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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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秋- 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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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苇荡内,干枯的芦苇一阵晃动,忽然从中钻出几人,俱是背弓挂刀,为首一人眼中漏出兴奋之色,招呼道:“此必是清兵粮船,必须立刻通报将军,速做准备!周泽你们继续监视。”

    身边几名部署齐声应是,那为首之人转眼间,便翻过河提消失不见。

    梁县西面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快步前行,这些人都穿着棉甲,裹着头巾,打着各种旗帜,正是活跃于曹州府的榆园军。

    旗帜不仅是表明身份,也是作战指挥的重要工具,只从外表来看,就知道榆园军要比一般的流贼正规许多,并非是什么野路子。

    谢迁在山东两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榆园军自然也知晓,将领们也蠢蠢欲动,但榆园军的军师阎尔梅却说:“秦末,陈胜吴广登高先呼,然亡秦者汉高祖也。隋末,瓦岗、窦建德、杜伏威先举,得天下者李唐也。元末刘福通先举大义,然逐元寇者太祖也。天下但凡大乱,先起者虽然能获得巨大的声望,但是也将面临最残酷的反扑,成为镇压的主要对象,极少能够成事。现今谢迁名声大,清廷必然重兵围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乘着谢迁拖住清兵,积蓄实力,训练人马。”

    这话一般的流贼不会懂,这些人名或许一个没听过,但榆园军上层却多少有些明白,不要说那么远,就说本朝先起的高迎祥,不就先被朝廷打死了吗?

    虽然同是反清义军,但也有各自的利益,至少作为士绅支持的武装,榆园军内部是不喜欢谢迁与白莲教勾结,打破城池侵夺士绅地主财产的行为的。

    当然虽然有矛盾,但这些矛盾却都被明清之间更大的矛盾,暂时压制了下来。

    多铎在两淮围剿谢迁,谢迁被逼入丘陵和湖泊地带,处境并不好过,榆园军内部并不想看到谢迁过早败亡,所以当得知多铎粮草不足,要从北直调粮时,榆园军便决定劫下这批粮草,拉谢迁一把。

    要说清廷北方缺粮比南方厉害,但满清贵族在北京,自然要先保证北京的粮食供应。因而清廷在北京修有大批粮仓来储存粮食,但漕运断后,也是坐吃山空,这次是多尔衮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批军粮。

    榆园军得到清廷将有一批军粮,走大运河运到两淮的情报,李化鲸便受命率领四千人马进入兖州,劫掉清兵的运粮船。

    李化鲸在出发前,已经派遣了十多股斥候先一步进入梁县地界,他率领人马随后就到,但他已经快要接近运河,却依然没有斥候回报,他心中便有些担心,是否是情报慢了,粮船早已过了兖州地界。

    就在这时,在大军行进的道路前,几名斥候簇拥着一人疾驰过来,正是那发现粮船的小头目,他奔驰到跟前,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单膝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发现清兵粮船!”

    李化鲸大喜过望,他在马上伏下身子,急声问道:“船在哪里?有多少艘?”

    “船刚过安山集,有一百艘,每船大概有二十名绿营兵护卫,估计有两千人左右,卑职的属下还在监视。”

    李化鲸是山东人,对与大运河的走向十分熟悉,他听了当机立断,喝令道:“全军向南,赶往开河驿设伏。”

第669章劫粮船

    清军负责押运粮草的将领是河北总兵孔希贵,原是崇祯末年的蓟州总兵,建夷入关后投降满清,也是名列《贰臣传》的人物。

    此次押运粮船,是多尔衮亲自交代,一定要确保粮食运到两淮,他不敢怠慢,将属下精锐全都带了过来。

    整个押运的路线,大多十分安全,但唯有山东一处让他提心掉胆,特别是进入兖州地界后,他便更加担心起来。

    因为这里离曹州实在太近,榆园贼迈开腿就能跨到运河边上,若是这股贼军盯上了运粮船,那他的处境便有些不好说了。

    船队进入兖州地界后,孔希贵便小心翼翼起来。

    此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日落西山,他不禁回头喝问道:“开河驿还有多远?”

    熟悉运河情况的船头,忙回道:“将军,刚过袁家口,往南十里就是开河驿。”

    过了开河驿就是就马踏湖、南旺湖,就算遇上贼兵,船队也可以躲入湖中,再往南就是济宁州,此地是漕运的重要节点,有重兵驻守,他便绝对安全。

    孔希贵当即喝令道:“让纤夫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必须过开河驿,让弟兄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来。”

    大运河贯通南北,沿途穿州过府,各地的州府自然不会放过么一条持续生财的到路,所以各州府都在运河上设有关卡收取费用。

    开河驿便是船只从济宁州进入兖州府后的一座税卡,要进出兖州的船只都得交钱。

    漕运被断,江南那边没有船过来,整个运河上的船只都稀少了不少,开河驿的船闸内外不过两百来条货船,与往常千条货船挤满河面相比,相差太远。

    守卫开河驿的税丁、税吏一共五十多人,因为船只减少,油水不足也显得无精打采,干劲不足。

    这时,几名税丁正用长杆钩住一艘货船,拉到岸边,税吏跳上船去,开始查看。

    货船主要是识相了,便还可以少收一些,上好的茶叶,给他普通粗茶的标准,要是不识相,粗茶也给你当做上好的茶叶。

    税吏跳上船来,船主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上来,在不经意间一个钱袋便塞到了税吏手上,税吏颠了颠十分满意,两人会心一笑。

    这一船的上好丝绸,税吏便按着普通棉布收税,算起来船主还省了不少,这是双赢的好事,吃亏的只是大清的财政。

    此时税吏收取了税银,便准备上岸放行,可他刚迈出半步,却忽然停了下来,不仅眼中满是惊恐,腿脚也打起了摆子。

    几名钩着船只等他上岸的税丁,见他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楞,有人扭过头顺着税吏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河堤上面忽然出现一面军旗,紧接着一将跃马提枪登上河堤,慢慢的,他的两边逐渐冒出无数个头裹红巾的身影。

    孔希贵催促着纤夫奋力拉船,在太阳落下半边时,他站在船头,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开河驿。

    一座木质的水门横夸在运河上,水门已经关闭,在河道两旁,各停下了近百艘货船,中间留着一条水道供船只行驶。

    孔希贵见此微微差异,他这一路行来也过了不少税卡,可没像此处一样拥堵。

    不过这时他也没有多想,看到开河驿他心里便微微送了口气,于是回头对船工道:“摇过去,过了卡在休息。”

    取了绳索,纤夫在岸边收绳,百艘船从两侧货船中间的水道,荡橹前进,慢慢的抵进了水门,四周货船上的人都戴着斗笠,低着头不语。

    孔希贵站在船头,并没有发现不妥,他见水门上站着几人,便朗声喊道:“打开水门,本将奉命运押运粮草,今日便要过卡!”

    他这属于朝廷官船,地方的税卡自然没有收税的权利,他可以畅通无阻,民船都要让路。

    孔希贵一声喊完,水门却不见打开,上面的人也没给个反应,他不禁微微皱眉,旁边的千总立刻喝骂道:“上面的人聋了吗?我们总兵让你们打开水门!”

    千总话音刚落,水门上忽然一声弦响,一支狼牙箭便咻的一下射来。

    孔希贵没有反应过来,便闷哼一声,身体后退几步,那箭矢正中他胸前,好在是他是将官,铠甲要比士卒好,箭矢没有把他的胸堂洞穿。

    水门上,李化鲸再次搭箭,这对于埋伏的榆园军来说,就是信号,水门上顿时站起一排弓手,一片箭雨向船头射来。

    一名清兵反应过来,忙舍身护着孔希贵,但他的后背顿时被插满了箭矢扑地而死,那方才喊话的千总也被射城了刺猬,几名清兵立刻拿着盾牌,将受伤的孔希贵脱走。

    明代军中家丁制度盛行,这些明将投清后,军中依然还保持着这样的特点,这些家丁对于主将的忠心,远大于朝廷民族,所以在主将危难时,大都会拼死相护。

    在水门上放箭之时,原本停在两侧的货船上,也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船上的船工掀掉斗笠,露出红头巾,便举弓向粮船上放箭,粮船两侧的清兵淬不及防,纷纷落水,岸上的纤夫见此,顿时哄散。

    于此同时,货船船仓内,涌出大批埋伏的榆园军,他有提着刀枪,摇着船橹便蜂拥的向中间的粮船靠上去。

    船只挤在一起,义军纷纷爬上粮船,与绿营兵血战,两军士卒,不断有人被抛入水中,又不断有人被砍死。

    榆园军是李化鲸、刘之干等人训练,他们原本是朝廷将官,训练手法与这些绿营将领基本一样,算是师承一脉,只是榆园军对战法要生疏一些。

    两方都用典型的小三才在船上厮杀,榆园军技不如人,但胜在人多,又是突袭,不停的把清兵砍死,逼入水中。

    孔希贵被属下拖到船尾,看见粮船被货船顶住,陷入包围,逃不出去,估计是要全部完蛋,想着丢失军粮大半要被清廷斩杀,便不如索性投水。

    他作势欲跳,却被部下拉住,连连劝道:“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正好这时一艘小船靠过来,却是部下舍弃粮船抢了一艘小船,过来接他,他便接坡下驴。

    这运河并不宽广,大船被货船一堵,基本动不了,但小船却能见缝插针,居然让孔希贵成功上岸。

    一行人跑了十多里,天以全黑,孔希贵看着身边就剩这么几个人,押粮的任务也没完成,心中大悲,于是又要抹脖子自刎,可又被亲兵夺下战刀。

    其实他第一次想投水,还有点真,但后面逃出来,便多是演戏,这运粮之事是摄政王再三交代,他不自杀未遂几次,怎么好意思活着回去向摄政王交代。

    开河驿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彻底结束,绿营兵虽然素质上比榆园军高上一筹,但毕竟兵力处于劣势,而且被突然袭击,最重要的是他们二十人一条船,等于被榆园军分割包围,只能一船船的被吃掉。

    这也是孔希贵没怎么挣扎,便直接逃跑的原因。

    清军主力被调入两淮围剿谢迁,榆园军一直隐藏实力,此时突然来这么一手,山东的清军一时难以反应。

    几日后,龟缩在县城的一千清军,便看见离县城不远的官道上,成群结队的曹州百姓,肩扛手提,独轮车推,热火朝天的将一袋袋米粮搬回曹州,城内的千余清兵却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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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添一把火

    孔希贵的自杀未遂之路,才刚刚开启,一路上他换着花样的不停想要自杀,但都被机智的亲卫轻易化解。

    京师如今也缺少粮草,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当多尔衮得知他丢了粮船,他的结果会是怎样,所以只能将戏儿做足,他自杀未遂那么多次,多尔衮总不好意思还要他的性命,如此他便能保下一家老小的安全。

    北京城,摄政王办公之处,大殿里点着暖炉,将殿内烤的暖烘烘,几名满清大臣站在两侧,上面多尔衮阴沉着脸端坐着,中间跪着一人,冷汗流满额头,正是一路奔回北京的孔希贵。

    大殿内沉默着,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孔希贵头贴着地面,胸口的箭伤隐隐做痛,却不敢动弹一下,他只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粮船丢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半响后,多尔衮冷冷的说道。

    孔希贵听了心头一凛,吓得赶紧挤出几滴眼泪,痛苦流涕道:“奴才辜负了摄政王的重托,丧失了粮草。奴才原本准备一死以报摄政王的恩情,但却被属下救下,奴才想着还有事情没有向摄政王禀报,这才苟活下来。”

    粮船被劫的奏报,要比孔希贵先一步到北京,多尔衮自然知道他一路自杀了几次的事情,但多尔衮又不是傻子,人若要死,谁他娘的拦的住。

    孔希贵说了一通,等了片刻,却不见回应,他不敢抬头去看,只得继续磕头说道:“摄政王,奴才这次被榆园贼所劫,却也有发现,这榆园贼不仅装备了大量硬弓,而且衣甲齐全,训练得当,绝对并非一般的逆贼。奴才以为榆园贼的危害,或许要比高苑贼更为厉害,还请摄政王明鉴。”

    多尔衮眉头一皱,好一点的步弓,制作要一年以上,一般的也要几个月,榆园贼有弓不稀奇,有许多弓,那便奇怪了。

    不过这也可能是孔希贵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将榆园贼说的强大,以减轻罪责,他们这些汉人最喜欢谎报军情、战功了。

    多尔衮听后,脸上冷酷,并没有被打动,他冷哼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本王的事情吗?现在说玩了,你可以死了!”

    听了这话,孔希贵心头一乱,这夷王真他娘的没丁点人情味,居然好意思让一个自杀那么多次的人去死,按着套路,不该是安抚几句,放我一马么,怎么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一时间,孔希贵脸上涨得通红,他忽然跪直了身子,决绝的说道一句,“奴才知晓了,奴才这就去死。”语毕,便一拳捶在自己胸口,伤口顿时崩裂,血液从官袍里渗了出来。

    一旁几名大臣,被他的举动下了一跳,看他将自己锤的血湿呼啦,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旁边詹霸看着他一阵猛捶,嘴里都快吐血,不禁有些佩服起来,这厮求生**强烈,对自己能下狠手,是个人才。

    多尔衮见他把自己捶出血来,心头之气慢慢消退,这么整死确实有些不合适,会显得他太过凉薄,今后队伍会不好带,于是不耐烦的挥手道:“好了,别捶了,来人把孔总兵拖出去医治!”

    两名带刀侍卫闻语,立刻进殿,把孔希贵一左一右的架起,往外脱去。

    孔希贵倒退着,嘴里冒着血泡,但却没有放过这样的时机,忙感激涕零的连连喊道:“奴才谢摄政王不杀之恩,奴才谢摄政王不杀之恩”将这事盖棺定论。

    多尔滚只是暂时不追究,听了他的叫喊,却不好改口,只能冷着脸看他被拖出去。

    孔希贵被拖到殿外,便连忙让两名侍卫把他放下,侍卫见他胸口冒血,不禁问道:“孔总兵可以吗?”

    孔希贵怕多尔衮改变注意,他这是忍辱偷生,冒点血算什么,摇摇头赶紧离开多尔衮的视野,回家后便闭门不出,希望摄政王能暂时把他忘掉。

    这样都能化险为夷,两名侍卫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露出了崇敬之意。

    殿内,孔希贵被带走,里面的人却没有散去,多尔衮想着方才的听到的信息,沉思一会儿后,开口问道:“粮草被榆园贼所劫,你们以为本王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豫王那边嗷嗷待哺,原本低调的榆园贼又开始搞事,清廷今岁可算是多事之秋。

    几名大官闻言,议论了一下,一人便站了出来,却是大名鼎鼎的范文程,他走到中间跪好,给多尔衮行了一礼,便开口说道:“启禀摄政王,眼下只能在从京师粮库中在调一批,以解豫王燃眉之急,不过那榆园贼也应该派兵剿灭,才能确保粮道安全。”

    多尔衮听了沉吟道:“在拨一批粮草,京师的粮食可还够用?”

    范文程回道:“奴才留足吃到来年秋收的粮食,剩下的尚够豫王两月之用,摄政王只能敦促豫王两月之内剿灭高苑贼,或是命令洪总督尽快打通漕运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目前确实没有其他的方法,“那就按着你说的去办。”

    他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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