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不但夜里恶梦不断,连白天也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再这样下去,
根本连生计都维持不下去了。于是,他便化名为“艾拉朵”,开始去找工作。
虽然他费尽心机地得到了一份工作,想重新展开他的新生活,但是没过多长时
间,雇主得知了他的真实面目,于是马上将“艾拉朵”解雇了。
这种情况,陆续发生了三回,沮丧不已的他神经越来越敏感了。每当他在街道
上行走时,总是觉得有人在监视他,让他常常心神不宁的。
“警方虽然给了我自由,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对我解除怀疑。他们为了敛集实证,
每天都布署警力在暗地里监视我。”
他终于患了神经衰弱症,看到任何一个人,都误以为是乔装改扮的刑警,走到
大街上之后,觉得大家都盯着他,都对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有一天夜里,他在公寓旁边的一家小餐厅里简单地订了一份很廉价的饭,发觉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一面吃饭一面偷偷抬起脑袋。原来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一位40多岁、衣衫槛
褛的落魄男子。
这个男人要了一道菜和一个汤,又另外叫了一瓶葡萄酒。他吃过餐饭之后,便
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啜饮着葡萄酒,并且用专注的目光盯着韦德达。
韦德达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仿佛是一个暗中监视我的刑警。”
他立即起身离座,想离开餐馆,但是他的双脚颤栗不止,无法站稳当,马上又
跌坐到座位上。
这位男子为自己又斟满了酒,而后也为韦德达的杯子里倒满了。
“喂,干杯!我的朋友!”
说完话,他便举杯饮了一口。
“是……是…”
韦德达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与这位男人碰了一下。
“好,好极了,祝你平安康泰,韦德达先生!”
韦德达闻听此言,吃惊不已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不,我……我……不……我并不是……不是叫韦德达。”
“这么说,你就不是你本人了?难道你敢否认你是伯爵夫人的男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姓名是艾拉朵,如果你不信,请你尽管去问这
家餐厅的老板好了。”
“艾拉朵,……艾拉朵这个名字只不过用来骗骗餐厅老板还行,但是一旦上了
法庭,你就叫做韦德达了。”
“不,你错了,你在说谎……是谁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位男子沉默不语地笑了笑,从衣袋中取出了一张名片交给韦德达。看过名片
之后,韦德达忍不住哆嗦起来。
只见名片上写着:
莫力达
前保安科警官
私人侦探
“你……是警方派你来的?”
“不,我以前曾经在警务界干过,现在已经退役了,于是自己经营了一家私人
侦探所。这种行当来钱十分容易,如果有好运气撞上一桩重案要案,比如你的案子。”
“我?我的案子……你……你在胡诌一些什么啊?”
“不用再装傻了,我劝你还是将整个事件一五一十地对我坦白了吧!告诉你也
无妨,是塞蓓尔小姐委托我来找你,并且调查清楚这件事的。”
“塞蓓尔小姐……”
“她是伯爵夫人的堂妹,同是合法的遗产继承者。”
“她要做什么?”
“这位塞蓓尔小姐委托我将那颗黑珍珠从你手里讨回来。”
“什么?黑珍珠?”
“就是你窃去的那颗。”
“胡说八道。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同时,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曾经窃取过这个
东西了,当然我没有得到它。”
“你没有得到它?”
“是的,我根本没有拥有过那个黑珍珠,如果我手上有这个东西,就会被人疑
心是杀人元凶。哦!那简直是太傻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傻?但是你正是杀人元凶。”
“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曾经被警方指控杀死了伯爵夫人,但是经过开庭审问之
后,我被无罪释放了,我是无辜的,而且包括法官在内与其他几位陪审人,他们都
异口同声地认为我是无罪的。”
韦德达镇定自若地说,说着他的脸上还浮现了得意的笑。
“是吗?虽然法官与几位陪审团成员一致认为你是清白之身,但是,你有良心
吗?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有愧疚感吗?”
“我是无辜的。绝对不会做出有违道德与良知的事情来。你究竟是谁?为什么
要这样诬蔑我呢?”
韦德达怒冲冲地叫道。
“哦,你总算开始驳斥我了。但是韦德达,你老老实实地听我说,在艾济伯爵
夫人被害的三周之前,你偷窃了她房间的钥匙,然后去奥布奴尔街244号的钥匙店里,
照样子配制了一把,是不是!”
“不!你撒谎,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房间钥匙。”
韦德达的怒气冲上了脑门。
“真的吗?这就是那把钥匙,你没见过它吗?”
“没有。”
“好,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论。另外,在你配备假钥匙的那天,你又去勒博布尔
格广场买了一把短剑,刀锋呈三角形。还有,上面有一条细沟,这把剑身的形状与
伯爵夫人肩头的创口十分吻合。”
“请你不要信口胡诌。我非但没有买什么短剑,甚至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那么,我再让你瞧一样东西,你好好看看吧。”
韦德达浑身不自在起来,但他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这把剑。
“请你看仔细,这把剑的刀刃上有暗红色的锈迹……我认为不用我多说什么,
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你的意思是指,这锈迹是伯爵夫人的血?但是你把这些东西摆在我面前又有
什么用?如若这把短剑是刺死伯爵夫人的作案武器,那么你又怎么能证明这把短剑
是属于我所有的呢?”
韦德达得意洋洋地笑着。
“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但是,韦德达,我要去钥匙店叫来那个伙计,他们会
为我做证的。”
莫力达目光炯炯地盯着韦德达。
惊慌失措的韦德达,一颗心仿佛死掉了一样,他坐立不安。
“还有一点,你用自备的钥匙将房门打开,进入伯爵夫人的卧室,由于她醒过
来了,你一时惊慌,就举起利刃刺死了她,并且把黑珍珠也偷走了。
“当时,你的心里也许有些紧张,所以走路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撞在了墙上。”
“你为什么连这么详细的情节都知道?仿佛亲眼看到了似的。喂!请你不要随
意诽谤好人啊!”
“你别紧张!我并没有信口胡诌。当时,你确确实实是撞在了墙壁上,连你的
指纹也留在墙上了!”
“你乱说,如果真留下了指纹,警方会去调查采集指纹呀!”
“对于那么细小的指纹,警方根本就没有发现。
“但是这块指纹却被目光锐利的我发现了。在那块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些许的
血渍,那是浸着鲜血的大拇指指纹。如果用高倍放大镜认真地一观察,就可以轻而
易举地看到指纹。怎么样?需要我把它拿给你看一看,并且与你的指纹对比一番吗?”
韦德达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冷汗不断地冒出来,他用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
着这位怪异的男子。
“他到底是谁?他说自己从前在警局服役,现在自己经营一家私人侦探社,为
什么从前我没有遇上过这么手段高明的人物呢?
“在法官声色俱厉的审讯面前,我都毫无惧色,但是为什么看见他,我的心中
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不安呢?
“我已经熬过了六个月的牢狱之灾,每个人都被我骗过去了,但是……
“但是面前这个有着鹰一样锐利眼光的男子,真让人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
我似乎骗不过去了……
“说实话,我的精神已快要崩溃了,我真的是受不了啦。我无时无刻不觉得有
人在暗中监视着我……哦!我的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酷刑了……如果再
坚持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我是躲不过去了……”
经过一番内心的争斗与取舍,韦德达终于压低了声音说:
“我如果……把黑珍珠交到你手上……我能得到多少?”
“哈哈……你终于说出真相了,但是……嘿!你从我这儿一分钱也得不到!”
“什么?……他们告诉我那颗黑珍珠价值连城,少说也值几十万法郎。我把它
退还给你,你竟不给我钱?”
“虽然,我给不了你钱财,但是我可以救你一条命。”
“命……我的生命?……”
“是的,只要我向警方检举,你马上就会再次入狱,而且还要接受法律最严酷
的惩罚和制裁。
“我会在法庭上举出钥匙和短剑的实证,包括你留在墙上的指纹,这些都是像
铁一样的证据……哈哈!照这样一来,你马上就会判处极刑,然后被刽子手推上绝
命台……”
韦德达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莫力达仿佛十分怜悯似地说:
“我的本意是,将这些事实永远掩藏起来,也就是想保全你的生命。再者说,
你保存着那颗黑珍珠一点儿用也没有。你根本就对变卖古董古玩一窍不通,而且你
也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变卖方式。”
“我与很多收藏古董的人相识,只要我肯低价卖出去,我觉得不愁没有人来买
这颗黑珍珠。”
“那根本就是个错误。因为在你有所举动之前,我会向警方报告案情,同时一
并交上那柄短剑、那把钥匙还有你作案时遗留在现场的指纹。”
韦德达万分沮丧地用双手抱紧脑袋,只觉得精疲力尽。他已经对这种心惊肉跳、
忐忑不安的生活恐惧了。因而,开始向往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他虚弱无力地说:
“我何时交给你东西?”
“今天夜里。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我溜走,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立即把这封信塞到邮筒里面。这封信是塞蓓尔小姐给首席检察官的一封
亲笔检举信,也就是对杀人谋财罪犯——韦德达的起诉书。这样一来,过不了多长
时间,你就会锒铛入狱的。”
韦德达拿起酒瓶,为自己的杯子斟满了酒。他仰头大口喝了几次之后,便从椅
子上一跃而起。
“我们俩一块儿去吧!我告诉你黑珍珠放在什么地方。”
莫力达付了账以后,便冲着餐厅的大门奔去了。
在一轮绊红可人的夕阳照射之下,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广场走去了。在不远的地
方,凯旋门高高耸入云天。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走着。韦德达的身心已疲乏不已,他弓着身子,虚弱无力地
拖着自己的身子。
他们俩抵达了莫瑟公园,那旁边有一家小小的香烟店。
“就是那个商店。”
韦德达指着那个小店,软弱无力地告诉莫力达。
“那天早晨,我在那间香烟店里买过一盒烟。”
他们从小店前走过去,看见了路边的大树荫下摆着一张椅子。
韦德达精疲力尽,于是不由分说地便在椅子上坐下,并用两手支撑在腮下,闭
上眼睛休息。
“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是到旁边的公园里吗?”
莫力达忍耐着问道。
“我不准备到公园里……正是在这儿……”
“什么东西在这里?”
“黑珍珠啊!”
“什么?”
“是真的啊,就在这里。”
“你所说的‘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韦德达伸出手向前处指着,那手指之处正是公园的墙壁。
“就是那面墙的缝儿。”
“到底是哪个缝儿呢?”
“你自己找一找好了。”
“喂!究竟在哪两块石块之间呢?”
韦德达不知道卖什么关于,一直合着眼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为什么你不说话?我问你,究竟是在哪两块石头之间,快说。”
“本来我十分愿意告诉你,但是,我想我有些虚脱了。”
“为什么?难道你想骗我?”
“不,不是的。因为我身子十分疲乏,不太愿意开口,更何况,我大约有一个
星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莫力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打算戏弄我呢,你到底要多少钱呢?”
“我只要一张去美国的三等船舱票。”
“哦,你想跑到美国去?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另外附加一张100法郎的钞票。”
“我给你两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在什么地方了吧?”
“好的。从右边的石头数起,在第12块与第13块中间的缝隙里。”
莫力达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番。
虽然,有一辆电车经过这里,但人行道上来往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因为天色已
晚,又有些有暗,所以不会有人注意。
莫力达弓下身子,从靴子里面拨出一把小刀,连忙送进第12块与第13块石头的
缝儿里。
“如果不在这里,那怎么办?”
“当时我把它藏到这里的时候,如果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它仍然应该好
好地呆在那里。”
“大概有多深?”
“十公分左右吧。”
莫力达开始用小刀使劲地掘开湿润的泥土。突然刀尖触到了一件东西上面,他
连忙伸手去摸。功夫不大,他取出了一团用纸包裹着的物什。
莫力达一层层地松开纸包,那颗珍稀的黑珍珠一下子露出来了。
“太棒了!这是200法郎的钞票,到美国的船票过一段时间再给你。”
莫力达取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韦德达之后,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第二天,法国的报纸上刊登出一则重大消息。
那颗引起社会极大轰动的珍稀黑珍珠,终于从惨死的伯爵夫人的死敌
身上找到了。
完成这项侦探工作的人就是从前在警界服役的保安科长警员,他如今
是一名私人侦探,名字叫做莫力达。
他将黑珍珠还给了艾济伯爵的堂妹,亦伯爵夫人遗产的合理继承者塞
蓓尔小姐。塞蓓尔小姐为了感谢他的还定之恩,因此给了他一笔巨款作为
筹谢。
由于两位知情者都保持沉默,所以谁也不知道那笔钱款的数目。
不过,经过塞蓓尔小姐的允许,莫力达又去伪造了一颗黑珍珠,无论
颜色还是外形都与原来的那颗珍珠一模一样。
他打算把这颗假珍珠带到伦敦、圣彼得堡、加尔各答和纽约等地方去
展览。
在展览期间,如果有人有意购买,他将用高价卖出去。
虽然,证明韦德达正是杀害艾济伯爵夫人的元凶的证据十分确凿,但
是他已经秘密逃到美国去了,因而所有的事情就了结了。
我(原书作者)一面读着报纸上的头条消息,一面啜饮着热咖啡。正在这个时
候,罗宾突然驾临了。
“哎,你也在看这则消息啊!”
“是啊!他正是杀人凶犯。但是那位保安科警员莫力达到底是什么人物啊?虽
然他自己说是私人侦探,但是却无人证明……”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宾带着惯有的笑容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的来历。不过,总算黑珍珠归还到原主的手中了。嘿!如果再
将那颗假造的黑珍珠以高价售出的话,那个人可就要大发一笔了!”
“