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闻言,一脸歉意的道。“一朵啊,这事我也不好说,我们可能过段日子就得跟着商队出远门天南地北的跑货。”
“怎么回事?”一朵睁大了眼睛,一头雾水的问。
“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莹姐初八的时候过来邀了饭,等十二这天边吃饭边细叨这事。”大郎留了个心眼,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主要是,倘若一朵提出让他们也带着大仓一块去,这本钱谁出?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情,少说也得二三十两,说不定会更多。
一朵听着垂头丧气的喔了声。
“现在地里不忙啊?”刘大郎问了句,转移着一朵的注意力。
“还行。”
刘大郎又问。“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想来丈母娘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二弟相中了个姑娘,娘说想在十月里把婚事办了。”说着,停了下,一朵又道。“娘见我许久没回来,趁机让我回来看看。”还有一句话,她是说不出口。
季母的原话是这样的:你有段日子没回家了,这两天天气不错,也没什么事,你回娘家一趟,把有粮的婚事捎个信回去,也快中秋了,他们忙没空回柳儿屯,你们俩顺道把节礼带回来,别折腾来折腾去的跑着,净在路上浪费时间。一举三得,妥妥的。
也是见刘家兄弟不过年不节的拎着东西上门,别以为她没看见,那大郎偷偷的塞了钱给大儿媳,想想她那憨傻的大女儿,得了,就放着大儿媳回娘家一趟吧,省的因这点子破事俩口子生了间隙。也算是对的起她逢年过节的孝顺,嗯,还有那几两银子。
“有粮要成亲了?哪个日子?”刘大郎拧着眉头想。万一他和二郎真和商队出了远门,到时候有粮成亲,就媳妇带着阿桃回去,他也不放心啊。
一朵答道。“还没选好日子,只是口头上说说,得进了十月才知道。”
“喔。”做活的工具都整理妥当,刘大郎起身啪了啪手。“一朵你先坐着,我去洗洗手。”一身的灰尘,还得冲个凉才行。走到厨房门口时,问道。“媳妇还有多久吃饭?”
季歌知他话里的意思。“还有一会呢,冲凉的时间足够。”
“行。”刘大郎洗了把手,挑着木桶往外走。去河边担水冲凉,俩兄弟正好一人一桶。
厨房里飘起了浓郁的香味,一朵忽的肚子饿的紧,她扯着丈夫的手进了堂屋,桌子上摆着酥糖和瓜子,她连吃了两个酥糖,对着丈夫道。“你吃啊,味道蛮好,也不知道多少钱一斤。”
“你喜欢,回去时咱们也买点。”季大仓想,酥糖再贵也不可能要一百文一斤吧,买一斤还是买的起的。
一朵点着头,拿着瓜子边磕边道。“买回去给妞妞吃。”家里但凡有点好的,婆婆都给了两个小叔,妞妞只能尝个味,对这事她堆了一肚子怨气,又不能和婆婆争论,再说也争不过,婆婆一口一个赔钱货,话里话外都说着女娃就得贱养,有口吃的就行,还想要点别的,纯属做梦!她俩女儿都是这么养过来的,一句话,呛的一朵没话可说。
“大仓,咱们什么时候能分家?”一朵念着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女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她就想着要分家,分了家钱财握在她手里,她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见媳妇又唠起这事,季大仓有点头疼,更多的是无措,他弱声弱气的哄着。“媳妇,都说好了,待弟弟们成亲了,到时候就能分家了。”
“真没劲。”一朵连磕瓜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就知道,一说起这事媳妇就不高兴,季大仓心里直叹气,拧紧了眉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等着刘家兄弟冲好凉,季歌的晚饭也张罗好了,三郎搁了手里的笔,麻利的到厨房端菜拿碗筷。这会的天色带了两分灰暗,晚风轻轻吹拂,凉凉爽爽,最是舒坦不过了。
晚饭很丰盛,足有六个菜,四荤两素,吃的干干净净,气氛还算温馨。
第069章()
八月的夜晚,透着两分淡淡的凉意,因着一朵俩口子,也不太好唠家常,一家子在屋前稍坐了会,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便各自回屋歇着了。
东厢上房,橘黄的灯光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季歌捧着两只木匣子坐到了床上。左边的木匣里是糕点摊的日收益,右边的木匣一分为二,其中一格是糕点摊暗处的日收益,另一格是凉粉的日收益。渐渐养成了,每日睡前清点一下日收益的习惯,成了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数着一个个的铜板,心头满满的全是欢喜。
刘大郎进了屋,顺手把房门关紧,看见媳妇正埋头认真的数钱,眉角眼梢都带着笑,他乐呵呵的走了过去。“今个收益怎么样?”
“糕点摊挣了六百四十二文,定制的糕点有二百零五文,凉粉一百七十文。”数完钱,季歌美滋滋的看着身旁的丈夫。“加上你挣的钱,咱俩今天共挣了一两银子有余呢。”扣除成本,应该也有六百文左右。
“明天把钱换成银锭。”刘大郎将木匣子拿着搁进了箱子里,吹了灯躺回了床上,伸手把媳妇搂在怀里。
说起来,季歌还是更喜欢春秋冬,这样被抱着就不会觉的热了。“大郎,眼看就要到中秋,明天一朵姐他们回家时,顺道把中秋节礼捎回去吧。”
“好。明天没活,留他们吃个午饭,让二弟看会摊子,咱俩去买节礼。”刘大郎说着,犹豫了下,又说道。“一朵跟我说,农闲的时候,想让大仓来用心经营干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着商队出远门,我没有应这事。”顿了顿,沉默了会,接着开口说。“我想,倘若商队那边暂时不出远门,有活的话,就带一带大仓罢。”
“这样不妥。”季歌思索着。“真要带大仓的话,那有粮也不能落下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大哥和二哥看着性子都蛮憨实。
刘大郎抱紧了媳妇,满足的叹了句。“媳妇啊。”
“干嘛,尾音拖的这么长。”季歌明知故问,摆着张正儿百经的脸。
“心里高兴。”刘大郎凑到了媳妇耳边,重复着说。“我心里特别高兴。”声音沉沉的,无比的认真。
季歌装不下去了,抿着嘴甜滋滋的笑啊笑,只觉的喝了好几口野蜜蜂,甜到了心坎里。
鸡起第一声鸣,刘大郎便醒了,他刚刚起床,季歌也醒了。窗外天色透着青灰,时辰还早着很。
“你再睡会。”昨晚俩口子闹了两回才歇觉,刘大郎心疼媳妇,想让她多睡会。“糕点的活我都会。”
季歌嗔了他一眼。“一朵姐和大哥在呢,比不得往常。”从一朵喊她大嫂,她便知道,从今往后,俩人的关系便是姑嫂,自古姑嫂便不太好处,总透着股微妙,得端端正正的摆着,不能太随便了,尤其是刘家父母早逝的情况下,看一朵的情况便知道,她一直站在长姐如母的角色里,就算嫁人了,也没看透几分。
前段时间她俩产生了间隙,她是全面胜出,大郎虽说,一朵把话听进耳朵里了,可她却隐约的感觉到,一朵走进了另一个死胡同里,本是长姐如母在刘家的地位甚高,家里家外一手抓,如今,刘家却是她这个大嫂在掌家,代替了她的位置,也代替了她在刘家众人心中的位置,这种落差感,俩人又起了争执,想来如今在一朵的心里,对她这大嫂是没几分好印象的。
“她喊我大嫂呢。”见大郎不甚明白,季歌垂着眼轻轻说了句。“她这是回娘家,是刘家的小姑子。”
刘大郎隐约有些懂,细细思量又一头雾水,不过,向来媳妇说的都是对的,便道。“那等着一朵和大仓走了,你好好睡个午觉,摊子的事别忧心。”
“好。”季歌伸手扑进了丈夫的怀里,在他的脸上亲了口,眉开眼笑的道。“相公你真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仲夏夜空里的星星闪闪发光。
刘大郎红着脸憨呵呵的笑,直接抱着媳妇往屋外走。
“没穿衣呢,你个呆子。”季歌赶紧出声,挣扎着想要下地。
“你穿衣,我去生火。”刘大郎三步并两回走回了床边,将媳妇放下,匆匆的出了屋。
早饭是酸菜肉包,也不能说是酸菜,就算自家焯的青菜,在水里搁一晚,隔日拿出来炒着吃,脆脆的,并着肉沫辣椒炒,别有番滋味,很是下饭。
一朵咬了口包子,看着对面的季歌笑。“大嫂这手艺就是好,连包子都做的这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蒸了不少呢。”季歌温和的应着,神情淡淡。
一朵想起以前,俩人说话时,那气氛是相当的温馨,堪比亲姐妹,这说变就变了,真心寒呢,到底只是表面情,比不得自家的亲妹子重要。她到现在仍觉的,阿杏有些小题大做,刘家上无父母,自然是她说了算,能当家作主。季家上面压着两座大山,尤其是婆婆又是那性情,她能对阿桃照顾到那份上,也算是尽了心。
却是没一个人替她想,都觉的她做错了,想想也是心寒,想她刚刚嫁到季家,情况都没有摸清,惦记着家里的弟妹没口粮,硬着头皮让大仓跟婆婆要了些粮食,她把几个弟妹看的那般重要,谁知,她这前脚嫁了人,后脚他们就通通变了心,就看着阿杏骂她,不仅没有帮她说话,一个个的在旁边添火加柴,她的百般好全都喂了狗!
“大嫂。”越想一朵就越心塞,见刘家众人都捧着阿杏,瞧瞧那穿着打扮,她就觉的特刺眼。父母走后,若没有她撑着家,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呢,没有她换亲到季家去,他们现在能有好日子过?半点都不念着她的好,真真是白眼狼。“我这出嫁的姑子,有些话不该我来说,可家里爹娘走的早,我这长姐也得担起些责任来,你看,咱们是换的亲,我家妞妞都一岁了,我肚子说不定还揣了个呢,你那怎么还静悄悄的?”
季歌吃包子的动作僵住了,脸色忽红忽白,整个人如同被浇了桶冰水般。
商人嘛,眼睛都比较毒,对人的情绪变化也比较敏锐,她自是察觉到了一朵对她态度转变,只是没有想到,会变到这个地位,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按说,她除了神情冷淡了些,也没亏什么,该到的礼节都尽到位了。
看在大郎的面上,又有季家在里面,她多少得顾及些,可一朵却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样一番话!就算她要摆小姑子的谱,也该私底下说才是,当着这么多的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季歌顿时连表面情都有些维系不住了,尴尬里夹着羞耻和恼怒。
“一朵怎么说话的。”刘大郎冷了脸,这算是比较*的事情了,怎么可以当着弟妹的面大刺刺的说出来,把媳妇至何地了?
二郎可没有大郎这么委婉。“大姐你这可是过份了。这是大哥和大嫂的事,大哥都没有着急,你跳出来做什么?”
“依着大哥疼大嫂的劲,就算大嫂生不出来,估摸着也不会说什么,这可不行,娘走的时候可是拉着我的手,要我顾好弟弟妹妹,自古传宗接代就是件天大的事情,我问问怎么了?”一朵把手里的包子搁碗里,拉长着一张脸说话。心里气的不行,看看看看,她就说了一句,说的还是实情,一个两个的都跳出来说话,都来责怪她。
季歌这会情绪平静了,抬头直视着一朵,淡淡的问。“不知小姑子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大嫂你也莫恼,这也是人之常情,倘若爹娘在世,都两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也会着急,我就是替爹娘说说话而已,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大嫂平日里多注意着。”一朵见季歌撕破了脸,她阴阳怪气的接了话,心里倒是有些解了气。一个个把她当个宝似的捧着,又能怎么样?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一朵你够了!”刘大郎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你个出嫁女,都管到大哥屋里来了,算个什么事?”
一朵扯着嘴角笑。“对,我是个出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难怪,我前脚刚离家,你们一个个的后脚就全围着大嫂打转了,把我给扔脑后。道我刚嫁进季家,还天天念着你们,怕你们饿了,怕你们冷着,怕新进门的大嫂对你们不好,顶着婆婆的厌恶,也要讨些粮食带回家给你们,呵呵呵呵,结果你们呢……”
一朵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哭的特别委屈,特别的伤心难过。“就因为我没有顾好阿桃,你们也不想想,刘家和季家能一样么?我把自己的衣裳改小了给她穿,让她吃饱睡好,给她梳头发,这还不够吗?季家是什么情况,想来大嫂比我更清楚,我能做到这地步也是很不容易了;你们没有一个,没有一个念着我,替我想过!”
第070章()
屋内,因着一朵的爆发,她话落音后,陷进死一般的寂静里,空气带着窒息感,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谁都没有想到,一朵会突然的爆发,每一句话都如一把铁锤重重的落在了心头,一声一声的指责,伴着委屈的哭声勾起一段段往事。
“别哭了。”刘大郎深深的叹了口气,眼里有着愧疚。“我说的话,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你的话说的也太戳心了些,你不应该这样对你大嫂说话,就算是为了刘家着想,也该私下说这个话题,几个小的都在这里,你这样说话……”
一朵见到大哥脸上的神色,心里略略好受了些,紧接着,听着他后面的话,她的情绪再一次爆发,歇斯底里的吼着。“我不应该这样说话?那她呢!她对我指责质问的时候,你怎么不站起来说,当时你怎么不对她说,不该这样说话!你们就在后面听着,听着她辟头盖脸的骂我,你们都听到了,可你们谁也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话,一个都没有!”
“这事是我做错了吧?我又不是没有顾着阿桃,我顾着她了,是大嫂她觉的我做的不够好。哪里不够好了?依着季家的情况,我能做到这份上,哪里不够好了?可她觉的不够,她就捏着这件事,小题大做的说我。什么姐妹情,全是表面的,一点真心都没有,就因着这点事,对我冷冷淡淡,她是谁啊?她是刘家的大嫂,我还是刘家的闺女呢,有她这么当大嫂的吗?自己的妹子就是宝,半点没如她的意,她就要生情绪。”
可能是话说的太过用力,一朵的声音透了浓浓的嘶哑。“我呢!被她说了一通后,你们才出现,不仅不安慰我,每句话都往我心窝子里戳,说什么换成了大嫂,大嫂会怎么怎么做,说什么是大嫂撑起了这个家,家里人心里都有她。那我呢!你们有谁想过,在爹娘走后,我也曾撑起过刘家,就因为我嫁人了,泼出去的水,你们都站在她那边,没一个顾念着我!”
一朵原先对阿桃事件所产生的内疚情绪,因这次回娘家大嫂对她的差别待遇,大嫂通身的穿着打扮,以及弟弟妹妹的不够热情,大哥生意上的拒绝,彻底的曲扭成了怨恨。
嫉妒是盏鹤顶红,一旦兹生成长,足以毁灭一个人。
“够了!”季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克制住内心的厌恶,冰冷冷的看着哭成一团的一朵。“我小题大做?我不知道大郎他们跟你说过什么,大郎曾跟我说,你把话都听进了耳朵里,我真的以为你是懂了,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我为什么会生气!”
“姐妹情谊你还真有脸说,说我是表面的,也亏你说的出口。”季歌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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