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江北督师的史可法在下达大军东归后,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王彦也终于得见这位名臣。
史可法在王彦心里是个十分矛盾的存在,他敬畏他的名声和清廉,可对其能力却又满腹非议。
史可法都督师江北已经有些时日,可实际上却一事无成,他在定策问题上犹豫不决,致使弘光乞援于武将,导致四镇坐收“定策”之功,从此尾大不掉,使朝政为军阀操纵。
适逢东林党人与马士英党争激烈之时,他身为首辅大臣,理应坐镇朝中,居中调和,可他却爱惜自身名声,不愿参与,让党争趋于恶化。
他上奏请设四镇,却毫无远图,河南、山东之地置之不理,只是想保住江南。
张岱就曾说过“以史阁部之设四镇,不设于山东、河南,乃设于南京数百里之内,此则阁部之第一失著。”
曾任商丘知县的梁以樟也曾上书史可法说:“守江非策也。公今以河南、山东为江南屏蔽,仿唐宋节度、招讨使之制,于山东设一大藩,经理全省,以图北直;于河南设一大藩,经理全省,以固山、陕,择大臣才兼文武者任之,厚集兵响,假以便宜。于济宁、归德设行在,以备巡幸,示天下不忘中原,如此克服可期。若弃二省而守江北,则形势已屈,即欲偏安,而不得矣。”
对于他人的建议,史可法也听不进去,其固执可想而知。
在江北四镇的问题上,他也昏招频出。
四镇之中,他谁也指挥不动,除了四镇自身的原因外,不得不说史可法对待四镇的策略,也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四镇因为拥立弘光有功,本就跋扈难制,史可法不设法限制也罢,居然还想出为他们划分地盘,许其自征钱粮的愚蠢之策,来换取四镇的支持。
殊不知,军队有了自己的地盘,可以自行征收钱粮后,谁还会听命于中央呢?
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时代,一群掌握地盘和军队的督军们,不就折腾了中华几十年嘛。
史可法经营江北大半年,耗费钱粮、物资无数,可却没有什么成就,毫无进展,足见他能力的平庸。
这次他在高杰军中待了一个多月,苦苦劝说,才促使高杰出兵,欲实现配合清军讨伐大顺的计划。
睢州之变高杰被杀,联虏破贼之策彻底落空,既然已经失败,史可法身为督师,就因该乘势改弦更张,放弃与满清媾和的幻想,整顿兵马,要么攻击河北,要么收拾河南,整军备战,可他却因为计划失败伤心备至,匆匆东归,坐失大好时机。
东归后,他又不对睢州之变进行总结,直到黄得功率部北来,同高杰余部剑拔弩张,将要引发内战之时,才匆匆前来安抚。
(作者认为对于史可法的誓死不降的民族气节,因该给以充分的肯定,但他的贡献却不值得过分夸张。南明二十余载,死节者,全家义死者,不计其数。史可法之所以为人追捧,我想是因为他官大,可其在弘光朝中,几乎所有的决策都是错误的,身为掌握军政大权的督臣,作者认为弘光朝快速灭亡,史可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23章 谏可法,前功尽弃
邢夫人原是李自成的小妾,替闯军管理营中账目,十分精明能干,后来因为李自成常年征战在外,便同当时管着闯军后勤的高杰生了情愫,随他叛出闯营,投靠了大明。
邢夫人不仅美貌,而且十分智慧,一直都是高杰的贤内助,史可法能说服高杰领兵西进,其中就有她一份功劳。
高杰新丧,黄得功便领兵前来,欲吞并高杰留下的军队和地盘,邢夫人知道仅凭他们孤儿寡母,不可能保住高杰留下的基业,于是便请来史可法做主。
随着黄得功大军逼近徐州,原本相互争斗的高杰部众,也意识到真真的威胁来自于外部,便暂时放弃相互间的纠葛,选择一致对外。
邢夫人便乘机将众人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徐州城兴平伯府,邢夫人同高元照坐在首位,史可法次之,剩下的便是高杰的主要部众,李本深、李成栋、胡茂祯等人,王彦与一众高部千户则分立两侧。
“史阁部,黄得功不顾妾身夫君新丧,发兵过来,欺负妾身孤儿寡母,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邢夫人掩面抽泣,让人觉得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史可法因为西征计划全盘落空,意志消沉,四十多岁的人,头上已经爬满了白丝,清瘦的脸上漏出一丝苦色。“兴平伯因我而亡,我自然会为你母子做主,黄靖南若来,我必亲往说其南归!”
史可法虽然指挥不动四镇,可必竟是明义上的督师,是大明的江北镇臣,黄得功多少要给些面子。听闻他愿意去劝说,邢夫人心里放心不少。
其实四镇中高杰部本就实力最强,高杰虽死,但手下兵马却并没有损失,只要众人一心,也不怕那黄得功前来。
只是高元照年轻,威望不足,所以邢夫人才要借助史可法,但是就算这次黄得功退了,那今后又该怎么办呢?
“妾身谢过阁部主持公道!”邢夫人站起来给史可法微微行了一礼,而后接着说道:“然妾身夫君早亡,今后兴平伯府该如何,徐州、泗州之地又该如何,阁部可有朝中旨意。”
史可法一直主张联虏破贼之策,对清庭示和,如今和平已然破灭,可他心中却没有应对之法。
“我将请奏朝廷,立元照为兴平世子。”史可法心中无策,只得安抚道:“李本深可为提督,胡茂祯为中军阁标,李成栋则为徐州总兵。诸位可各归本职,共保徐州太平。”
李成栋等人原本是要争一争高杰留下的位子,但几位统兵之间,大都势均力敌,谁也压服不了谁。
现在听闻史可法的安排,也就只得默认,当下便没提出什么异议,当然他们也不会心存什么感激,因为这本就是如今他们掌握的东西,史可法不过敲定一下名份而已。
史可法之言,也就是一切照旧,并没有新的变化,只不过将高杰死后,留下的权利分了出去。
这使得原本就担心高元照年少,无法压服众多老将的邢夫人心里十分担忧,不由得皱起眉头。
王彦站在一旁听着众人对话,观察着众人的面色,同时也考虑着眼下时局。
他忽然发现,随着高杰身死,其实为史可法提供了一次改变江北四镇佣兵自重,不尊号令的局面的时机。
如果能帮助史可法得到高杰部的支持,让他掌握高杰部五万多精兵,便可以兵势号令其它三镇,那史可法江北督师之名,立时就会名副其实。
这时同清庭何谈的可能已经断绝,史可法只能转变策略抗清,能得一镇兵马为后盾,将来清兵南下,无论是攻,还是守,计划都会容易施展很多。
这时王彦又见邢夫人一脸担忧,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顾虑,王彦心中不由得心生一策,即可帮助史可法控制大军,也可以使得高杰部众心安,继续为大明效力。
“阁部、邢夫人!”王彦得一良计,心中兴奋,当下便从一旁走到客厅中间,向座于厅上的诸人行了一礼,而后道:“末将心中有一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你是何人?”对于王彦的唐突,史可法明显不喜,当下微微皱眉道。
“此乃诛杀许的英雄,王彦,王士衡!”邢夫人对王彦的印象还不错,当下便说道:“士衡,有话尽可直说。”
许定国坏了史可法大事,史可法深恨之,听闻王彦是击破许军,诛杀许定国之人,当下也不在言语。
“末将听闻阁部膝下至今无子,何不收世子为义子,以安众军之心呢!”王彦向史可法再行一礼,道出了心中想法。
那邢夫人听了当下便是一喜,大明朝党争激烈,若无人关照,兴平伯府将来必然要受到许多掣肘,能让高元照认史可法为义父,那他母子在朝中便有了依靠,而且也能凭借史可法的身份,来压服李成栋等人。
众多高部将领听了,心里也暗觉有理。
高杰身死,使得徐州镇成为他人眼中的肥肉,众人自然不愿意,其他势力进入徐州,来抢夺他们的利益。
如今史阁部已经立高元照为世子,那他们也不好再争,内部问题解决了,可外部问题还在。
如果史阁部能成为自家主公的义父,那其它三镇必然不敢再来找他们麻烦,从而也可以保证他们的利益不被侵犯,李成栋等人恨不得立马为王彦的谋划叫好。
王彦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或多或少的赞许之色,不由得以为自己的计策得到了认可,当下心里也十分欣喜。
“本阁虽是江北督师,可迟早要从新入朝,不可与外臣相结,此事吾看不妥!不妥!”就当王彦以为得计之时,没想到史可法却推脱道。
王彦与众人闻之不由一愣!怎么看,这都是对两家都有利的大好事,难道史可法看不出,这正是他掌握兵权的最佳时机吗?
王彦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一句更让人惊掉下巴的话又从史可法嘴中说出来。
“我虽不成,但可以让元照拜在高起潜膝下为义子。”史可法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拒绝,会让高部心生芥蒂,因此想安抚道。
高起潜是谁?提督江北兵马粮饷的太监尔!
王彦闻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客厅内的诸多高部将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顿时义愤填膺。
众将跟随高杰多年,与高杰有兄弟之情,他们算是高元照的叔叔伯伯之辈,而如今高元照已经继承高杰之位,成为众人名义上的主公。
史可法自己不愿意也就算了,居然让高元照拜一太监为义父,这不是在骂所有的高部将士吗?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就因为高杰部流贼出身,你史阁部就如此瞧不起众人,一瞬间客厅内的高杰部众顿时心寒到了极点。
“啪!”的一声响,李成栋猛然起身,将桌边茶杯摔了个粉碎,而后狠狠的瞪了史可法和王彦一眼,便愤然离座,直接走出了客厅。
客厅内的其他将领也紧随其后,纷纷含怒离开。
邢夫人听了,也面如寒霜,不发一言。
原本有些拥挤的客厅,瞬间就只剩下邢夫人、高元照、史可法和王彦四人。
王彦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结果,史可法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得罪了高杰部众,而原本已经慢慢融入高杰军的王彦,也连带着被高部憎恨,他心里不由得一声长叹。
高杰诸将的愤然离去,也让史可法察觉到自己失言,但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在留下去也没有意义,便起身告辞。
邢夫人本来对史可法十分敬重,可现在却连送也不愿意一送,漠然带着高元照回到里屋。
不多日,黄得功大军已经至徐州,史可法劝之,他却不予理会,可是如今高部已经立高元照为主,高军合成一团,几番争斗,黄得功都没占到便宜,知道吞并徐州不易,便领兵南归。
一场风波平静下来,史可法已经心灰意冷,高杰部众对史可法态度的转变,使他无法再待在徐州,王彦便带兵护送他南下宿迁。
王彦见史可法一意南归,心里不由得十分焦急。此时曹州等地上有义军坚持抗清,山东河南心向大明的士大夫也大有人在,加之清军主力尽在陕西,大明完全可以有所作为啊!
二月间,王彦同史可法到达宿迁,可史可法却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执意要回扬州,王彦心里大急,不由得开口劝道:“阁部可渡河复山东!”
史可法不听。
王彦再劝:“那可西征复河南!”
史可法又不听。
王彦只得退而求其次,“阁部莫要急于南归,可稍留徐州为河北望。”
史可法又不听,以退保扬州为上策,匆匆南行。
宿迁城外,看着史可法南归的队伍,慢慢消失在天际,王彦顿感一阵心寒。
“左右有言使公惧,拔营退走扬州去。两河义士雄心灰,哭泣攀辕公不驻!”
第24章 来南京,夜行秦淮
自从甲申国难,王彦逃出京师,便听从刘理顺之言,速速南归,欲重整旧河山。
王彦心中也坚信,只要到达还在大明控制下的南方,一切都会好转。
南逃的过程中,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经历了青州之败,又被清军一路追杀,可是每当他感到绝望之时,他都会想起只要逃到南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所以王彦转战千里,冲破清军的围堵,来到了大明控制下的土地。
王彦以为他真的会如同老师称赞的那样,成为辅国之才,王彦以为他真的能一展胸中所长,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能与南方诸公一起,将满清赶出关外,光复旧河山。
如今他以身处南方,可事情的发展却使他大失所望,几次谏言,都不被史可法所采纳,而且南方诸公也没有收复河山的意思,这与他心中所想南辕北辙。
赵应元这个军阀不可靠,史阁部也指望不上,他自己又力量弱小,要如此才能改变时局呢?
在送走史可法后,王彦失魂落魄的返回徐州。
因为高元照拜史可法为义父不成,反被羞辱,徐州诸将对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有好脸色看。
忠义营在徐州待不下去,便移兵城外,在大河边扎下营塞。好在邢夫人通情达理,知道王彦也是好心,没有加以为难,粮草和军饷都没有克扣,让王彦得以占时安定下来。
不久后,睢州之战的封赏也传达下来,王彦升为五品泗州守备,领德武将军,忠义营也从徐州调往泗州。
临行前,王彦又去拜会李成栋,希望提醒他防备清兵南下,可李成栋却态度冷淡,王彦无奈只得作罢。
大军进驻泗州后,王彦收编了原来镇守泗州的千户李泰祯,忠义营从一千人扩充到了两千二百来人。
多次抗击清军的机会被轻易放弃,多次柬言不被采纳,让王彦非常渴望能够掌握一只强大的武力,因此对于忠义营便十分看中。
来到泗州后,他再次打起精神,一边操练兵马,一边等待朝廷的指示,可是时间一晃已经进入二月中旬,却没有一条军令传来,他不由得就有些焦急起来。
这时清军已完全控制陕西,李自成被一路追至河南西南的邓州一带,而多铎部清兵已经进入河南。
清兵随时可能南下,而史阁部自归扬州后,却没有军令传来,该如何应对清兵,诸将之间该如何配合,全然没有指示。
时间流逝,王彦越是焦急,他无法安心待在泗州,便将军务交给王威同李泰祯打理,而他则带着刘顺、钱一枫等人,赶往南京,欲求见左懋第,言明局势之急切。
王彦等人快马南行,几日间便渡江到了南京。
同江北之地民生凋零不同,江南之地一直未曾遭受兵祸,是以完全是两幅场景。
王彦入城时,天以将黑,但城中却人声鼎沸,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家家酒楼与客栈分立两侧,好一派繁华的景象。
如果不是王彦等人,从北方而来,见此场景,真要以为又一个盛世已经到来。
自崇祯朝以来,北方诸地,农民起义不断,加之建奴不断入,经济民生早已破败,而南方则未经战火,还是一片富足景象。
王彦生于南方大族,曾也随族兄四处游历,多少见过这般繁华景象,但刘顺与钱一枫却第一次看见如此繁华之景,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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