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陈金元平复了下心情:“小民来此是受城中众位商户所托,给贵军送慰劳银子,这儿有十万两银票还请大人收下,权当做菏泽父老的一片心意。”
王子安玩味的看着他,自己才拿下城池多长时间他就来登门拜访,这点时间让他召集人手商量事情都不够,莫说城中刚脱离战火不久了,可能只是几个人商谈下就拿了钱过来吧,不过这么短时间便能把钱筹好足见他的家底,想来是不熟悉自己性格怕纵兵劫掠,“陈先生此番做法是不是认为我等要对各位图不谋之心呢?”
“不敢,这只是我们阖城父老的一片心意……”陈金元吓得脸上冒出汗珠,结结巴巴的说着,未及片刻便被王子安打断:“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还望陈先生不要往心里去,这些钱我代手下弟兄们收下,还要谢过陈先生,请坐下说话吧,栓子,给陈先生看坐。”
王子栓自去拿了把椅子给他坐下,陈金元也不敢真坐实了:“如此还请大人……”
“我知道。”王子安笑着说道,心里却对其有点看轻,说他胆小吧能上赶着在全城大索的时候送钱过来,胆大吧看他这熊样又不像:“您放心,咱的兵马跟别人不一样,定不会让人骚扰到各位,您要不信打听下沂州府的亲朋好友看看我的口碑如何。”
陈金元心说就是听过你杀大户抄家产的做法才来送钱的,虽说后来没听过此人有何不妥之处,但当不得他有前科啊:“如此在下代父老乡亲谢过王大人仁义,不敢打扰大人公务,这就告退。”
“等等。”王子安突然叫停吓得陈金元一个哆嗦,心说难不成钱不够还想再要,却听他说道:“不知陈大人家中有良田几许?”
“恩?”陈金元愣了下赶忙回道:“家中有田地五百来亩,我家本就以经商为主存地不多,不知大人有何疑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王子安细细考量了下:“我以厂矿股权或是免税政策来换取你手中的田地你肯不肯,这边的士绅肯不肯?”他说这话是想看看土改的阻力有多大,自打招安以后他分地的事情基本收手不干,当时的势力不稳固加上官员掣肘是没法子,可现在兖沂曹济道整个被他吞下,这事儿得重新提上日程,否则只靠着军饷和忽悠手底下的兵早晚得让人吞掉,实打实的利益才能把人束缚起来。
第60章 收获
“若是我以厂矿股权或免税政策换取你手中的田地不知陈先生作何感想?”王子安将陈金元叫住突然说道。
“大人相中了我家还是谁家的地?您要想要我可以送给您。”陈金元一愣,他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反正家中田地也是自己白手起家后挣下的,送给他再去买一块儿不就行了么,若由此搭上他的线说不定能把家业做更大。
王子安见他会错意解释道:“不是我想要,我是想问问若把你们,包括曹州府各位士绅手中的土地,以优惠政策或允许各位开采矿产为代价赎出来不知同不同意?”
陈金元闻言沉思片刻:“要分情况,比如在下以经商为主对土里刨食不太感兴趣,而且手中良田也不多,所以拿不拿出来无所谓,只在大人一句话,若是能给予优惠政策则更好,倒是诗书传家的读书人或乡间大小地主对经商没兴趣的肯定不乐意,他们一辈子见识也就那样,就算您把厂子送给他们,这些人也不知如何经营,到头来还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实在。”
“我记得去年各地大旱他们家中收成都不好吧?”王子安疑惑道:“就算不赔钱一年的功夫全搭上也乐意?”
“也乐意。”陈金元重重的点了下头:“别看他们收成不好,老农的收成更差,而且大户人家怎么说家底殷实经得起折腾,独门小户没法子就只能卖儿卖女卖家产,据我所知就去年一年侯家集的侯家共买下近四千亩地,连上之前的在当地算得上最大的地主,只是不知王大人如此做所为何事?”
王子安想了下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各家地租一般设在多少?平日里私设刑堂的事情做得多不多?”
“我家的少,一般收取三成五,待到灾荒之年也会减免,怎么说也是一个家族的亲戚,做得太过面子上不好看,其他地方不一而足,少的三四成,多的七八成,灾荒时如何做法就看个人性子了。”陈金元说道,“至于私设刑堂一事……”他顿了顿,想着王子安问这事儿是为何,难道想去除这项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啊,都几千年了:“各家设家法只对家中之人所用,各大族都会有自己的族规,若是犯了禁肯定要实行处罚。”
这话一说王子安不由对其增加了点好感,他的地租算得上比较低了,若此人话中没掺假以后倒是可以给他点好处笼络到自己手下,感叹道:“农民的日子太苦了,遇上好主家称得上积福,遇不上只能自叹倒霉,唉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陈金元哪知道差距为何这么大,他就一商人又不是哲学家平日里闲的没事儿净捣鼓些旁人看着稀奇古怪的东西,讪笑道:“这我不清楚……”
王子安打断他的话:“我只是随便问问,别往心里去。”说罢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装模作样的吹了吹里面茶叶沫子,陈金元见状哪还不知他的意思,赶忙站起身道:“在下还要回去与人商谈事情,就不打搅王大人了。”
“陈先生慢走,以后会有好处等着你。”王子安放下茶杯:“栓子,送客。”
陈金元出了大门,看到有人抬着张善义尸体往远处走去不禁打个寒颤,快步向着自家走去,半路突然想到王子安的起家过程—打土豪分田地,这不明赶着问土地的原因是想着再给土棒子分地么,而私设刑堂是要借此拿不开眼的开刀啊,想到此处脚步不由加快几分,此乃大事儿,得事先给亲朋好友通个气儿,这人当年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全灭前去围剿的官军令阖省震动,招安后四处剿匪更是让报纸连篇累牍夸赞其忠义无双。只是刚才在镇署衙门里的表现让他有点脸红,平日里胆大心细而又玲珑八面的陈金元让一具尸体吓得口不择言,被人听到可是一大污点。
王子栓站在衙门前望着陈金元渐走渐远转身返回屋内,见王子安与田书林正在交谈遂将凉透的茶水换上,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问他田地的事儿是不是想再分地?”
“不错啊,知道我想啥了。”王子安夸奖他一句,“不过现在不同以前,咱不能再用暴力手段夺取他们手中的土地,要立足于合法斗争。你也知道咱军中学生兵很多人家产丰腴,现在能上得起学的人也大多吃穿不愁,所以要想给农民分地取得其拥护,而又不得罪士绅进而失去知识青年的支持可是两难境地,得想个好点的法子。”
“可俺觉得只要咱手中有兵就行啊?谁不听打他个****的。”王子栓咋呼道。
“滚回去多看看我写的东西,是不是觉得你也阔了就不用学习了?”王子安刚夸完他就被其下一句给刺激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教你多少遍了还学不会。”
“嘿嘿。”王子栓摸了摸头,“咱要都学会了大人您不就没得教了么,俺还想多跟您几天呢。”王子安早想把他放出去,只是先前因王璞的事情有点不放心所以未曾付诸行动,现在看来他嘴巴子倒是严得很,因此话里话外跟他透露过让其外放领兵的事情。
“别贫嘴了,去把李顺给我叫来。”
……
其后几天李顺手下的骑兵全部分散外出向着各地进发,自打王子安率部直捣黄龙拿下镇署衙门所在菏泽县城,下属治县全都来电表示拥护王大人英明领导,驻扎巡防营也都递了降书,他们分散而去是为打击趁乱出来劫掠的各路绿林好汉。
曹州府这地方与河南安徽江苏都搭界,土匪不少,而且由于黄河故道的缘故三不管地带特别多,加上以前张善义对剿匪事情不太上心,各地乡民为自保成立了民团,而民团的性质是忙时为民闲时为匪,所以趁着双方干仗的缘故大批牛鬼蛇神跑出来打秋风,为此几个县城叫苦不迭,纷纷来电奏请王子安派兵剿匪,这地儿现在换了主子,所以王子安当仁不让的派出兵马前去支援各地。
攻下菏泽县城的第二天王子安见了个老熟人,率兵离郭爬子而去的马高腿。此人当时共带走百十号人,都是他手下亲信,因为都是步兵所以落在李顺后面,进入曹州府后没敢靠近菏泽县城在外围转悠,闻听王子安拿下曹州府便过来投诚,他知道郭爬子已给王子安灭掉,虽然害怕可他家人还都在沂州府,无可奈何下只能如此。王子安知其为人与郭爬子不同且野心不大并未为难他,同意了他的要求,接收其兵丁并放其回归沂州府与家人团聚。
这几日王子安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兖沂曹济道被全部拿下,光收编的前巡防营人马就有好几千,俘虏各地土匪近千,新近投军的几千热血青年,加上手中原有兵马已经超过一个镇兵力,只是人员好招军械难找,凭着各地巡防营的武备并不足以支撑如此规模军力,且一个镇兵马每月人吃马嚼的需要耗费十几万银元,若不是各地秋税尚未运往省城被其全部缴获,想来光财政就得让他喝一壶。
现在全国还是乱哄哄闹成一片,各地师长旅长层出不穷,他的巡防营编制明显不合时宜,为此已上报袁世凯请求一个镇番号,可袁大人正忙着四处串联,想风风光光的把清廷整下台未能顾得上他,故此事一时半会儿完不成。而他三番五次忤逆袁世凯的意思让袁大人对其起了疑心,加上孙宝琦在中间添油加醋的说其坏话更是败坏了他的印象分,若不是此刻还有个烟台军政府牵制着,想来已被袁大人杀鸡儆猴了。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王子安现在是深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曹州府治下共有十一个县,沂州府七个,兖州府十个,济宁州四个,加起来总共三十二个,已经占到山东阖省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这边儿地盘大,治下居民多,他压根没有这么多人来治理,只能继续留任部分官员。他以前在沂州府培训过不少的民政人员,只是时间太短无法挑大梁,而且人数也不足,只能先给人打下手攒攒经验。
不过上述事情急也没用,只能一点点的解决。他打算把兖沂曹济道的治所设置到兖州府衙所在地滋阳,那儿离着曲阜比较近学风浓厚,新近建成的铁路津浦线在城外有站点交通便利,且地处平原人口密集,地下又有大量的煤矿,算是个好地方,只是此事急不得尚需慢慢运作。
这日王子安正在屋里与王璞商谈军队改制的事情,却听门外蹬蹬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田书林一脸严肃跑进来,手里拿着份电报,进屋后当即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蒙阴发来天字一号电报。”
“哦?”王子安腾得站起身抢过电报看起来。
第61章 来人
“哦?”王子安腾的站起身,天字一号电报是为区别电报紧急程度临时设立的等级制度,共分天地人三级,其中每级下属有一号和二号,一号为高,那边能发天字一号的只有驻守在山寨的卢向荣,难道又有人过来了?将电报拿来,找出密码本翻译完毕,半响后对着王璞大笑道:“编制问题回去再详谈,先准备下跟我回山寨,有故人来找咱们了。”
王璞知道天字一号的意义,听王子安如此说眼圈不禁有些变红,喃喃道:“他们也来了,咱们的难兄难弟越来越多了。”
一旁田书林并不清楚什么事儿,看他俩激动的样子有些疑惑:“大人,可是山寨里出了问题?”
“没,哈哈,好事儿,好事儿啊。”王子安心里高兴但面上还保持着镇定:“你立刻去安排,今天下午就走,我带教导队和卫队骑马先行。李顺马队暂时在此地进行剿匪,着王子敬率步营两营看守菏泽县城,其余人收拾妥当后带俘虏班师回营。”
他这一番麻利动作吓坏了田书林,什么好事儿能让大人变的如此迅捷,不过不该知道的他自不会去打听,因此告退后便自去安排。王子安刚才虽说的简单,但也知曹州府的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做出决定,因此吩咐王璞让其收拾行装集合队伍,自去交代各项事宜。
王子安出门走得急,并未看到跟在身后的王子栓眼中除了疑惑还有深深的惊恐之情,他旁边已内定为下一任卫队长的魏景鹏却看的清清楚楚,见状落后几步低声问道:“怎么了,看大人表情应该是好事儿啊?”
王子栓脸色有些苍白的看了他一眼:“是好事儿,我只是想着回去又要见到家中那只母老虎,觉得渗得慌。”
魏景鹏知其乃妻管严,闻言嘿嘿一笑跑向前边给王子安开路去了。
……
待将事情交代完毕已是下午,王子安顾不得休息,带着整装待发的教导队与王璞急匆匆出城而去,路上有可能出现盗匪,卫队人手不足所以只能多带人,王子柱王长福等人虽对其突然间所做决定有所不解,但也都回去整队打算随后回归沂州府。
路上倒是没碰到不开眼的小贼,他们沿着官道直接行进,沿途虽有几个规模稍大的码子所在,但看到他们装备精良且杀气腾腾的样子早就跑得远远,这些人都是地头蛇,自然知道曹州府已经换了主人,而攻下菏泽的那批人不管军装还是旗号都与这伙人相同。
菏泽县城离蒙山直线距离有二百二十公里左右,虽然不可避免的要绕路翻山,但他们此去乃轻装前行路上只需照顾马力便可,因此用了四五天时间便到达蒙山深处寨子所在,不过就算如此还是累瘫十几匹马,没马骑的士兵也就自然而然的掉队—王子安可没财大气粗到全员配双马的地步。
到达山寨后王璞摸着快要磨烂的屁股使劲咒骂起骑马的坏处和路途的难行,这要放到前世开车只需几个小时便能到达,若是动车恨不能个把小时就行,因此接连建议王子安在这儿修铁路,对此王大人表示爱莫能助,他倒想修可惜囊中羞涩。
教导队的人没跟两人上山,他们在到达山下军营后直接下马驻扎,只余卫队跟着两人,此次长途行军他给教导队的说法是练习下远程拉练,日后还要继续进行,并作为一种常态训练加入到训练大纲中。
进了寨子已是下午三点,有哨兵看到后连忙跑去告诉正在睡午觉的卢向荣,他现在整日无所事事,除了训练就是看看王子安给的几本书,这会儿没想到几人会如此迅速的归来,闻言赶忙提溜起军上衣起身往外跑来迎接众人,看到王子安后又紧跑几步打了个敬礼:“大人。”
王子安回了个军礼道:“人在哪儿?快带我过去。”转头对着气喘吁吁的护卫道:“除了王子栓其他人自由活动,在这儿用不着时时守着。”
“大人要不也去歇息会儿?”卢向荣看他一脸疲惫问道。
“不用。”王子安已经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刻了,纵使打下兖州府和曹州府也没现在这般兴奋,一刻也不想耽误,边走边问道:“有几个人?”
卢向荣一番解说王子安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前几****去山上的那个院子里进行例行检查时发现多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看样还是洋人,三人装束都比较怪异,身上花花绿绿的跟王璞刚来到时相同。卢向荣对院子里凭空出现人已是不再惊讶,只在心中还有些许惊恐,不过他倒底见过的市面多,便上前跟几人搭话,对方戒心很重,其中一个年龄大的还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