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河南的局势还是十分紧张,阿济格到了洛阳后,一面等待江北的清军,将明军的注意吸引过去,一面开始在河南拣选人马,抽调精兵,准备杀湖广一个搓手不急。
清军在明朝各地,也有许多密探,可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湖广明军正在备战,转移长江之北的军民。
阿济格得到消息,随知道声东击西的计划失败,正好这时河南和湖广北部,继续降温,连日暴雪,派出去的探子禀报,汉江以有结冰迹象,阿济格便不在等待,决定立刻南下,以免明军将粮食、财务全部转移,让他空手而归。
为了防备豪格,阿济格让孔有德领四万人,继续镇守洛阳一带,他则领着全部的骑兵,加上三万步军,总兵力超过五万五千余人,迅速经南阳,过新野,大军沿着结冰后的白河,直驱襄阳城下。
年初为了攻打江南,王彦从地方镇军中,抽调大批精兵补充进入五忠军,郝摇旗的人马也被抽调了数千人,然后又补充进了数千新军。
神策中军的战力,与上次湖广大战时,独抗两顺王数月进攻相比,已经大大下降了。
郝摇旗不敢接战,直接缩在襄阳、樊城两座坚城之中。
阿济格的行动则完全如同明朝的预料,留下尚可喜领三万步军驻守在新野、襄樊一带,保证后路的安全,可以将抢劫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的经过新野运到河南,他则亲领骑兵,滚滚南下。
由于汉水冻住了,襄樊扼守要道的地位便大打折扣,阿济格没有理会缩在襄樊的郝摇旗,直接分成三路,南下抢劫。
十二月初,进入郧阳的右路清军攻破房县、保康,左路清军攻破宜城,阿济格率领的中路军席卷了宜阳所、仙居口、荆门州,逼近荆州府。
各县府兵虽然拼死做战,但是毕竟训练欠缺,只是预备役,无法与凶悍的八旗做战,但是虽然不少县城被清兵功破,可清兵也付出了代价,每攻一地几乎都会有百人左右的伤亡,这让清军将领极度震惊,而且有的县,几乎没有镇军,全是些府兵和民壮,居然也顶了四五天时间,弄得清骑不得不放弃攻打,转而去抢劫城外的小镇。
十二月八日,阿济格领大军进逼江陵城下,后勇镇副将王光泰领万余士卒出城列阵,阿济格没有接战,骚扰一阵,又领大军沿江扑向武昌,似乎如入无人之境,使得江汉震动。
此时,长江南岸,湖南的明军,已经到了澧州、石门一线,准备过江。
安庆的忠勇镇,在得到一批从南京,从江西调运的棉甲、兵器,补充了不少新铳后,开始向湖广运动,但大军没奔向清军骑兵肆掠的汉水之南,而是走慌无三年,草有人高的汉水之北,士卒一边用战刀砍掉树枝,清理杂草,一边往襄樊方向而去。
于此同时,王彦作为摄政,以朝廷的名义调动的浙江兵马,江西的兵马,先后到了扬州对面的镇江进行集结,刘顺的忠武镇也早已准备就绪,就差福建的郑成功远一点,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同今岁攻打南京时,数十万精兵云集不同,这次集结的人马,档次就明显低了一些,近半人马都是今年新投的降兵,这主要是江南一战,明军诸部损失的太大,像李过的忠至,金声桓基本都惨了。
王彦凑足八万人马,虽然并不十分精锐,但他对于扬州依然势在必得。
扬州对于王彦,以及五忠军中扬州系,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打下扬州,他们才算回家了。
匆匆集结的八万明军,并不全都是精锐,但扬州城中丧气的清军也并不怎么能打,更主要的是,博洛、洪承畴守南京时,多铎因为担心城中八旗不足,所以将江北的八旗兵大多送进了南京,江北清军人数虽众,但少了足够的八旗压制,王彦便有充足的信心。
十二月十五日,明军开始运载着第一批五千多人,横渡长江,多铎站在扬州城南,拿着千里镜眺望,只见千帆争渡而来,心中居然有丝感概,扬州真是他命运纠缠的地方。
第809章千里潜行
当年阿济格、吴三桂进攻襄樊,大军将鄂西北抢劫、杀戮一空,还形成了一次浩大的难民潮。
之后王彦南下江西,何腾蛟向他问计,他便建议将汉江之北的居民全数迁到汉江之南,以免刚刚恢复,清军又来劫掠。
去年两顺王再次南下,汉江之北,已经是一片荒芜,成了明军牧马之所。清军便没有从此得到一粒粮食,因此这次阿济格南下劫掠,脑子里就根被没有考虑过荒芜的汉江之北。
此时在汉江之北,大洪山与大别山的山麓谷地之间,一片白雪茫茫中,三万五千余明军,穿着两件棉甲,将官外面还会多穿一件铁甲,身上具披着白色的斗篷,骡马拉动的橇车上,也盖着白布,整支队伍都融入到江北的雪白世界之中,不走近,很难发现这一支人马。
连日的大雪,加上官道已经被杂草和树木掩盖,使得士卒行走起来十分艰难。
戴之藩牵着战马,在淹到膝盖的雪地中跋涉,身后不时有士卒不慎一脚踩空,跌入官道两旁的沟渠中,不过好在积雪太厚,并未伤着,也没碰到水,立刻又被同袍拉了起来。
“到哪呢?”行走了许久,戴之藩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停下,一轮冬日挂在当空,反而比下雪时更冷了。
身边一名亲兵,忙取出行军地图,然后又拿出罗盘,看了一阵收起来,急忙追上来,说道:“督镇,前面那座山是应山,在走二十里应该就可以看见废弃的随州城了。”
为了防止清军发现他们的踪迹,大军没有走汉江平原,清军想要探查,不仅仅需要跨过汉江,还要翻越大洪山,才能发现明军的踪迹,而清兵如此做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戴之藩听了,皱了下眉头,“才到随州?那不是刚走一半。”他停下步子,直起身来,眺望远方,“传令!大军加快行进,三日之内必须赶到枣阳。”
枣阳位于襄樊之东,新野之南,同样也已经荒废,明军到了此处便可与襄阳一左一右,夹击新野一线,切断清军的退路。
亲兵闻令,立时向后吆喝几句,听到声音的士卒,将命令后传,绵延数里的三万多人马,便真的快了一些。
清军,阿济格在汉江之南纵横近一个月,席卷向荆州时,本想凭借兵威迫使荆州开城投降,如此清军便能大赚一笔,但未想到,从湖南疾驰来援的王光泰,居然敢出城列阵,寻他浪战。
这让阿济格十分恼火,此次入寇与当年破关墙抢掠北直时,区别实在大了一些。
当年,他随皇太极破边墙而入,关宁避战,各地明军糜烂,城都守不住,更加不要说什么出城浪战,而这次他的骑兵虽然依然能够野外纵横,但破城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容易,城上不仅乡民凭城自守,城破也力战而亡,各处明军也没了溃逃、投降的迹象。
这种情况,让阿济格内心感到一丝焦虑,王光泰背城列阵,城上有火炮掩护,两侧摆上拒马,只等清军冲他正面,可阿济格也不傻,骑兵试探了一下,见无机可乘,便大军转而扑向武昌。
武昌城在长江之南,江面上有明军战船,清军威胁不到。阿济格之所以还要扑向武昌,却是因为湖广作为楚党的大本营,武昌又是湖广的省城,王彦下大力气在此经营,威胁武昌有一定政治上的意义,能为清兵的连续失败挽回一点面子。
原来的武昌城格局太小,去年王彦又在长江之北,汉江之南,两江交互之处,筑汉阳新城,为楚党培养官员的书院、武学以及各个衙门,还有众多商号的库房、仓库都在此地。
王彦虽然入主南京,但却并没有放弃对湖广等地的经营,他明白他的权力,便是靠着湖广、广南的支持,若是没有这些地方的支持,他在南京也是座不稳的。
阿济格的目标,便是汉阳新城,要是能抢最好,不能抢,便希望能讹上一笔,最次也可以威慑湖广,打击明军士气。
这与逼近北京,或是兵临南京,没法子比,但是武昌毕竟是省城,清骑杀过来,总归是能打击一下南明朝廷的威信,也稍微为清廷丢失江南之后,挽回一点面子。
汉阳新城外,阿济格亲领骑兵来到城下,城上湖广总督吴晋锡与守将马进忠战在城头观阵,城外清军在猎猎寒风中,旌旗鼓荡,密密层层的骑兵如同乌云一般摆在城外。。
两人放眼望去,入目的都是攒动的马头,不得不说,骑兵的声势,还真就比步军要强上一些,万把人,就能营造出十万步军的声势。
城上的明军见零散的清军哨骑,直接冲到城下,口中怪叫着,用满语大骂城头,挑衅着他们,士卒们不禁愤慨的握紧了手中的鸟铳。
这些年来,年年征战,士卒损失的速度非常快,明军各部补充新卒之后,大多会补充为铳手。
虽说这时,火铳还有许多不足,很多时候,甚至还没弓箭顶用,但一个弓箭手训练起来,太耗费时间,好费资源,鸟铳就不一样了,发把铳,练上三个月,就能使用的十分熟练。
随着明军财政的好转,以及工坊的恢复,明军手持火器的比例,现在又慢慢回到了六七成,并且还在往上攀升。
马进忠的部署,年初也大规模的补充进了五忠军,然后被补充进来的也是清一色的鸟铳手。
这些士卒,要是出城搏杀,或许还欠缺一点火候,但在城上放铳,那便完全没有压力。
几名清骑在城下挑衅,城上士卒气不过,十多名铳守在将领的指挥下,点燃火绳,来到墙边,抬铳打了一阵排抢,城下一名清骑立刻应声落马,剩下的清骑见此,不敢再叫嚣,当即呼啸着一拔缰绳,一溜烟的奔回本阵。
城上明军正要欢呼,可是那落马的清兵居然又爬了起来,原来是距离太远,这厮又穿了双甲,所以弹丸未能击穿。
他爬起来,朝城上比划了个侮辱性的手势,城上一员士卒气不过,想要再射一铳,但却被旁边的千户阻止,要是再打不死,那就有些丢脸,要伤士气了。
那清骑重新上了马,也不敢继续在城下逗留,紧随着其他清骑,奔了回去。
城上吴晋锡与游友伦、马进忠等人看见清军的阵势,不禁皱了下眉头。
吴晋锡低声对一旁的游友伦道“|今岁朝廷夺取金陵,大败东虏,朝野上下皆以为东虏自此势弱,但今东虏与我等却只有一墙之隔,我等还是要提起警惕知心,不能轻视骄纵啊!”
“东虏成势已有十多载,观城下骑兵,当知实力尚存。”游友伦也说道。
一旁马进忠听两个文官说着清骑,心中有些不高兴,“实力尚存?那这次便彻底把他们打残,打断他四条腿,看他今后还敢南下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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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抄敌后路
阿济格一身白甲,骑马立于大军之前,用千里镜眺望汉阳新城,见城高三丈,甚是伟岸,心中有些震惊。
他是听了密探奏报,王彦去岁在江汉交汇处筑新城,以为城池尚未筑完,所以杀过来捞一笔,但现在看来,虽然城墙上高高低低,有的地方女墙和墙垛都未修好,但整个城墙的轮廓,却已经建了出来。
阿济格轻骑急进,南下劫掠,并未带什么攻城器械,他看了看新城上的明军已经严阵以待,便知道攻城是没戏了。
“去!告诉城上的人,送三十万石粮食,五十万两银子,本王立刻退兵!”阿济格放下千里镜,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讹上一笔,万一守城的腿软,被他的王霸之气下倒,那也算是赚大发了。
一旁一员汉旗将,听了吩咐,心中有些质疑,就明朝那死脑筋,被算按在地上爆锤,也不服软的倔脾气,能给你粮食。
他要么一见你就降,要么就跟你死磕,想讹东西,英王爷是穷疯了吧。
汉将心中虽这么想,但是行动上还是得听从阿济格的命令,催动战马出阵,往城下而来。
城上士卒的鸟铳对准了他,让他有些肝颤,色厉内荏的吼出阿济格的条件,结果换来的自然是一排铳响。
天。朝大国,自有气度,也没打他的人,主要是这货站的有些远,怕打不死,又闹一个笑话,所以一排铳打在他的战马之前,溅起一片白雪,战马亦是一惊,那将脸色一白,拔马便走,身后传来城上士卒的一阵哄笑。
“城中钱粮甚多,奴酋敢来取乎?”马进忠在城上大喊一声,他在武昌武学进修过,偶尔也能整几句文的,城上士卒立刻重复着将军的话,一连发出三声大喊。
阿济格听到城上的哄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知道讹不上,到也没有恼怒到发兵攻城,他本来也就是试试运气,万一成了呢?
这时,阿济格前面两个目标都没达到,他便只能追求最后一个,兵临武昌的政治影响。
当然这个影响对于南明可能没那么大,但对清廷却比较重要。
人心散了,队伍便不好带,连续的失利,让大清很没面儿,下面人心惶惶,特别是不少汉员已经打起了小算盘,原来听话的绿营将领,也有些保存实力的意思,似乎是准备情况不对,便换个大老板。
清廷是一个靠着武力威慑建立起来的政权,要是没了强大的武力支撑,那离灭亡就不远了。
清军这次南下劫掠,不仅是解决粮食的问题,也是要解决政治和人心上的问题,秀秀肌肉,表示我大清还行,也是多尔衮交给阿济格的任务之一。
不管城中是什么反应,阿济格临行前多尔衮对他多有交代,要他搞出动静来。
这次南下的,都是清军的精华,死一个都可惜,阿济格见汉阳城已经筑好,便没有攻打,但也没走,他一边分兵烧了明军在江北的大营,抢劫武昌附近的新滩、沙镇、蔡店等处,一边让骑兵在城下奔驰,制造声势,唱起了独角戏。
几日后,汉阳附近,没有撤离,比较好打的地方,被清兵扫荡一空。
虽说这次南下,因为明军有了准备,抢的比预期差了很大一节,但毕竟三瓜两枣还是有的,清军多少抢到了一些东西。
此时,长江南岸,湖南来的明军援兵越来越多,已经在荆州、岳州等地分批过江。
阿济格见时间已经到十二月十八日,怕汉江解冻,又怕明军援兵太多,把他困住,因而携带兵马,押着抢来的物资,开始北撤。
南面赶来的湖南明军自然不许他走,后勇镇的王光泰出了荆州,领一万人马追击,结果追是追上了,但却不是清骑对手,被冲垮一阵后,只能结成圆阵,被两千多清骑困住雪地里一天一夜,险些崩溃,只到马进忠与其他几路明军赶来,清骑才舍了他退走。
有了这一次,明军便不敢追的太紧,也不敢分兵,抱团远远的跟在清军后面。
阿济格知道各地赶来的明军援兵越来越多,但是这些明军在旷野上,却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依然不紧不慢的押着战利品往北走,准备结束这次旅行。
分往各地抢劫的清骑小队,也开始纷纷向北撤退。
总体而言,诸多清军对此处行动,都还是比较满意,毕竟抢到东西,又没死什么人,怎么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明军面对清军骑兵的无力,也让八旗将士们,似乎摆脱了连续失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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