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那已经是工业化开采的了,比如今农业社会的开采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能够够日本全国和台岛三十年农业所需,对于如今的时代,相信萧铣这辈子都是用不完了。
两只船队的收获,令萧铣大为满意,对于为首的张出尘、来整等人,每人都赏赐了绢帛百段。一起出海的诸人,从船长赏赐二十段,到普通水手赏赐五段,也都毫不吝惜。从上到下都是一片皆大欢喜的场面。
不过欣喜之外,终究还有一丝隐忧,那是张出尘回来之后,思之再三才开口向萧铣汇报的——至于汇报的原因么,有可能是因为沈落雁也知道这事儿,就算张出尘不说也不一定瞒得住。也有可能是看了来整那一路的收获之后,张出尘隐隐觉得萧铣在东海上还是有一些隐秘的利益要经营,有迫切的垄断希望——然后她只好把扬州豪客张仲坚私下组织海船出海、跟踪萧铣的船队开拓航路的事情说了。
第十八章 破脸虬髯客
几天之后,扬州,张府。这是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府邸,原本是扬州首富张季龄的宅子,不过张老爷子年纪大了,仁寿年间病死了,如今执掌此处的便是他的儿子。
正堂主座上,是一个满面虬髯的豪客,约摸三十出头年纪,头上也不似这个时代讲究“身体发夫受之父母”的一般人那样留着长发,而是图个痛快,似受刑的髡徒那样剪得很短,然后头发也就和那虬髯一般,根根竖起如钢针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刺头的气息。
这人正是宅子如今的主人、原扬州首富张季龄的儿子张仲坚。他就这么金刀大马坐在胡凳上,豪放不羁地用柳条剔着牙,风度与府邸的豪奢装饰丝毫不配。见到张出尘时,开口便问:“义妹,怎的今日却是想到找上门来了,真是稀客啊,莫非是为萧铣当说客来了,想劝我去吴郡拜见他?”
“不错,却也不对。张仲坚,天下路数不少,你要生财也好,豢养死士私奴开销大也好,没必要跟在萧某屁股后面学样吧。”
张出尘进来时,背后厅门外跟着三个人,都是身份比她还要低微的打扮,两女一男,女的自然是独孤凤和沈落雁,男的便是萧铣,几人不说话时,看着还像是跟班扈从,张府上的人不好不放进来。而此刻转身进门开口的,便是萧铣。自从听说张出尘汇报了张仲坚试图抢生意的事情之后,萧铣一开始觉得贩卖岭南木材和林邑的双季稻倒是没什么,但是自己要垄断的台海利益万一被人戳穿了,可是不妙。也幸好第一次时张仲坚只跟踪了张出尘这一路,没有跟踪来整那几条船,才没有泄露萧铣这个秘密。所以萧铣决定亲自上门,做个了断。
张仲坚眉毛一挑,“呸”地一口吐出了柳条,好整以暇地嘲讽:“我和你主子说话呢,你个奴才插什么嘴——呦,原来倒是当朝萧驸马自甘下贱,居然扮起奴才来了,刚才没认出来,失敬失敬!张某不欢迎萧驸马,萧驸马就要不请自来么。”
萧铣面子上也不生气,不过他身后的沈落雁和独孤凤都已经柳眉倒竖,若不是萧铣在背后暗暗摇手阻止,只怕已经要发作了。这里是张仲坚的地盘,萧铣如果不先动手,谅他不敢造次,但是反过来就不好说了。
“这么说,张大侠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连萧某划分地盘的建议也不想听,非要坚持捞过界咯?不过就以你的财力和你们家在吴地数十年的积累,或许比武士彟强不少,但是咱有大势,还有为朝廷督办水师的公务在身,可以随意调度吴郡甚至会稽郡、丹阳郡的人力财力。你家族纵然豪富一方,却也抵不过朝廷大势吧?萧某真想不通你究竟哪来的信心。”
张仲坚的祖辈也都是豪富大族,但是直到他祖父少年时,都还没到扬州首富的程度,因为那时候南朝还是梁武帝末年,天下稳定,南方世家豪族不知有多少。但是侯景之乱中,长江以南的豪族几乎被连根拔起,后来立国的都是陈霸先之流**丝出身,在江北扬州的张家当时避过了侯景祸害的主灾区,又站队见机比较敏锐,在走马灯似的废立皇帝之中,都能趋利避害,才一跃而起。整个南陈一朝四十年光景,加上如隋后二十多年,张家作为扬州首富,至今已经持续了六十年,所以势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萧驸马,当今皇帝是何等多疑之人,不用张某提醒你吧。你身为外戚,你那退位多年的皇帝伯父去年刚死,你至今还不敢碰一丝一毫兵权,又是因为什么?这里是扬州,是朝廷的江都,不是你治下的吴郡,没有什么枉法的铁证,你才是捞过界了吧。”
“如何没有铁证?朝廷开皇十八年下诏:吴中三丈以上大船,悉数籍入官中,以免吴民逃亡。这道诏书至今有效,你私建海船,只要萧某行文让扬州水曹参军,让他配合,封了你的船易如反掌,难道你还能抵挡朝廷官兵?”
“萧大哥不要!这事儿还是好好说吧。”张出尘回身拉了一下萧铣的袖子,压低声音劝阻道,“妾身和这个张仲坚虽然是义兄相称,不过算不上很深的交情,妾身这可不是为了他开脱。只是朝廷开皇十八年那条诏令在吴地着实很不得人心,如今只是禁止不在籍的船只不能走运河漕商,那还勉强说得过去。若是用这条禁令来打击张仲坚,只怕对萧大哥你在吴地的人望有损。”
萧铣刚才也是吓一下张仲坚,他着实知道朝廷那条法令对于吴民来说是十足的恶法,差不多相当于明清时朝廷的禁海令那样对民间伤害很大。自己作为执行者,公事公办也就罢了,若是用这条去打击异己,那自己的名声可就臭了。为了对付一个张仲坚,还不值得萧铣付出这样的代价。
“林邑郡的木材和稻米生意,你要做便做,本官不拦你——但是日后不要再跟着芸妹后头刺探这刺探那——答应了的话,本官就和你各走一边,你贩运回来的木料,朝廷也会高价收购。”
张仲坚没想到萧铣这就开出了条件,而且对于如今他已经摸透的商路予取予求,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说明萧铣还有更多的秘密赚钱渠道。尤其是萧铣通过武士彟这几年越做越大的酒、糖生意,糖这一样张仲坚也是渐渐刺探到了一些门径,只是没有萧铣做出来的颜色好,酒却是丝毫摸不着头绪。难道这些都果然是和海外商路有关么?
如此一想,张仲坚得寸进尺更不愿意答应萧铣了。
“张某和义妹的交情,那是私事,还轮不到萧驸马来过问吧。”
“张仲坚!这几年我在外历练,你确实帮过我一些,算是有恩于我,但是这次萧大哥开拓岭南、林邑商路时,我没有拦着你刺探,也算是报过你的恩了。你此行将来可以获的利益,只怕远过于你当初助我的百倍,我也不欠你的了。你此心不死,将来我再不见你就是。”
张仲坚一愣,随后知道自己是着了萧铣的道儿了:萧铣刚才的条件,哪里是在恳求自己不要再从张出尘身上刺探消息,那完全就是等着自己桀骜不驯、惹人厌烦,好逼得张出尘表态么!要知道这种事情,只要张出尘甘愿自己从此被雪藏的话,他张仲坚又去哪里刺探?
当下他心中大急:“义妹你不要误会,为兄不是这个意思,那萧铣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在挑拨你我呢。”
“萧某挑拨?即使如今,萧某依然是言出必践:哪怕你依然想要缠着芸妹,而是芸妹自己不愿意见你,我萧某人依然答应把林邑的商路分你一半,条件照旧!”
“好,我答应便是——不过你也要担保,从此不用朝廷的禁船令说事儿!若是违背,义妹自然会看清你的嘴脸。”
“这又有何难,咱走着瞧便是。”
萧铣说完,也不多废话,抬起脚转身就走,三个女人也跟着离去,直到出了府门才放松了手上佩剑。
张仲坚等着数人离开,在那里把指节捏的格格作响,他刚才落了下风,最关键的还是没有算准张出尘对萧铣的态度和忠心,原本以为张出尘在外游历数年,萧铣也不和她如何往来,便是两人因为南阳公主生出了龃龉,没想到最后自己这两年结好张出尘的努力在萧铣那里还是不堪一击,尤其是对方先摆出风度之后自己却没有调整过来,惹得张出尘生出了厌恶之心。
“哼,且让你再得意两年。昏君如此暴政虐民,山东河北已有盗贼,这天下还能稳几年?待某多蓄实力,到时候再见个真章!不行,移民练兵的事情要更抓紧才行,光靠扶余海上那一些小岛,屯垦练兵还是不够啊……说不得只好现在抓紧捞两票大的,来年再动手了,但愿不要惊动新罗国。”
……
“萧大哥,张仲坚的事情,是妾身对不住你。只怕让张仲坚分润了岭南的生意,你这边长久下来,也会少进账数十万贯。”
“没什么,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你肯在关键时刻帮我,我便很满足了。做了驸马,总归有些身不由己,倒不是你表姐嫉妒,是我自己抹不过良心去。”
历史上没有萧铣的出现,南阳公主杨洁颖成了宇文述的儿媳,后来宇文述重病的时候,杨洁颖还亲自给宇文述喂药,可见她身为公主,但是在孝道妇德方面却堪称完美。如今嫁给萧铣,对于杨洁颖来说在某个方面也是一桩幸事——萧铣是个孤儿,杨洁颖上头自然没了公婆压着需要孝敬,但是为此杨洁颖在别的方面做得更好了,尤其是对丈夫的嫉妒方面,五年下来随着自己无子,已经彻底放开,只是萧铣过意不去,两人相敬如宾之下,才没有纳妾。
“萧大哥,如今你也不是常住京师了,既然到了地方,不必拘束,妾身也不想出去自行游历给你添麻烦了。日后便和落雁妹妹一道,谋点儿正事做罢,只要不是太过无聊的都成。”
“你肯这样想,我这里始终是欢迎的。眼下,再跑两趟岭南,来年自会换人,让你去别处见识风物人情、海外奇观——对了,记得带上几盒我让高手匠人炮制的樟脑丸子,到了南疆也好驱虫。”
第十九章 讨伐吐谷浑
暂且稳住了张仲坚那边不给自己找麻烦之后,萧铣的正事儿总算是没有耽误。大业四年最后几个月里,张出尘沈落雁又跑了两趟岭南航线,把朝廷征伐高丽所需水师船只的木料筹备足了将近半数,占城稻也筹备了不少。(后文就直接写占城稻了,不写林邑稻了,虽然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占城国,但是毕竟历史上中原文明引入籼稻的时候,越南南部地区政权名叫占城国,为了防止理解困难,下文统一。)
来整那一队为了保密,倒是没有频繁出动,反正勘测航路的时候几艘船顶得事,而到了真要开采发掘的时候,区区几条船又能运多少东西?出动次数多了,反而容易被张仲坚或者别的海客找到机会跟踪——如今萧铣也学乖了,不再觉得这个时代的东海是一片真空的蓝海,可以供他一个人予取予求,纵然还没有主动航行去倭国的航海高手,但是走沿海航线贸易乃至去新罗、高丽的已经有了,这些同行,还是要防着一点的。
所以,在开发夷洲的问题上,萧铣只是做了几点布置:第一,便是让人在朝廷刚刚才设立了两年的泉州置办一些荒地,将夷洲高产樟脑的樟树树苗和其他一些药用植物移种过来,便于将来在大陆上量产防治各种热带病、虫媒传染病的药物。同时在泉州沿海、**江口的位置圈了一些地皮,给朝廷装模作样照章纳税,修起简陋的海港码头,便于这些物产将来的运出,以及浙闽粤沿海的互通有无——
如果换做是别的地方,萧铣当然不敢捞出自己辖区吴郡的地界去做那么大的手脚了,但是在福建中部沿海这么做却是毫无关系的。因为隋朝的福建实在是荒凉的可以,这里的地方官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一次进京述职的机会。到仁寿年间为止,后世整个福建地区范围内都只有一个福州的建制,大业二年年底才划出了第二个州泉州,分管福建东南段沿海地区,与福州南北分治。而后来唐朝时在福建内陆武夷山区建立的汀州、建州,如今还完全是不归王化的野蛮之地,武夷山上毫无朝廷统治可言;而南边与广东交界的漳州,则要等唐朝时泉州发展壮大、而南边的潮寇又在唐高宗时被开漳圣王陈元光剿灭之后才形成建制。
当然,如今已经是大业四年,朝廷已经又折腾过“废州改郡”的改革了,所以泉州这个地名其实也没存在几年,又改叫了建安郡。不过无论是泉州也好,建安郡也好,这里的刺史/郡守都是正六品下的下郡配置,从闽县县令直接就地提拔上来的,也没外地人来抢——实在是这个时代在建安郡做个郡守,还不如在北方或者江淮做个县令实惠。如此天高皇帝远的鸟不拉屎之地,有外地豪商来承包荒地垦荒纳税,地方官的欢迎程度自然和改革开放初期的内地贫困县听说外商来投资一样兴奋了。大笔一挥批了地皮之后,不管你在那地盘上作甚,只要不是招兵买马扯旗谋反,别的都不管你。
夷洲开发的第二点,则是组织船队到猫屿大规模开采鸟粪石运回明州、杭州、常熟等地卸货,准备来年磨碎后给萧铣自己的领地作为额外的肥料施用一年,看看效果摸摸门路,将来也好推广。
如此这般按部就班之下,大业四年终于是平静地过去了。整个冬天,明州苏州各处沿海造船场都没有停工,让朝廷舰队的工期得以提前。转眼过了年关,萧铣又忙碌起来,亲自巡视指点,在自己如今的封地里面推广占城稻的下种和让封地民户额外施用鸟粪石的肥料。他如今的封地算上茶园桑林稻田,拢共已经过了万顷——整个吴郡杭州、湖州、苏州的总耕地数大约是十二万顷,萧铣夫妇名义下的土地已经占了一个郡的十二分之一,比一个县城还大。所以料理起来也是颇为不易。
春蚕收下来之后,又是今年水力缫丝机和飞梭织绸机大规模投入实用的第一年,也有许多问题要解决。同时还要把岭南舶来的长绒白叠子花试种下去,收取棉桃后挑出可以适合牵伸纤维并条成纱的品种。其余纤维长度不适合牵伸并条的,就只能将来作为棉袄的填充物使用了——棉纺织业在中国要到南宋末年才出现萌芽,而即使是不会纺纱,把棉花作为简单的填充物使用,那也不是隋朝时就有的见识,只要弄出这些来,比时代领先几百年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岭南的白叠子花品种,其实也不算是当地特产,这种长绒棉学名应该是叫印度长绒棉,原产区最多分布到缅甸西部,而林邑的气候太过潮湿,并不适合种植这种作物。只是中南半岛上古代就有陆路商路,在林邑国可以买到来自天竺和缅甸的白叠子花,也是正常。同理,萧铣弄回来白叠子花之后,暂时也只能小规模养育选种,因为江浙同样不适合棉花的种植。如今的华夏大地上因为西域还没有征服,适合大面积种植棉花的地方应该是山东半岛,所以只有等将来和来护儿合作,到他的地盘上推广开来了——当然,既然免不了要泄密,秘方自然是在此之前献给杨广邀功的好。
……
一切忙完,已经是大业五年的阳春三月了。朝中也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一个不幸的噩耗——被萧铣献上的各种肥胖症疗养秘法调理了数年的太子杨昭,终究是没能敌过越来越凶猛的并发症,在这一年三月因为消渴之症(糖尿病)薨逝,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