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差不多了,便下令第一波先登死士出击。
宇文化及下令不久,一个青年将领便策马过来忿忿然请战。只见那年轻将领约摸二十三四年纪,身着银光闪闪的上等明光铠、头戴鎏金豹头钢盔、胯下骑着汗血马、手中拿着镔铁长槊、要悬百炼横刀,颇有悍将之风的样子。
“父帅!今日圣上可是严令了必须取城的,为何不让孩儿本部兵担任先登任务、赢得头功?孩儿不服!”
原来这个二十三四岁的将领,便是宇文化及的长子宇文承基了,也就是宇文述的长孙。宇文承基从小自负武力强横,少年时虽然偶尔有与人争斗中遭遇过一些不敌的挫败,但那几次也被他自认为是一来年少武艺没有大成,二来当时临敌经验不丰富,着了人的道儿。但是自从他及冠,此后在军中这几年,与人比斗就再无败绩,所以宇文承基的信心也就高度膨胀起来了。对于皇帝此前一直拿辽东城打消耗战这一点,他也是从父亲宇文化及那里了解到了一点风声。眼见今天就要破城了,却不能得首个登城的功劳,心中不免大为不忿。
宇文化及自己虽然与乃父宇文述相比,在军略上的见识已经是差了好多个段数,但是好歹将门之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军旅之事终究历练得多了。纵然是中人之姿,这么多经验值灌输下去也能带兵打仗。
所以听了儿子宇文承基的急于求成言语,宇文化及心中不由得暗暗摇头:此子如今才能,那是比自己还差了太多,终究是中庸之才,又缺乏军旅战阵地历练,眼下也就个人勇武拿得出手。不过如果再从军数年、多有机会征战,或许能锻炼出来吧。当下宇文化及也只有恨铁不成钢地怒斥:
“短见!你道高句丽人真的已经无力反抗了么?今日为父虽有把握以大军破城,可是前头这一两阵,着实没什么胜算。那都是在拿人命堆,制造机会。让那些桀骜不驯之徒上去吃吃苦头也好,你还怕到时候没机会立功?”
“那岂不是胜之不武?虽然朝廷功劳赏赐不会少,但是军中重勇士,若是前两批死士中有打得出彩的,纵然最后不敌,退了下来,甚至战死,那他的勇名只怕也永远在孩儿之上了,孩儿立志于做骁果军第一勇士,不愿受此诟病!”
“混账!匹夫之勇,有什么好逞的?而且你还道你真个勇武无敌了么?这两年骁果中和你动手的,哪个不是让你三分?何况骁果成军未久,天下勇士尚未云集,各路府兵中的好手也不知凡几。给本帅好好地待着!休要在聒噪。”
宇文化及骂完了儿子,马上下令说:“让虎贲郎将冯普乐的人马打头阵,率八千锐卒先登!”
骁果军中,也是有派系之争的。有主动靠拢宇文阀的,也有不太着调的。被宇文化及选中了当炮灰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运的家伙。被点了名的郎将当下便整军前进,硬着头皮带了本部兵马,准备攻城。(未完待续。。)
ps: 上架了,首日三更。感谢编辑烈手大大,以及所有支持我到这一步的读者。只能说,读者的多少,决定了一本书走多远。我不是会为了钱把书写的又臭又长之人,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我挤出水分的诚意,但是太惨,终究会让书过于凝练一些,失了本味。
啥也不说了。
第二章 笑纳奇功
虎贲郎将冯普乐麾下的八千士卒中,有一个旅帅,名叫沈光。
没错,便是当初杨广登基之前,与萧铣少年相交的那个吴兴沈光。
郎将下头有都尉,都尉下面是校尉,校尉下面才是旅帅。所以沈光和冯普乐之间差了三层领导关系,冯普乐当然不会熟悉自己麾下这号人物的能耐——一个郎将底下,可是有四五十个旅帅,最多认个脸熟。
不过,冯普乐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悲催地被宇文化及选为炮灰第一阵,和他麾下有这个沈光也是颇为相关的。八年前萧铣抢时间修完邗沟运河、试图赶在独孤皇后薨逝之前回京、迎娶南阳公主时。宇文化及曾经为了阻挠萧铣的好事儿、为他三弟宇文士及留一线希望,而派出了自己的儿子宇文承基扮演盗贼截杀阻拦。
当时宇文化及的手段虽然弱智了一点,就算成功了也几乎没可能让宇文士及娶到南阳公主。但是如果使用得法,真的阻挠了萧铣的行程,那么恶心萧铣几年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萧铣也是皇亲国戚了,不能顶着国丧娶妻。一旦进入二十七个月的守制孝期,再想别的补充办法,总归还有一线专机。
可惜的是,宇文化及这个笨办法,连往下推演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儿子宇文承基、以及二十多个府上私蓄的死士,居然阴沟里翻船,连武力值这一关都没过去——萧铣当时身边只带了沈光、独孤凤、张出尘三个保镖,其中俩还是女的。最后虽然有萧铣用攻心策分扰宇文承基心神这一场外因素。但是至少明面上宇文承基加上半打死士都没打得过沈光,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宇文化及决定有机会就干掉沈光。虽然杨广登基之后。萧氏因为童谣乩言的打击惹上了嫌疑、一直到萧琮病逝之前都不敢再和任何军中之人接触,沈光也在那时被迫离开萧铣门下,自行从军、另投了门路。可是宇文化及可是一直注意到了,此沈光便是彼沈光。
今天,是骁果军打硬仗的日子,而且也是他宇文化及第一次可以从全局上暂时控制骁果军的指挥权。公报私仇,便在此刻。
……
日未移影。辽东城南门城楼两侧,以及下面的墙沿根上,已然躺倒了上千具隋军士卒的尸首。身着高句丽兵衣甲的也不在少数。细细数来,居然没有超过一倍的交换比。按说高句丽军有防守的地理优势,在敌军冲上城头站稳脚跟之前,自损一个杀敌三五个都是正常的。而现在居然只有一比二的交换比。显然是箭矢和滚木擂石消耗太过,后继乏力了。
知道自己所部被当成了炮灰的虎贲郎将冯普乐好歹还算有些谋略,知道攻击要分出梯次,精锐要留到关键时刻动用,所以麾下已经有三个都尉轮番以本部兵攻击过了,这也是在寻找高句丽人的破绽。
沈光单手执一柄刃长将近五尺的大横刀,左手悬着蒙了双层生牛皮的油藤蛮牌。回望了一下麾下的两百个弟兄,马上。就轮到他们这一队冲城了,与其余士兵的紧张情绪相比。沈光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因为他心中此刻充满的只有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豪迈感。
“铿~咔哒~”又是一架顶上带着密齿刀钉的巨大冲梯狠狠搭在了城墙上。高句丽人的城墙因为没有包裹城砖和条石,所以只有夯土表层,久经厮杀之后,连结实的夯土都屡屡崩落,补上去的就只有未经紧固的黏土,所以隋军新一批的攻城梯具只要在梯子头部装上大钉,就能狠狠楔入城头,不会再被高句丽人守城士卒用推叉推倒。
城墙不过两丈高,而冲梯却特地做了有五丈长短,为的就是降低一会儿冲击的坡度。冲梯表面也不如普通云梯飞梯那样是纯粹的横档,而是已经近似于一块表面粗糙、抓附力很强的凹凸木板,以一排排原木横着搭成,只要坡度不超过40°,士兵们就很有可能直接冲上。
“兄弟们杀呀!朝廷有旨,先登者赏百金、赐物千段、封朝请大夫!”
沈光大喝一声,冲梯刚刚楔入城头,就顶起蒙皮蛮牌飞身急冲,略显陡峭又颇为狭窄的冲梯,在沈光脚下居然如履平地。对面三四支劲箭射来,沈光也不必目视,只顾略微转动一下蛮牌,借力卸力便拨开了箭矢,身子只是稍稍一晃,脚下却是丝毫不慢。
五丈长短的冲梯,在沈光脚下不过数息之间,就冲到了头。对面高句丽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一个新的威胁点,赶紧数支长枪挺刺过来,试图在沈光身处冲梯末段、无法左右闪避的当口将这个潜在威胁抹杀掉。然而沈光身子一斜,大半重心都已经偏出凌空,依然可以借着横刀交于另一只手,借提前挥砍动作的惯性扯回重心。
“噗噗噗”闷响连声,三个高句丽长枪手已然毙命于沈光的五尺横刀之下。如果非要和小半个时辰之前麦铁杖在城北佯攻时的武艺表现做个比较的话;那么麦铁杖就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巨熊,而沈光则是轻灵非凡妙到毫巅的迅捷猎豹。论马战,出身吴兴的沈光或许武艺还不及秦琼之类的北方猛将,但是在攻城战这种考验平衡性与特殊地形作战技巧的场合,沈光几乎一瞬间就找到了自己人生价值的巅峰。
行云流水的飘逸横刀错落斩下,围裹上来的高句丽士卒一下子便被斩杀了十几个之多。两个高句丽校尉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赶紧带着两队士卒冲过来,想要把沈光以及他身后刚刚冲上冲梯的几个弟兄全部击杀在城头——沈光在冲梯上冲得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他后头跟进的弟兄们至少落后了他三丈远,显得后继乏力。
“并肩子上啊!只管杀了打头的那个隋狗!”高句丽人喊着汉人听不懂的夷语,枪林如墙冲了过来,不准备给沈光任何闪避的机会。
“来得好!受死吧!”沈光夷然不惧,高高跃起揉身扑进,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空门大开、重心凌空。对面的高句丽士卒急急抬起枪杆,已经被沈光贴了上来,滚到了枪杆上,闪过了枪头部分。横刀顺着枪杆撩去,十几支握着枪杆的手臂残肢乱飞。两名高句丽校尉居然也在瞬间被秒杀当场。
“不可以退!把他推下去!”几十个高句丽兵也是蛮勇发作,知道此刻退了那就必然会被对面那个鬼魅一般的隋军勇将蚕食杀光,而且有许多士卒已经惨嗥断臂、活下去也是残废了。而人一旦博死换命的勇气被激发出来之后,潜能便非同小可了。
好几十个高句丽兵如同悬崖边的南极企鹅群一样,在从众的冲锋践踏之下,把人堆狠狠往城墙外边推,也不顾挤下去的是敌人还是战友。几秒钟之内,足足三十具尸体下饺子一样从这个冲梯缺口被挤落,重重摔在两丈高的城墙根下,也不知多少是被战友挤下来的。下面的摔烂如同番茄酱一般,上头的再前仆后继地压上去,堆起了一座小尸山。
“成了!沈光那贼子算是销账了!”一直在关注着这个方向进展的宇文化及很显然知道刚才冲上去的是沈光的人马,他当年的那点小恩怨,总算是报了。似乎差不多是让宇文承基带领生力军去建功的时候了……
“可惜了,是个勇士。”
宇文化及斜后方数十步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音量不响,但是熟悉那个音色的宇文化及,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赶紧回头,试图确认对方刚才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居然是两个多月都不曾亲临攻城战前线的杨广,今日亲自来巡查了。
“陛下!您不是一直在御营么,怎得今日却来这里观战了,这里危险呐,还不来人护送陛下远离一些……”
“今日是破城之期,朕当然要亲临观战!当年朕亲征灭陈、开拓吐谷浑四郡之地时,比今日还靠近前沿的日子还少么?宇文化及,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朕就在这里看你如何破城!”
“末将遵命……末将见战况激烈,正准备投入犬子亲率死士登城,为国建功……”
宇文化及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气氛不对,因为杨广脸色数变,根本没有在听,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刚才城头激战的地方。
“好!不意我大隋竟然还有如此勇士!宇文化及,还不赶紧总攻、扩大战果!”
宇文化及赶紧回头,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原来刚才一堆人用同归于尽的办法下饺子把沈光从城头挤下来的时候,沈光一开始也着实气力不济,抗不过数十人猛冲的力道,被冲了下来。然而他身手矫健非凡,凌空坠落时居然从甲袖中甩出一根飞爪挠钩,绳长七八尺,紧紧勾住了冲梯椽木。等到一群冲出城墙的人全部摔死之后,又摆荡了几下,就如同人猿泰山一样鹞子翻身踏上了冲梯的梯面,继续杀上城头,胡砍乱杀,所向披靡。
有杨广亲自视察盯着,宇文化及再想做手脚已经不敢了,只能吞下这个炮灰变成了功臣的苦果。
“宇文爱卿,这个勇士果为何人?朕要赏他赐物千缎、封朝请大夫!“(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胜利下的阴影
沈光少年时,也就是还在吴郡故乡、没有到大兴来的时候。当时吴中名刹禅定寺新建,山门外有一道十几丈高的旗幡,是用整颗大雪松削出来的。结果工匠竖好旗杆没多久,挂旗幡的绳索居然断了,旗帜坠落地面,僧人无可奈何,只有寻思把旗杆重新锯断放倒、把旗幡重新绑扎结实再竖起来。
那时,沈光刚好游历经过,对寺中僧人言道:“何必重新砍倒旗杆?把旗、绳给某,某自能上去接上。”僧人惊喜,把东西给了沈光,随后沈光把旗帜卷好衔在口中、单手执索、单手攀缘,如履平地一般,蹭蹭蹭便直上了十几丈高。把旗幡绑在旗杆顶之后,手足放开,自然落下,在空中仅区区以掌足虚拍旗杆数下以减速下坠。最后落地时又倒纵十几步卸力,安然无恙。
当是时也,乡里传闻,皆称沈光为“肉飞仙”,极言其身手轻捷,来去如飞。而那一年,沈光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而已。
如今,沈光已经二十二岁了,从军也有六年(入骁果军之前还曾在右武卫中历练四年),武艺已然今非昔比。要说马战、骑射,沈光或许在隋军中算不上第一流的勇将,但是那种需要轻灵便捷、纵高伏低、考验轻功的场合,普天之下,便再无其敌手。这种武艺才能,在攻城战中,便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
辽东城,一块夙命之地。成了沈光跃入御览的捷径。宇文化及也没有料到沈光有此天赋异禀,害人不成,反为人作嫁了。
……
在城外列阵等候的上完隋军劲卒。紧张地眼看着沈光那一路先登死士越冲越深、爬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逐步向碎石堆砌的城楼方向杀去,一个个都把心悬到了嗓子眼。终于,沈光那身着血色皮甲的迅捷身影带着几十个弟兄杀进了城楼的藏兵洞、关索洞中,随后不久城门的吊桥便轰然放倒——很显然,这便是军事术语中所说的“斩关落锁”了,也就是登城后杀进城楼内控制吊桥的控制室,然后破坏吊住门的铁索。把吊桥放下来。
“城破啦!万胜!杀呀!”大股隋军猛冲上去,冲车撞锤狂冲猛撞,只靠门闩插住的内城门再也扛不住巨力。轰然碎裂。随后是高句丽人动用的塞门刀车,也在两股巨力相撞中粉碎殆尽。不过两军冲在前头的攻门士卒,也足足有百余人被巨力冲撞碾成了肉泥,或是成了挂在刀车利刃上的碎肉。城门洞内。瞬间一派修罗屠场之状。
但是。城毕竟是破了。
杨广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地遥遥一指城头,对宇文化及下令道:“传令全军:破城不封刀,屠尽城中军民,为战死的众将士报仇。边夷贱类,不可以待以仁义。”
杨广的思路很明白,辽东城内的都是胡蛮狗种,非我族类。不可能感化,否则这些高句丽族人也不会如此坚持地抵抗朝廷大军了。要想辽东之地长治久安。最好的办法还是军民屠尽,再移民汉人过来。
而且杨广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如今已经六月间了,才破了辽东城。高句丽号称倾国之力可得六十万劲卒,如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