,孙可望负手站在地图前,正目视山川地理图。
这时,一身硝烟的白文选,掀起帐帘,抱着头盔闯了进来,他看见孙可望的背影,脸上带着晦气,给他行礼道:“大王,部队撞上了明军,包抄的计划失败了。”
听到山林间的喊杀声,孙可望就晓得计划失败,现在听白文选禀报,他心中已有准备,所以并没有惊起波澜。
“无妨!”孙可望转过身来,“密探禀报,明军急于冲开佛图关,求援袁宗第,何腾蛟抽调了两万多人去求援四川,现在与我对持的只有陈友龙一万多人,击败了他,贵州唾手可得。本来孤是不想消耗士卒准备智取,可现在既然包抄不成,那就硬攻吧。”
第907章激战安南卫
西南的局势,现在十分复杂,三方乱战。
明朝三个重兵集团,一布置在淮南,二布置在南阳襄樊,三布置在四川。
作为明朝三个战略重心之一,四川对于明朝来说至关重要。
若是失去四川,楚地就将陷入被动,而且金国如果在四川大规模造船,再训练七八年,然后建瓴而下,对于明朝将是巨大的威胁。
历史上南方王朝,多是灭亡于上游的威胁。
四川失策,加之川督王应熊战败自刎,四川巡抚樊一蘅又在川西,明军群龙无首,现在四川的情况极为危险。
朝廷远在江南,现在根本反应不过来,入援四川的王得仁在佛图关前受阻击,便有些错手不及起来。
放眼四方,眼下能帮上四川的也就只有贵州,王得仁向朝廷告急之时,也派人向楚党二号人物何腾蛟求援。
四川的重要性,何腾蛟也十分清楚,可是贵州只有三万镇军,而这三万人还需要防备孙可望。
这让何腾蛟不易抉择,他刚刚将两万人调到贵阳,准备支援四川,但孙可望进犯,又让他犹豫起来。
整个贵州,一下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何腾蛟犹豫不觉,在安南卫的陈友龙却陷入了死战。
孙可望见包抄不成,改为正面强攻,安南卫的战斗,立时进入白热化。
陈友龙负手站在城头,目光冷漠地注视贼军铺天盖地向安南卫进攻,孙可望是个宰辅之才,强于政事,但用兵就差了许多。
他虽建立大西国,称大王,可是作战上,还是老做法,驱赶底层士卒前来攻城送死。
这样既能保持他的精锐之兵,又可以消耗云南本地土司人马,使他这个外来户能更好的控制云南。
陈友龙虽对于孙可望的做法十分不屑,可看见城下的贼军,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现在只有一万人,面对五万贼军的进攻,必须严肃对待。
“督镇,贼军动了!”站在一旁的部将王鼎,指着城外黑压压的叛军。
陈友龙转身,“传令全军谨守城池,我等官军,岂惧逆贼土寇!”
明军打流寇,可以说胜率还是很高的,常常能战胜数倍于己的贼军,所以他们并没有心理压力。
“遵令!”
陈友龙命令下达,城头上顿时响起了高亢的号角声“呜”。
孙可望重点进攻西城,近两百架投石机摆在阵前,每一架投石机只需要十余人来操纵,抛竿在士卒的操作下,吱嘎嘎的作响,一枚枚四五十斤的石弹,被放入皮兜里,蓄势待发。
云南条件有限,没有什么红衣大炮,加上道路崎岖,就算有也运不出来,所以西军的攻城器械,都是就地伐木打造。
贵州遍地都是大树,运出去一根,绝对是打造宫殿的栋梁之才,西军现在随意索取,所以想要打造器械十分简单,能用巨木打造最好的攻城器械。
明军这边情况也差不多,虽有红衣炮,但是却很少运来贵州,特别是没有开发的贵州西部,因而明军除了小佛郎机,并没有能够超过投石机射程的重型武器。
城头号鼓响起,明军士卒手持刀盾长矛站在城头,铳手装好弹药,在城上严阵以待。
城外,西军士卒按照职守,各列成阵。
孙可望虽然在云南进行改革,但是云南的先天不足,导致西军物资贫乏,士卒平时都吃不好。
今日攻城,孙可望让士卒饱餐了一顿之后,西军上下浑身都是力气,准备一股作气,攻下安南卫。
孙可望在云南不在像之前一样流寇作战,而是用心经营云南,而他推行打击地主士绅的政策,虽然得罪了士绅,但是却赢得了民心,因而西军士气还是十分高昂。
西军在城外列阵,孙可望骑马游走于各阵之前,不断举起马鞭向士卒示意,借以激励士气。
“大王!大王!”西军阵中随着他的移动,爆发出绵延不绝的欢呼之声,数万将士的呼声震动四野。
孙可望将各军走完,然后回到了主阵,登上望车,他看时候已到,慢慢拔出佩刀,猛力往前一挥,高声啸叫道:“进攻,破城之后,大索三日。”
大索三日,意味着破城之后,士卒可以无军纪随意抢劫,杀戮,奸污三天时间,贼军立时幸福起来。
军令一下,两百抛石机开始嘎吱着向城头抛射石弹,数千先锋似水坝开了闸,如洪水一般,蜂拥涌向安南卫。
巨石乱飞,砸上城头,或是直接砸入城中,城上守军顶着巨石,佛郎机开始寻找目标,城头的旗手则仔细察看着对方的云梯、巢车等爬城器械,给设在城墙后面的的车指示目标。
西军第一波大军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五百步线,如果是重炮早就可以射击了,但明军只有佛朗机小炮。
王鼎注视着贼军的进攻浪潮一步步迫近城池,前军锋头已进入五百步了,他手中战旗一挥。
“佛郎机射击!”
明军的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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