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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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秋- 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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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彦一脸寒霜的离开礼部,他自然知道庞天寿为何急于议和。

    阉党此时实力太弱,急需要一次大功绩,才能在朝堂上获取话语之权,所以皇帝才有意见派他参与议和,以求一旦和议达成,皇帝便可以借此大肆封赏阉党,将阉党势力培植起来。

    这是帝王制衡之道,站在皇帝的角度,无可厚非,无论谁坐皇帝,只要不是白痴,都会选择如此。

    现今朝堂上,楚党是皇帝忌惮的对象,文官集团自古就是为了限制皇帝胡来的力量,与皇帝也不是完全一条心,皇帝若是没有自己的班底,心中自然惶恐,培植阉党是他唯一的选择。

    再者从另一面讲,通过和议就能拿回南京,也避免了给各个藩镇,特别是王彦继续立功的机会,而且朝廷接手江南与两淮后,便有了中枢直接控制的地盘。

    江南、两淮都是富裕之地,朝廷在财政上便摆脱了王彦的控制,有了钱之后,招兵买马都不是问题,皇帝只要忍辱负重经营几年,便可以与诸多藩镇抗衡。

    如此皇帝不仅能在有生之年还都南京,甚至还能完成削藩之举,而这样的功绩,即便比不上太祖、成祖,当个老三绝对没有问题,史书上也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想明白这些,皇帝、庞天寿急于议和,便不难理解,可是他们的想法却太过一厢情愿了,以建夷的习性,就算真要议和,也不会是这样的条件。

    此时,王彦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算了,他将朝廷内部的各种争斗,他与皇帝的冲突,想的还是太过简单,太过乐观,低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他毕竟为官时日尚短,没有经历过阉党、东林、齐党、浙党、马阮等等党派斗争的洗礼,经验稍显不足。

    这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与岳飞十分相似,皇帝与秦桧要和,他也十分无奈,不过他显然不会向岳飞那么被动。

    方才他虽然让冯看见了明朝内部的问题,但也暂时将事情搅黄,争取了重新调整策略和应对的时间。

    王彦回衡阳王府,未用晚饭,便一头扎进书房,片刻后余太初来道房外:“殿下!”

    “进来!”王彦招呼一声,待他进屋站到身前,便询问道:“太初,孤问你,最近冯一行可有什么异动?”

    余太初想了想,回答道:“那厮除了每日到礼部谈和外,其他时间多半整日在广京厮混,到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

    王彦听了,微微皱眉:“你安排人手,给孤严密监视起来,每日向孤禀报他的动向,知道吗?”

    余太初见王彦神情严肃,不敢怠慢,抱拳一礼,郑重道:“卑职明白,殿下放心,就算那厮见了一只苍蝇,卑职也给他计下来。”

    王彦点点头,挥挥手道:“你去办吧!”

    余太初躬身退出书房,不多时,王夫之、陈邦彦和顾炎武又被请来。

    几人在书房内坐定,王夫之见王彦一脸愁容,又知道他去过礼部,便试探问道:“殿下,可是议和要定下呢?”

    陈邦彦听了这话,愕然看向王夫之,然后又转向王彦,开口问道:“殿下,可有此事?”

    三人表清不一,从顾炎武和王夫之的表情来看,议和谈了大半月,或许他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王彦叹了口气,说道:“虽没定下来,但也差不多了,陛下与不少大臣看到条款,大多是赞成议和的。”

    陈邦彦听了温怒道:“怎么能议和呢?北面半壁不要了吗?京师不要了吗?要承认满清的法统吗?”

    王夫之到没有动怒,“殿下,不知是什么样的条件。”

    当下王彦便把三条都说了一遍,几人听了一阵沉默。

    这样的条件,确实连着主战派都不好意思反对,一纸和谈,就能拿回江南和两淮,你主战派打回南京都还没个定期哩,干嘛不和谈。

    可正是这样的条件,才需要让人警惕,建夷的品行哪有这么高尚,这么损己利人,多尔衮难道要立地成佛么?

    陈邦彦一下就听出关键,“殿下,建夷开出这么多条件,最后关键还是想让水师退出长江,这不过是条缓兵之计。”

    王彦说道:“建夷的目的,孤能猜出一二,一是打通漕运,二是挑起朝廷内部的矛盾,可孤虽然清楚,但朝廷内却有人相信建夷。”

    这相信也未必真的全信,但只要有达成和议的可能在,哪怕只有一成,也只得冒险,毕竟一旦真的实现,那就等于光复南都和数千里江山的功绩加持一身,甚至足矣盖过王彦。

    几人听了王彦的话语,心中只要稍微深思,大该也能猜出这个有人是哪一部分人,书房里不禁微微沉默。

    王彦此时却忽然问道:“兄长,顾先生,之前谈及建夷内讧之事时,孤观两位神色与众人不同,反到有些忧色,不知为何?”

    王夫之与顾炎武闻语,对视一眼,最后由顾炎武道:“殿下,想必也察觉到,随着大明局势好转,朝廷对于殿下的牵扯愈发明显了。”

    王彦点了点头,从封王到现在,他确实感觉到了许多掣肘,很多政策推行起来都不如之前通畅,而且许多改革策略,都没有被朝廷批准。

    “先生继续说。”王彦伸手道,认真聆听。

    顾炎武未语先叹,“殿下,恕在下直言,这豪格与多尔衮决裂对于大明来说,是件大喜之事,但对殿下来说,今后在朝廷上,恐怕面临的压制就更多了。”

    这一点王彦是有所预料的,他原本以为会等到南京光复之后,矛盾才会猛烈爆发,但以目前形势来看,是他太乐观了。

    王彦微微沉默,半响后才沉吟道:“先生既然有所预料,不知可有策教孤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顾炎武起身,躬身一礼,正色说道:“在下以为,殿下这几年风头太盛,然根基却不稳,当务之急,乃固本培元,巩固根基!”

第662章建藩

    王彦知道自身的短板,但是顾炎武的话却让他有些不明白。

    他要推行改革,革除朝野弊端,限制皇权,就必须要一步步掌握朝廷大权,才可能推行他的政策,实现政治理想,而这个过程中,他必然要不断争权,不断扩张势力版图,就是要与顽固派为敌,就是要与皇权为敌,就是要不断的斗争,整个过程必然锋芒毕露。

    儒家经意有言,“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历代革除弊端的先辈,改革者,都没有回头之路。

    王彦不禁正身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孤锋芒太盛吗?可是孤的处境,进则生,退则死,稍有放松,必定大权旁落,仍人宰割,怎么可能放权隐忍呢?”

    “在下建议殿下,先固根本,并非让殿下放权,而是让殿下将现有的权利先抓牢固。”顾炎武微微停顿,然后郑重对王彦一拱手,“殿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树大根深,则风难摧之,而今天殿下看似势力庞大,但实际上却如扎根沙土中,两广诸多官员,并非全是志同之士,湖广之地也非在殿下掌控之中,根基极为不稳,与其在朝中与诸派争斗,咄咄逼人,不如暂时退出朝堂,专心经营五省之地,待根基稳固,殿下所想之制度先在五省建全,积蓄足够实力后,何愁抱负不能实现!”

    王彦听完,心头微微一阵震动,顾炎武所说的与他之前的想法,可以说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线,他是想掌控中央,从上而下的实现改革,但顾炎武却让他先从地方开始,从下往上改革。

    “兄长怎么看,也是此种想法么?”短时间内,王彦的思绪还不能理清,所以开口问道。

    王夫之听了,点点头道:“殿下,此事我与顾参赞进行过探讨,我也同意顾参赞的看法。朝廷党争之势,由来以久,而殿下在朝中并不占据多少优势,与其被牵制陷入党争中,不如索性抽身出来。如此有几点好处,第一点,殿下可以缓解与皇帝的矛盾。第二点,左阁老等人之前一直躲在殿下身后,一旦殿下从朝堂抽身,朝中的势力就只剩文官与阉党,左阁老等人就得直面阉党,朝堂上的矛盾必然有所转变,殿下可以暂时离开党争的漩涡,专心经营地方。第三点,殿下可以辞去兵部尚书的职务,只挂大学士的空衔,请让堵抚台入阁接任,然后将何刚从福建调任湖南巡抚,将锷湘桂粤连成一片。第四点便是殿下可以在五省先行进行革新。有此几点,我认为顾参赞的策略可行。”

    这两人的策略,大体而言就是跳出来,座山关虎斗,随便皇帝怎么折腾,都不理会,安心在一旁发展实力便可。

    在皇帝与王彦的争斗中,文官集团一直不曾表态,基本两不相帮,也正是因为他们不作为,所以王彦有时候很被动。

    如果王彦突然抽身出来,或许朝中局势会变得更加精彩。

    王彦一阵沉思,他之前似乎是有点急功近利,急于掌握朝廷大权,王氏家族也显得有些躁动,想要揽权自保,所以王何联姻,而他在朝廷不停的安插心腹,甚至还把手申到了福建和江西,但却始终底子太薄,就算铺这么大的摊子,也无法在朝廷占据绝对优势。

    此段时间以来,王彦对于朝廷的勾心斗角确实是深恶痛绝,这么斗下去,恐怕他便要陷入其中没有休止了,朝廷从新走上弘光朝的老路都有可能。

    听了顾炎武和王夫之的话语,王彦意识到他或许真的走错了路,但他之前已经布局了那么久,想要临时转向,却也并不容易,而最主要的事,他对两人的看法也有疑问。

    王彦想了许久,一旁的陈邦彦也在沉思,半响后,王彦才开口问道:“兄长、顾先生,孤若是抽身出来,经营地方,但官员任命权却在朝廷手中,孤如何才能巩固五省不被朝廷渗透呢?”

    这是个问题,官员都是科举选上来,然后由朝廷任命,如果他不在朝中保持势力,如何才能影响官员的任命,安插心腹呢?

    顾炎武听了却立刻道:“殿下以在武昌建立五省总督行辕,可以以此扩大幕府,将五省财权兵权官员任命之权,全部集中在幕府手中,并自行选拔人才,代替朝廷的职能。”

    这话让王彦一惊,“这不就是另立朝廷吗?”

    顾炎武忙解释道:“非也,未建号,怎么能算另立朝廷,最多只能算建藩。殿下要在五省先行改革,正好可用幕府作为尝试,一旦改制成功,将来就可以直接用幕府取代朝廷。”

    如真如此,王彦实际上就等于另建了一套行政系统,和一个托名为幕府的中央机构,建立了一个藩国。

    陈邦彦作为幕府书记,他这时也开口道:“殿下,卑职也赞成顾参赞之言,与其被朝中诸多势力牵制,一事无成,到不如先经略五省。”

    这等于王彦的首席幕僚,也赞成他另起一套班子,不同广京朝廷玩了。

    在一套制度上做出改变和另起一套,显然后者面对的阻力要小上许多。

    王彦听了已经有点动心,而且他确实厌烦了广京的勾心斗角,并且他在朝廷斗争上,确实没有多少优势。

    那么多文臣,都不是他的人,总不能一场兵变,全部杀掉,那和满清、蒙元有啥区别。

    每一次屠杀,抹杀掉的民族特性,对整个民族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宋之后,明人已经没有唐宋的博大,清之后,连风骨也没了。

    王彦思考一阵,心中已经认同了顾炎武的话语,但他要经略五省,皇帝和朝廷肯定不会同意他将五省人权才权兵权握于一手,这等于凭空出现了一个比中央还大的藩国。

    不过既然决定改变策略,跳到圈外,王彦的思路也开阔了一些,他之前在中央,便要维护整个大盘不崩,所以处处于皇帝妥协,以保持朝廷稳定,但跳到圈外之后,中央崩不崩就不是他的事了,而是皇帝的事情,这时就该皇帝想着怎么维持中央政府,怎么稳住他,向他妥协了。

    王彦豁然开朗:“好,孤这几日就安排,将孤一派的官员调入湖广,然后运作将堵胤锡调入内阁,你们也要多多准备,把势力收回来,先固根本。”

第663章围剿山东

    从隆庆年间开始,中国出现大规模的天气异常,绵延数十年之久,特别是在毅宗在位期间气候反常尤为恶劣,冬冷夏旱,天灾不断,粮食急剧减产,中原流寇四起,最终拖垮了老大帝国。

    建夷入关后,这种异常的天气并未改变,山东一地连续受灾。

    此时谢迁、丁可泽领导的抗清起义已经绵延了两年时间,清军尚未剿灭,山东曹州府濮州、范县又爆发了大规模的流民割辫起义,打出了“杀夷保汉,反清复明”的口号,声势浩大。

    没有口号和思想,这群起义军就是流贼,但提出明确的主张,那影响力就大不一样。

    这两支起义军,在清廷一方看来,自然是贼,谢迁、丁可泽为高苑贼,曹州的义军梁敏、任七为榆园贼。

    这两支义军一在曹州活动,一在济南青州交界处扎根,正好分布在大运河两边,一左一右,对建夷的统治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清廷在山东的力量,已经无法完成镇压,多尔衮原本准备尽快派兵铲除两处叛乱,但是因为豪格之变,大大拖延了清兵清剿的时间。

    等豪格与多尔衮之争暂时告一段落之时,两股义军已经与山东本地士绅勾结,实力发展迅速,谢迁已经聚啸十万,精锐的甲兵也有了数千,到了必须立刻减除的地步。

    因为豪格叛乱,清廷内部人心不稳,特别是汉员之中,开始有人动摇,多尔衮调集胶州总兵海时行,临沂总兵易永贵,济南总兵鲁国男,并任命马光辉为山东、河南、北直三省总督纠结四万绿营先绞谢迁,再灭榆园贼,并让河洛会领八旗三千督战,一面又责令粘杆处严查与逆贼勾结的汉员。

    不久之后,原来弘光朝四镇之一的刘泽清,与榆园贼勾结,并且派遣心腹和旧部指挥贼军的事情败露,被粘杆处截获书信,一家被斩杀于市。

    而此时,马光辉也搞出了四面围剿之策,意图将谢迁围歼在淄川一带。

    清兵从四面进军,北面济南总兵鲁国男领兵八千,东面胶州总兵海时行纠集登州、莱州、青州三地兵马一万余人,西面马光辉亲领一万五千绿营兵,外加河洛会三千人,南面临沂总兵易永贵领兵七千,四面张网而进,要将谢迁起义扑灭在淄川。

    建夷步步逼近,在山东活跃了两年之久的谢迁军,面临巨大威胁,军师赵束乡便谏言,“甲申年,赵应元取青州,王相公言可趁夷兵未至先取济南,或携藩南渡,应元不听,困守青州,终至事败。今建夷四面而来,气势汹汹,婴城自守,此死策也。晚生现有两策,一急一缓,急策乃或向东与榆园军汇合,合两家之力,与敌一战,若是胜,则山东尽归将军,若败则万劫不复。缓策乃舍弃城池,遇强敌则走,遇弱敌则攻,重为流寇,攻破城城池所过不留,游走于鲁豫两淮之间,以待王相北伐。”

    谢迁一部虽然聚啸十万,但与当初的顺军一样,水份极大,大多都是眷属,真正的战兵其实只有四千多人,他对于与清兵决战信心不足,所以选择了缓策。

    十一月中旬,谢迁部最终舍弃高苑、淄川等大片根据地,在清兵四面合围之前,率领十余万人,由淄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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