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内部,属于“辽东旧人”的汉军旗官,以及比较早投降清廷的北方汉官,对于清廷从江南一带招抚大量前明旧官,占据了朝廷大批位置,心里也十分不满,这时候他们也帮助詹霸,收集捏造陈名夏的罪证起来。
很快,陈名夏就被结党,被营私,被抨击朝政,被心怀前朝,意图不轨起来。
虽说陈名夏只承认留发,复衣冠所言属实,其他罪名皆是污蔑,但这不妨碍詹霸给他定罪。
三日之后,南党案结案,陈名夏被判处全家抄斩,牵连官员之中,一百八十人判处死刑,七十人流放,还有五十余人革除官职,贬回家乡。
为什么不全部杀掉?詹霸与王续商议之后,觉得这件事毕竟发生在北京,离江南太远,全部杀掉之后,消息和内幕不容易传播,所以有必要留下一批人,使他们将此事的后续影响,在地方上散播开来。
腊月二十三日,北京城菜市口,陈名夏一家二十余口,穿着囚衣,跪在冰凉的街面上,詹霸拿起名册看了一眼,除了陈名夏在江南老家的大兄和老母之外,在京的陈家人都已经跪在这里。
此时午时以至,詹霸将令箭一丢,便大喝一声,“斩~”
首先被推出自然是陈名夏,与几日前的意气风发相比,此时的他早以心灰意冷,他的小辫儿已经散开,更显现出了他的穷途末路。
这时他看着詹霸,不禁咬牙问道:“为什么害我~”
詹霸不答,半响后忽然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大日,似是在提醒刽子手时间,但陈名夏见此,却微微一愣,然后放肆大笑道:“天地自有道,日后辨浊清。”
他笑了片刻,神情遂即又一阵黯然,“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哈哈哈~”
这时刽子手已经将他按下,一口环首刀剁下,立马人首分离,血溅五步。
詹霸见此没有一丝表情,他看着陈家人一个个被杀,最后目光落到陈名夏的幼子陈学林身上,清朝律法继承明朝,一般情况下十五岁以下不判死刑,他走到陈学林身边,说道:“按大清律法,十五岁以下免除极刑,你年纪尚小,到一边待着吧~”
陈学林闻语,作揖道:“父兄俱死,不愿独活,请将我也杀了~”
詹霸微微一愣,不禁伸出一支拇指赞道:“真奇男子!”而后回头对身后官吏道:“改到十五,一并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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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伐蜀攻楚
几日之内,菜市口斩杀近百文臣,血浆流到地上,足以复过脚面。
陈名夏一死,清廷内部希望满洲贵族汉化,师法孝文的南党官员,从此一蹶不振,江南人心日渐思汉,清廷中剩下的官员,再也不敢在违背满洲贵族的意思,不敢质疑清廷的政策,大都成了唯命是从的奴才。
不过对于满洲贵族而言,他们却是清除了那些后可能反复的汉族官员,消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比起那些思想不受控制的官员,他们更喜欢听话的奴才。
腊月二十五,满清年底的最后一次大朝,此后就要等到过了新年,才能举行下一次朝会。
因为是顺治三年最后一次朝会,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年底总结,许多重要的外地督抚也被召回北京,来总结大清朝这一年的得失,以及确定新的一年的方略。
在前两年大清所向披靡,进展顺利,这种朝会,基本就是各自吹吹各自的功绩,然后再由清廷对各方大员进行褒奖,但今年的气氛却与往年不太一样。
詹霸来到大殿之上,便见一众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口中时常蹦出“攻楚”“伐蜀”两个词语。
“皇上,上朝~”
这时殿上一名太监尖声呼道,一众大臣立马安静下来,按着位子站好,等年仅八岁的孺子登上大位,多尔衮站在一旁,便行跪拜大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万岁~谢千岁~”
等着大臣们在两侧站好,多尔衮遂即说道:“本次朝会,本来是要对今岁之事做个总结,但肃亲王从汉中发来奏报,大清兵与张逆在川陕激战数月,虽然攻破了平阳关,夺取了汉中重镇南郑,但兵粮消耗甚多,亦无力彻底击败张逆,请朝廷再发援兵五万,调拨粮草四十万石,支援汉中。只是眼下朝廷也缺少粮食,而楚赣落入明军之手,位居上游,虎视江宁,对于江南威胁太大,朝廷原本准备反攻楚地,如果将物资调到汉中,那功打楚地的时间就必须推迟了。对于攻楚,还是伐蜀,诸位怎么看?”
多尔衮对于豪格,心情十分复杂,他希望大清兵能轻松击败张献忠,又不想豪格太过顺利,但当豪格真的不顺利了,他又开始为大清担心起来。
作为满清实际上的掌控者,多尔衮对于天下大势的此消彼长,非常的敏感,他敏锐的察觉了八旗实力的下降,所以开始推行以汉制汉的策略,并加强清廷占领地区的思想控制,清洗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清廷入关之初,几路兵马四处出击,每路都势如破竹,但到顺治三年便开始不走运起来。
这些不走运集合在一起,让多尔衮知道,现在清兵再也不能像入关之初那样大杀四方,清兵无论想打楚地还是蜀中,都需要集中绝对优势,才有全胜的把握。
入关三年之后,多尔衮不得不对清廷的战略,进行调整,从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这也就是他让朝臣们讨论,“攻楚”,“伐蜀”的原因。
詹霸这些天来一直忙于南党案,听了多尔衮的话语,才知道那天冯铨送来的原来是这样的消息。
“摄政王,臣弟以为,首当攻楚。张逆,流贼尔,不足为虑,隆武才是大清心腹之患。且荆楚一地,乃天下之腹,向北可威胁河洛,向东可震慑江宁,此地不下,江南几十万兵马就不敢乱动,臣弟以为首当攻楚地!”
多铎自入关之初,领兵南下之后,就一直没有参与到明清的大战之中,但他心里其实十分渴望与王彦再次交手,眼下清军年轻一辈之中,博洛、勒克德浑的表现不尽人意,老一辈的多铎便出来再次掌握兵权。
在他看来,蜀地就算打下来,也是豪格居首功,攻打楚地,却极有可能由他挂帅,所以无论是趋于自身利益,还是他想和王彦再次交手,他都会选择攻打楚地。
“摄政王,臣以为当伐蜀!”多铎刚说完,正黄旗大臣索尼便出言反对道:“自古攻灭南朝,无不先伐蜀地,占据上游,然后顺流而下。晋灭蜀而吞东吴,元攻川而亡南宋,自古皆然。豫亲王先攻楚地,以下攻上,实为不智也。”
当初皇太极驾崩,豪格与多尔衮争位,两黄旗是支持豪格的一派,索尼自然希望先帮豪格打下蜀地。
“一派胡言,势有缓急,蜀中之地打进去难,打出来同样很难,张逆坐困蜀中,能有什么作为?”多铎立马反驳道:“张逆之势,缓也!而楚地之势,甚急!一旦顺流而下,占据江宁,让南蛮夺取故都,南人必定士气大振,则今后再难制也。”
“非也~”索尼也连忙驳道:“楚地之势甚急不假,但豫亲王打算怎么攻打?此前勒克德浑十万人马入楚被打得大败,此后英亲王、平西王又率十万人从河洛之地杀入锷北,勒克德浑六万多人扼守重镇武昌,却任然失败,足见楚地难打。攻蜀则不然,眼下肃亲王已经取得了优势,朝廷只要再派些兵马就可以鼎定蜀地,此先易后难也。而蜀地一得,楚地被我大清兵三面包围,岂有不胜之理?”
多铎闻语,却暴怒道:“勒克德浑无能之辈,岂能和本王相比~”
多尔衮从情感上也倾向于攻楚,但楚地却不是那么好打,纵观历史,欲灭南朝,必先取川,川地一得,就可以迂回其后,同时也可以阻止南明势力,继续退到西南。
“你二人不要争吵,且先退下。”多尔衮拿不定主意,看向洪承畴道:“洪卿总督江南,直面楚地,对与攻楚还是伐蜀怎么看?”
洪承畴听多尔衮询问,连忙急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答道:“回禀摄政王,奴才以为当先伐蜀。”
多铎闻言,顿时怒目而视,多尔衮则微微一愣,然后冷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回禀摄政王,如今楚赣之地,连成一体,明军只要守住汉水,长江,赣江,我大清兵就少了三成胜算,此外江南一地,太湖与四明山中,活动着大批逆匪,东海之上还有舟山明军,一但江南清军去攻楚地,逆匪必然再次联合舟山明军,兴风作浪。如此我大清兵胜算又失两成,攻楚之事,就只在五五之数,奴才以为我大清不用冒这样的风险。不如先伐十拿九稳的蜀地,而奴才在江南先把逆匪剿灭,再将已经废弃的水师练起来,等打下蜀地之后,再三面攻楚,则我大清兵必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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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训练新卒
自隆武朝廷迁入广州之后,加上清兵进驻福建,广南之地就成了新的抗清中心,许多心怀汉室的士绅义士,朝廷退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也陆陆续续渡海而来。
与逃来的宗藩不同,他们抛家舍业,到了广南又没有生计,而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显然又照顾不到他们,他们就只能聚集在城外,形成了一个汇集数千人的棚户区。
古代百姓,地在哪儿,人就在哪儿,所以愿意随着朝廷从北地一路退到广南的多是士人,或者是富贵人家。
他们大多不会种地,也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不过好在广州商业发达,需要大批识文断字的文人,来充当账房,书吏。
在者眼下五忠军大举进入广州,而其中顺军系家眷多以丧失,一些人便将家中女子嫁与五忠军的将士,从而获得军属的待遇。
临近新年,广州城内家家户户都忙碌地杀鸡宰羊,棚户区里的人们也在进行张罗,清洗衣物。
这时在一个破乱的院子里,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一手撑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挽着一筐衣物,准备到院子里晾晒,却见她丈夫牵着一支羊,扛着一袋米兴冲冲地回来,女人笑道:“相公,店里发年钱了么?”
男子是个生员,叫周文琦,北直隶人氏,祖上有人中过进士,是昌平一带的望族,他妻子梁士则是昌平知县的小女儿。
清军入关后,强令汉族剃发易服,当地汉族居民纷纷揭竿而起,多尔衮在北直隶三河、昌平、良乡等地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屠城,史称畿南之屠。
周士琦的丈人以及父兄多死于此次屠杀之中,之后满洲贵族跑马圈地,他家族土地尽数被八旗侵占,一家人也被收为旗奴,他趁着看守不备,遂即与家人开始了漫长的难逃之旅。
这时周文琦将山羊拴在院子里,将大米放下,遂即说道:“娘子,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周文琦从妻子手中接过筐子,一边帮她晒衣,一边说道:“商号的事,我给辞了,我报名加入楚国公的五忠军了。”
“什么?”梁氏愣了下,手里的衣服也掉到了地上,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也不出来,忽然,她眼泪就涌了出来。
周文琦连忙把梁氏搂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从北直,到南京,再到杭州,福建,最后到现在的广南,娘子跟着我一路逃到现在。如果清兵攻下广南,那你我夫妻就只能与朝廷一道跳海。为夫不想娘子过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要亲自拿起刀枪来保护娘子和母亲的安宁。”
梁氏挣脱周文琦,哭了起来,“相公是读书人,可以考取功名,来为朝廷出力啊~当兵打仗,万一相公有个三长两短,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老母亲要怎么过活呢?”
梁氏说完,就流着眼泪快步向里屋跑去。
周文琦只能一阵手足无措,他也参加了这次科举,但是却没有考上,之后准备去国子监,又在考试中败下阵来,他见文途不行,才有了弃文从武的念头。
正在他黯然之时,一老妇人却从屋里出来,他连忙迎上去,扶着老妇人,唤道:“母亲~”
老妇人点点头,让他扶到院子里座下,““儿啊~你的志向母亲理解,你就放心去吧!母亲会好好劝你娘子,你不必为家里担心,只是上了战场,不要只想着能为你父兄报仇,千万记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平安归来。”
招募新兵之事,王彦没有想到如此顺利,他原本以为至少需要半年时间,甚至要跑去广西、贵州一带募集,但在短短两个多月之间,五万人马就已经幕齐。
王彦想了想,这可能是得益于他的募兵政策,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清兵入寇,大肆杀戮抢劫,使广南人感到了危机。
世间的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清兵攻入广南,造成了百姓大量伤亡,但也打破广南之地原有的格局。
现在清兵就向悬在广南人头顶的一把利剑,加之王彦授意民间的说书唱词之人,大肆宣传清兵的残暴,让苏昆生、李香君编排《江阴八十日记》,《昆山记》等戏剧,让广南人紧绷了精神,对于朝廷为抗清而进行的改革,多持支持的态度。
新兵既然以经招齐,王彦遂即命令戴之藩,王士等人主持初步训练,三月之后,在将新兵补充到各军之中。
为了控制军队,五忠军各镇主将,并没有发饷招兵之权,各部缺损,都由王彦进行补充。
对于驻扎在湖南的忠至镇,王彦则调谢旷离开后勇军,主持湖南募兵训练之事。
新兵营设在广州西郊,靠近珠江,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大军营,足有数千顶大帐,五万新卒士入驻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从五忠军各部抽调过来的老卒,也有五千之众,进驻营地。
此外邝露的武院也进入营地,与五千老卒以旧带新的任务不同,他的任务则是培养军官。
眼下五万新卒,十人一小旗,五十人为一总旗,分成一千个小方阵,因为只是初级训练,完成之后就送往各镇,所以不设更高的编制。
新兵们领了步甲、军服、兵器和军毯,并分配了营帐,便各自回到帐中。
新兵的营帐很大,五十人住在一顶营帐内,可以更好的培养出袍泽之情,方便进行训练。
虽然都是新兵,但戴之藩练起来,却完全按照老卒的标准来训练,条件十分艰苦,士卒们兴奋没有一天,就被老兵们整的倒头就睡。
周文琦整理了一下被子,刚要睡下,帐帘忽然掀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走进来一名身穿绯袍,腰缠玉带的一品大员,他的身后则跟着几名身穿山纹甲的军官。
他见白天凶神恶煞的给他们训话的主将戴之藩,恭敬的站在绯袍大员之后,又见那脸上标志性的伤疤,于是连忙行礼,“拜见楚国公。”
王彦微微惊奇,挥了挥手,意识他不必多礼,又看了看,帐内已经睡下的诸多士卒,便又退了出去。
“广南的气候虽然不向江南和北地,但眼下毕竟是冬季,缺少的被子,要尽快补齐。”王彦边走边说道。
黎遂球点点头,“国公,被服之事倒好解决,关键是衣甲和兵器,缺额实在太大,而且生铁也不足了。”
“原本以为要半年时间,才能招满五万之数,没想到不到两月就满额了,兵器、衣甲做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王彦思考道:“本督命人与几家商号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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