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了平时,罗伊也许会想办法吸引她的目光,再送给她一个微笑;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情。罗伊的脸因为台下的嘲笑涨得通红,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一句丽莎曾说过的多愁善感的话:什么时候不好,怎么偏偏是今天?
罗伊终于用那双戴着手套的手把麦克风装了回去。他小声地对平台上的技师喊道:“嘿,艾德,请把线路调回对讲频道,不要接到其它系统上好吗?”看来今后要在维持通讯纪律方面教训他的手下会成为一个大难题了。
一两秒钟以后,艾德就把事情搞定了。
“你想干什么,瑞克,把我变成一个绝妙的傻瓜吗?”
罗伊可以听见他的老朋友话音里的笑声:“噢,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绝妙的人,少校!”
尽管自己成了被嘲笑的对象,罗伊还是忍不住咧嘴一笑:那些听不到他们后半截对话的人显然都成了瑞克·亨特的支持者。
罗伊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反击。
“你还是那个臭脾气,对吧,小弟?不过这可不是业余的飞行杂技表演团,我的战士可都是真正的飞行员!”
“业余的,嗯?”瑞克懒洋洋地应了一句。他朝远方瞥了一眼——他看到变形战斗机正排成钻石阵形向上急速爬升,准备做下一组“爆炸”机动。“我要你看看我的厉害,少校。咱们走着瞧。”
“别卖弄了,瑞克——小心!”
嘲鸟笔直地向上猛冲,惊险地擦过演讲台。它飞得那么低,以至于罗伊得蹲下身于以防被他撞掉脑袋。许多观众都趴到了地上,多数人都吓得惊叫起来。罗伊再次向前排的小姑娘瞟了一眼。她好像在发抖,但也很开心,一点受惊吓的样子都役有。
罗伊转过身,他看见嘲鸟号正在爬升脱离,刚才的俯冲为它提供了加速度。这架小飞机安全地飞离人群,飞机尾部风扇引擎罩外围的六个喷射加速器突然打开,强劲的火焰和风力把嘲鸟号笔直地向上猛推。人群“哦”地欢呼起来。
拖着火箭排放的尾姻,嘲鸟像炮弹一般赶上了阵形转换相对较慢的VT战斗机编队。
“快离开那儿!”罗伊急得大声叫喊,这次不用怕麦克风出他的洋相了。“死硬派”——过去他们就用常这个词来形容瑞克的臭脾气。
瑞克把功率加到最大,他无懈可击地穿入了阵形的中央,成为表演队形的一部分。变形战斗机爬升到预定位置后开始朝不同的方向呈拱状展开,整个阵形就像放大了的巨型烟花。
人群狂热地鼓掌欢呼,罗伊却再次挥了挥拳头。他很生气,却也在为他的朋友感到骄傲。
在外太空,庞大的舰队群正在收拢队形。人类的探测器根本发现不了它们,即使它们很快就会暴露,但对于地球来说也已经太晚了。
两种文明的第一次接触终于完成,但在中间还有段尚未弥合的巨大缺口。科学的力量再次被施展在邪恶的用途之上。
嘲鸟号刚在地面停稳,罗伊就从讲演台上跳了下来。他急着要见瑞克,却忘了放下手上的麦克风。他猛拉了一把麦克风支架,却差点被信号线绊倒。罗伊向前拜跑,麦克风的信号线也像水蛇一样在他身后扭动。
瑞克升起了透明的座舱盖,玻璃顶棚在他的操纵下缓缓停住,前额的黑发在微风中飘动,他把茶色护目镜推上额头。“嗨,罗伊。”
罗伊却没心思跟他打招呼:“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吗?想找死吗?”。
瑞克跳出驾驶舱,满不在乎地摘下护目镜,把它扔进飞机座舱“嘿,别那么激动!”
罗伊这才发现手咀抓着的麦克风,后面还拖着几十码长的导线,这可不像是偶然的失误:他生气地把麦克风朝远处坚硬的跑道掷去。“这一手你从哪学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在杂技团吧。”
瑞克握住罗伊那双比他大得多的手,冲他笑了笑。“只是最基本的增压爬升而已,是你自己教我的,那时我还小得很呢!’
“啊!”罗伊想起来了,他抓任瑞克的上臂,想拽着他在跑道上打圈圈。
“嘿!”瑞克挣扎着,他发现旧时的回忆已经把罗伊的火气卸去了大半。
“我必须承认,那些飞行员们都很棒。”瑞克接着说。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把自己的丝质围巾拉正,“不过还比我差点,这是毫无疑问的。”
罗伊做出一个快要呕吐的表情,“别跟我吹牛啦,瑞克。我知道去年的业余飞行竞赛中你又获胜了。”
“不是‘业余’,是民间竞赛!”瑞克立刻纠正,接着,他又带着满怀的喜悦继续说道,“事实上,我已经连续八年获得优胜了。不过这些年你又在忙些什么呢?”
“我一直在打仗!战斗飞行任务和空中缠斗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我干掉了一百零八架敌机,所以他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
“做一名杀手你还觉得很自豪吗?”
他们又谈到了这个辛酸的老话题。瑞克已故的父亲曾经是个非常出色的飞行员,但他拒绝服役参加全球内战。杰克·坡普·亨特其实也执行过战斗任务,但后来他再也不愿打仗了,他还把这种强烈的反战观念灌输给他的儿子。
罗伊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而瑞克却毫不停顿地继续向前走。
“你说什么?”要是别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罗伊少不了要跟他干一架。可这次是瑞克,亲人一般的瑞克——甚至比亲人还要亲。
罗伊压制住怒火,快步赶上瑞兑。“作为一名军人,我必须在战争中尽自己的职责!”
他们在跑道上并肩前行的样子彤成鲜明的对比:罗伊穿着黑色和紫红色相问的变形战机飞行服,瑞克比他矮一个头,却身着耀眼的白色和橙红色搭配的杂技团表演服。
他们在一台售货机前停下了脚步。这台机器和瑞克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它出售一种叫做“派替可乐”的饮料。瑞克丢了几枚硬币进去,机器发出一阵怪响。他为自己取了一听冰镇饮料,另一听递给罗伊。
“你答应过我爸爸,战争一结束就回空中杂技团的,可为什么后来又留在了军队,罗伊?”
罗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缥缈。“你父亲的坠机事故,我感到非常内疚,我回来是因为……洛波特技术实在事关重大,我无法抛下它。”
他拉开汽水罐的拉环,告诉瑞克一些有关他在麦克罗斯岛上的第一次任务和洛波特技术的事情。这些东西直到现在还属于高度机密,也许几十年后仍然如此,但他觉得自己欠了太多的债——欠已故的老坡普·亨特的债。
罗伊耸耸肩,“也许我的血液里溶进了什么东西,是它改变了我;不过我不敢肯定。”
瑞克皱着眉头,把身体靠在派替可乐的售货机上。“洛波特技术,它到底是什么?不过是更先进的战争机器罢了!”这时他听到小孩的哭闹声。“还有外星人——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去平衡从售货机上滑下来,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售货机从他身后移开了。
派替可乐售货机正殷勤地向那个七岁左右放泼耍赖的小男孩滑去。
“可乐!我要喝可乐!你答应过要给我买可乐的,明美,我现在就要!”他穿着仿变形战斗机飞行服样式的童装,这让瑞克很反感:他们竟然向这么小的孩子灌输战争意识!
罗伊四下看看想弄清楚争吵的来龙去脉。他突然对事态关注起来,因为他发现要跟小孩讲道理的“明美”正是那个刚才坐在前排的年轻姑娘。
身着红色短裙的她显得格外迷人。明美拽着小男孩的胳膊,不让他够着不断接近的可乐售货机。“詹森堂弟,别胡闹了!我已经给你买过一听可乐,你不能再要了!”
可詹森不买她的账,赖在原地不肯动。他喊道:“为什么?我要可乐——啊!”
让瑞克感到诧异的是,争吵变成了一场拔河比赛:明美边拉着詹森不让他靠近售货机,边喊道:“取消购买指令,请取消它,售货机!”而詹森却扭着身子着要摆脱她的阻拦,与此同时,售货机居然也绕着他们转圈圈。尽管它尽力靠近詹森,但还是跟不上明美的速度。它不懈的努力和灵活的动作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简直就跟有生命的东西一样。
“我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东西,”瑞克眨眨眼。
罗伊莫测高深地笑笑。“洛波特技术具有影响它刷同物体的能力,有时甚至能对非洛波特技术制造的机器产生作用。”
瑞克咕哝了一声:“又是洛波特技术。”
“詹森,你再这样就不乖了!”
“我不管!”詹森都快哭了。
“也许买听汽水骗他回家是更好的主意。您说呢,小姐?”罗伊在一旁向她提议。
明美一边灵巧地挡住小男孩不让他接触售货机,一边回过头冲他迷人地一笑。罗伊看出这是个中国姑娘,但眼睛却是蓝色的,这可真奇怪,罗伊不喜欢蓝眼睛姑娘,还有,要是克劳蒂垭发现他跟别的姑娘搭讪,非吊死他不可,但话又说回来,这姑娘的笑容里有点什么,让他有点把持不住。
“噢!您就是刚才在演讲台上的那位军官!您真是非常、非常的有趣!”明美咯咯一笑,又赶忙板起脸挡到小男孩的前面。
“好啦,我们回家去!快来,詹森,别叫我打你屁股!”可乐售货机在屡屡碰壁之后似乎也没那么带劲了,她趁机把小男孩拖开。
“嗨,罗伊,”瑞克用一种挖苦逗弄的语调评论道,“看来我们的大情圣还是一点都没变。”
第五章
首要原因在于,我们的目标星球出现了异常情况,这种异常暂时阻滞了我们的行动。有人认为我的失职也是原因之一,也们认为我的预警建议提得不够坚决。事实上,没有人能够仅靠动动嘴皮子来跟尊贵的布历泰对抗,你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至少在巨大的危机显现出来以前。
——摘自拉普斯坦对艾克西多的访谈纪录
满天星斗放射出的微光在轻轻闪烁,它们像是因为恐惧而颤抖,如果星星也有知觉,它们一定会感到恐惧。
从宇宙空间跃迁而来的舰队乱作一团,这是大型能量场变动所造成的,时空扭曲和经纬错乱带来的麻烦还要再持续一小会儿。
现在,它们已经出现在精心选择的月球轨道预定点上,就像宇宙诞生时出现的第一个火球。
明亮的宇宙尘,灼热的新星和无数的宇宙流从时空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像一尊无与伦比的巨炮炸出的火花,燃烧着的流体以光一般的速度到达目的地,在接触三维空间的一刹那突然消亡了。
一团巨大的异物在闪耀的强光中像狂暴的彗星熊熊燃烧着。紧接着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这是一场地狱级别的能量喷发,它从宇宙的裂缝向外撕开了个大口子,炙热而又狂暴的能量波从裂口涌出,逐渐成型。这些东西越变越大,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充满威胁。天顶星军队的舰队终于来了。首先出现的是天顶星军队的旗舰。一排排贪婪的光线从它的后部射出,照亮了它的轮廓——它足足有九英里长,还配备一个突兀的不规则形状的汽缸。
这艘战舰有好几艘太空堡垒每那么大,战斗机搭载舱、山一般厚重的装甲和难以估量的火力足以使它成为具有无限扩容能力的强力武器平台。骄傲自大的天顶星舰队在太阳系中展开了搜索,它们很快就发现了目的地,猎物正在那里等着它们。
这艘战舰纯粹是出于军事目的而建造的,征服、战斗和毁灭就是它的使命,操纵战舰的种族也以此作为他们生存的惟一目标。
这艘旗舰就像活在深海的利威尔森①,它就是人类的梦魇。这条巨型鱼的上层结构组成了鱼鳃和硕大的鱼眼,探测系统则是它的脊椎,块状的二级火炮活像充满威胁的毒牙,数百码以外被照亮的观测舱就是它突出的复眼。
【①《圣经》中邪恶的海中怪兽】
旗舰后面,天顶星军队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舰队正在集结。它们跨越了许多光年的距离,在扭曲的宇宙空间不断跃迁,最终来到这里。它们活像一群披着铠甲的海鱼,战舰数量之多足以填平大海。船体上鳞片般的装甲被漆成邪恶的绿色、棕色和黑色,惟有下部比较脆弱的部位呈现出病态的蓝灰色。
它们比天上肉眼能看到的星星还要多,尽管这支舰队正小心翼翼地推进,但从规模和实力看,它无疑是天顶星舰队中实力最强大的一支。舰队在旗舰的引导下前进,尽管这一路它们没有遇到过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但打头的旗观仍然表现出十二分的谨慎。
如果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也许可以这样理解它们的谨小慎微:即便是凶猛的饿狼也可能命丧虎口。
为了追踪一只受伤的老虎,数十万艘战舰组成的大舰队超越时空来到这里,在旗舰后方集结。
在最高指挥官的旗艘上,体形高大却不失灵活的布历泰身着制服,站在透明的碗状玻璃观测窗后面凝视着他的指挥中心。即便在身形高大的天顶星人中间,布历泰也算得上铁塔一般高大的人物。和手下身经百战的勇士一样,布历泰不但体格强壮,而且还是个出色的战士。天顶星人都经历过特殊的进化过程,因此他的皮肤也和多数人一样呈紫红色——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黏土。
一道光束在半空中投射出目标星球的三维图像,那是一颗微不足道、也不值一提的小小蓝白色球体。实在没什么看头,他对此感到非常失望。
布历泰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冷冰冰的面罩、它由水晶和金属制成,覆盖了布历泰头部的很大一部分。他想起了许多年前佐尔死去的那段日子。就在那一天,太空堡垒消失了,可直到现在,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失败的痛楚。
作为一名战士,他信奉宿命论;战土对凯旋的渴求使他相信,最终的胜利就要被他握住手中
布历泰冷冷地审视了地球一番。“搜索光束已经锁定了这颗行行。不过你能不能确定,它就是发射源。”他的嗓音既响亮又低沉,声波震动舱壁,引来一阵回音。
站在布历泰身边的是他的参谋艾克西多。尽管自己不在视线之内,他还是轻轻向布历泰敬了个礼——这种举动和他的日常习惯并不相符,“是的,阁下,我可以肯定。”
布历泰噘起嘴唇,他正在思考问题。“他们完全可能借助再次跃迁而逃脱。”到手的猎物完全可能再次失去,他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想法,但布历泰却丝毫没有把它流露出来。
“不可能,阁下,”艾克西多迅速回答道,“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再次进行超空间跃迁的迹象。”
真是野蛮,布历泰再次起回想起他族人中的那些叛国者以及他们涉险逃离的终过。“嗯……情况有了很大变化,所以他们只好着陆,以使修好那艘飞船。”他望着艾克西多,“我想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艾克西多谦恭地点点头:“我同意您的意见。很可能是这样,阁下。”
布历泰过去常靠自己的本能和演绎推算做决定;而这次,他和艾克西多——天顶星人中最聪敏的智者取得了一致。看来,这次他又猜对了。
布历泰琢磨了艾克西多一阵子:他个头矮小,和天顶星人的标准体形相比简直就是个侏儒,一个脆弱没用的便宜货。他形容憔悴,长着一双突出的、看上去似乎没有眼睑的眼睛,蓬乱的头发呈现古怪的红锈色。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天顶星法律和传统的化身,在战场上,他比那些高高在上的指挥官更有价值。除了这些美德,他还把自己的忠诚和近乎无私的奉献全给了布历泰。
布历泰简单地点点头,“很好。派一队侦察机探测一下这个星球的原始自然情况。”
在天顶星战士的精神世界里,效率是紧紧排在忠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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