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这时已经气得不行,他看着傅上瑞的嘴脸,真是恨不得老拳相向,但他最后却忍了下来,一拂衣袖,便离开了偏殿。
待堵胤锡离去,何腾蛟却从偏厅后的小屋内出来,脸上略带责备的道:“禧徵怎么让他走呢?”
傅上瑞知他之意,先让何腾蛟坐下,才笑着解释道:“督师不必担心,那王彦既然让堵胤锡与我们商谈,便表示他已有服软之意。这商谈嘛~自然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下官之所以态度这么强硬,便是为了接下来能为督师谈一个好条件。”
何腾蛟闻语,微微思考,发现傅上瑞之言有理,脸色才舒缓起来。
城外,堵胤锡面色忧郁的走到帐前。
他进得帐来,发现王彦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以为是王彦知道他谈判失败,于是心里不禁有些愧疚,连忙作揖一礼:“国公,何腾蛟和傅上瑞所图甚多,谈判失败了。”
王彦闻语,见堵胤锡满脸愧疚,不禁安慰道:“此事都是何腾蛟之过,与堵抚台无关,没有谈成也没有关系,抚台不必自责。”
堵胤锡闻语,却忧心道:“可是事情终归没有解决,大军无粮,可怎么办呢?”
王彦冷冷一笑,“本督已经开出条件,做出让步,但何腾蛟却贪得无厌,那就不能怪本督了。”
堵胤锡闻语,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国公想要攻打岳州?这可万万不行呀~清兵刚退,如果岳州又发生内乱,岂不是让清军得利?”
“堵抚台不要着急~”王彦见堵胤锡十分激动,连忙先安抚道:“本督没有攻打岳州之意,但何腾蛟却是要置我七万将士于死地。”
王彦边说,边走到堵胤锡身前,将燕岱所送的信件递给他,而后愤恨道:“这是吴推官让属下冒死送来的书行,他与严大人授我之托,南下购粮,可这批钱粮却全部被何腾蛟扣押在长沙,而吴推官与严大人也被软禁起来。”
堵胤锡看完书信,也是万分恼怒,粮草是军队的命脉,何腾蛟此举实在欺人太甚。
王彦看着堵胤锡道:“堵抚台,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本督乃是朝廷国公,多少有些脸面,何腾蛟如此欺我,本督能忍,手下将士也不能忍。本督考虑朝廷大局,不与他兵戎相见,但何腾蛟此人心胸狭隘,好断无谋,绝非能主持湖广局势的大才。这湖广之地,如果任他折腾下去,最后只能是军心民心统统丢失干净。本督不才,决意推荐堵抚台来主持湖南局势,抚台以为如何?”
“这~”堵胤锡闻语,脸上不禁一阵纠结。
王彦见此加把劲道:“何腾蛟将本督的粮草尽数扣在长沙,本督已经决定率大军沿着湘水而上,占据长沙,但本督并非湖广官员,难免引起湖南官员和朝廷的误会,所以想请堵抚台以湖南巡抚的名义,接管湖南。到时候,本督将一只兵马堵在新墙河一线,将何腾蛟堵岳州,使他得一州,而失湖南,让他彻底丧失湖广的话语权。”
第253章王彦南撤长沙
何腾蛟发十万兵马来岳州抢功,长沙、辰州、衡州、永州、郴州,已及湘西的几个宣尉司,属于何腾蛟的力量便薄弱起来。
王彦早想插手湖广事务,但他毕竟没有名分,现在有堵胤锡在,他便出师有名起来。
堵胤锡听完王彦之语,心里逐渐有些明白,王彦怕是早就预料到谈判会破裂,他已经将何腾蛟的举动算计进来。
这时堵胤锡心里不禁一阵思索,他若同意王彦之言,便彻底走到何腾蛟的对面,不过何腾蛟扣下王彦的粮草,即便他不同意,想必王彦还要南下取粮,王彦与何腾蛟的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这时他不禁对王彦进兵长沙之举,提起一丝警惕,怕是他早就看上了他这个湖南巡抚的身份了。
想到此处,堵胤锡不禁一声叹息,心里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毕竟王彦与何腾蛟相比,无论是能力还是操守,都要强上太多,而且王彦的政治主张,也与他相同,两人合作能很快将湖广的乱局理清,然后专心抗清。
为朝廷,为了远在福京的天子,堵胤锡决定选择跟随王彦南下,并着手以湖南巡抚的名义,掌控湖南。
堵胤锡的决定在王彦的意料之中,但他很快发现他做错了一件事。
战场上的屡次胜利,使得王彦心气渐高,开始不将他人放在眼里。
堵胤锡能在常德与何腾蛟分庭抗礼,又能在何腾蛟已经得罪大顺余部的情况下,单骑入营,劝说李过归顺大明,其能力,其心智,又岂是随便可欺之人。
王彦明锐的感受到堵胤锡脸上流露出的一丝失望之色,他知道他有意利用他的举动,被堵胤锡察觉了,不过王彦却没有解释,毕竟他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朝廷考虑。
待堵胤锡离开营帐之后,王彦便让亲卫去招满大壮来见。
满大壮属于太仆章旷的部曲,如今太仆已经殉国,按理说王彦没有调动满大壮的权利,但他却不能看着一只拥有数百条战船的水师,落入何腾蛟手中,所以他务必要将满部拉拢过来。
大半个时辰后,满大壮来到王彦帐中,行礼拜道:“末将拜见国公。”
王彦见此,连忙起身将他扶起,微笑道:“满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本督招满将军前来,却是有件大事相商。”
满大壮闻言,连忙抱拳道:“国公有什么事情,大可直接吩咐末将,末将同手下将士,都愿唯国公马首是瞻。”
岳州城外的局势,明军诸部将领都是一目了然,王彦与何腾蛟相争,必然要决个胜负出来,满大壮自然知道已经到了站队的关键时刻。
若是以前,满大壮肯定会选择站在何腾蛟一边,但这几个月以来,他跟随王彦与清兵做战,原本令他畏之如虎的清兵,居然也在他手上数次吃瘪,使他身上多了一股傲气,也知道了王彦的厉害。
如今清兵都已经不被满大壮看在眼里,何况是岳州城内的土鸡瓦狗,在他看来,何腾蛟与王彦作对,根本就是老寿星上吊,闲自己命长。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满大壮心里,他已经与一般明军不同,自然不会走回头路,再与何腾蛟手下的土鸡瓦狗混在一起,所以他果断的选择了站在王彦身后。
这时王彦见满大壮表态,心里十分高兴,遂即道:“满将军之心,本督以知,今日唤满将军来,便是有一事相托。”
“敢不从命~”满大壮闻言,肃然抱拳道。
王彦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满大壮拉到帐内悬挂的湖广地图旁,指着地图道:“本督欲会同堵抚台挥师南下,占据长沙,从而经略三湘之地,但何腾蛟十万兵马屯于岳州却是个麻烦,本督想让满将军率领麾下战船,封锁新墙河一线,将何腾蛟堵在岳州,使其不能南下,不知满将军能否接下这个重任?”
满大壮听了王彦之语,心里立马就是一阵赞叹,“何督师想要抢夺楚国公的功劳,可楚国公转手就要夺下三湘之地,占据何腾蛟经营日久的老巢,以一城换五府、二司、一卫之地,何督师必然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时满大壮心里不禁庆幸自己选对了队伍,不过以他手下那点兵马,想要堵住何腾蛟部十万众,却显然不太可能。
王彦看其脸色,遂即笑道:“满将军不必担心,除了将军麾下兵马之外,本督再给你补上三千人马,另外李将军的忠贞军也会驻守在新墙河南岸。”
满大壮只有两千人,现在王彦要给他凑足五千之众,使他立马喜道:“末将定然不负国公之托。”
“很好,本督会表奏满将军为湖南水师总兵官,再发三月之饷,另外之前的功劳,也一并奖赏。”王彦又拍了拍满大壮的肩膀道:“好了,满将军先退下吧~”
满大壮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行了一礼,才恭敬的退出大帐。
将满大壮的水师握在手中之后,王彦便开始处理拔营之事,首先他便从被缴械的一万何部官军之中,挑选三千余人补充的到满大壮军中,然后又挑选了两千多人补充到后勇军,剩下的歪瓜裂枣,便直接遣散。
次日,岳州城内,何腾蛟与傅上瑞稳坐钓鱼台,以他们的观察,王彦军中的料草已经不多,全靠几千匹死马支撑,最多四天之内,粮草就会告急,所以他们耐心等待王彦再次派人来进行谈判。
清晨何腾蛟与傅上瑞先后从衙内起来,一名明军将校便急急忙忙的闯进衙内,他在远处看见在院内活动的何腾蛟,立马急步上前,单膝跪地道:“督师~不好了,楚国公撤兵南去矣~”
何腾蛟闻语,一时间没有明白,心想,“难道王彦气不过,决定离开楚地,负气返回广东?不对呀~他没有粮草怎么回广东?”
何腾蛟正纳闷之间,忽然脑中蹦出一个念头,他顿时脸色一白,口中惊呼道:“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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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北扫襄阳南收辰衡
何腾蛟将主力带到岳州,长沙城中无比空虚,只有裨将龙见明领着两千老弱把守,王彦兵马一至,堵胤锡以湖南巡抚的名义,便让其打开了城门。
王彦五万余人马,立马拥入城中。
在武昌失陷之后,长沙就成了湖广之地的中心,各府的钱粮,都要转运到长沙城来进行储存。
王彦一入长沙,首先将吴晋锡与严起恒解救出来,并找到了被何腾蛟扣押的四十万担粮草,他立马让人先解压二十万担,分别往荆州和新墙河各十万担,
大军进城之后,长沙城内的粮库和府库也被王彦派遣兵马驻守,何腾蛟一年来所搜刮的粮草和赋税都落到了王彦的掌控之中。
如今清兵已经退回武昌,岳州又有何腾蛟十万人马,王彦也不用担心勒克德浑,再次进犯。
这几个月来大战连连,清军前前后后战死六万多人,其中满、蒙、汉三族八旗兵,便死了三万多人,绿营也被斩杀三万以上,除此之外,还有被杀散逃亡的绿营兵,恐怕也有数万之众,清军在湖广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只能龟缩在武昌一带。
王彦来到长沙,大军终于安稳下来,于是之前的战功就必须奖赏,他早以写下奏折报往福京,但以隆武朝廷的财政状况,除了能封些官爵之外,肯定半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军队的战力,在于赏罚分明,所以朝廷给不出银饷,那他就必须自己筹措。
原本王彦担心手中深下的六十万两白银不够奖赏,但长沙府库内的八十万两存银,却使他暂时不用为银钱担心。
王彦定的奖赏,八旗人头一枚十两,绿营人头一枚五两,加上军官人头加成,六万斩获,一下便花掉五十万两,再加上高一功部、满大壮部、后勇营补发的军饷,立马又花掉十万两。
王彦这次没有动用自己手中的银钱,而是花的长沙府库的存银,他大军在湖广作战,饷银理当由湖广地方承担。
堵胤锡对此颇有微词,认为王彦赏赐太厚,但王彦却坚持按着之前的承诺发放银饷。
校场上,五万余人马,整齐排列着,在他们之前,则站着王彦等一众官员,以及近百位手持功劳簿的书吏,而在他们之旁,则是一箱箱打开的白银。
“发饷~”王彦注视着众军,大呼一声,而后一挥手,那一箱箱白银便被抬到书吏身边。
“我俸我饷,民脂民膏。”
“今得此银,上保天子,下安黎民。”
几万人马闻王彦之语,顿时齐声高呼,然后排成百列,接受赏银,而每名士卒从书吏手中接过银钱之后,必定都要高呼一声:“谢国公爷发饷~”
五万跟随王彦来到长沙的军卒发完银饷,驻在荆州和新墙的军卒,则有黎遂球组织人手将饷银运过去,再进行发放。
在王彦于长沙城中,用何腾蛟搜刮的银钱,犒赏大军时,位于岳州城内了何腾蛟已经被气得吐血晕厥。
王彦南下长沙,使他之前的谋划全部落空,比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瑜还要凄惨,他本是湖广总督,乃是掌控楚地的封疆大员,现在却被堵在岳州之地,俨然城了一个小小的知府,更加可怕的是还要面对武昌清军的威胁,他心中真是羞怒到了极点。
这时何腾蛟已经毫无办法,本是要压制王彦,却被王彦压制,他几番欲带兵返回长沙,都被新墙河境内的满大壮、李过给挡了下来。
岳州之地,可养不了十万兵,原来是王彦找他谈判,现在却成了何腾蛟一面写下奏折,猛参王彦,一面派遣傅上瑞南下长沙,寻求与王彦和解。
长沙府内,王彦入住长沙以有些时日,今后应该如何行事,怎么经略楚地,怎么收复失地,都需要有个规划,以及大的战略。
城门处,一队骑兵护卫着一方巾道服的中年男子,快速通过城门,然后奔入府衙之中。
王彦得到通报,早以在府外等候,他见骑兵至立马帮中年男子牵住缰绳,恭敬的说道:“兄长一路辛苦了。”
“士衡身为国公,当有威严!”中年男子正是王夫之,他被王彦从荆州请到长沙,帮他参赞政事。
“兄长面前,彦岂敢托大。”王彦笑着,伸手请王夫之入府。
王夫之见此,只得摇摇头,跟他走进了府衙。
书房之内,烛火闪动,王彦并没有多少经营地方的经营,所以有许多事情都要向王夫之请教。
两人从民生、赋税、商贸,不觉间就谈到了天下大势,王夫之道:“天下之事,当论其轻重、大小。七国时,势莫强于秦,苏季子合六国以拒之,得安者十五年;后秦日夜攻韩、魏而齐不救,及韩、魏亡而齐、楚亦遂随之矣。今天下之势,十之七八以归清廷,其势重若泰山,胜于昔日之秦也。而我汉家之内,却派系复杂,浙东鲁藩之弱胜于韩、魏,士衡虽在湖广取胜,然大局却未改变也。今鲁藩以折于满清,则福建亦危矣。惜天下之势,晋灭蜀汉而吴亡,八王自残而刘石强,元灭金而宋亡益速;古今之势,大可见矣。”
王彦闻语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忧郁道:“局势已然至此,兄长可有扭转乾坤之策,可以教彦?”
王夫之沉吟片刻后道:“方今天下,满清独占七八,然其以异族临华夏,以小族御大族,根基不固也。士衡今跨州连郡,坐拥荆楚广南之地,有雄兵数十万,足可支撑西南。今清军主力尽在江南,荆楚之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士衡当北扫襄阳,南收辰、衡,使楚粤相连,而后西联张献忠,东联闽赣,使献忠攻关中,而士衡下武昌,猎金陵,则鼎足之势,可成也!”
王彦听完,点头称:“善!”
次日王彦随与堵胤锡相商,传书湖南各府,命各州县长官,前来长沙听命,而后令高一功,北上荆州,率忠至军收襄阳之地,又令后勇营,南下辰、衡,使地方归附。
第255章民心士心
幽幽古道,寂静漫长,两名头裹布巾,装扮普通的女子,在道路两旁的树阴下,杵着竹棍,背着包袱,低着头默默向前赶路。
这时在她们身后,一阵马蹄之声传来,使得两女一阵惊慌,她们疾步快行,见路旁正好有个茶棚,便赶紧座了下来。
“噔噔噔~”的马蹄声,蹋在古道上,一队俱着黄甲的骑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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