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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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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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彦生于南方大族,曾也随族兄四处游历,多少见过这般繁华景象,但刘顺与钱一枫却第一次看见如此繁华之景,顿时两人便激动不已。

    天色以黑,王彦也不知左懋第府邸位于何处,便让刘顺先找间客栈住下,然后便带着二人于城中转悠,了解一下南京的风土人情。

    待走得乏了,王彦便选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楼,来犒劳一下这两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说来也是可怜,自从他们跟随王彦以来,便是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得了泗州这么个安稳的驻地,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又被王彦拉了出来。

    小半年来,两人不要说大鱼大肉,干的都比希的少,这次来到南京,自然要补回来一些。

    三人寻了一间名叫山海楼的酒楼,进去便见里面几乎坐满了食客,一个个小斯端着一盘盘酒菜,穿行在食客之间,香味蔓延,让人食欲大增。

    王彦这次来南京,手中并未带多少银钱,他的收入除了军饷,便几乎没有了其他来源,要不是睢州一战,他斩杀许定国有功,得了兴平伯府的赏赐,恐怕这次南京之行,他们连驻店都成了大问题。

    想着手中只有四十多两银子,王彦便没有上二楼包间,直接在小斯的带领下,来到窗边的空桌坐下。

    当下他们便点了两只板鸭、一份炖生敲,几个小菜,几笼小笼包,在三人面前摆满了满满一桌。

    以前刘顺与钱一枫吃饭,就图一个字,“饱!”

    那是什么填肚子,什么经得住饿,就吃什么,从来不要求什么好吃,什么美味。

    现在面对一桌美食,那真是能吃出一脸眼泪,王彦见他们吃相奔放,引来临桌之人频频侧目,心里即是心酸,又是好笑。“刘顺吃相难看就算了,子允可是读书人,怎么能跟他学咧。”

    听到王彦调笑自己吃相难看,刘顺也不反驳,一手抓一只肥的流油的鸭腿,一手往嘴里塞着包子,只是边吃边呵呵傻笑。

    “公子有所不知,以我的才学,秀才已是极致,若能用区区功名,换得日日美食,我情愿与刘顺一般,做个无赖。”钱一枫手上动作也不停歇,根本不在意自身形象,反而颇为得意的道。

    这钱一枫之前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整天在军中讲圣人之道,烦的刘顺等人实在受不了,便合伙揍了他一顿,没想到自此之后,他便一改本来面貌,越来越像个兵痞无赖。

    刘顺听了,却不高兴的道:“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怎么就能带上我,还借机骂我无赖哩!”王彦心中担心的事情太多,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见二人边吃边闹,心情不禁好上一点。

    待三人将一桌美食消灭干净,王彦就打算返回客栈歇息,可这是刘顺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出了酒楼,三人来到大街上,天已经黑下来,可行人却不见减少,街道上车水马龙,两侧则灯火通明,真乃火树银花不夜天也!

    “公子这就回么?”刘顺显然没见过着样的夜景,见王彦带着他们往客栈走,有些不舍的道。

    “瞧你这点出息,要是到了秦淮河边,那还得了,怕是连脚都迈不动了!”钱一枫颇为不耻的道。“公子您别理这土帽子。”

    “说得好像你走得动一样!”刘顺不甘示弱道:“话说你去过秦淮河么?怕是连秦淮河畔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你知道什么,我可是读书人,这世间的一切书上都有记载,读书人可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钱一枫不理刘顺的嘲讽,反而自得道:“你听说过秦淮八艳么?知道陈圆圆么?”

    听了钱一枫之言,刘顺不由得愣住了,顿时便来了兴趣。“哎呀,你还真知道啊!快给我说道说道。”

    “好了,你们别闹了!”王彦见两人越来越离谱,连忙说道:“你别听子允胡说,八艳早就有主,且多与人为妾矣!不说她们现在已经不在秦淮河畔,就算还在,你没有白银万两,没有惊世才学,也是不得一见。”

    对于八艳之名,王彦也常常听人提起,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为人所乐道。

    刘顺听了王彦所说,不由得一阵遗憾。

    看时间还早,又见两人可惜的模样,王彦便决定带着他们去那秦淮河畔走走,免得二人心痒难耐。

    南京六朝古都,铸就了秦淮河的繁华。

    十里秦淮是南京繁华所在,一水相隔分别是南方地区会试的总考场江南贡院,另一畔则是南部教坊名伎聚集之地,著名旧院、珠市皆在于此,河面上则是一艘艘花船。

    王彦领着刘顺、钱一枫往城西而去,不多时以到了秦淮河畔。

    同城内相比,秦淮河的繁华让王彦也不禁惊叹,一盏盏花灯,几乎要照亮河的两岸。

    河中停泊的花船上,丝竹之声不觉于耳,优美婉转的歌声,使人如痴如醉。

    船上士子文人,吟诗作乐,放荡不羁,一副盛世景象,如不是王彦等人从江北而来,看着一派繁华之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天下已经糜烂,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南方诸公身处于此等纸醉金迷之地,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哪里还管的了什么胡骑南下,什么衣冠南渡哩。

    王彦见此情此景,心里不由得一阵黯然。

    刘顺与钱一枫感受到王彦情绪的低落,当下也不在胡闹,而是默默的随着王彦,一步步的走在河边。

    不觉间,三人便来到一幢楼台之下,一股凄美婉转的歌声,从其中传来。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第25章 大名士,复社子龙

    歌声从楼台内传出,王彦情不自禁的驻足下来,他静静站在院墙之外,一曲歌罢,才微微回过神来。

    “这就是公子所著的梁祝么?”钱一枫毕竟是个秀才,对王彦之前的事迹多有耳闻。“凄美婉转,余音绕梁,我不能忘也!”

    “什么?”刘顺惊讶道:“这是公子写的词曲?”

    王彦在忠义营中与士卒同吃同住,连训练也在一起,这让刘顺慢慢忘记了他的举人老爷的身份,忘记了他曾是名扬京师的大才子。

    那歌声让刘顺如痴如醉,他虽然不通音律,但其包涵的情感,他一样能够感觉出来,心中满的震撼,对王彦无比崇拜。

    王彦也没有想到,这首梁祝尽然已经传到南京,也没有想到能有人,将着段化蝶唱的如此之好。

    这与他当初在北京时,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不仅是因为歌者的吴侬软语,让人觉得更加动情,而是词曲中的情感,那种凄美和对爱恋至死不渝的坚持,都被唱了出来。

    若是有机会,王彦到是很想见见这位大家,可惜他心中之事太多,听罢,也就算了。

    这时见刘顺与钱一枫二人还在那里惊叹,一副意犹未的样子,王彦不由得摇了摇头,往回走去。

    秦淮河畔人来人往,王彦却不知刘顺与钱一枫的感叹,正好落入了一旁的一中年男子和一十三四岁的少年耳中。

    两人也都是一身文人打扮,被歌声吸引便驻足下来。那少年听了刘顺与钱一枫的惊叹,眼睛不由一亮,指着王彦三人,与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起来。

    这时见王彦离开,刘顺与钱一枫只得一脸不舍的跟上,似乎要不了多久,歌声又会响起一般。

    那少年见三人离开,也急忙追了上来,在王彦后面喊道:“这位兄台,请等一下。”

    王彦闻声,诧异的回过身来。

    “这位兄台,在下夏完淳!”那少年见王彦停下,连忙作揖问道:“适才听闻你们谈论院内词曲,乃是兄台所著,不知兄台可是王彦,王士衡!”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并且还知道他名讳的少年,王彦也不禁生出一丝好奇,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梁祝能传来南京,而他刚才又听见了他们的话语,一切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让小兄台见笑了,在下长沙王彦,字士衡。”当下王彦也不隐瞒,大方承认道。

    那少年闻言顿时欣喜,脸上约带得意之色的转身对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喊道:“恩师,是真的哩,真是王士衡!”

    中年男子对少年的大呼小叫感到不满,但脸上还是微笑的走了过来。“在下陈子龙,王士衡的名声,我是如雷贯耳啊!”

    陈子龙是江南有名的诗词大家,名声远播于外,王彦还在岳麓书院求学时,便已经拜读过他的大作,现在能在秦淮河边相遇,心中也十分高兴。

    “原来是大樽先生,晚生有礼了!”,对于陈子龙,王彦还是十分敬佩的,他是南京官员中,少有的清醒之人,被弘光朝征召后,连上三十余本直言国事,是难得的德才兼备的能臣。

    王彦见他师徒二人,仪表堂堂,又同为圣人门徒,就生了结交之心,当下便又指着身边二人介绍道:“这是刘顺,沧州人士,这是钱一枫,字子允,青州人。”

    当下几人便重新见礼。

    几人站在河边一番交谈,王彦才知道陈子龙因为评击朝廷不思进取,偏安江南的国策,与马士英、阮大铖交恶,被迫辞官归隐,心情郁闷,才被弟子夏完淳带来河边散心,不想与他相遇。

    夏完淳之所以对王彦如此上心,却是因为他从小矢志忠义,崇尚名节,且喜欢钻研兵事,王彦的事迹正好与之吻合,少年心中便生出了一丝崇拜。

    “去岁我看朝中邸报,青州之变后便没了士衡消息,我还一阵叹息,以为世间又少了一位仁人志士。”陈子龙感叹道:“不想士衡居然转战千里,出现在睢州,还斩杀了叛贼许定国,真乃国士也。今日能偶遇士衡,实乃一大幸事。”

    陈子龙的经历与王彦有些相似,同样郁郁不得志,多次谏言都不被采纳,如今辞去官职,心情更是难受,夏完淳本就是拉他出来散心,现在见他与王彦相谈甚欢,心里自然高兴,便立马提议道:“恩师,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同王大哥坐下畅谈,可好?”

    “我正有此意!”王彦点点头,而刘顺与钱一枫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去这媚香楼如何?”陈子龙笑着指着院内道。

    这媚香楼乃是秦淮河畔有明的青楼,八艳之一的李香君便居于此中,只不过如今她以定情江南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不在轻易见人。

    媚香楼与一般青楼也不同,其主人李贞丽仗义豪爽,又知风雅,所以客人多是文人墨客。

    身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名士,陈子龙曾也是这些风月场所的常客,而名妓也愿意与他们这些大名士交往,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名气。

    但是自从大明朝局势恶化,陈子龙忧心国事,便已经很久未出现在秦淮河边,李贞丽听闻他带着友人前来,顿时欣喜不已,放下大堂里的其他客人不顾,立时便亲自前来迎接。

    李贞丽是李香君的义母,但实际只比她大十岁,她年轻时也是名动秦淮的大名妓,如今刚好三十来岁,岁月还没夺走她的美貌,却给了她一种别样的风情。

    刘顺不是没进过青楼,可他遇见的都是小地方的庸脂俗粉,哪里见过六朝古都秦淮河畔的佳人,那李贞丽一出现,他便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她,简直惊为天人。

    王彦见他模样不由得有些尴尬,连忙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将他的目光拉了回来。

    李贞丽微笑的出来迎接,又快速了扫了眼门前的几人,心里也是纳闷,陈子龙乃是大名士,交往之人也多少士林名人,可这次带来的朋友除开王彦、钱一枫还算正常一点,怎么还带来个小娃娃,外加一个猪哥呢?

    当然她也只是心里一愣,便微笑的引着众人进门。

    王彦等人便跟随在她身后,走进了媚香楼,同别的青楼里莺莺燕燕不同,众人更像走进一座林园,小桥流水,雕廊画栋,满是雅致之气。

    从人到景致,刘顺哪里见过这样的青楼,一路上他忍不住四下张望,被王彦瞪了一眼,才收敛一点,老实走路。

    不多时,众人便被李贞丽引到了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落座下来。

    她想招来几名艺妓,陪众人吟诗作画,助助酒兴,却被陈子龙拒绝,而且因为众人都吃过晚饭,所以陈子龙便只让李贞丽叫人为他们准备一些简单的茶水和糕点。

    一旁想着见见世面的刘顺不由得大失所望,但他也只能在内心表答下自己的不满,明面上还得正襟危坐,不敢丢了王彦的面子。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李贞丽告知今晚媚香楼会有活动,到时会请众人过去,便告辞离去。

    “士衡此次来南京,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陈子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瞒先生,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情要办。”王彦点点头,约带沉重的道:“李闯兵败,清军已经进入河南,江北之地暴露于清军兵峰之下,然史阁部却未做应对之策,我心甚忧,故南来寻左懋第大人,欲求其联络朝臣,早做防御的准备。”

    “史阁部志大而才疏,可为直臣,非栋梁也!”王彦说完,夏完淳吃了块点心道。

    闻言陈子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夏完淳知道自己多嘴,妄议首辅惹恼了师父,连忙底下头去。

    陈子龙见他还算乖巧,也就没训斥他,反而接着说道:“闯为虏所败,虽可喜,实可惧也!虏未及谋我者闯在耳,今闯灭,非江南之福也!我等理应早做防备,士衡所言甚是啊!”

    “朝中诸公忙于党争,南渡立国一年,便先后引发大悲案、童妃案,最近又冒出个假太子,东林与马辅忙于内耗,恐怕王大哥找到了左大人,也独木难支啊!”夏完淳没老实一会儿,又开口接道。

    年仅十四岁的夏完淳能说出这样的话,让王彦很是惊讶,一旁的陈子龙见此只得笑了笑,显然他对这个不安分的弟子也颇为无奈,似乎年少的夏完淳经常表露出这样超于常人的智慧和才华。

    王彦也知道,他所言之语乃是事实,“吾也知朝局糜烂,然而吾等不说,难道坐等清军南下吗?”

    “士衡说的甚是,不管朝局如何,作为臣子,吾等都该尽力去做,不能逃避。”陈子龙点点头。“这一点上,我不如士衡多矣。”

    “恩师在朝中多有人脉,可以帮助王大哥多联络一些大臣,一起上奏陛下。”夏完淳又建议道。

    “理当如此!”这次陈子龙没有给他脸色,直接点头应了下来。

    “那彦就有劳先生了。”王彦连忙谢道。

    局势如此,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当下几人便商议着朝中还有哪些可靠之人,约定来日奔走,一一前去说服。

    待几人商量完对策,李贞丽又正好过来,请他们去大堂稍座。原来自从李香君不在见人后,她便培养了一位新人,今日正好是她第一次表演琴棋书画,若能得到陈子龙这样的大名士指点,必然会一举扬名十里秦淮。

第26章 表才艺,琴棋书画

    陈子龙与王彦都是心事颇重之人,因为洞察实局,在众人皆睡中独醒,欲力王狂澜却无力改变大势,心里苦闷无比。

    夏完淳人小鬼大,对于恩师陈子龙整日郁郁寡欢,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便一直想让老师能轻松一些。

    见媚香楼今日有新人出来表演,他立马便答应下来,陈子龙见此心里颇为无奈,但他也知道夏完淳是一心为他好,而且对于李贞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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