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杨晟是汉八旗的人,早在光绪二十六年便因在外多年熟知洋人事物被袁世凯招揽到麾下,帮其处理同洋人之间的事情,其后修铁路、当营务会办、管巡警等,称得上文武双全,是袁世凯在山东的重要钉子,当前的清理是没这位的份。
杨晟见王子安比较上道也很是高兴,他可听说其人干起事儿来比较二:“哪里哪里,我就是多跟了袁大总统几年而已,比不上王督青年才俊,刚过而立之年就当上了一省都督。”其实王子安连而立之年都没到,他以前招安报年龄的时候虚报了三岁,就这还一堆人说他年轻办事儿不牢,跟那堆穿越前辈二十五六岁就当上大总统比真是羞煞人也。
王子安跟他交谈几句,杨晟指了指旁边几人:“我给王督介绍下,这位是山东财政司司长王丕煦王葵若,辛亥年他是烟台革命军政府的民政长,这位是教育司长王朝俊……”
一行人边走边谈,待要出站台的时候一群记者杀将过来,虽然没有后世长枪小炮的派头但也尽显专业人士风采,逮到众人就进行轰炸:“王都督,王都督,我是《大东日报》的记者,请问您当上山东都督后是否还要进行所谓土改?您对去年有人送刮地三尺的牌匾有什么想法?事后对方遭到报复是不是您的人指使?”
王子安瞄了他一眼,你说你共和党山东支部的党报不去跟省内国民党打擂台,问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干屁,正想回答呢旁边又有人开口了:“王都督,我是《新齐鲁公报》的记者,请问去年您在鲁南地区的土改是不是响应孙先生平均地权的号召?您对坊间所言此举是为搜刮民脂民膏有何看法?还有还有,去年您跟淮泗讨虏军一场大战的真相到底如何?”这家是上面那家的对头,也就是国民党山东支部的党报。
“王都督泥嚎,听说泥的医术水平极高,兖州教会医院的医生都对泥大为称赞,而且泥手下官员有位化学方面的科学家是不是真的?”这位是洋人,也不知他来凑什么热闹。
记者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王子安不得不虚按了几下手将声音压下去:“好了各位,我算是领教无冕之王的厉害了,各位如果再这样那我只能落荒而逃,过几天我会专门组织一场新闻发布会来回答各位问题,你们看好不好?”说完不待记者同志们同不同意,自顾跟随一众官员前行,后面记者还想跟着过来却都被卫兵挡了驾。
“都督尝到记者的厉害了吧?”杨晟在一旁哈哈大笑着,“我可是饱受他们的苦啊。”
“是够厉害的。”王子安擦了把汗,“就希望过几天他们的新鲜劲下去了别再这样,要不还真受不了。”在鲁南的时候少数几家报纸幕后都有内情处影子,谁敢不知死活的上来就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且刁钻程度比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89章 清点
在都督公署里熟悉了几天业务后王子安正式开始他的都督生涯,暂时的任务是处理些公文函件之类的物件,本来这些事情都应该在省行政公署内完成,可山东之前的民政长由都督兼着所以他也就没往那边去,一应事务由李玉楷帮着办理。
李玉楷这几天也在忙着熟悉业务,土改的事情只能说尽力准备,他还要杨晟帮着清理下省内土地资料,杨司长对这个来了就抢食儿的家伙感官不好,只是看在王子安的面子上没跟他开闹。
新闻发布会是在省议会大厅内开的,对于这个新鲜玩意儿众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只是大报小报的记者,就连省议会的议长议员都跑来凑热闹,只是这会注定要让各位失望。王子安这些年下来官腔学的很溜,再掺上点后世外交部人员说辞中的“强烈关注”“表示遗憾”等愣是让人挑不出其中疏漏,不得已众位无冕之王只能败兴而归。
这日教育司长王朝俊找财政司长王丕煦批钱被挡了驾,不得已跑到都督公署里找到王子安,一见面王朝俊就朝王子安哭诉起来:“都督,省内的财政预算都已经做好,原先答应给教育司的钱为什么又反悔了?教育可是大事,您在鲁南不也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口号么,咱可不能……”
“你先歇歇喝口水。”王子安给他倒了杯水道:“慢慢说怎么回事儿,我这儿还不太清楚呢。”王朝俊是国民党人,1904年的时候与丁惟汾一起东渡日本留学,毕业于弘文学院师范科,归国后一心家乡教育,在曹州兴办了自新学堂和桑园女校,还自建了日后的山东省立第六中学,因成绩做到现在位置。不过他的身份和倒袁行动引起了袁世凯不满,要求周自齐将其捕杀,可是周佩服其为人并未听从电令。
王子安对于一心兴办教育的人士很是佩服,因此在日后的清算中并未打算将其拿下,就算他是国民党员如何,现在身居高位的国民党人士还少么,而且他手下原有教育方面的主官米玉珍学识并不能担此大任,做到鲁南一带的学务公使视员就基本到头了。
“我去找王丕煦拿钱,可他说得有您的签字才行,这可是以前就定下的。”
听他一说王子安恍然大悟,这事儿的确是他定下的,财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为好。而且这俩人虽然都是革命党出身,但王丕煦更偏向于立宪一派,他在民国建立后便倒向袁世凯一方,更做过民初山东的布政使,因此两人关系不太融洽,现在更是拿了鸡毛当令箭给王朝俊上起眼药。别看王丕煦是日本法政大学出身,日后换他是肯定的,谁让这个位子重要先前还恶了王子安呢。
“没事儿,把文件给我。”王子安伸手跟他要过公文看了眼,大意是要在济南城里多开一所中学,这是好事儿,刷刷几下在上面签了字递给他:“好了,这种大力兴办教育的事情我还是支持的,以后直接把公文拿过来就行。”
王朝俊喜滋滋的接过公文,从这点王子安倒是看出他本人还真是一心为学,见他打算告辞走人便说道:“王司长先等等,来坐下,我想问下咱们山东现下的教育情况如何,各地有学校多少?”
王朝俊的业务比较熟练,对王子安的考教张口就来:“省立小学堂共有25所,全部在济南,省立中学堂共有16所,学生三千余人,各县还有官办小学堂和中学堂,私人建立的学堂也不少。此外尚有五所专门学校,分别是山东法律学校,山东法政学校,山东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商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高等学校有山东官立大学堂,山东高等巡警学堂,山东基督教共和大学,青岛特别高等专门学校,除这些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专门学校和师范学校。”
王子安手指一直在桌子上敲着,看到王朝俊停下来道:“岁之多少?”
“行政支出在七万两左右,官立学堂经费八十万两,学堂及学生补助两万两,出国留学生经费四万两,社会教育经费三万两,此外杂支经费尚需两万两,全年经费约为百万两左右,上述所言未曾算入鲁南一带。”
王子安蛋疼了,他还真没想到山东的教育经费能达到这个数字,当然他也不知道山东的教育此时在全国都称的上好,基本占到了阖省财政支出的一成,比之后世一成五的比例不远了。
“辛苦王司长,日后还望王司长尽心尽力,争取把咱们山东的教育事业建设的更好,我给你表个态,日后教育支出在财政支出中的比例只会多不会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中华民族的复起可就全指望他们了。”大帽子不要钱随便扣。
王朝俊还没高兴呢就听王子安话锋一转:“但是,钱可以给,可我不希望教育系统出现蛀虫,干教育的若是出了蛀虫给学生带来的影响是一生一世,若被我逮到可不管其他人的求情。”
“多谢都督。”王朝俊自动免疫了他这句话,其实他能自己出资兴办教育就说明这人品行不错,只是王子安怕他手下人忍不住诱惑失足。教师的作用是教书育人,若他们自己的品德出了问题,学生有样学样下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见王子安没了话,王朝俊拿起公文起身告退,此时田书林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顺路让他叫了过来。
“统计完成了?”王子安问向田书林,他手里抱着一堆公文。
“完成了。”田书林说着从里面拿出一份道:“经统计,现山东各驻防军队分下述各部:陆军第五师,计有步兵第九旅第十旅,骑五团、炮五团、工兵第五营、缁兵第五营,全师官佐兵夫11658名;陆军第七师,计有十三旅十四旅,骑七团、炮七团、工兵第七营、缁兵第七营,**第一第二混成团,因一二混成团人员充足第七师部队之缘故并未满编,计有官佐兵夫13957人;省骑兵旅下辖骑二骑三两团,因骑三团尚未配属完毕全旅共计1255人;省辖陆军第四十七旅,下辖九十三九十四两团,共有官佐兵夫3636人。上述全部为山东正规军之人员。”
王子安的第七师基本由原山东混成协改编而来,人员变化不大,只在充实部队的时候把原巡防营部分人马调入;炮七团的装备本不足,后来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又买来一营七生五三十倍管退陆炮,而德国人此时忙着充实自己的部队为大战做准备,所以这是他最后能买到的一批装备—对方连退出装备序列的委员会步枪都不打算卖了。
这批装备到达后他的混成旅改成了第七师,不足装备由陆军部调拨,因此又混来了一个营的江南造七生五管退山炮,替换第七师部分火炮后余者调归巡防营使用。至此王璞的炮兵团终于满编,地方部队也有了火炮可用,而军中大量配属的迫击炮也保证了他们的火力大大优于现下北洋各军,比之南方民军更是犀利。
“地方部队有左路巡防营2156人,驻登州;后路巡防营3176人,驻聊城;新防营1651人,驻惠民;原前路巡防营(兖州)和右路巡防营(曹州)、沂防营三地因我军驻地之干系士兵人数大大少于原兵额,现共有士兵计4275人。此外尚有青州旗兵驻防营九百余人、运河工巡营三百余人、黄河河防营2246人,以及驻德县的直隶第七路巡防队七百余和直隶左翼巡防队五千余人,不过此两巡防队不归我山东管辖,只是驻地在此。”田书林喘了口气继续道。
“其他还有山东陆军小学堂、海防营、烟台海军学校、连上述共计有46000余人,年需银610万两左右。”
“着令王子义立即从原各地自卫队遴选合适兵源补入巡防营,补齐原有数字,并再行组建新兵训练营,日后各军需兵源者都从此处划拨。第五师日后估计要调走,他们走后的防务空虚先不谈,但兵源必须要充足。”王子安闭着眼睛慢慢说道,兵源问题不需伤神,山东这地儿要是招不到兵那该有多废,就是这乱七八糟的各地武装让人头疼。
“宋承斌到济南了么?”王子安突然问道。
“昨日下午刚到,到达后立即按大帅吩咐去了山东兵工厂,今天也在那儿呢。”
山东兵工厂前身是1875年由山东巡抚丁宝桢奏请建立的山东机器局,第一任总理局务是徐建寅,1912年8月改称山东兵工厂,由北洋政府陆军部管辖,并受山东都督支配。厂长下的管理机构设有副官、文牍、会计、审计、审查、医务、差遣七处;生产机构设有机器、火药、枪弹、白药、炼铁、铸铁、轧铜、化铜、木工、工程十处,另有军火库一座,设在无影山。工厂附设高等艺徒教育所,现有高等艺徒50人,图算生30人,全厂员工计有600余人,以生产六五弹和七九弹为主,月产只有三十万发。
不过这厂有个好处是能修理枪炮,基本现有国内所用枪炮都能自修,还可自制蒸汽锅炉和机床等军民用产品。王子安自己的兵工厂虽也能修理枪炮,但机器到底比不上山东兵工厂的历年积累,而且那边的主业是复装弹药与手榴弹迫击炮的制作,门类也不比这边。
“调审计局的人进入兵工厂进行调查,争取将其中的蛀虫清理出来。让宋承斌尽快熟悉厂子,着手对两家兵工厂现有设备进行整合,日后兖州那边主要制作手榴弹与迫击炮,济南的厂子主要生产枪弹与自制枪械。告诉罗建明分离山东兵工厂一部分机器组建山东第一重机厂,以生产工业用机床与机器为主,把原兖州所有几家小型铁厂整合建立山东钢铁公司。”
“是。”田书林拿笔记下他的话并复述一遍,刚想问还有什么吩咐却听王子安杀气腾腾的来了一句:“着令全省各地方部队立即对辖区内土匪进行清剿,调宪兵入驻各部进行监督;抽调第七师十三旅二十五团一营与二十六团、骑兵团、炮兵团一部对曹州巨匪李四考进行打击,此次无论如何不得令其逃脱。”
“是。”
第90章 围剿(一)
李四考手里拿着望远镜,远处已经出现了穿着黄咔叽单衣裤的北洋士兵。虽然都已经到了民国二年,但他仍认为现在不如前清时代,无他,当年混迹在曹州府让人谈之色变的巨匪到了民国却再也没了以前的风光。
手里望远镜是进口货,至于哪国的早忘了,系宣统二年从曹州镇总兵手下营头淘换的。想当初曹州一镇兵员只两千多人,再扣除喝掉的兵血人就更少,可他李四考呢?时不时跟冯天战几人合码聚集五六千人跟玩儿似的,兵锋所处压根没人敢挡,什么曹州总兵兖州总兵都不够看,只第五师来剿的时候才不得不避过锋芒,可第五师走了他的人转眼间又可以聚起来。
宣统三年的时候他的势力达到顶峰,在全国乱起的年代他本想趁势而起拿下曹州府也干个总兵玩玩儿,没成想落后一步,被以前沂蒙一带的同行王子安抢了先手,由此他看那人极度不顺眼。
民国元年他的队伍遭遇危急—原曹州府下辖各地因王子安掌控能力越来越高都脱离其管辖,队伍的经济来源被切断,为此不得不合码七千人攻打曹州城以给对方个教训,总不能你吃肉连汤也不给兄弟一口吧。可对方不仅把他的人打退,随后还集结兵力对其进行清剿,看起来庞大无比的队伍被对方炮一轰就散了架,不得已只能跟几个拜把子弟兄拉了队伍开跑,最后只余两千来人逃到泰安府才免遭全军覆没的厄运。
梁山附近靠着安山湖,也就是东平湖,只是此时人们还有叫这个称呼的,沿运河北上则是原黄泛区,李四考跑到这儿后安心了一段时间,靠着以前的积蓄和时不时开几个庄子养着兵,顺便看看日后怎么发展。
前几日河南的白朗曾派人过来联络他,想劝其归顺,双方合兵一处攻城略地,虽然对造反一事儿没有心理顾虑,但他仍不想甘当牛后,要知道自己只要回到曹州就可以再次聚起五六七八千的人马,他白朗能有个几千人就不错了。
现在他很后悔,纵使做牛后也比让人砍脑袋好,省府下了令要对其清剿,李四考本来想跑结果让大股骑兵堵了回去,现在更是被人步兵给辍上。
“大哥,打吧,再不打咱的人全跑跨了,那堆北洋狗子怎么就这么能跑呢。”冯天战哭丧个脸对李四考喊道。对方骑兵只把路给截了,黄泛区不适合骑兵的大规模运动,可相对的他们手上的骑兵也跑不起来,加上不能把没马的兄弟扔掉所以给人撵上。
“那就打吧。”李四考在这儿拿望远镜观察对方,就是为同他们正面干下看能不能冲出个口子,否则照这样下去断不可能有活路,手下弟兄在逃跑过程中落队的甚多,再跑士气全垮了,而且北洋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