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觉罗。满达海的帅旗。在旗帜之后,又是大片的枪林,以及步弓手。
清军主将满达海,大约三十多岁,是代善的第七子,身材中等,长一张宽脸膛,重眉深目,杀气极重,他跟随皇太极围攻锦州,清军入关之后,又跟随英亲王阿济格,讨伐李自成,屡立战功,是满清皇族里面又一员大将。
这次进攻广东,因为博洛要坐镇福州,所以由他督帅汉军诸部前来,不过他虽然是主帅,但这次作战的主力,却不是八旗兵,而是李成栋、佟养甲部绿营,以及新投的郑氏之兵。
八旗兵在福建、广东实在吃不开,所以这次只来了两千白甲八旗,此外就是李成栋一万人马,佟养甲八千人,剩下就是郑部施福、习洪山等部近三万人,合起来五万众。
清兵从福建进入广东,以李成栋为开道先锋,他们先攻潮州,再下揭阳,发现粤东十分空虚后,立刻加快速度进占惠州,而后向广州猛扑而来。
一路上,清兵已经抢的盆满钵满,但却依然不曾满足,他们的目标是设有广南市舶司的广州。
满达海远远看见了广州,他一摆手,军队停了下来,他注视广州城片刻,不由冷冷哼了一声,“不识时务,苏观生也敢阻挡大清天兵,也好,本帅就屠了此城在两广立威!”
一众清兵听到屠城,立马兽性发作,发出漫天的呼喊之声,气势铺天盖地,压的广州守军一片黯然。
而就在这时,广州城墙上,居然也忽然传来一声声呼喊,声音从城内开始,慢慢向城上蔓延,却是唐王殿下,以监国之仪仗,从府中出来,然后蹬上城墙,绕城巡视。
“殿下,千岁,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城上士卒看见监国仪仗,顿时举起手中长矛、战刀、鸟统,大声的欢呼起来,一个个顿时眼眶发红,充满了力量。
宋时,辽兵南下,真宗准备南逃,但却被寇准逼着御驾亲征,真宗才至澶州,他登上澶州北城门楼以示督战,“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辽军听了呼喊声纷纷大惊,加之辽将萧挞览被射杀,遂即达成澶渊之盟。
刘顺看见满城士卒呐喊,就连城中百姓也加入其中,心中遂即安定,守住广州的希望,至少有了五成,剩下就看援军什么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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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挫敌锐气
满达海听见城头的呼喊之声,微微一愣,遂即颇为不耻的发出一声冷哼,“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今日就让尔等南蛮见识我大清兵的厉害。”满达海遂即回头令道:“和托将军,先以骑射射之!”
“喳!”
和托也是王彦的老对手,当年在青州就差点要了王彦的性命,刘顺也认识这员满洲大将,知道他是康喀勒从兄之子,顺治元年,以噶布什贤甲喇章京从入关,破李自成潼关,移兵下江宁,复从贝勒博洛征浙江,破大明越国公方国安等于杭州,是一员不好惹的猛将。
和托领命,他当即转身上马,奔入骑兵之中,这时鼓声一变,两千白甲八旗,便在他身后聚拢起来,列成矢阵,他一挥战刀,便大喝一声,“跟我走!”两千铁骑跟随着大将和托向十里外的广州城奔去,骑兵声势浩大,二千铁骑如滚滚洪流向城池杀去,巨大的马蹄声俨如闷雷一般在大地上回荡,铺天盖地的尘土将天空也遮蔽了。
中原少马,更不要说广南之地,历史上郑成功多次失败,都是吃了没有骑兵的亏,眼下城下虽然只有两千八旗,但营造出来的声势,却足以超过近万步军。
骑兵威慑,这是满洲人一贯的作战方法,不管是攻城还是野战,首先用铁骑造成巨大声势来震慑对方,再配合以精湛的骑射,使敌人感到胆寒。
广南之人很少看见这样的场面,满洲骑兵手执弓箭,相貌凶神恶煞,使得城上守军在视觉上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不过撤入城中的忠武营对于清兵骑兵却已经习惯,他们在粤东与清兵交手两次,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却不再如刚刚见到骑兵时那么惊慌了。
“哼~”刘顺看着奔来的骑兵,目光不禁一冷,“真是欺我太深,不知我刘泼皮的名号耶!来人,将佛郎机炮抬过来!”
一众明军闻语,立马将小佛郎机集中起来,又有大队步弓手和鸟统手蹬上城头防御,刘顺以高击下,绝对能让清兵大吃一惊。
这时两千铁骑距离城池越来越近,他们在将要靠近护城河时,纷纷弯弓搭箭,只等骑兵完成转向之后,便要抛出一片箭雨,可就在这时,城上一名葡萄牙人,却忽然发出号令,“tiro~”
王彦上次在澳门购炮之后,见西夷火器甚为精良,操演打炮命中极高,就连陈于阶也大加赞叹,王彦遂即以委托耶稣会的传教士伯应理为他招募一批西夷人才,来训练炮队。王彦带人湖广的军队没有接受训练,但广州城内却有四十多名葡萄牙人,在为明军效命。
早在神宗年间,大明就开始与葡萄牙接触,到天启末年,已经有葡萄牙人为明军服务,崇祯年间甚至招募了一支短暂的葡萄牙雇佣军,所以明朝与清朝在对外思想上,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满清几百年的抹杀,我们已经不能知道明朝的具体面貌,但透过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天差地别,也正是这些差别,将中华带入了近代的黑暗。
有些人再怎么吹嘘清朝,也不能无视一个事实,自明之前中华一直领先于世界,只此一点,就可以说明,满清对于中华基本没啥进步的贡献。
清兵以和托为箭头,由冲城改变为绕城,奔在最前面的数百骑兵纷纷马头一转,靠着护城河继续狂奔。
可就在他们奔出数十步后,城上的明军炮手,在葡萄牙人的指挥下,忽然发炮,二十多门小佛朗机同时开火,明军鸟统与弓箭,也齐齐射下来,奔在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顿时忽然一声悲嘶,散弹瞬间就将清兵连人带马,打成了筛子。
明军炮弹分为三种,实心弹、散弹、开花弹。
实心弹顾名思义,内部没有火药,由铁、铅铸造,主要用于攻城洞穿城墙工事,射程远,但是对人员杀伤力不大。
霰弹则由数斤铅铁小丸构成,也有装填碎石的,射击时一打一大片,以杀伤人员为主,但是霰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射程近,有效杀伤约在百丈之内。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明军才将清军放到护城河边,才开始开火。
开花弹则比较麻烦,内部装有火药,因其炸开时弹片四射,犹如花朵绽放而得名。中国自南宋未期就出现了铁壳开花弹,其改进型曾被元军用于征讨日本之役。炮射开花弹在明代中后期得到广泛应用,如宁锦大捷,就是使用这种炮弹,但这种开花弹的威力,其实十分有限,而且制造艰难。
“tiro~”
一声声炮响,从城头传来,火炮发射的硝烟,在城上蔓延。城下狂奔的战马践踏着摔倒的骑兵,士兵顿时血肉模糊,惨叫声一片,和托见此心里大惊,他见城头以准备充分,不敢好勇斗狠,匆匆发出一箭,便再次调转马头,带着骑兵折返回去。
明朝的军队火器配置的比例十分高,但那是九边,辽镇等精锐之兵,自左镇与江北四镇投降之后,剩下的兵马,除了郑氏的装备好一点,其它要么是长期疏于战阵的维持地方的散漫之兵,要么是新募之兵,或者是自发组建的义兵。
火器是个技术活,两京失陷,南明能造火器的作坊和工匠已经不多,义军们别说鸟统,能有刀有箭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南明在与清廷做战的时候,装备上实际处于弱势。
曾经的半火器军队,大部分都退回到了冷兵器时代,就说博洛所带领的这支清兵,最大的一战就是扫灭浙东,但他们的对手却只是在方国安、王之仁的两三万人的基础上扩充而来的十多万新兵。
浙东一隅,想要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凑出十多万人的装备,显然不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清兵开始蔑视南明的军队,而完全忘记了他打了二十多年还是只能被挡在关外,要是没李自成帮忙,一辈子也别想入关。
八旗没有想到,广州城上有那么多火器,炮火轰乱了清兵的队形,但八旗兵也确实精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然向城上抛射了一片箭雨,射死射伤了数十名明军。
这一次冲击,完全没有起到威慑守军的作用,反到是丢下了近百尸体,便仓皇而退,实足的虎头蛇尾,让满达海脸上不禁有些难堪,一旁的佟养甲连忙给他找台阶道:“大帅,南蛮不敢野战,仅凭火器之利,不如先驻营,等辎重和红夷大炮运到之后一并攻城。”
满达海看见城上准备充分,知道硬攻并不讨好,于是借坡下驴,不在提什么大清勇士,点点头道:“嗯,本帅就让他们多活两天,传令,后退五里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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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城上激战
自第一日城下稍微试探之后,清军便没有再次攻城,必竟他们并不赶时间,满达海除了派人四处劫掠,抓了些百姓来打造攻城器械,抢了一些粮草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作。
不过,他派往粤西打粮的部队,却被广东水师打的大败,使他再也不敢派兵越过珠江。
满达海很快就知晓了水师主将的消息,于是让施福写信招降,但被施琅拒绝。
见此满达海只得老老实实的等候辎重和火炮运过来,这一等就是四天时间。
清兵这次攻城辎重来源于郑之龙的多年的战争储备,那老贼一心想做福建王,却不想一山还比一山高,他以狡诈著称,但清廷显然更不要脸。
郑之龙自以为拥有强大的水师,而满族擅长骑射,缺乏水上作战的能力,必然向大明皇帝一样看好他,他集结兵力于安平城,准备和清廷讲条件,博洛进入福州之后,则投其所好,对他好言安抚,许以厚爵。
郑芝龙信以为真,带领五百人马前往福州赴宴,博洛作出一副久仰的样子,对他大加赞赏,还折箭为誓,必以闽粤相托,可是满洲蛮夷,又有什么信义可言,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郑芝龙算计了一辈子,却没想到最后居然败在博洛手里,他在福州大宴三日之后,清兵却忽然发乱,将他软禁起来。
这时郑之龙才想起郑成功劝他的话语,“夫虎不能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其威,脱渊则登时困杀,吾父当三思而后行。”
郑芝龙一时大意,为清兵所困,只得对博洛言听计从,写下书信为清廷招抚旧部,大部分郑氏部将因此降清,但也有一些人心怀警惕,如郑氏旁系势力,郑彩,郑联,扬耿等人,开始倒向鲁藩。
清廷拿着郑芝龙的书信,四处招降,又派兵突袭了郑氏老巢安平城,郑成功生母田川氏被清兵侮辱后自杀,郑氏二十余年经营之基业,财物统统归清廷所有。
这次运来的辎重,不仅有二十门红夷大炮,还有大量的云梯、攻城梯、巢车、攻城槌等重型攻城武器。次日天刚亮,清兵大营内的战鼓声,使广州城上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刘顺注视着清兵大营内的军队调动,有大批清兵正从营房出来,开始慢慢的在营中集结。
自从清军兵临城下,刘顺便没有下过城楼,吃住都在城楼之上。
虽然王彦带走了粤地精锐,但他的忠武营中,必竟还有上千人的扬州老卒,这些人都是参与了扬州之战的精锐,对于守城有着丰富的经验。
刘顺本来不必那么担心,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独挡一面,所以想镇定也有些难,这时他走到城墙边,便回头喝令:“击鼓备战!”城楼上明军的战鼓声也轰隆隆敲响了,近万忠武营的士卒,在城墙上迅速部署,两万从未参加过大战的府兵,也进入了各自的位子。清军在城下备战了五日时间,城上的明军也做了多次演练,不像很多城池没有火炮防御,也没有器械,只能靠人肉博命,广州城内有充足的准备。
在激昂的鼓声中,三万明军枕戈以待,刘顺心中生出一股豪情。
一个时辰之后,清兵在营外慢慢列好了阵形,降将施福、洪习山骑马飞奔而来,两人翻身下马,走到满达海面前单膝跪下道:“大帅!”?“今天你二人各领一万军队攻城,先破广州者,许他随八旗兵一起,先抢三日!”“喳~卑职定然攻破广州。”两人行一礼,遂即分头回去准备,满达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淡定,虽然之前他在城下丢了一点面子,但大清兵从浙江杀入福建,再到广东,一路顺风顺水,连向样的抵抗都没有,所以他根本没将广州放在眼里。
这时他在马上懒洋洋的一挥手,“击鼓攻城!”?‘咚!咚!咚!’
“轰隆~轰隆~”
战鼓与清军的红夷大炮同时响起,一枚枚实心弹砸的城头碎石飞溅,每枚炮弹都能在城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坑,将城墙砸得凹陷。
城下,云梯、巢车、混杂在大军中,两万大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铺满了广州城郊。随着战鼓声响起,郑氏降兵便发动了第一次大规模进攻,两万大军俨如黑色的潮水向广州城滚滚涌来,一百架云梯和五十部巢车,以及攻城锤夹杂在其中,全力以赴的杀过来。
郑氏降兵高举盾牌,前面的手执长矛和战刀,士气高昂,后面是一万弓箭手,统手,他们负责掩护,在‘咚!咚!咚!’震荡人心的鼓声和“轰隆”的炮声中,他们黑压压地列队向广州东城进发。一架架云梯和巢车,在马匹的拉拽和士卒的推动下,在人群中缓缓而行,在每一架云梯和巢车后面跟着数百士卒,伴随着一浪一浪的喊杀声,郑氏降军如波浪般起伏,声势浩大。
大明朝的又一支精锐之兵,反戈一击,自此南明除了王彦、何腾蛟还握有成建制的大兵团之外,再无可以依靠能与清廷会战的大兵。
“tiro”
这时清军进入射程,东城的近百门各种火炮,顿时一起开火,百每炮弹砸过来,一打就是一条直线,被砸的人立马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
一辆巢车被几枚炮弹连续击中,巢车顿时垮塌,木块乱飞,巢车轰然散架,又一架云梯被击中,梯子砸断,木板被洞穿,已经失去做用,被清兵舍弃,留在了原地。
广州城的炮火,比清兵想向的要猛烈得多,因为郑芝龙钱粮充足,所以郑氏降兵在明军中装备最好,但郑芝龙一直保存实力,所以他们并没有经历恶战,炮弹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郑氏降兵士气下降,又有不少郑氏降兵调头就跑,但负责督战的和托立马一箭将逃兵射杀,数千八旗同时放箭,不仅逃跑的士卒,就连走在后面的也被射杀。
郑氏降兵见此,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锋,而随着清军接近城墙,双方立马爆发出激烈的对射,城上箭矢如雨,统声响作一片,城下则举盾还击,双方箭如密雨,城上城下连连有人惨叫着中箭。
这时又有大队郑军降兵,在护城河上搭设木板,但稍有不慎,立马跌入河中,被削尖了的木桩插死,血水染红一片。城墙上明军炮队,注视着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