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前面就有一家酒家,咱们去痛快的醉一场!”
“舅舅,我没事儿……我……”
刘铮还没等说完呢,这边就被蒋明达拖着往那家酒楼走去,刘铮想挣脱蒋明达的手,他实在受不了被男人牵着手走,虽然真是情况是被拽着,可这也是牵手不是,可无奈刘铮的劲实在不如蒋明达的大,挣了半天没挣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蒋明达抓着,托进了酒楼里。
一行人十几人进了酒楼,胡汉三就把能体现出他名字霸气的架势摆了出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店小二,一脸很不屑的道:“给开最好的包间,然后在大堂里给整三桌!”
刘铮、蒋明达、能飞羽、刘有福自然是去包间,其他的十五个亲卫就分三桌坐在大堂里,胡汉三是这么想的所以,扔了二十两银子出来,毕竟临清最好的酒楼一桌酒席才八两银子,包间算八两,大堂里三桌一桌算四两,正好二十两。
店小二接住胡汉三仍过来的银子,眼睛都瞪圆了,都一次见这么豪爽的客人,二十两银子啊,在他们这个小店里,最好的席面才二两银子,这都够做十桌的了,果然大人物出手就是不凡。
这嬉笑眉开的店小二刚想给这帮豪客安排最好的包间,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呢,就听到角落了一个人忽然站起身大声嚷嚷道:“晦气,当真是晦气,不吃了不吃了,人岂与畜生同食!”
就算在怎么脑子不转弯的人,都听的出这人所指的是谁,本来这店里就只有一两桌客人,这人这么一咋呼,又加上咋呼的对象明显的不好惹,仅有的一两桌客人也都急忙起身离开了。
这下好了,店里除了刘铮等人,就剩下这个吆喝人岂与畜生同食的年轻人了。
胡汉三这名字不是白叫的,后世里的胡汉三专门欺负平头百姓,这里的胡汉三专门欺负不长眼的,显然这年轻人就是个不长眼的。
三两步走到这年轻人身边,胡汉三嘿嘿一笑道:“小子,知道我们是谁不,敢这么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本以为这么吓唬吓唬这弱鸡一样的年轻人立刻就会怂了,可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嗤笑了一声道:“你们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就算你们身后的那人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想找我的麻烦,你们还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哟呵,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能有叫咱们掂量掂量的人!”胡汉三这一撸袖子就准备让这年轻人知道知道砂锅大的拳头是怎么炼成的。
可刚撸起袖子来,就被刘铮按住了胳膊!
这年轻人身着打扮明显是个有官身的人,刘铮轻轻一拱手道:“在下公子铮,不知何时得罪过这位朋友?”
面对刘铮这一番不卑不亢的话,这年轻人也微微有些愣怔,面上也浮先出了疑惑,过了好半晌才直愣愣的道:“你们不是牛头马面的人?”
“牛头马面?”刘铮也是楞了,心说这临清地下势力全都在刘寇的掌控当中什么时候又蹦出这么一个势力?
还没等刘铮想明白的,这边这年轻人已经抱拳赔礼道歉了。
“对不住几位朋友,在下沐英沐子争,归德府人士,如今在朝中做官,山东清吏司郎中!”介绍完自己之后,沐英便继续道:“刚刚误以为你们是马堂的手下,所以出言多有不逊,实在是抱歉!”
哦,原来是被误会了,刘铮一摆手道:“无妨,我等也有不妥之处,行走在外,不应如此蛮横,被误会逮人也是自讨之,刚子争兄说这马堂为牛头马面,我看说的太对了,愚弟初来临清,入临清地界至临清城内,一共交了四十二次税,银钱已达七十余两,如此胡来,非是朝廷之幸事,愚弟想奏与朝廷,却因只是白身且又是一介商贾无门无路,只得忍了!”
话音刚一落,就见沐英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道:“简直罔顾王法,苛捐杂税如此,我大明何愁不忘,何愁不忘?七十余两,七十余两,一户中产人家,年余也不过如此,一路行来居然要七十余两,这临清离着大乱已不远已!”
说到这里,沐英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叹气道:“唉,朝中有佞臣堂上有昏君,我大明要亡已!”
晕死,闹了半天这碰上了个愤青啊,啊,终于见到古代的愤青了,刘铮心里嘿嘿偷笑,愤青好啊,愤青就能被利用,不过也得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刚他说什么来着,啊,居然是山东清吏司郎中,这可是刑部郎中啊,正五品。
“唉,是啊,如今山东青州以东已被逆贼刘铮所占,西边这又出了个马堂,当真是我大明朝的不幸!”刘铮这也是下了本钱了,自己都开始骂自己逆贼了,不过这称呼对他来说反倒是个荣耀。
可想不到他这边刚骂完自己,这边愤青沐英就一摆手道:“不对,那个,那个朋友,你……”这货忽然忘了刘铮叫什么了。
刘铮明白立刻一抱拳道:“愚弟公子铮,复姓公子,单名一个铮字!又因青州已被刘铮所占,归家不得,所以还未有表字!”
“哦?复姓公子?这个姓还真不多见!不过故人中多有公子之姓,如齐桓公,公子小白,如魏国太子公子政,与之你同名同姓仅不同字而已!”
“铮乃是一介商贾,比之争兄所喻之人,乃有云泥之别,铮此一生只得卧与泥中仰视之!”
“此言差矣!铮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不同往时,若我朝初期,商贾被人看低很正常,时至今日商贾地位已提升了不少,在江南一带更是绅商不分,商贾之家只要遵纪守法、多多行善,也会被人尊敬!”
“多谢子争兄宽慰!”
“哈哈,我看你这人不错,我已表明身份,你却一直称呼我子争兄,看淡名利,很好很好,很对我脾气,来来,今日一见我与你投缘的很,咱们来痛饮一番!”
刘铮也哈哈一笑道:“好好,愚弟也正有此意,汉三你跟店家说一声,让他们安排酒食在这厅堂之中便可,不去包间里了!”
胡汉三挠了挠头道:“是,少爷,属下这就去办!”转头去找早就躲到了一边的店小二,同时心里想着,这文化人太可怕了,主公也是神人,自己骂自己的俺胡汉三还是头一回见着。
见一众人马上就开打的人居然坐一起喝酒了,店小二也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急忙给上了茶水,并快步跑到后面去跟掌柜的禀报。
不多会儿掌柜的就出来了,这酒楼在马堂搞的这鸟样的时候还能开着也是有后台的,虽然并不硬,但也是官面上的人,紧跟知府脚步的礼房典史就是这酒楼东家。
马堂一再跟那些跟着他混的混混流氓说,读书人不惹、官面上的人不惹、绅商地主不惹,也正是因为这三不惹,才让马堂在临清祸害了七年,才让临清的百姓忍受了七年的高压才爆发反抗。
掌柜的一出来,就嬉笑着道:“今日贵客临门,小的招待不周,菜金只收一半,也算是给贵客陪个罪,我知贵客肯定不在乎这点钱,可这也是我们贵来酒楼的一番心意!”
刘铮心里微微一叹,果然是做买卖的就是会说话啊,既得了实惠还给了客人很足的面子。
第一百四八章 法家的疯子()
酒菜上的很快,酒也是青州出的名酒,神仙醉!在临清行商的,大多都是北人,所以都喜欢这清澈如泉水的烈酒,掌柜的也很有眼色,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里,除了经常来吃饭的当官的脑子有毛病的家伙,其他人都是北人,且身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不是江湖人就是军中老卒,这样的人必然是喜欢喝烈酒的。
也正是因为给上的烈酒,这沐英跟刘铮干了三杯酒,就成了一个话痨了,情绪激昂的开始批评时弊,开始批判朝廷,开始批判朝中全是奸臣,然后又开始大骂万历皇帝是千古第一昏君。
刘铮这一帮造反的人都快听不下去了,一个个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假造反的。
“子争兄,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言君之是非,咱们做臣子的都希望陛下励精图治,可从侧面上说,君要事必躬亲对当臣子的来说也非是好事,而且从另一面看陛下不上朝这事儿,也说明了陛下相信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是?”
“而且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也是陛下的另一种无为而治,所以如今天下的局势,全都说陛下一人的错有些过了,朝中众臣不能同心协力才是主要的问题!”
沐英使劲的点了点头,抬起酒杯自己先干了一杯,然后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起初他这动不动就拍下桌子,还把众人搞的一惊一乍的,现在才喝了没多久,这些人已经对此免疫了。
“铮兄说的太对了,就是因为朝中奸佞太多,浊流占据高位,我的清流又进言不得门路,陛下不知朝中局势,这才让这帮奸佞越来越猖狂,这才让我等清流越来越少,以至于如今朝中满目皆是奸佞,若非如此,愚兄也不会自请来山东清理积欠的案子!”
“唉,说实话,刘铮造反,起初我对他还是很不屑,可当愚兄亲自去青州看过之后,顿觉刘铮此人不可小觑,当真有大才,愚兄便给陛下上疏奏,应重视刘铮,而不是把他当成疥癣,刘铮乃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可不想奏折如石沉大海!”
“唉,奸佞、昏君啊!”
刘铮都没法接话了,他能说什么,说你说的对,我就是大明的掘墓人,你们快点派兵来打我吧?他吃饱了撑的?
说你说的很对万历就是昏君,满朝堂的人都是奸佞?奸佞倒是有几个,比如沈一贯,可就算沈一贯也只是善弄权而已,再说了虽然嘴上说满目皆贪,可还真有几个不错的人。
能让刘铮看的上眼的也有几个,比如此时被扣押在柳玉娘那里的李廷机,这算小号海瑞,比如后几年就会入阁的沈鲤,也算小号的海瑞,当然海瑞和这俩都没的比,毕竟这来将来都是阁老。
想了半晌,刘铮忽然蹦出了后世里的一句话:“毕竟是人治大于法治,有些时弊也是正常的!”
刘铮万万不会想到,他的这一句话给他带来了一个人才,一个将来被他比作魏征的人才。
当然这会儿他的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是激动无比的沐英猛的起身,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桌子给掀了。
哗啦一声巨响,就算同桌的蒋明达都没来得及避开,被掀翻的桌子时洒落的菜汤溅了一身。
听到这动静,正吃的嗨的胡汉三当场就把刀拔出来了,其他的亲卫拔刀也仅比胡汉三慢了一秒。
“保护主公!”
若刘铮此时喊一声,想必沐英就会被乱刀砍死,可刘铮没有喊,因为他看的出,沐英此时应该是过分激动了。
果然激动无比的沐英,似完全没看到周围的情况一般,激动的盯着刘铮的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好兄弟,当真是我的好兄弟,你说的太对了,太对了,人治大于法治,此乃大大的谬误,大大的谬误,治国何已治国,乃是法也,唯有法才能治国,法大于人,法大于人情,法大于一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仅是王子,就算是陛下犯罪也应与庶民同罪才对!”
幸好这里没别人,也幸好这里不是京师,不然明天早晨万历皇帝的手上就会有一本参他的奏折了。
“子争兄,过了过了,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如何有罪?”
“不不不”沐英使劲的摇了摇头激动的道:“陛下也是人,是人就必然会犯罪,他的罪在于德之一字,在于律己!皇帝会失德,皇帝会因为种种诱惑而不能律己,不能简简单单的下罪己诏就完事儿了,这是敷衍,皇帝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就算不能罚其体,也要罚其心!”
好家伙,这家伙就是个疯子,而且还是法家的疯子,更是一个‘人生来就有罪论’的坚定支持者,这家伙比商鞅还狠,怪不得你在朝中受到排挤,怪不得你给万历上奏章如石沉大海,若不是你还年轻,若不是你没犯多大的错,相信这会儿你不是被赶回家了,就是被贬斥到海南岛去了。
商鞅最后什么结果,被车裂了,还好自宋朝的刑不上士大夫之后,我大明也就朱元璋不把文人当人看,其他的后面的皇帝很少有说砍士大夫脑袋的,最多就是让你滚蛋回家抱孩子,不然这货车裂都是轻的,八成要被片成片。
“子争兄,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尼玛你这还清醒,清醒你给我掀桌子,换了别人早就打死你了,也就小爷我气量比较好。
刘铮这正吐槽呢,忽然听到沐英道:“铮弟,你可知青州刘铮虽是枭雄,缺并非不可战胜?”
这一句话一下子吸引了刘铮的注意力,不过这也让刘铮变的警惕起来,这货疑神疑鬼的毛病以及轻度被迫害妄想症又犯了,他忽然觉得今儿在这里遇到沐英似有斧凿的痕迹,不似表象中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巧合。
多疑的人都有这病,要是这会儿有电话,刘铮给裴春打个电话问问,裴春就会告诉刘铮,老大你多心了,这货就这样,百分百神经病,一天不给皇帝写信骂他是千古昏君他就吃不香睡不着。
不过这会儿没电话,所以刘铮没地儿打听这个初次遇到的当着他的面很认真骂皇帝的人,他以为这是表演给他看的,是六扇门的人搞出来的诡计,而且八成有白鸿儒在其中捣鬼。
“子争兄,此话怎讲?”刘铮掩住内心的波澜,表面上表现出了惊诧之色问道。
“哼,刘铮不足为惧尔,他只知人治而不知法治,纵有强兵悍将,强占数府也不过一草莽尔,想要打败刘铮,只需派人腐化拉拢其手下文官,亦或派人蛊惑其治下百姓闹事,便可将刘铮拖入泥潭,到朝鲜战事平定,朝廷派大军前来,便可将顾头不顾尾的刘铮一举剿灭!”
刘铮和能飞羽对视了一眼,从这些人眼中刘铮看出了不解和疑惑,其实刘铮也很是疑惑,便问道:“这是为何?我观刘铮治下数府民安商兴,一派欣欣向荣之向,军队不扰民,官员不欺民,就算有百姓闹事,也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沐英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很快处理好?怎么处理?凭他手下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文人?遇到纷争,事无法可依,他们懂如何处理?”
刘铮想了想,脑子里有点亮光了,不过还是很模糊,而且也不相信这么简单就被弄跨了,毕竟不是还有大明朝的法律可依据吗?
能飞羽跟刘铮想一块去了,于是他便开口道:“这有何难?事可依明律而定!”
沐英再次嗤笑一声道:“明律?明律在刘铮那里行的通吗?举个简单的例子,大明律上写着民自垦之地免税三年,刘铮不收地税,而官府只普查人口却不清丈土地,土地皆乃自报,若我家有人口三口,地三亩,上报官府后,每月领盐足够我三口之用度,我再垦一亩荒地,这一亩荒地也不收税,既然不收税,我家食盐又足够我家人口用度,那这地我报不报官府呢?若报了自然没什么,可别忘了不管县官有多爱民,民都怕见官的,很多人也会因为麻烦而不去报这一亩田地,届时若发生纠纷,民人并无地契在手,你当如何处置!”
是啊,没地契,你怎么处置?
刘铮也蒙圈了,他蒙圈完全是被吓的,别看这沐英举的例子很简单也很小,可细思则恐啊。
这会儿他可只是个稍微有点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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