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城以破,誓死不降
城楼上的赵军被清军清理干净,和托便令周勇带领手下,猛冲台阶,支援城门处阻挡王彦出城的绿营兵。
控制城楼后,城上的清兵又不断射下羽箭,让已经冲进门洞赵军攻势一滞,尽被城下的绿营兵挡了下来,出不了城。
这时的北门,王彦领着一千多名赵军,猛冲挡在门洞处绿营兵,城上的清军又往下猛冲王彦的赵军,局面顿时陷入焦灼之态。
如果这是平时,赵军能与同等数量的清兵战个平手,王彦肯定会倍感振奋,但现在他心里却是十分焦急。
城内赵军大乱,将校全失,清军很快就会从其它方向入城,如果不能早点杀出去,他们必然会腹背受敌,最后全死在北门之下。
两军混战,短兵相接,王彦拿手的鸟铳战法,也失去了发挥的空间,只能勉强压制一下城上的箭雨。
时间慢慢流逝,局势对王彦越来越不利,他已经底牌尽失,没有别的力量可以用来扭转战局。
城楼上,和托默默注视着城下的战斗,不由得对王彦提起了几分兴趣,他原以为王士衡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善于出谋划策的谋士,没想到他统领兵马的本事也不差,满洲人敬畏强者,今赵应元已死,他便对王彦生出了招降之心。
王彦等人在城下苦战,却冲不垮挡路得清兵,内心正焦急之间,身后赵军却又突然大哗,原来是从其他城门进城的清军,赶来支援。
一时间,赵军腹背受敌,失败已在眼前。
以前的王彦会觉得自己战死,也是无关紧要的,可是现在的王彦却不会那么想。
他认定自己是汉族历代先贤选中的人,他肩负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使命,所以觉不能轻易的死在这里。
一瞬间,他心里的不甘,化作满腔悲愤,使他双目通红,使他疯狂的砍杀身前清军,他的揭斯底里,使得清军都一阵动容。
“王士衡!降了吧!”看着不停挥刀乱战的王彦,和托脸上露出惜才之色。“你们汉人不是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战到此时,你已经尽力了!”
王彦冲在众人之前,左右砍杀,可他毕竟不是战将,不善搏杀,若不是刘顺等人拼死护着,恐怕早已身赴黄泉,对于和托招降之语,他充耳不闻,只是用手中战刀猛烈挥击,倾诉着他的选择。
那青州秀才钱一枫身中一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听闻和托之语,又见王彦漠然回应,却突然耻笑道。“尔等蛮夷,岂能理解我中土英雄,只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却不闻舍生取义,杀生成仁乎?”
和托闻言,顿时脸色一寒,清军入关以来,汉族大员降者无数,整个北直隶、山东,都没有遇见像样的抵抗,一个青州却已经折损了他两三千人马。
他好意招降,王彦不予理睬也罢!
城下一小卒居然还敢耻笑于他!
若汉人,人人如此,他大清岂敢窥视中华。
一时间,他思绪复杂,也不在言语,皱眉看着城下厮杀。
随着入城的清军前来支援,王彦的处境越发艰难,他带了的一千五百多名士卒,已经死伤大半,而剩下的兵士又被清军分割,他自身也已身中数刀,无力再战。
可赵军虽然处于绝境,却无一人乞降,中华从来不缺乏汉奸,可也从未缺少过敢于死战的勇士。
城上,韩昭宣看见这等场面,看着一个个倒下的赵军士卒,心里却没有得胜的喜悦,他不禁问自己,富贵荣华是否就真的那么重要,是否现在的一切,就真是他想要的一切。
不觉之间,韩昭宣内心生出了一丝愧疚,居然让他鬼使神差般扶着墙朵,带着一丝哭腔向下喊道:“王士衡,我两榜进士,朝中大员,我都降了,你一介举人,何苦丢了性命!”
“我与尔,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彦被众人护在中间,听闻城上有人喊话,一脸决然的回道。“大明朝有投降的首辅,有投降的进士,有投降的将军,却不会有投降的举人王彦。”
悲壮之气随着王彦的回答,在众人中迅速蔓延。
“我青州秀才钱一枫,不降满清!”
“我青州霍士杰,不降满清!”
“我沧州刘顺,誓死不降!”
“我陕西王威,于尔等建奴决一死战!”
“我等愿随公子共赴黄泉!”
一声声呐喊从城下赵军口中呼出,汇聚成一道洪流,震撼着周围的清军,也让王彦泪流满面。
赵军没有因为陷于清兵重围而一蹶不振,反而因为王彦之言,变得悍不畏死!
城上的韩昭宣、李士元、李率泰等汉员见此,脸上说不出的难看。
和托知道招降已经没有看能,便也收起惜才之心,决定痛下杀手,然而他身后的清军却突然一阵混乱。
“看!大营起火了!”
“不好!有骑兵向这里冲来。”
和托听见身后清兵惊呼,连忙回头望去,却见北门外清军主营陷于一片火光中,满天遍野的喊杀声随之而来,不知有多少人马往青州杀来。
“赵军兄弟莫慌,乐昌赵慎宽领三千人马,前来助战!”
“乐昌秦尚行一千人马在此!”
“寿光郭把牌、翟吾和尚,来也!”
一时间,整个青州北门外,亮起近万支火把,数千大军如同从天而降般突然出现,他们猛攻清军北大营,顿时便火光满天,而一队数百人骑兵,则呼喊着向城门外狙击王彦的清兵冲来。
这些人正是当初赵应元听从王彦之策,联络的几路义军,他们深知唇亡齿寒到道理,一得到青州被围的消息,便行动起来。
其中离青州比较远的悲守政、马瑞恒、刘桐相等部已经相济南运动,而离青州甚近的乐昌、寿光等地的义军,则直接点齐人马,奔青州而来。
当年大凌河之战,明军数次解围都已失败告终,后来洪承畴坐困锦州半年,大明援军亦是无力解围,原因便是明军无法与清军野战。
这些义军原本是没有实力与清军野外浪战,更不要说攻击清兵大营,可是和托带着清军主力攻打青州,留守的八千多清军又要分守东面、西面、北面三座大营,加之掉以轻心,便给了义军可乘之机,使得他们能够偷袭得手。
若是赵应元见到这幅画面,心里一定更加懊悔,他只需多坚持一日,便能得到多股义军的支援,而他也不至于自刎而死。
城北大营只有两千多名清军留守,且多是绿营,他们打顺风仗还行,现在被突然袭击,必然被杀得措手不及。
和托见大营被义军攻破,心里满是愤怒,又懊悔自己轻敌,没有注意活动在青州附近的义军。
今夜他就算攻取了青州,清军的损失也必然不轻,恼怒之下,他决定必须留下这些义军,使得山东一战而定。
当下他连忙让将校压制城上清兵的混乱,又让人通知埋伏在南门外的四千五百名汉军正蓝旗,已及城内诸路清军,让他们杀回北门,想要一举全歼前来助战的义军。
而这时义军骑兵已经杀到城下,那些阻挡王彦出城的清兵顿时便被骑兵冲垮,已经杀到门洞处的王彦等人立时大喜,身边还未战死的赵军立马拥着他杀出了出来。
这时义军又在吊桥上倒下火油,也不在顾及城内还在死战的赵军,便一扔火把阻断了清兵追击的道路。
看着护着自己死战的兄弟,还有不少困于城中,王彦心里十分不舍,也十分愧疚,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清军骑兵一旦赶来,他和解救他的义军,都会折在这里。
当下他回望青州城,听着城内还在拼杀的刀剑声,惨叫声,忍着心中悲痛恨声说道:“走!”
城上的和托见义军并不恋战,面色不禁一寒,再看王彦等人要走,不禁大怒,他一把拿过身边士卒手中的长弓,弯弓搭箭,就是含怒一射。
城下赵军正转身离去,催不及防之间,只觉得一阵冷风拂过,王彦后背便被羽箭射中,而他的整个身子也立马倒了下去。
王彦他们已经离城一百五十步,这样的距离弓箭已经很难发挥威力,可射他的却是善于弓箭的满人和托,加之他含怒一击,王彦顿时便昏死过去。
一旁的刘顺见此,顿时大惊失色,众人不敢待在青州城下,便急忙架起昏迷的王彦跟随着义军往清军的北大营退去。
冲散营内清军的义军,也并没有乘势追杀,而是在营内四处放火,待王彦等人来到营外,义军便退出大营,一起扬长而去。
而这一幕,统统落入和托等清军将领的眼中,但吊桥被大火烧毁,他们无法出城追击,其他各门的清军又还未赶到,一众人便只能阴沉着脸,看着义军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一场大战就这样结束,可青州之战的影响却不会马上消失,多日后一份奏报便出现在南京城内新任的锦衣卫都指挥史马銮手中。
锦衣卫小旗周四海拜上:“甲申年九月十三日夜,清军诈青州,杀赵应元、杨王休,有举人王彦不降,欲带兵冲门,为清兵所阻,力战不得出,和托招之,王彦不降!韩昭宣再劝,仍不降!后山东义军兵至,破清军北大营,终得脱!”
第17章 王士衡,救左懋第
弘光朝热衷于联虏平寇之策,派出使团与清庭和谈就成了当务之急。
前都督同知总兵官陈洪范便自告奋勇,请奏北使,随后又招南京兵部右侍郎兼右检都御使左懋第,太仆少卿马绍愉,三人组成北使团。
弘光朝廷派出北使团与清庭和谈,本应该有个明确的方案,作为讨价还价的基础,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左懋第出发前,弘光朝还没拿出个具体方案。
弘光帝令诸部长官商议,或言“以两淮为界。”高辅宏图曰:“山东百二山河决不可弃,逼不得已,当界河间耳。”马辅士英曰:“彼主尚幼,与陛下为叔侄可也。”
八月初一,马绍愉致吴三桂信中言,讲定和好之后,便以叔侄之君,两家一家,同心杀灭李贼,共享太平。
弘光君臣意图明、清分境而治,弘光为叔,福临为侄,多少要给老大帝国留些面子,可此等想法又是何其幼稚。
不说其它,北京乃国之故都,陵寝皆在北,成祖文皇帝,列宗之弓剑已藏,先帝先后之梓宫未奠,庶民尚依坟墓,岂天子可弃陵园?
再说弘光君臣将希望全压在清军一方,自身却不编练兵马,不思北进讨贼,却希望满清消灭李闯,而后与之和平相处,简直一厢情愿。
北使团主使左懋第出使前,便觉得事情不妥,于是又上书,欲沿途收拾山东,结连吴镇,以待将来有变,然而史可法、马士英等朝廷重臣却联虏心切,听不进他的意见。
左懋第路过泗州时,与史可法相见,欲再行劝说,史可法却言:“经理,具文耳;通和,诏旨也。公宜急行毋留。”
左懋第只能违心地踏上了北行之路,途径山东时,赵应元等诸路义军都愿意为弘光朝效命,可他畏于朝中压力,都不敢用,只能好言勉励而已。
行至京师,北使团捧弘光御书,从正阳门入城,清庭将他们安置在鸿胪寺居住,派兵严加防范。
隔日清庭礼部官员来鸿胪寺问:“南来诸公有何事至我国?”
使臣答道:“我朝天子问贵国借兵破贼,复为先帝发丧成服,今吾等赍御书来致谢。”
清朝官员说:“有书可付吾门。”
使臣告以御书应面递清庭最高统治者,不能交给礼部,清官蛮横道:“凡进贡文书,俱到礼部转启。”
左懋第等人不由得大怒,言所持为天朝国书,不是进贡文书,清庭官员却不予理会,双方坚持不下,遂不了了之。
随后几日,清庭又想方设法侮辱北使团诸人,欲使其屈服,清内院学士刚林蛮横无比,甚至威胁要发大军攻取江南,左懋第内心恼怒,以“江南尚大,兵马甚多,莫便小窥了”回敬于他,双方又不欢而散。
随后清庭又派兵收缴了北使团带来北京的财物,并欲将使团驱除出京,令其南返,扬言随后便发兵南下。
左懋第见清庭毫无和谈之意,便退而求其次,欲拜祭崇祯皇帝,可刚林却断然拒绝道:“我朝已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甚么,祭甚么,葬甚么?烈皇帝活时,贼来不发兵,烈皇帝死后,拥兵不讨贼。烈皇帝不受你们江南不忠之臣的祭奠。”
随后刚林又取出一道檄文,当场宣读,指责南京诸臣,“不救皇帝为罪一,擅立弘光为罪二,各镇拥兵虐民为罪三,旦夕发兵讨罪。”
事已至此,北使团使命彻底失败。
次日,清庭便派员领兵三百,压送使团南返。
十一月初一时,使团被押送至天津,队伍中的陈洪范却起了别的心思。
弘光朝派陈洪范为北使要员,本意是考虑到他久经行伍,且与吴三桂有旧,便于联系,却不知他早已有了投降清庭之意。
早在六月十六日时,降清的明朝参将唐虞时,便上奏多尔滚,“若虑张献忠、左良玉首鼠两端,则有原任镇臣陈洪范可以招抚。臣子起龙乃洪范婿,曾为史可法标下参将,彼中将领多所亲识,乞令其赍谕往招,则近悦远来,一统之功可成矣。”
多尔衮很快同意了对陈洪范实施招抚,便令降将唐起龙于北使团必经之路等候,偷偷与陈洪范相见。
北使团使命失败,使得陈洪范下定决心倒向清庭,为了将自己卖个好价钱,他暗中写下奏报,让多尔衮留下同行的左懋第、马绍愉等北使团成员,只让他一人南返,好于途中替清庭招降四镇人马。
多尔衮得了他的密奏,顿时大喜,随派遣大学士詹霸带领四五十名骑兵星夜南下,在十一月初四时,终于在沧州南,将使团队伍赶上。
左懋第见清军要将北使团诸人拘回北京,却独让陈洪范南下,心里顿时一沉,已经猜到陈洪范可能降清,不由得万分焦急。
陈洪范离开队伍一路南下,北使团则在清兵的押送下往北行走,默默赶路中,左懋第沉着脸思考着清庭的意图。
无需其他诡计,那陈洪范只需到了南京后,大肆散布和平的信息,谎报清庭已经接受和谈,让南方诸臣疏于防范,后果便不堪设想。
一路间,左懋第忧心忡忡,食物也难以下咽,脸色难看的他已经形同花甲。
队伍行进在北直隶境内,这里是清军控制的地区,不用担心安全,领队的詹霸便让队伍停下休息。
可是他却不会想到,就在离他们几百米外的树林里,却藏着一支足有一千来人的人马,他们服饰混乱,看不出旗号,也不知是义军还是马贼。
看着清兵翻身下马,躺在路边休息,一名显得有些痞气的探子,丢下嘴中叼着的杂草,慢慢的爬起来,而后悄然退回树林。
林里的人马也没想到会遇见一股清兵,北直隶一马平川,如果被清兵骑兵咬上,那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探子回到林子里,便连忙摸到一道服网巾的男子身边说道:“公子,五十名骑兵,三百名步卒,还拘押着十几名大明官员,打还是不打?”
探子正是刘顺,而道服男子自然便是从青州遁走的王彦。
青州一战,义军攻破了清军北大营,烧了和托大批物资,还抢走了不少战马,让和托十分脑怒。
虽然攻下青州,可他还是觉得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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