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里头的插销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根本不可能用到。”古灵夕想了想,问,“既然这样,怎么会被撬坏掉?”
“因为有人从里头把锅炉给锁上了,而后头你表姐叫人来开锅炉,如果不硬撬,肯定是开不了的。所以,插销会坏。”钟晨煊有条不紊地猜测并分析,“在锅炉里的出水口,我还发现了一缕残留的头发,查验之后,我确定这缕头发和我爹交给你的,属于同一人所有。”
“这……这不对啊!”古灵夕越想越觉得事情有古怪,“难道赵大婶是自尽?!不然谁能从里头把插销给插上再脱身?”
“你这个笨脑袋呀。”钟晨煊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凡是需要我出马解决的事,你还可以用常理来衡量吗?告诉你,赵大婶绝对不可能是自杀,没有人会选择跳进开水锅炉里来结束生命,那种密闭的绝望与痛苦,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如果是谋杀,那凶手不知道跟赵大婶有多大的仇怨,居然会下这样残忍的手段。”古灵夕一想到一个活人在滚烫的开水锅炉里挣扎的情景,全身皮肤便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
钟晨煊摇摇头:“杀人者与被杀者,不一定只存在有仇无仇的关联。能干下这桩命案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凶手,跟震碎你家双仪宝镜的人,会是同一人吗?”古灵夕突然想起了还躺在医院里的钟岳霆。
“只有等我爹清醒之后才能问个清楚了。”钟晨煊叹口气,“只是他没那么快醒过来。”
“要不我们现在先回医院,等你爹醒了,问清楚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古灵夕知道他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反正人命案子已经摆在那里,于是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不过,她的建议马上就被否决掉。
“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看看。”钟晨煊走出校门,停下,对古灵夕说,“你还是先去医院探望一下你表姐吧。”
听出他话里有撇下自己的意思,古灵夕马上问:“你呢?你要去哪里?”
“警察局的裣房。”钟晨煊若无其事地回答,又径直走到汽车前,拉开车门,“进去吧,先送你去医院。”
古灵夕不肯上车,不高兴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去?我要跟着你!”
“你这丫头,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那么想近距离看一具被开水煮过的尸体?”钟晨煊不答应,“你还是乖乖留在医院陪你表姐。”
钟晨煊的话听来虽然恐怖,但是丝毫没有吓唬到古灵夕。
“我不介意!这事既然出在辅诚中学,我就有责任跟你一起去查清楚!谁让学校是我姨父开的!”她振振有词,“表姐我肯定会去看,但是看完之后,我要跟你一起去裣房!”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最末一句,惹得刚好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投给他们异样的眼光。
“先进去!”
钟晨煊摁下她的头,强行把这口无遮拦的丫头塞进车里。
“我可是要在今天深夜才去。”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而且还是偷偷潜入。你确定你不害怕,你确定你不会成为我的包袱?那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古灵夕不屑地哼了一声,回敬道:“意识界那么凶险的地方我都敢去,小小裣房还能难得了我?钟晨煊,你既然在你爹面前夸下什么下月成婚的海口,今后就休想扔下我!说话不是放屁,要负责任的!”
话一出口,她却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唰地红了脸。
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今后休想扔下我”这句话,简直是自取灭亡啊!
果不其然,钟晨煊立即抓住了她的“小辫子”,拿出惯有的坏笑神情问:“这么说,你是彻底赖上我了?那,如果我在我爹面前说了要娶你,但是我又不娶你的话……”
“你……”古灵夕又羞又气,狠狠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大声喊,“鬼才要你娶我!谁稀罕嫁你!我……我刚才只是顺口胡说而已,你少拿这个做文章!就算你想娶,我也不会嫁!老牛!!”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一听到他说不会娶自己,心里就像针扎了一下般不舒服?!
又想起初识他时,他曾那么认真地说“放心,我是不会娶你的。”,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存着怎样的念头?!口口声声不娶,却又应了这门亲事,就算后来知道他只是为了父亲才这么做,可在跟他相处的朝夕之中,她却能清楚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切与保护,有了那种时不时令她的心怦然一动的经历之后,试问如何还能让她回到最初,把这个男人视为一个根本不愿意接触的讨厌家伙?!
既然不喜欢自己,既然从没有打算娶自己,既然一切都只是演戏……
钟晨煊,你又何苦做出那些暧昧之举?!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孩童一样逗耍么?!还是只拿自己当个工具,可以帮他进意识界,可以帮他蒙骗他爹?!
过分,真的很过分。
不娶就不娶吧,你娶别人好了,谁在乎?!
然,一想到他将来可能会背着另一个女人去看大夫,跟另一个女人抢包子,在厨房里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做饭,古灵夕的心脏就像翳上了一层暗淡的雾,阻止了跳动。
不觉间,豆大的眼泪,从她脸上滴滴落下。
刹车声响起,车子停在了路旁。
“怎么哭了?”钟晨煊有一丝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不用你管。”她也不擦眼泪,发泄一般地继续哭,鼻子塞住了,淌着难看的鼻涕,也不擦。
钟晨煊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孩子气的小丫头。”
“不要!”古灵夕赌气地挡开。
钟晨煊脸一沉,一手勾住她的脖子,硬把她扳到自己怀里,拿起手帕擦去她的眼泪鼻涕。
古灵夕翻着眼珠傻瞪着他,竟然动也不敢动。
“如果你再流一滴眼泪,我绝对不会考虑带你一道去。”
他看着脏乎乎的手帕,皱眉将其扔出窗外。
而无意间扫过后视镜的目光,却让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古灵夕吸着鼻子,虽然生气委屈还未散去,可听他松了口,还是赶紧憋住了眼泪,瘪着嘴问:“我不哭就是了。那你同意带着我了?”
“嗯。离深夜还早,还是先去医院看看你表姐。”说话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后视镜上,“坐稳,我要开车了。”
重重一踩油门,汽车顿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巨大的惯性让古灵夕紧紧贴在座位上,她被这从未体验过的速度吓了一大跳。
“喂,你开这么快干嘛?前面有好多人哪!”她惊呼。
他们的汽车在人流如织的繁华大道上飞速穿梭,有惊无险地避开数辆别的车子还有那些不时横穿马路的大胆行人,最后拐进了一条古灵夕并不熟悉的小路。
车速终于减缓下来,古灵夕也从剧烈的左摇右摆中解放出来。
“老天,你开这么快,不怕把车轮子开飞么?”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没好气地说。
“呵呵。有人在跟踪我们。”钟晨煊微笑。
“谁?!”古灵夕一惊,马上回头看去。
“还看什么,早被我甩掉了。”钟晨煊用手把她的头扳过来,笑道,“如果没看错,是刚才那个姓胡的记者。呵呵,年轻人,到底脚力好,居然能骑着脚踏车一路跟过来。”
“那个朝华日报的胡庭优?!”古灵夕对这个人到是印象深刻,连名字都记得清楚,“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钟晨煊耸耸肩:“不知道。兴许是为了找机会挖新闻吧,记者的本色。”
“已经甩掉了么?”古灵夕再次回头确认,对她来说,“跟踪”这个词很少用在好人身上,总跟那些鬼鬼祟祟的小人扯着关系,再加上对那个胡庭优并无好感,她理所当然将这个莫名其妙的记者跟坏人画上了约等号。
“傻瓜,你以为他的脚踏车是风火轮么?!”钟晨煊调侃道,“起初我开得慢,他还能勉强跟上。这会儿莫说脚踏车,就算汽车也难追到我。”
“那就好,嘿嘿,居然追汽车,累死他!”古灵夕乐得拍掌,旋即她又收起笑容,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警察局?还要潜入?正大光明去看看不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钟晨煊一打方向盘,车子出了小路朝右拐去,“警局的裣房除了办案人员和死者家属外,其余人没有警局上层的特批,是不可以接触尸体的。虽然这里的严局长跟我有些交情,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插手这件案子。”
“你可以让他知道你是商会会长,省城大户,但是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另一重身份,专门对付邪灵的……天师?!”古灵夕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叫我神棍改叫天师了?”钟晨煊想起当日她在学校水池边一个一个神棍叫得那么起劲,揶揄道,“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直线上升呢。”
“升个屁!我是看你家自称是钟馗后人,我是尊崇钟馗他老人家,才勉强称你天师,少臭美了!”
其实,他的形象已经直线上升许久了,但是在他面前,古灵夕打死也不会承认。
“呵呵,想我一个局外人,突然跟他们说我要看看赵大婶的尸体,这不是太唐突了么。避免节外生枝的最好方法,就是夜探。”他高深莫测地一笑。
去到医院,两人很快便找到宋世琪的病房。
巡房医生告诉他们,宋世琪只是受到了惊吓,已经注射了镇定药物,要再过些时间才能清醒,现在暂时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最好明天再来探望。
古灵夕彻底放下了心。
二人随后又去了钟岳霆所在的特护病房,老爷子依然在昏迷中。
“我来省城也没多少日子,却遇到这么多事,比我在老家十来年遇到的事都多,是不是我流年不利啊?”从医院出来,古灵夕颓丧地坐在花台边叹气。
“有可能啊。还有可能是你和我八字犯冲,不然这么会遇到你这么个麻烦精。”钟晨煊不客气地回答。
“呸!”古灵夕忿忿不平,跳起来站在高三截的梯级上跟他对视,“当初媒人上你家提亲,难道你没发现我的八字‘冲’了你?!你还屁颠屁颠地应了亲事,不就是演场戏而已么,你大可以找那些不冲你的女子跟你演啊,你自己要惹上我,现在还说我是麻烦精,你自作自受!”
钟晨煊着实受不了她连珠炮一样的反击,冲她摆摆手:“好好,我是自作自受,不过你今晚硬跟着我去裣房,要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可也是你自作自受!我找地方吃午饭去,如果饿了就跟我来,不饿的话可以继续坐在这里感叹你的流年!”
说罢,他快步下了楼梯,朝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去。
古灵夕赶紧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跟了上去。
气死事小,饿死事大,早晨那根油条早已消化干净,想到晚上可能又要经历一场非同一般的“事件”,她的紧张度与胃部的扩张度同时猛涨。
把肚子喂饱,才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看着那家装潢气派的大酒楼,古灵夕舔舔嘴巴,心头油然而生一股势将钟晨煊吃破产的豪迈。
一顿饭,从正午吃到夕阳西下。
热情的店小二断着店里的各个招牌美食,兴奋地穿梭于他们二人所在的二楼雅间。
“普通男人一定是养不起你的。”
钟晨煊啜着白瓷茶杯里的上好龙井,眼睛盯着面前摞得高高的空盘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是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她抱着鸡腿猛啃。
“人是铁……饭是钢……”
他放低茶杯,喃喃地重复。
“晨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乖乖的,要好好吃饭!”
许久许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蒙了尘的回忆,把钟晨煊的思绪带到了过去……
“喂!你就吃饱了吗?发什么愣啊?”
古灵夕看他端着茶杯入神,忙用自己油亮亮的五指在他眼前晃动。
“没什么。”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你继续,我先回家去取些东西,晚点过来接你。”
古灵夕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说:“不许骗我自己一个人去警察局!”
“我是守信之人。”钟晨煊拉下她的手,然后皱眉看着袖子上五个黄黄的油印子,“下次把手擦干净再来拽我!尤其是在我穿白色衣裳的时候!”
“臭美!”古灵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当古灵夕的肚子已经撑到吃不下任何东西的时候,酒楼的掌柜专程上来提醒她,打烊的时间快到了。
同一时间,一身黑衣的钟晨煊出现在窗下的路上。
“你果然守时守信。”走在寂静人寥的街上,古灵夕白他一眼,“下次你要先走,麻烦先把账付了!你没看那掌柜的眼神,活像我是个吃霸王食的主!”
钟晨煊大笑,说:“早知道我再晚些来,倒要看看你这贪吃鬼怎么应付他们。是溜之大吉还是以劳抵债?”
他的背上立刻中了一记拳头。
“好了,不闲扯了,呆会儿你跟我进了裣房后,一切照我的指示,小心行事。”钟晨煊走到汽车旁,上车前又补充道,“还有,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不可以泄露你的生辰八字!”
“平白无故的,我说八字干嘛……”古灵夕嘀咕着,但还是下了保证,“嗯,我知道了。”
汽车在黑夜里不疾不徐地行驶,钟晨煊掐算着时间,待到车子抵达离警察局不远处的楼宇下时,他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笑:“差一刻到午夜十二点,正好。”
下了车,丝丝冷风从领口袖口齐齐灌入,虽然现在邻近深秋,古灵夕却有了冬天的感觉。
警察局所在的楼宇不算高,面积却不小,规矩而严谨的四方楼,黑色的外墙模糊在夜色于路灯交织在一起的昏暗光线下,冷冷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三两个行人拢着袖口,一溜小跑地过去,纷纷嘀咕这冷得不正常的天气。
经过警察局门口,两个看守的警察凑在一起斜倚在台阶上的围栏处,抽着烟,懒散地交谈,不时对着手掌呵两口气。
钟晨煊带着古灵夕顺着外墙一直绕到警察局大楼的背后。
跟它前门所在的环境相比,这后门所对的景象,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一条凹凸不平的潦草小路,把警察局和一大片破烂不堪的棚户区一分为二,透过那些摇摇欲坠的烂房子望去,依稀可见一片杂草摇曳的荒芜空地。
“后门跟前门差别好大,这么荒凉。”古灵夕收回远眺的目光,又望着立在面前足有四、五米高的深黑铁门,以及围绕在围墙顶端那丛布满尖刺的铁丝网,问,“那些铁丝不会通了电吧?搞得这么森严。”
“省城的警察局,不比乡下小镇,这些都是必须的措施。”
说罢,钟晨煊朝她伸出手去:“过来吧。”
“又飞?!”古灵夕想到在霍家大宅外的那一幕,犹犹豫豫地靠过去。
“如果你愿意,我不反对你当耗子挖地洞。”钟晨煊挠挠鼻子,认真地提醒,“不过,据说这里的土质很硬,你可以慢慢挖到天亮。”
“别老拿耗子来形容我!”古灵夕抗议。
钟晨煊呵呵一笑,揽住她的腰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些所谓的“必须措施”,无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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