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快要哭起来。这可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怪可怜的。既然如此,恐怕她的确有特别为难的地方。”那
我就不问了。可是秋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当情况不再妨碍你结婚的时候,请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
给我。“我摩挲着她的右手,郑重地向她求婚。”可是我即使答应你这个请求也没有用,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
的。“”不,没关系,无论这个约定多么不现实都没关系,只要有一线可能,请你一定答应嫁给我,这我就十分
满足了,我已没有什么过份的奢望。“”难道只要答应你这个请求,你就心满意足了?“秋子苦笑起来。”嗯,
心满意足,请答应我吧。“我已经固执得像个不听人劝的孩子。”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可是这个约定永远不可
能实现……“她声音到最后很含糊,低下了头。我可真是乐坏了。至少可以确定秋子也是爱我的,那么不管我俩
的实际关系如何,我都必须把她完全当成自己的妻子来保护。不告诉我秘密,那我就不问。只要能力所及,就要
保护好秋子。要是有敌人侵犯秋子,我就打倒他。”北川,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一下。“秋子有些羞意,提起别的
事情。”你是不是曾经去探视过肥田夏子,她是不是求你替她办事了?“”噢,有这回事,我帮过她。她让我把
一个小纸包放到一个木箱里,又让我去邮局把它寄走了。我不太愿意,但她都快要给我作揖了,没办法,只好替
她到邮局跑了一趟。“”那,你还记不记得收信人地址是哪里?“”嗯,记得很清楚,是‘西浦上村滑石,养虫
园,岩渊甚三收。’“”哎呀,果然是她偷走了我的笔记,又把它送到了那个地方。“”你说什么?是那个你在
上面记着圣经咒语的解释方法的笔记本吗?这么说那个淌血的窃贼就是肥田夏子?“我很吃惊,根本没料到夏子
竟然背叛了她。”没错。唉,这可怎么办,那个笔记本一旦到了坏人手里……“能让秋子大惊失色,看来此事非
同小可。”我想问一句,那个养虫园到底是干什么的,养蜜蜂吗?“”不,是蜘蛛屋,养着好多蜘蛛呢。岩渊是
个坏透顶的恶棍。“”那我就去蜘蛛屋走一趟,会会那个叫岩渊的人,要回笔记。哼,这有什么难的。“我傻乎
乎地拿出像骑士般勇敢的架势。”不,不,要那样就不好办了。你不知道,那里有吃人的毒蜘蛛。“秋子说话时
好像浑身都在抖。啊,吃人的毒蜘蛛,太离奇了。越听我越能感觉到有个深不可测的黑影在纠缠着秋子。正在这
时,有人通知说检察官一行已经来了,我们只好中断了谈话。接下来,检察官细致人微地调查了约两个小时,却
没有任何新的发现。森村侦探的案情报告都已经写得很详尽了。且说又过了三天,平安无事。森村侦探回长崎继
续调查去了,我的伤基本痊愈,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生活,肥田夏子也可以下地活动,在院子里散步了。第四天
深夜,事情来了。半夜我起来上厕所,走到楼下的走廊里时,忽然发现有个人影偷偷地溜出了通往后院的门,原
来是秋子。深更半夜,她去漆黑的后院干什么,好奇的我忍不住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来到后院的林子里一看,
才发现不光是秋子一个人,肥田夏子也在。我躲在树后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只见夏子硬拉着秋子的手,走近我躲
藏的那片树丛前。”他真的来了吗?“是秋子轻轻的声音。”那还有假,再森严的宅院也挡不住他。“是胖妇人
嘶哑的声音。”可我没有要见他,肯定是你把他引到这里来的。“”不,我也不让他来,但他说非要来见你,跟
你做笔交易,我根本管不了他,你也死了心吧。“”死心?“”死了心,就都告诉他吧。“”你不是已经偷走了
我的笔记给他送去了吗,还要我教他什么?“”他说笔记上的那些符号只有你一个人能懂,想让你当面指点一下。
“”那不行。要是那样的话,我费尽了辛劳的使命不全都打乱了吗!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教他,请你彻底回绝他。
“”嘘——“夏子示意秋子不要太激动,以免声音太大被人发现。”你看,他已经从那边来了,现在再说也晚了。
“我顺着两人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在黑洞洞的树林对面,有一点红光在闪烁,是支点燃的香烟。天太黑,我只能
看到有个人影在黑暗中晃动。那人嘴里叼着烟卷,烟头的火光就像通红的萤火虫在闪烁。漆黑的夜里,一点红光
在动,真是够吓人的。偷偷溜进别人家的宅院不说,还悠然地吸着香烟,这家伙脸皮也太厚了。仅凭这一点来看,
他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大难临头”我不愿见他,就算见了我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是秋子的说话声。 ”
就算你不愿意,可他冒着风险大老远跑到这里,也不好空手回去。要是你不听话,那他说不定就会把你的秘密抖
搂出去呀。要是那样就严重了……“和在众人之前根本不同,肥田夏子对秋子说话的口气非常强硬。看来她绝不
是秋子的仆人。”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要是告诉他,他就会为所欲为,那我的使命
就泡汤了。所以我绝不会答应他,请你转告他,要是要钱的话,我会找时机给他送去。“”嘿嘿,你又不是什么
大财主,是不是打算问这里的爸爸多讨点零花钱?“夏子说的”爸爸“是我的舅舅儿玉丈太郎。读者朋友应该还
记得,秋子已成了舅舅的养女。”这么卑鄙的事情你怎么说得出口,我怎么能欺骗爸爸。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
还是呀,既然这样我就知道你能拿出多少钱来了。不行不行,这回他可是不会再保持沉默了,也许就把你可怕的
秘密科搂出去。“”那么,你告诉他随他的便好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秋子义正词严地回绝,猛地挣脱开夏
子的手,如小鸟一样迅速地跑回楼里。秋子确实隐藏着可怕的秘密,但面对恶人的威胁,她大义凛然、断然拒绝
的态度,以及宁愿完不成使命也不欺骗舅舅的美丽心灵,让我由衷地佩服。为了将她从恶人手中解救出来,我更
感觉到必须助她一臂之力。秋子跑掉了,就剩下夏子一个人。她病刚好,加上身体又胖,自知追不上秋子,只得
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没办法啊。“她嘴里嘟嘟囔囔,一个人绕过池塘,走近那个叼着烟的家伙。
我也暗中跟在她后头。遗憾的是,无法靠他们太近,因而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不过在黑暗中,我能模模糊糊地分
辨出抽烟人的装束。他是个中年男子,胖墩墩的,穿着西服,戴着鸭舌帽。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我耳边,一
听就不是好人。他们两个人关系好像很密切,一直嘀咕了大约五分钟,然后两人分手,夏子回房,而那个男子则
向后院的院墙走去。我心里惦记着先回去的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尾随这个怪人。说不定跟
着他,摸清他的去向,或许就能多少接触些秋子的秘密,这样可能有助于我考虑搭救秋子的方法。然而我哪里知
道,接下来会有一场大灾难在等着我,而且怪人的家里是那么可怕。男子穿过树林,来到后院的土墙跟前,很轻
松地翻墙而过,朝K镇的街道走去。我也翻过墙继续跟着他。半夜的乡间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怕被他发现,
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但也不用担心他走丢了。就这样一路平安无事,跟着他来到了K镇火车站。进站后一看,里
面有十几个旅客。这回我用不着担心被他发现了,索性大胆地紧挨在他后面到售票口买票,跟他买了张相同的车
票,那是长崎市的前一站——见车站。等等,饲车站我好像有印象。仔细一想,那不就是恐怖的养虫园的所在地
滑石的下车站吗?难道这家伙就是养虫园的主人?想到这里,我更加好奇,决定继续跟踪下去。上了车,我才发
现我们坐的车厢里没有别的乘客。也巧,就我和怪人两个相对而坐。我有点担心被他识破,但看他的样子好像并
不十分在意我,悠然地点上了根香烟。借着灯光,我仔细观察他。男子约摸50岁左右,又矮又胖,红脸膛,没留
胡子,头上的头发都已掉光了,让人感觉挺和蔼可亲的,简直想不到就是他偷偷溜进别人家里,还威胁秋子。
曾听人说过,一脸奸相的人,让人一看就起戒心,所以成不了真正的恶人,真正的恶人反而是慈眉善目,让人容
易上当。我看这个男子就是一例。在他那和善的面貌之中,惟有一对小眼睛闪着一种异样的凄厉的光芒。他还真
不是一般的人。男子吸着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脸冲着我,笑盈盈地和我搭话:”你也是从K镇上的火车吧,
住在五镇上吗?“这说明他还真不知道我是谁。我更加放心大胆了,就回答他说:”对,是的。“”那你知道幽
灵塔吧。“一听幽灵塔,我愣了愣神,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嗯,当然知道,那屋子可有名啦。听说
最近有个长崎的有钱人买下它来,住在那里……“”是啊,是个叫儿玉的退休法官,据说他还收了一个叫秋子的
女人为养女。“”名字我记不太清了,但听说那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在镇上很出名。“”哈哈,是吗,美丽而出
名?什么呀,那个女人不只美丽,她还有更让人议论的地方呢。“他讲的内容好奇怪,倒不怎么像个坏人,只是
挺健谈。”看来你还挺了解她嘛。“我这么一附和,他又来了兴致,得意地说:”实话给你说,再没有人比我更
知道她的底细了。今晚我就是去见她的,没想到她觉得自己了不起,摆什么臭架子,居然不理我。“哼,戴着巧
妙的面具,让她揭下来看看。就算不揭面具,那就把她左手的手套摘下来露露,那里面会冒出多么可怕的秘密。
哈哈哈哈……要是退休法官看到那些,还不吓破了胆才怪呢。”说到后来他纯粹是自言自语了。他的这些话让我
满腹疑惑。这个男子居然也说秋子戴着面具,不知诸位读者是否还记得,在我第一次见到秋子时,她那完美无缺
的五官面容也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戴着橡胶的面具。当然那是我的错觉,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我的
疑问立刻就打消了。但是现在这个自称知道秋子底细的男子居然也说出“面具”两个字,你说这奇不奇怪?另外,
这个男子也不像坏人,口无遮拦地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个劲儿讲秋子的坏话,他不也太愚蠢了吗?不,
不会这么简单。他肯定是把我当成了住在幽灵塔附近的居民,向我散布关于秋子的可怕流言,意在间接地给秋子
施加压力,让她更加不安,以便再次要挟她。真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家伙。这个家伙还是要小心对付,我提醒自己。
正要开口跟他讲话,突然间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车厢剧烈晃动起来。我现在根本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惊愕和恐慌。倾刻间,天昏地暗,我的身子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像是被铁槌猛敲了一下,
感到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蜘蛛屋等我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周围的惨景就如同发生过地震一样。到处散
落着木头碎片,来来往往全是晃动的人影。借着松明火把的红色火光,我看见巨大的火车头翻倒在地,后面的车
厢要么翻倒,要么压得稀巴烂。这时我才意识到是火车颠覆了。根据后来了解的情况,由于一条无名小河上的铁
路桥损坏,才引发了这一惨祸,导致死亡二人,重伤十几人。所幸我只受了点因碰撞造成的皮肉伤,可怜那秃头
恶人却受了重伤。我看到他被压在一块大木头下面,动弹不得,挣扎着就昏了过去。这家伙虽然可恨,但危难关
头不能见死不救。况且现在救了他,取得他的信任,说不定对我日后帮助秋子有利。想到这里,我就喊来在现场
忙碌的工人,一起用力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压在他身上的大木头挪开。我扶起他,照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醒
了过来。可能是骨头压断了,他动不了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没办法,我只好给了在场的工人几个小钱,打发
他去附近的车站找辆人力车,工人立刻照我的吩咐去叫车。好在出事地点的下一站就是脱车站,剩下的距离不太
远,我打算弄辆人力车拉他过去。就是在这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我们遭遇了这场大灾难。现在已经很少听说火
车颠覆的消息了,但在当时,这种灾祸并非特别罕见。不久,人力车来了。车夫和我两个人把受伤的老家伙抱着
抬上车,这会儿,他已经能动动嘴唇说几句话了。“回家,请送我回家。”声音微弱得像只虫子在哼哼卿卿。
“我看最好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我劝他。“我家里有医生,请送我回家。”他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意见。“你
说回家,那你家在哪里?”“滑石的养虫园,我是那里的主人岩渊。”果然是这家伙。秋子曾经向我说起过养着
食人蜘蛛的养虫园,这位就是养虫园的主人呀。听到这里,没想到车夫皱起了眉头。“是去养虫国吗?请原谅我
不去了,您还是另请别人拉吧。”车夫好像挺害怕,不敢去那里。连见多识广的车夫都如此,可想而知那是个多
么可怕的地方。但是M车站的人力车全部被征去拉伤员了,就只有这一辆车,要是他再不拉,那可就没辙了。没
办法,我又跟他讲好加一倍的车钱,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去养虫园。很快就到了M车站,但从那里再到滑石还有将
近一里①地的路程。快到养虫园的时候,路两边杂草繁茂,疯长得厉害,林中山道的确可怕,难怪车夫不敢来。
在黑夜中的山道上,人力车拉着伤员在前头跑,我在后面步行跟着。①日本里约等于3。09公里。按常理我把这事
托付给车夫就行了,可我考虑这家伙是秋子的大敌,又是养虫园的主人,大好机会怎能错过。于是就装出关心的
样子,借着送他,趁机进入养虫国探个究竟,说不定就能解开秋子的谜团。“养虫园到了。”车夫说道。透过黑
夜,我看见眼前黑乎乎耸立着一座破房子,有股妖气,像是以前有钱的富农住的房子,面积很大,有两层。茅草
屋顶和瓦屋顶各占一半,但茅草屋顶已经腐朽得参差不齐,白墙也剥落精光,露出里面的竹片,可真够破烂的。
周围的院墙也有一半倒塌了,上面的木板大门简直成了摆设。我借来车夫的灯笼,推门一试,却打不开。我“咣
当、咣当”推门的声音传到了车上的岩渊的耳朵里。“用这把钥匙开。”他掏出一把大铁钥匙,看来他还挺戒备
的,人不在就把门锁起来。我用那把钥匙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这回车上的伤员又指点我说:“往后走,往后
走。”我举着灯笼照亮前路,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只见有红色的灯光透过破损的拉门射出来,我从窗户纸的窟窿
里往里偷眼观瞧。有人。在大地炉旁边的褪色发红的榻榻米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看就感觉她有一副
坏心肠。老太婆年纪很大,肯定有七八十岁了,脸上满是皱纹,就像压扁了的灯笼一样。不可思议的是,这张布
满皱纹的脸,竟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相似。到底是谁呢?噢,想起来了,是肥田夏子。虽说夏子胖得跟肥猪一
样,而眼前的老太婆却瘦得连肋条骨都看得见,但她们的脸型、口鼻的模样却有共同之处。莫非肥田夏子是这老
太婆的闺女?这样一琢磨,倒又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