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有病了他都不可能有病。”旁边有人讽刺道,那人也不着恼,只静静听着:“两年间从默默无闻到现在打的热河省军不敢出门,咱在座哥几个可都正规军出身,谁敢说做得到?更别说人现在手底下步马炮齐活,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说不得这事儿有什么内幕。”
“内幕肯定有,至于是啥就不好说了…”又有人搭话,可惜话没说完就给人打断:“先别管他了,你们说副总统该不会真要派兵北上吧,要不让咱们做好准备干吗?这儿离京城可十万八千里,估摸着没到地方辫子军就得给人灭掉,汤都不定剩下。”
“北上不可能,防着北边倒可能。”还是先前讽刺人那个,只是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让在座几位甚是牙疼:“先前张辫帅领着长江巡阅使的位子占了徐州已经让副总统大为懊恼,总不能自个这督军还管不到下属地区吧,若不是看在葵丑年夺了其人苏省督军的位子怕是两人早起龌龊,现在一着不慎让王靖帅抽冷子把徐州夺走,心里能舒坦?”
他的话成功引起几人赞同,见状更是洋洋得意:“虽说那匪帅曾夺过一次徐州最终交了出去,但那是袁大总统拿山东都督位子换的,而且当初他的人马可不如现下兵强马壮,人可是切切实实跟列强交过手,还大获全胜,虽有仗着欧战之嫌,可别个怎就没这眼光跟魄力?”
“所以,这次再想让他原原本本的吐出来我估计是不太可能,总不能拼死累活拿下地盘拱手让出啊,之前有袁大总统镇着尚且桀骜不驯,到这会儿能顾及副总统感受?让咱们准备好,*不离十跟那位爷有关。”
“那咱两军有没可能起冲突?”有人担心问道。
“那倒不太至于。”是人都有说教的瘾,军人也是人,自不能免俗:“副总统想来是没想着跟他交手,这会儿有个张辫帅就够让人头疼了,再起点乱子还让不让人活,甭看副总统手底下能使唤的人多,可人武器先进,先不说传闻中的毒气弹,就那乌压压的机群换谁也受不了。”
“咱苏军手里也有十几架,可全是从鲁军淘换的旧货,机师也都从人那儿培养,遇着师傅不得给虐死?”他口中本军的十几架飞机确是购自航空团换装后的破烂货,包括那两架已不成样的“鸽”式也一并给王子安扔这儿了。
想当初王靖帅一战惊天下,手里兵器就成了香饽饽,毒气弹不卖,可同样发挥巨大作用的飞机也挺让人喜欢,若不是产量有限,飞行员训练不易,国外又因欧战自家都不够用,想来少部分手底下不缺钱的土军头就该多多益善了,不过这会儿那人话还没完,就见他端起茶杯啜了口继续道:
“从这些方面看,副总统顶天让咱们亮亮身板,让那位匪帅别再起什么心思,咱飞机是不多,可人多啊,真惹恼了鄂督赣督可会掳袖子一块儿上的,只要他不傻,不想让人围攻断不可能再派兵南下。”
其余几人对这番讲述不由大为佩服,连赞此人孙武重生诸葛再世,不想恭维话没说上几句,茶楼外面蹬蹬跑来一人,进门看到大厅中央喝茶听曲正高兴的几人赶忙过来,低声跟刚才说话人道:“团长,大事不好,鲁军南下讨逆军跟三营干起来了。”
“谁胜了?”感情没人敢反驳这位合着是个团长,闻言立马跳脚,紧张的问道。
“咱败了。”来人回答也挺幽默。
团长同志也不抻着了,拿起桌上枪套,叫起几人就走:“那还有挽回余地,赶紧的,派人给旅长打电报告知此事。”说完犹自不放心,指指另两人:“你俩紧赶着回去,把布防士兵全给调回来,就给老子缩灌南,千万别出去。”
“那不打了?咱可吃亏了啊。”
“打你大爷,这会儿吃亏就是占便宜。”这位团长也是雷厉风行之辈,喊完便跑出门,找到自个马匹领人绝尘而去。
……
“副军长,前方发来电报,跟咱们隔河对峙的苏省军队收拢溃兵后舍弃外围阵地大部退入灌南,并在城外紧急加固工事,二团长询问是否攻击。”第二旅参谋长问向自家旅长,暂编第一军副军长,同时也是南下讨逆军左路总指挥的聂宪藩。
只是这儿的二团可不是北洋编制,平日里自个部队才会如此称呼,遇有兄弟部队则在前面加上旅的番号—王子安已未雨绸缪的想到日后若打起国战,那最少几百个师是肯定的,加上乱七八糟的**旅等部保准让人摸不着头脑,于工作有诸多不利,所以也就改掉原先番号。
聂副军座正拿铅笔在地图上比比划划,闻言头也没抬问道:“混成旅董旅长的部队到了么?”董旅长是为董西明,此人在王长福被撸后扶正,掌管着编制最大的一支旅级部队。
“主力已到达兴隆镇附近,随时可进入淮安境内。”
“骑兵营呢,他们是否运动到敌人后方,淮安府除了这一个团就剩下点儿不入流的地方守备部队,此次可要力争全歼,冯河间赌咱们不会继续南下,可惜要打错算盘了。”之前因着张勋在附近总共摆了两万多人,副总统也便没多往这边儿派兵,这会儿想起此事援兵却还在路上。
“也已准备完毕,就等着抄他们后路。”
“那就打吧,顺便也让董旅长的人进入淮安。”聂宪藩抬头呼了口气:“另外申请航空团对敌灌南阵地进行轰炸,咱们这仗得快,好打到黄河故道布置防线,否则等着苏省援军到达就不好打了,他们可不是张勋的定武军,给咱渗透的七零八落。”
这话是实情,王子安本就占领徐州一年左右,对徐州各地可说了如指掌,葵丑之役还硬是借着张勋大肆收编俘虏给定武军掺了无数沙子,否则也不会出现讨逆军一出动对方就大部溃散的情况。就拿铜山来说,纵使张勋的人承平数年战力下降,也不应该给攻破一个城门就全军投降,这可多亏了几年前埋下的大批钉子。
但苏省军队却是不同,他们本身成分虽也杂乱,却多是民军余党改编或冯国璋自己带来的嫡系,跟王子安交集也不多,本就不如定武军好渗透,外情处对此少有建树;且江苏本省财力雄厚,养兵款较多,又有宁厂沪厂支援,武器方面好过辫子军不少,单说那迫击炮便已配属到营一级,在这还是大炮轰完步兵扛枪密集冲锋的年代已是很不容易了。
如此便需聂宪藩尽快南下,争取早点赶到黄河故道,将苏省援军尽数挡在此处,左路讨逆军可是只有两个旅外加沂防营一部的,若敌人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定是吃不消。
今天的攻击早在计划之中,外情处虽说对苏军整体渗透不尽人意,收买几个营连长还是很有可能,加上刚跑到海州与淮安交界处的鲁军耀武扬威的样很是惹到几人不痛快,再在有心人挑拨下发生冲突也就理所当然,只是对方没料到鲁军早有准备,顿时吃了个闷亏。
这就是王子安即将南下的借口,也是敌人白白送出的。
第157章 淮安(二)
“看,咱们的飞机。”一小兵指着天空中飞过的机群兴奋的喊着:“排长,排长,那个是战斗机还是轰炸机?”
“应该是轰炸机吧。”曹凤军手搭凉棚望过去,不确定的道:“对方应该没有飞机,咱这儿派出战斗机木有用啊,不过这么远谁特么看得清。”其实刚飞过的那十几架飞机高度并没多少,但曹凤军本人哪能分得清战斗机跟轰炸机的区别,他是因战术水平较高才提拔成排长的,比不上那群军校生见多识广。
“是轰炸机。”不远处也在仔细观察的秦德纯揉揉发酸的眼睛说道:“虽说只是轻型,但也要比战斗机大得多,不过你说的有些不对,苏军在南京城有十几架飞机,可应该不会派到这边儿。”他的水平可高得多,平日里对这些信息关注度也高,所以知道的很详细。
先前同当地驻军起冲突的便是他带的这个连,起先双方只是群殴,发展到后来变成营级混战,不过己方士兵训练有素,火力强大,加上后方援兵迅速支援,也便将敌人打的连连败退,直到将其撵往城里。
没过多长时间上面来了命令,要他们团准备进攻,配合本部人马将其一举歼灭,说是要给那群敢捋虎须的家伙好看。这破理由秦德纯才不信,虽说级别不够不清楚上面意思,可下达的命令是争取将其全歼,若只因双方怄气哪能发展到这程度?
不过不信归不信,营长让干啥他就干啥,反正这会儿天塌下来有高个扛着。他在青岛之战后便提拔成连长,到现在算算日子该又一次挪挪屁股底下的位子,自是打算奋勇突击好更上一层楼,也好不辜负大帅信任。
飞机灰过没多长时间便开始投弹,只是距离有些远,秦德纯也不知道能起多大效果,不过他们手里还有火炮,一会儿进攻前这东西会先发威,其后才是步兵跟进。虽说从山东南下时旅里为保证行军速度没带多少火炮,可先前从恽禹九的部队中缴获一些,加上大量的营团属八一迫,想来也够苏军喝一壶。
临时配备给团里的身管火炮在飞机走后紧接开炮,秦德纯也在进攻信号发起后抄起驳壳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跟着连里一百多号汉子,炮火准备还在进行,他知道这轮准备怎么滴也能让他们跑到临近敌人阵地的地方,到那时,他手里两门六零迫会承担起清除敌方残留火力点的任务。
苏省的守备团虽说大部退入防御工事,但在外面还是有少数阵地,不过这些最大作用也就预警,好给后面兄弟吱一声,敌人上来了,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距离敌方阵地越来越近,已经从快走状态转入奔跑的秦德纯明显感觉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大,一起跟进的弟兄不时给子弹咬到,医护兵背着挎包跑来跑去的身影在其眼里无比清晰—他已稍微落后己方士兵几步,以好更为方便的统筹指挥。
“起来,别停。”秦德纯奔跑中顺手拉起一不慎跌倒的弟兄,这位是个新兵,年后大扩军让自己连损失不少老兵,新添的士兵没打过几仗,进攻中紧张导致失误在所难免。
前方一颗炮弹炸响,连里几个士兵顿时被炸倒在地,看威力应是八一迫,幸亏己方散兵线阵型进攻,伤亡倒也不大。
这会儿没功夫找那迫击炮藏哪儿,只能闷头前冲,要不伤亡更大。此处地处平原,除非对方不知死活将其放到前方,否则一般还真找不到。而且己方部分进攻部队已经冲入敌方阵线,支援火炮也不会再来覆盖射击。
敌军士兵的身影越来越近,因着路上对方除了一门迫击炮便再没其余重火力点,秦德纯手下的两门六零迫便架炮对猬集在一起的敌军士兵开炮,排里各轻机枪手也停止前进支援己方进攻,而冲上去的士兵更是毫不客气的一阵手榴弹。
被人一轮突击就给冲到眼前的苏军士兵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虽在几个带队军官的努力整顿下勉力维持阵线完整,却也是摇摇欲坠。等冲锋枪手开始在战壕里肆虐后却是再也抵挡不住,哀嚎着就要往后跑,有那来不及的只能趴地上装死或投降。
前方士兵一乱,后面也就没人卖命了,也都呼啦啦向后逃去,秦德纯眼尖看到不远地方有人舍弃一处迫击炮阵地向后逃窜,心疼几个弟兄还不知死活的他心火直冒,紧赶几步跑到己方六零迫发射阵地前,指着那几人喊道:“把那几个给老子炸了。”
那炮手没用观瞄设备,伸出大拇指估算下距离,稍微调整下炮口角度,随后大喝道“放”,早已准备好的装填手随即将炮弹放入炮筒,只听“通”的一声炮弹尖啸着飞向那几人。
可惜炮手手艺有点潮,头一发在离敌人十几米处爆炸,这个距离以六零迫的威力对敌人并不能造成较大杀伤,他的脸色红了下,低头调调,紧接又是一发,这次稍好点儿,干倒一人。
炮手脸色直到第五发炮弹打出后堪堪好点儿,这会儿才将那几人炸死炸伤,旁边蹲着的秦德纯也是一脸便秘表情,对自个决定稍稍有些后悔,他的连属迫击炮只有一个半基数炮弹,这下又报销五发,在得到补给前估计要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了。
第二旅本身有个汽车营,开始的行进中发挥过巨大作用,可在深入海州境内后却慢慢跟不上形势发展—这地方虽是平原可路一条比一条难走,张勋的人压根没修路概念,甚多地方坑坑洼洼亟待修补,加上雨季道路湿滑,那堆金贵的汽车已是趴窝不少。
亏着还有近万随军民夫跟他们屁股后面保障后勤,先前也没大规模战斗,加上部队本身的携带量暂时撑得过去,所以弹药问题尚未凸显。不过秦德纯算了下,不用太激烈的战斗,就今天这水平,若没补给再来两仗自个的迫击炮跟自动火力就该没声了,说起来,他们已经出来四五天没接收过补给—非是不给,自个跑太快,后面跟不上啊。
敌人溃散放弃镇外阵地跑向镇内,秦德纯指挥迫炮手打完便迅速起身往前赶去,这会儿正是赶鸭子的好时机,断不能让其收拢了溃兵再构建起阻击防线。只是他不认为对方有如此韧性,能在飞机轰炸下没崩溃已是让人大吃一惊,刚才进攻途中他可看到一枚未爆炸的50kg航弹,这东西装药量比二十生巨炮炮弹的还大,虽说因其下落速度与碰炸引信的关系毁伤效果可能有所不如,但那震慑力可不是一般军队挨得住的。
路上很多来不及逃跑的敌军士兵双手高举等着投降,但仍有部分人成功撤入镇子,秦德纯紧赶慢赶也只能跟着敌人屁股冲进去,就是不知对方指挥人员还在不在,否则也是能给己方造成一定麻烦。
追击途中跑乱编制很正常,进入镇子他便发现自个连的部分士兵已是不知跑哪儿了,不过他也不着慌,周围还有其他乱了编制的士兵自动向其靠拢,一时半会儿也缺不了人,再说军内编制也跟对方有所不同,相同的一个连他要多出将近两个班士兵。
前方胡同口有敌军就地阻击,时不时还扔个手榴弹,秦德纯看看身边弟兄,大喝一声:“炸开院墙绕过去。”枪炮声中也不虞给敌人听了去,喊完摸出颗手榴弹扔向胡同口,趁着爆炸又往前推进几米。
镇子里百姓早在上午双方爆发冲突便已跑没影,不过没忘记临走锁上大门,这会儿事急从权,也就顾不得其他。再说这是训练大纲教授方法,巷战中若遇敌坚决阻击,为减少伤亡可穿墙凿屋迂回到敌人身后,这也是解放战争中红方常用之策。
有士兵听到连长吩咐后退段距离,找个墙窟窿拔出手榴弹塞进去,片刻后一声巨响炸开一两米豁口,早已准备好的士兵蜂拥冲进去,随即故技重施,炸开另一面院墙出现在了对方士兵背后。
“先特么别管俘虏,废了他们枪继续冲。”解决完这伙人秦德纯继续领人往前冲,路上看到有士兵拿枪指着蹲地上的几个俘虏,气急败坏下不禁破口大骂。
“唉,好的。”那士兵见是个官长喊话也就没坚持,刷刷几下拔下俘虏汉阳造的枪栓,紧赶着跟过去,虽说不是自家连长,可现在他找不到自己连不是,要不也不会蹲这儿了。
望着拐入胡同没了身影的鲁军士兵,几个俘虏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人打着颤音问道:“团长,跑不跑。”
茶馆里意气风发激扬文字的团座大人已是没了悠闲自在的神情,身上穿着普通士兵军装,满脸紧张之色,抬起头鬼鬼祟祟的望向四周,哆哆嗦嗦道:“跑,不跑是傻子。”交代完嘴里兀自说个不停,似是想要缓解紧张的精神,刚才差点儿就吃了枪子:“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